不要对任何人有任何期待——记住:任何人,除了你自己
发布时间:2025-09-22 17:51 浏览量:1
引子
手机屏幕上的那串数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眼睛生疼。
我把手机关了,又打开,反复三次,那行“支出:-200000.00”的记录依然清晰地躺在那儿。日期是昨天下午三点。那个时候,我正在给高二(三)班的学生讲评试卷,唾沫横飞。
家里的活期存款一共就二十八万多一点,是准备明年给儿子在省城付个首付的。这一笔出去,就只剩下个零头了。
我攥紧了手机,指节捏得发白。冰冷的玻璃外壳硌着我的手心,却压不住心里的那团火。这火苗不大,却烧得我五脏六腑都跟着抽痛。
晚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闷。婆婆照例给我丈夫赵嘉宁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嘴里念叨着:“多吃点,看你最近累的,眼窝都陷下去了。”
赵嘉宁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含糊地“嗯”了一声。他今天回来得特别晚,一进门就把公文包往沙发上一扔,连领带都忘了扯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筋骨。
我看着他疲惫的侧脸,想问的话在舌尖上滚了好几个来回,又咽了回去。当着婆婆和儿子的面,我不想把家里的天捅个窟窿。
儿子赵涛戴着耳机,头也不抬地划着手机,对饭桌上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他今年大二,暑假回来就像个租客,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我叹了口气,夹了根青菜放进自己碗里,一点胃口都没有。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下都像敲在我的心上,沉闷又烦躁。
终于熬到婆婆和儿子都回了房,客厅里只剩下我和赵嘉宁。我给他续了杯热茶,推到他手边。
“嘉宁,”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端起茶杯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说:“没啊,公司里忙,老样子。”
“我们的联名账户上,昨天下午少了一笔钱。”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二十万,你知道吗?”
赵嘉宁的眼神闪躲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他放下茶杯,眉头拧成了个川字。“哦,那笔钱啊,我临时挪用了,有个急事。”
“什么急事?”我追问。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了,“需要二十万这么大的数目?”
他站起身,开始在客厅里踱步,双手插在裤兜里,背对着我。“一个投资项目,朋友介绍的,机会难得,回报率很高。”
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投资?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那是给儿子准备买房的钱!”
“哎呀,这不是怕你担心嘛。”他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丝不耐烦的笑容,“都多大的人了,这点事我还能没数?你就放心吧,年底连本带利都能回来。”
他走过来,想拍拍我的肩膀,我下意识地躲开了。
“赵嘉宁,我们是夫妻。家里的钱不是你一个人的。”我的声音有些发抖,“你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把钱转走了,你把我当什么了?”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熟悉的、想要息事宁人的疲惫。“林惠,你能不能别这么较真?我这不是为了这个家好吗?说了年底就能回来,你还想怎么样?”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陌生。我们结婚二十年,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没有秘密,凡事有商有量。可现在,他轻描淡写的一句“挪用了”,就否定了我们之间所有的信任。
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在告诉我,事情绝不是投资那么简单。他的眼神,他的语气,都在撒谎。我心想,二十年的夫妻,他撒谎时不敢看我眼睛的习惯,一点都没变。这钱到底去了哪里?他到底瞒着我什么?
“这事你别管了,我来处理。”他抛下他那句口头禅,转身进了书房,把门重重地关上。
我一个人愣在客厅里,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墙上我们结婚时的照片,相框里的我们笑得那么灿烂。可现在,那笑容看起来那么刺眼。
我慢慢地走到阳台,推开窗。夏夜的风吹进来,带着一股闷热的潮气,吹不散我心里的寒意。我突然明白,有些裂痕,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弥合了。我一直以为牢不可破的家庭和婚姻,或许,早就有了我看不见的缝隙。
第1章 墙上的裂痕
第二天,我照常起床做早饭。小米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香味弥漫了整个厨房。我把煎好的鸡蛋摆在盘子里,两个圆圆的,像一对眼睛。
赵嘉宁从书房出来,眼下一片青黑,像是整晚没睡。他经过厨房门口,脚步顿了顿,说:“我今天公司有早会,不吃了。”
我没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他换了鞋,开门走了,自始至终没再多说一句话。
我把属于他的那份早餐倒进了垃圾桶。看着白色的盘子空了,我的心也跟着空了一块。
我心想,他这是在用冷暴力逼我就范,逼我不再追问。以前我们吵架,他也会用这招。可这次不一样,这次不是拌嘴,是信任的基石被撬动了。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上午没课,我坐在办公室里备课,脑子里却一团乱麻。同事王姐凑过来,递给我一个苹果。“林老师,看你脸色不太好,没休息好?”
我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有点累。”
王姐是个热心肠,压低声音说:“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床头吵架床尾和,别往心里去。”
我点点头,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有些事,不是和解就能过去的。
中午休息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打开了赵嘉宁的公文包。这是我们结婚以来,我第一次做这种事。我的手有些抖,心跳得像打鼓。我告诉自己,我只是想找到一个他没有撒谎的证据。
包里很乱,文件、名片、一包没抽完的烟。我翻到底下,摸到一个硬硬的卡片夹。打开一看,里面除了几张银行卡,还有一张消费凭条。
“金碧轩”三个字刺痛了我的眼睛。那是一家很高档的粤菜馆,人均消费上千。日期就是前天,总金额八千多。
我从没去过那里。赵嘉宁也从不带我去那种地方,他总说,华而不实,不如家里吃得舒坦。
他跟谁去的?为了什么“投资项目”,需要去这么贵的地方吃饭?
一个又一个疑问像藤蔓一样缠住了我的心脏,越收越紧,让我喘不过气来。我把凭条悄悄放回原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下午,婆婆打来电话,让我下班后去趟菜市场,买点排骨,说赵涛念叨着想喝排骨汤了。
我挂了电话,心里五味杂陈。这个家,表面上看起来还是那么正常,每个人都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可那道裂痕,已经在墙上蔓延开来,只有我一个人看得见。
我突然想起,赵嘉宁的弟弟赵嘉平,前段时间好像提过一次,说生意上周转不开。会不会……我不敢再想下去。嘉平那个人,从小就不务正业,眼高手低,做生意赔了好几次,每次都是我婆婆哭哭啼啼地来找我们想办法。
我攥紧了手里的围裙角。如果钱是给了他弟弟,赵嘉宁为什么不敢告诉我?他在怕什么?是怕我不同意,还是怕他母亲难做?
下班后,我骑着电瓶车去了菜市场。傍晚的市场里人声鼎沸,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我挑着排骨,闻着周围鱼腥和肉臊混合的气味,心里却一片冰凉。
卖肉的师傅手起刀落,把排骨剁成小块,发出沉闷的声响。我看着那把锋利的刀,忽然觉得,我的生活也像这块案板上的肉,正在被一把看不见的刀,一刀一刀地分割着,面目全非。
回家的路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灯一盏盏亮起,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我忽然觉得很孤独。这个我付出了二十年心血的家,此刻却像一个陌生的港口,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温暖的灯火,还是冰冷的礁石。
第2章 沉默的晚餐
晚饭桌上,排骨汤的香气氤氲开来。婆婆给赵涛盛了满满一碗,又给我和赵嘉宁各盛了一碗。
“惠啊,你炖的汤就是好喝,嘉宁,你多喝点,补补身子。”婆婆笑呵呵地说。
赵嘉宁低头喝汤,没接话。
我看着儿子赵涛,他依旧戴着耳机,一边喝汤一边飞快地在手机上打字。我皱了皱眉,“吃饭的时候把耳机摘了,像什么样子。”
赵涛不耐烦地抬起头,“哎呀,跟同学说正事呢。”
“什么正事比吃饭还重要?”我的火气有点压不住。
“说了你也不懂。”他嘟囔了一句,还是摘下了一只耳机。
一直沉默的赵嘉宁突然开了口,语气很冲:“跟你妈怎么说话呢?一天到晚就知道玩手机,你大学的专业课都学明白了?”
赵涛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声音也大了起来:“我的事不用你们管!那个专业我根本就不喜欢,是你们非要我报的!”
“我们是为了你好!”赵嘉宁的脸涨得通红,“不喜欢也得给我念下去!我们辛辛苦苦供你上大学,是让你去打游戏的?”
“我不是在打游戏,我是在做电竞!”赵涛站了起来,梗着脖子喊,“我要休学,去打职业比赛,那也是一份工作,能挣钱的!”
“你敢!”赵嘉宁一拍桌子,碗里的汤都溅了出来,“我告诉你赵涛,你要是敢休学,我就打断你的腿!我没你这个儿子!”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婆婆在一旁急得直搓手,“哎哟,好好的,怎么又吵起来了。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啊。”
我看着这对剑拔弩张的父子,心里一阵悲哀。我心想,这个家是怎么了?丈夫有事瞒着我,儿子要跟我决裂。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谁也不肯听别人说一句话。我们之间,隔着的哪里是桌子,分明是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就在这时,赵嘉宁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微一变,拿着手机就走到了阳台上。
我隐约听到他压低声音说:“……跟你说了别再打电话来……我正在想办法……你别逼我……”
我的心沉了下去。
赵涛看他爸走了,也摔门回了自己房间。饭桌上只剩下我和婆婆,还有一桌子逐渐变凉的饭菜。
婆婆叹了口气,小声说:“嘉宁最近压力也大,公司里事多。男人嘛,在外头撑着一个家不容易,你多体谅体谅他。”
我没说话。我体谅他,可谁来体谅我?
过了一会儿,赵嘉宁从阳台回来,脸色更加难看。他坐下来,拿起筷子,却什么也吃不下。他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我坐得近,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发信人的名字:小芸。
内容我没看清,但那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了我的眼睛里。
我的手脚瞬间冰凉。小芸是谁?是那个“投资项目”,还是那个“金碧轩”的饭局对象?二十万,八千块的饭,还有这通神秘的电话,这一切都串联了起来,指向一个我最不愿意相信的可能。
我低下头,盯着自己碗里那块没动的排骨。心里的那道裂痕,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我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个被蒙在鼓里,还在尽心尽力维持家庭和睦的傻子。
这顿饭,再也吃不下去了。
第3章 窗外的雨声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点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无数根针扎在我的心上。赵嘉宁睡在旁边,呼吸均匀,似乎已经进入了梦乡。
我侧过身,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他。这张我看了二十年的脸,此刻却显得那么陌生。我伸出手,想去摸一摸他的额头,可手在半空中就停住了。我怕惊醒他,更怕从他的梦话里,听到那个我不愿听到的名字。
我心想,婚姻到底是什么?是柴米油盐的平淡,是相濡以沫的扶持,还是在漫长的岁月里,逐渐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我以为我们的婚姻坚如磐石,原来不过是沙子堆的城堡,一个浪头打来,就散了。
第二天是周六,我不用上班。赵嘉宁一早就出了门,说是公司加班。
我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心里一片死寂。
我决定不再忍耐,不再猜测。我需要一个真相,无论这个真相有多残酷。我翻出他的旧手机,那是他淘汰下来给我妈用的,上面还登录着他的微信。我找到了那个叫“小芸”的联系人,头像是个年轻女孩,笑得很甜。
我点开聊天记录,手抖得厉害。
然而,记录里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些不堪入目的内容。大多是那个女孩在诉苦,说她哥哥做生意被人骗了,欠了一大笔债,家里房子都快被收走了。而赵嘉宁的回应,大多是安慰和承诺。
“你放心,哥会帮你的。”
“钱的事你别急,我已经在想办法了。”
“二十万应该够先堵上窟窿,后面的我们再慢慢想。”
最后一条消息,就是昨天晚上他收到的那条:“嘉宁哥,钱我收到了,谢谢你。可他们说利息还要十万,不然就要去我哥单位闹……”
我一页一页地翻着,心里的怒火渐渐被一种巨大的荒谬感所取代。
这个“小芸”,竟然是赵嘉宁老家一个远房亲戚的女儿,算起来,他得管人家叫声表妹。
下午,赵嘉宁回来了。我把手机扔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屏幕亮着,停留在聊天记录的页面。
“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我冷冷地问。
他看到手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赵嘉宁,你真是好样的。”我笑了起来,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掉,“你拿着我们给儿子买房的钱,去给你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妹还债?你当我是什么?是你的提款机吗?”
“林惠,你听我解释。”他急了,上前一步想拉我的手,“小芸她家情况真的很困难,她一个女孩子,都快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我……我不能见死不救啊。”
“所以你就瞒着我?骗我说是什么投资?”我甩开他的手,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你连跟我说实话的勇气都没有吗?在你心里,我连这点知情权都没有?”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是怕你不同意,怕你多想!我想着等年底奖金发了,就把钱补上,神不知鬼不觉的,这事就过去了。谁知道……”
“神不知鬼不-觉?”我重复着这几个字,觉得无比讽刺,“赵嘉宁,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是一个家!家里的事,应该两个人一起商量,一起承担!你这种自作主张的‘为我好’,是对我最大的不尊重!”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户,像是在为我们的争吵伴奏。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二十年的男人,第一次感到如此失望。这不是背叛,却比背叛更伤人。因为这说明,在他心里,我们根本不是平等的伙伴。他把我当成一个需要他保护、需要他隐瞒的附属品。我对他共同面对困难的期待,在这一刻,碎得一干二净。
第4章 各自的战场
那次争吵之后,我和赵嘉宁陷入了冷战。
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两个合租的陌生人。他早出晚归,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家里的空气,冷得像冰窖。
我负责的班级里,有个叫李默的男生,成绩一直不好,性格也很孤僻。最近几次模拟考,他的成绩更是掉到了谷底。我找他谈了几次话,他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没有放弃。我从他之前的班主任那里了解到,他父母离异,跟着奶奶生活,家境很困难。我开始利用午休时间,免费给他补课。从最基础的字词句开始,一点一点地帮他把落下的功课捡起来。
办公室的同事都说我傻,费力不讨好。我只是笑笑。我心想,或许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安放我无处宣泄的责任感和掌控感。在家里,我什么都改变不了,但在学校,在我的课堂上,我至少还能为这些孩子做点什么。这种感觉,让我觉得自己还是个有用的人。
李默渐渐地对我敞开了心扉。他告诉我,他不是不想学,是觉得学了也没用,反正也考不上好大学,不如早点出去打工,给奶奶减轻负担。
我看着他那双因为自卑而不敢与人对视的眼睛,轻声说:“李默,读书不一定能让你大富大贵,但它能给你一个选择的权利。让你在未来,可以不为你讨厌的生活而活。”
那天下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的办公桌上,暖洋洋的。我看着李默若有所思的脸,心里也升起了一丝暖意。这是这段时间以来,我感受到的唯一一点温度。
然而,这点温暖很快就被现实的冷水浇灭了。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后,李默的语文成绩进步了二十多分,但他的数学和英语依旧一塌糊涂,总分排名还在年级末尾。
年级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脸色很难看。他把成绩单拍在桌上,“林老师,我知道你对学生负责,但你也要注意方式方法。你把时间都花在一个差生身上,结果呢?他总分还是上不去,还影响了你对其他学生的精力投入。我们学校要的是升学率,不是感动人心的故事。”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主任,李默他……”
“行了,你不用说了。”主任不耐烦地摆摆手,“下学期,这个学生你别管了。我会把他调到普通班去。你把精力放在那几个有希望冲刺一本线的尖子生身上。”
我走出办公室,走廊里的风吹得我有些发冷。我一直以为,教书育人是一份神圣的职业,凭的是良心和责任。可到头来,在冰冷的升学率面前,一个孩子的未来,竟然可以被如此轻易地放弃。
我对我所坚守的职业尊严,第一次产生了怀疑。我期待的公平和认可,原来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回到家,赵嘉宁难得地没有加班。他坐在沙发上抽烟,客厅里烟雾缭绕。
他看到我,掐灭了烟头,说:“林惠,我们谈谈吧。”
我没说话,换了鞋,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小芸她哥的事,还没完。”他声音沙哑地说,“那十万块的利息,我……我实在没办法了。”
我看着他,心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麻木的悲哀。
我的战场,我输得一败涂地。他的战场,他也节节败退。我们就像两只困在笼子里的兽,各自为战,伤痕累累,却谁也帮不了谁。
第5章 压垮骆驼的稻草
周末的晚上,门铃突然响了。
赵嘉宁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他弟弟赵嘉平,满身酒气,脸红得像猪肝。他一进门,就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嚷嚷:“哥,你得再帮我一次……”
婆婆闻声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小儿子的样子,心疼得直掉眼泪,“嘉平啊,你这是怎么了?又去喝酒了?”
赵嘉平一把推开婆婆递过来的水杯,红着眼睛对赵嘉宁说:“哥,那些人又来催债了,说再不还钱,就要去我单位闹,让我身败名裂!你上次给我的钱,根本不够!”
赵嘉宁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不够?二十万还不够?你到底欠了多少?”
“我……我……”赵嘉平支支吾吾,最后索性耍起了无赖,“反正你是我哥,你不能不管我!你要是不管我,我就死给你们看!”
我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场闹剧。
这时,婆婆突然转向我,拉住我的手,带着哭腔说:“林惠啊,你快劝劝嘉宁,让他再想想办法吧。嘉平可是他亲弟弟啊,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逼死啊。”
我抽出自己的手,看着这个一向偏心小儿子的婆婆,一字一句地说:“妈,家里的钱,已经没了。那二十万,是嘉宁瞒着我拿出去的。现在,我们连给赵涛付首付的钱都没了。”
婆婆愣住了,随即脸色一变,指着我的鼻子说:“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没了?嘉宁挣的钱,不就是家里的钱吗?帮他弟弟一把怎么了?你这个当嫂子的,怎么这么冷血无情?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好啊!”
“为了我们好?”我气得笑了起来,“为了我们好,就是掏空我们的家底,去填一个无底洞吗?为了我们好,就是看着你大儿子为了还债焦头烂额,我们夫妻反目吗?”
赵嘉宁在一旁吼道:“够了!都别说了!”
他转过头,死死地盯着赵嘉平,“你给我说实话,你到底还欠多少?”
赵嘉平缩了缩脖子,小声说:“……本金加利息,还有五十万……”
五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颗炸弹,在小小的客厅里轰然炸开。
赵嘉宁的身体晃了晃,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指着赵嘉平,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切:耍酒疯的弟弟,哭天抹泪的婆婆,还有焦头烂额的丈夫。我突然觉得,这个家,就像一艘正在沉没的破船,每个人都在拼命地往船上凿洞,却还指望别人能把它补好。
我一直期待赵嘉宁能成为这个家的顶梁柱,能理智地处理好他原生家庭的烂摊子。我期待婆婆能一碗水端平,体谅我们小家的不易。我期待我们能同心协力,渡过难关。
可现在,我所有的期待,都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转身走进卧室,关上了门,把所有的争吵和哭闹都隔绝在外面。我靠在门上,身体缓缓地滑落,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我心想,够了,真的够了。我不能再指望任何人了。指望丈夫的担当,指望家人的理解,到头来,只会让自己遍体鳞伤。从现在开始,我只能靠自己。
这个家,如果还想不散,就必须由我来掌舵。
第6章 暴风雨之后
第二天是周一,我起得很早。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做所有人的早饭,只给自己煮了一碗面。吃完后,我化了一个精致的淡妆,换上了一套新买的职业装。镜子里的我,眼神平静而坚定。
我走进书房,赵嘉宁正坐在电脑前,一夜没睡,满眼红丝。
我把一份打印好的文件放在他面前。
“这是什么?”他沙哑地问。
“离婚协议书。”我平静地说,“我已经签好字了。房子和剩下的存款都归我跟赵涛,你的债务,你自己承担。你也可以选择不签。”
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继续说:“如果你不签,我们就一起面对。但从今天起,这个家,我说了算。第一,给你弟弟写一张欠条,二十万,让他分期还。还不还得上是他的事,但手续必须有。第二,明确告诉他和你妈,我们家再也拿不出一分钱。如果有人上门来闹,我们直接报警。第三,你的工资卡,从今天起交给我保管。”
赵嘉宁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颓然地低下了头。
我知道,他默认了。
接着,我敲开了儿子赵涛的房门。他正戴着耳机,对着电脑屏幕激烈地操作着。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指责他,而是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
等他一局结束,我才开口:“你做的那个电竞职业规划,给我看看。”
赵涛惊讶地回过头,摘下了耳机。
我坐在他旁边,认真地听他讲他的梦想,他的计划,他的团队。我问了很多问题,关于收入,关于前景,关于风险。
最后,我说:“我给你两年时间。大学不许休学,这是底线。你可以利用课余时间去训练,去比赛。两年后,如果你能靠这个养活自己,我不再反对。如果不行,你就老老实实回来找份工作。你敢跟我签个对赌协议吗?”
赵涛的眼睛亮了,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妈,我敢!”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不耐烦,而是用一种平等的、成年人的态度在跟我交流。
下午,我去了学校。我没有直接去找年级主任,而是找到了校长。我递上了一份长达十页的报告。
报告里,详细记录了我对李默这两个月来的所有辅导内容、他的每次进步、他的心理变化,以及我为他制定的后续学习计划。报告的最后,我附上了十几位班级同学和家长的联名信,信里肯定了我的教学态度和对学生的责任心。
我对校长说:“校长,我是一名老师,我的职责是教书育人,不是流水线上的工人。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有希望的学生。如果学校认为我的做法违背了办学宗旨,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理,包括辞职。”
我把话说完,平静地看着他,等待着宣判。
一整天,我都在行动,没有抱怨,没有哭泣。我像一个战士,在自己的战场上,一寸一寸地收复失地。我不再期待任何人能为我遮风挡雨,因为我明白,我就是自己的屋檐。
暴风雨之后,不一定会出现彩虹,但至少,天空会变得清澈。
而我,要做的,就是那个在清澈的天空下,重新站起来的人。
第7章 桌上的饭菜
事情的结果,出乎我的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校长看完我的报告,沉默了很久,最终说:“林老师,学校需要你这样有责任心的老师。李默的事,就按你的计划来,学校会支持你。”年级主任再见到我时,态度客气了不少。
赵嘉宁最终没有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他把工资卡交给了我,并且当着我的面,给他弟弟打了电话,态度强硬地要求对方写下欠条。电话那头,是婆婆的哭闹和赵嘉平的咒骂,但赵嘉宁这次没有心软。
挂了电话,他对我说:“林惠,对不起。以前,是我错了。”
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心里没有胜利的快感,只有一丝淡淡的疲惫。我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好好过日子。”
赵涛也真的拿来了一份厚厚的“对赌协议”,上面详细规划了他未来两年的学业和电竞事业。我签了字,他郑重地把协议收了起来,仿佛那是一份神圣的契约。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但又有什么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周末,我做了一大桌子菜。红烧排骨,清蒸鲈鱼,还有赵嘉宁最爱吃的西红柿炒鸡蛋。
饭桌上,婆婆没再念叨小儿子的事,只是默默地吃饭。赵涛没有戴耳机,还主动给我们讲了些学校里的趣事。赵嘉宁给我夹了一筷子鱼肉,轻声说:“多吃点,你瘦了。”
我看着眼前这幅景象,这曾是我无数次在梦里期待的画面:家人和睦,夫妻情深,母慈子孝。可如今真的实现了,我的心里却异常平静,没有太多的波澜。
我忽然明白了。
我爱他们,爱我的丈夫,我的儿子,我的家庭。但是,我的这份爱,不再附加任何沉重的期待。
我不再期待丈夫永远英明神武,能摆平一切。他也是个普通人,有他的软弱和局限。我能做的,是在他撑不住的时候,站出来,和他一起扛。
我不再期待儿子能完全按照我规划的路线成长。他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梦想。我能做的,是给他指引,给他支持,然后放手让他自己去闯。
我不再期待婆婆能完全理解我的处境,也不再期待学校能完全认可我的理念。我能做的,是坚守我自己的原则和底线,无愧于心。
我把所有的期待,都从别人身上收了回来,放到了自己身上。我期待自己能更坚强,更独立,更清醒。当我不再对外界有所求时,我才真正获得了内心的平静和自由。
我端起碗,喝了一口排骨汤,还是熟悉的味道,温暖而醇厚。
我看着窗外,夕阳的余晖把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生活就像这桌上的饭菜,酸甜苦辣,五味杂陈,但只要一家人还能坐在一起,用心去品尝,总能咂摸出其中的滋味。
不要对任何人有任何期待。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悲凉,但现在我才懂得,它不是放弃,不是冷漠,而是一种清醒的温柔。它让我卸下了沉重的铠甲,也让我看清了生活的真相:真正的幸福,不是来源于别人的给予,而是源于自己内心的丰盈和强大。
记住:任何人,包括所有人。也包括,我自己曾经那个充满不切实际幻想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