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鱼塘值班,村里婶子偷摸找我:你要生米还是熟饭_1
发布时间:2025-09-09 13:30 浏览量:3
引子
手机在兜里震了三下,我没理。鱼塘的水面泛着一层碎金,是下午四点钟的太阳,暖和,但不烫人。我眯着眼,盯着浮漂,那根细细的红线像是扎在我心尖上的绣花针,一动,就扯着我的神经。
“卫东。”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很轻,像怕惊了水里的鱼。我回头,是村东头的刘婶,她手里挎着个布兜,里面像是装着什么,鼓鼓囊囊的。她不是我们厂的家属,到这儿来得绕老大一圈。
“刘婶,你咋来了?”我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
她局促地笑了笑,脸上的褶子挤在一起,像风干的橘子皮。她的目光躲闪着,不敢看我,只是盯着我脚边的水桶。“你……你这鱼,钓得咋样?”
“还行,晚上给小硕他妈加个菜。”我应付着,心里却犯了嘀咕。刘婶这个人,无事不登三三宝殿,她女儿方婷和我儿子陈硕在大学里谈朋友,这事儿我是知道的。她这副模样,准没好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像是鱼钩挂底,沉沉地往下坠。难道是孩子们出了什么事?我不敢想,也不敢问,怕一问就成了真。
刘婶搓着手,布兜的带子被她绞得变了形。“卫东啊,婶子……婶子有几句话,想跟你说道说道。”她的声音更低了,还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这鱼塘边上除了风声,哪还有别人。
“啥事,你说。”我递过去一根马扎。
她没坐,反而往前凑了两步,压低了嗓门,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卫东,咱两家……也算是快成亲家了。我就问你一句实在话,你得给婶子交个底。”
她顿了顿,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里有焦虑,有试探,还有一丝不容我逃避的决绝。
“你们家小硕,对我们家婷婷,到底是个啥章程?”
我心里一沉,最怕的事还是来了。“刘婶,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
“自己?”她打断我,声音陡然尖锐了一点,又很快压了下去,“都到这份上了,还能让他们自己?卫-东-哥!”她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喊我,带着哭腔,“我就问你,这事,你们家是想要生米,还是熟饭?”
“生米……熟饭?”我脑子“嗡”的一下,像被鱼竿狠狠抽了一下。这句农村的土话,我再明白不过。生米,就是趁着事儿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赶紧想办法。熟饭,就是木已成舟,只能认了。
我的手开始发抖,手里的鱼竿差点掉进水里。我看着刘婶那张布满愁云的脸,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水面上,随着微波轻轻晃动,像一个巨大的问号。
第一章 那通电话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二八大杠回到家属院的。脑子里全是刘婶那句“生米还是熟饭”,像个坏了的复读机,一遍遍地响。风从耳边刮过去,带着鱼塘的腥味和初秋的凉意,吹得我心里一片冰凉。
家属院还是老样子,红砖墙上爬满了半死不活的牵牛花,楼道里堆着邻居家的蜂窝煤和过冬的大白菜。我把车梯子“哐当”一声支好,车筐里那条活蹦乱跳的鲫鱼,这会儿也蔫了,偶尔才摆一下尾巴,像是在叹气。
推开门,妻子林惠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抽油烟机轰隆隆地响,伴着铲子和铁锅清脆的碰撞声。一股葱花炝锅的香味飘出来,搁在平时,这是最让我安心的味道,可今天,这味道却像一把刷子,把我心里那团乱麻刷得更乱了。
“回来了?手气不错嘛。”林惠看到我手里的鱼,脸上露出笑容,眼角的细纹也跟着舒展开。她是个爱操心的女人,头发总是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但几根藏不住的白发还是泄露了岁月的痕迹。
我把鱼递过去,没吱声。
“咋了这是?跟谁闹别扭了?”她接过鱼,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探究地看着我,“脸拉得跟长白山似的。鱼塘那边,老李又跟你抢钓位了?”
我摇摇头,一屁股陷在沙发里。沙发是十几年前结婚时买的,皮面都裂了,坐下去会发出一声疲惫的呻吟。我盯着天花板上那盏昏黄的吊灯,感觉那光也照不进我心里。
内心独白:我该怎么开口?跟她说,你儿子可能在外面闯祸了,把人家姑娘的肚子搞大了?这话要是说出来,这个家非得炸了锅不可。林惠的脾气我最清楚,刀子嘴豆腐心,可这刀子要是飞起来,也能要人半条命。她对儿子陈硕的期望有多高,这会儿失望就有多大。我仿佛已经看见她拍着大腿又哭又骂的样子了。
林惠看我半天不说话,关了抽油烟机,厨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她解下围裙,在我身边坐下,轻轻推了我一下:“到底咋了,你倒是说话啊,陈卫东!你这样半死不活的,我心里发慌。”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鱼塘里所有的氧气都吸进肺里,才够我说出接下来的话。
“今天……刘婶来找我了。”
“刘婶?方婷她妈?”林惠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她去鱼塘找你?干啥?”
“她问我……是想要生米,还是熟饭。”我几乎是把这句话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说完就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林惠愣住了,足足有十几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然后,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白到红,再从红到紫。
“你……你说啥?”她的声音在发抖。
“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我别过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陈——硕——”林惠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这一声嘶吼,震得窗户玻璃都嗡嗡作响。她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双手一会儿叉腰,一会儿又揪着自己的头发,“这个小兔崽子!我早就跟他说,谈朋友可以,别给我乱来!他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啊?他人呢?让他给我滚回来!”
她说着就去摸电话,手抖得连号码都拨不对。
我一把按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你先别急,事情还没问清楚。刘婶也没说死,就是来探个口风。”
“探口风?都问出生米熟饭了,还叫探口风?”林惠甩开我的手,眼泪“唰”地就下来了,“这要是真的,我们陈家的脸往哪儿搁?我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街坊邻居戳着脊梁骨骂我们家没家教啊!”
我知道,她最在乎的就是这个“脸面”。我们都是普通工人,一辈子勤勤恳懇,没啥大本事,就图个安稳,图个好名声。儿子陈硕是我们全部的骄傲,从小学习就好,考上了省城的重点大学,是我们这栋楼里飞出去的第一个金凤凰。可现在,这只金凤凰可能要折了翅膀。
内心独白:看着林惠崩溃的样子,我心里又疼又烦。女人啊,遇到事首先想到的就是脸面,是别人怎么看。可我现在想的不是这个。我在想,如果事情是真的,陈硕要怎么办?那个叫方婷的姑娘要怎么办?这是两条人命,一个没出生的孩子,两个还没走出校门的学生。这事,比天大。
我抢过电话,翻出儿子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边很吵,像是食堂或者活动中心。
“喂,爸。”陈硕的声音听起来还带着一丝轻松。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小硕,你……跟方婷,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啊,怎么了爸?”
“你们……没出什么事吧?”我小心翼翼地措辞。
电话那头沉默了。就是这几秒钟的沉默,像一块巨石,瞬间砸碎了我心里最后一丝侥幸。
“爸,是不是……方婷她妈找你们了?”陈硕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干涩而紧张。
我没回答,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林惠在一旁听着,一把抢过电话,对着听筒就喊:“陈硕!你给我老实说!你是不是把人家姑娘怎么了?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来!”
喊完,她“啪”地挂了电话,瘫坐在沙发上,捂着脸,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厨房里,那条被遗忘的鲫鱼在盆里“啪”地打了个挺,然后,再也没了动静。
第二章 沉默的归途
从省城到我们这个小市,高铁只要一个半小时。但陈硕回家的这两个小时,我和林惠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晚饭谁也没吃。林惠炒的两个菜孤零零地摆在桌上,已经凉透了。她坐在沙发上,眼睛红肿,一言不发,手里机械地织着毛衣,却有好几次都织错了针,拆了又织,织了又拆,那团毛线像我此刻的心情,乱成一团。
我抽了半包烟,屋子里烟雾缭绕。窗外,夜色像浓稠的墨汁,把整个家属院都包裹了进去。偶尔有几声狗叫,更显得夜深人静。
门锁“咔哒”一声轻响,陈硕回来了。
他站在门口,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背着一个双肩包,脸上是学生气的青涩,但眼神里却充满了成年人才有的疲惫和惶恐。他比上次暑假回来时瘦了,也黑了,下巴上冒出了一圈青色的胡茬。
“爸,妈。”他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林惠手里的毛衣针“哐当”掉在地上。她猛地站起来,几步冲到陈硕面前,扬起手,但那只手在半空中停住了,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她的嘴唇哆嗦着,想骂,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最后化作一声长长的、绝望的叹息。
“先进来吧。”我掐灭了烟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陈硕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把书包放在墙角,拘谨地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头埋得更低了。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墙上的石英钟,滴答,滴答,每一下都敲在我的心上。
内心独白:这就是我的儿子。我看着他从一个襁褓里的婴儿,长成现在这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我教他走路,教他骑车,教他做人的道理。我一直以为他懂事、听话,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可他现在坐在我对面,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我心里五味杂陈,有愤怒,有失望,但更多的是心疼。他还是个孩子啊,他自己都还没长大,怎么去承担一个父亲的责任?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我开了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陈硕的肩膀抖了一下,他抬起头,眼圈红了。“爸,妈,对不起。是我不好。”
他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了。他和方婷感情很好,一时冲动,没做措施,就……就那一次。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方婷不敢跟家里说,两个人慌了神,拖了快两个月,眼看瞒不住了,方婷才哭着告诉了她妈。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盯着他的眼睛问。
“我要负责。”陈硕的回答倒是很干脆,他抬起头,眼神里有了一丝坚定,“我要娶她。孩子……我们要生下来。”
“娶她?生下来?”林惠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呵”地冷笑一声,眼泪又涌了出来,“你拿什么娶?拿什么生?你大学还没毕业,工作没有,钱没有,你连自己都养不活,你还想养老婆孩子?陈硕,你是在说梦话吗?”
“妈,我可以去打工,我可以休学……”
“休学?”林惠尖叫起来,她冲过去,指着陈硕的鼻子,“你想都别想!我跟你爸辛辛苦苦一辈子,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你能有出息,能读完大学,找个好工作吗?你现在为了个女人,要休学?你要把我跟你爸的心都挖出来才甘心是不是?”
“林惠!”我喝住她,“你让他把话说完!”
我转向儿子,心里虽然也翻江倒海,但作为一家之主,我知道我不能乱。“小硕,这不是打工那么简单。结婚,养孩子,是一辈子的事。你想清楚了?”
“我想清楚了。”陈硕攥紧了拳头,“方婷是个好姑娘,我不能对不起她。爸,我知道现在很难,但我不能当个缩头乌龟。”
看着儿子虽然稚嫩但充满担当的脸,我心里那股火气,莫名地消了一半。他虽然闯了祸,但他没有逃避。这是我陈卫东的儿子。
内心独白:林惠想的是现实,是困难,是脸面。而我,在这一刻,想的却是责任。我年轻的时候,也穷,也苦,不也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吗?人不能因为怕难,就丢了根本。陈硕要是说他不管了,让我拿钱去摆平,我可能当场就给他一巴掌。但他没有。他选择了最难的一条路,也最像个爷们。
“行。”我吐出一个字。
林惠和陈硕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爸?”
“陈卫东你疯了?”
我没理他们,站起身,在屋里走了两圈,然后停在他们面前。“事情已经这样了,哭闹埋怨都没用。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解决。”
我看着陈硕,一字一句地说:“明天,你跟我,还有你妈,一起去方婷家。是提亲,也是道歉。我们得拿出个态度来。”
然后,我转向林惠,语气缓和了一些:“我知道你委屈,你难受。但现在不是闹情绪的时候。天大的事,我们一家人一起扛。”
林惠看着我,又看看儿子,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头埋进臂弯里,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
陈硕看着我,眼神里除了愧疚,还多了一丝感激和依赖。
那一晚,我们三个人谁都没睡。客厅的灯亮了一夜,像是在为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守着一盏不灭的希望。
第三章 饭桌上的较量
第二天,天阴沉沉的,像是憋了一场大雨。
我和林惠翻箱倒柜,找出了压箱底的体面衣服。我穿上了那件只有过年才舍得穿的深蓝色夹克,林惠也换上了一件枣红色的呢子外套。我们俩对着镜子,看到的却是两张写满憔悴和不安的脸。
林惠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皮箱,打开,里面是家里所有的积蓄,一本存折,还有一些散的现金。她数了又数,最后叹了口气:“就这么点了,一共八万六千三百二十一块五。”
这笔钱,是我们俩攒了半辈子的血汗钱,准备给陈硕将来买房付首付的。现在,可能要提前派上用场了。
陈硕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衬衫和牛仔裤,头发也仔细梳过,但他低着头,像个要去刑场的犯人。
去方婷家的路上,我们谁也没说话。林惠手里提着一个果篮和两瓶好酒,那是她一大早跑去超市买的,挑的都是最贵的。我知道,她是在用这种方式,维护着我们家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
方婷家住在城西的一个老小区,和我们家属院差不多,也是那种红砖楼。楼道更窄,墙皮剥落得更厉害。
开门的是刘婶。她看到我们,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来了”,就让我们进去了。
方婷的父亲,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抽着烟。屋子里烟雾缭绕,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方婷没出来,估计是躲在自己房间里。
我们把礼物放在茶几上,局促地坐下。
“叔叔,阿姨。”陈硕站起来,对着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
方婷的父亲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抽他的烟。刘婶冷哼了一声,没接话。
尴尬在空气中蔓延,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每一个人。
我清了清嗓子,决定打破沉默。“亲家,亲家母,”我把称呼提了上来,“今天我们来,是为孩子们的事,给你们赔个不是。是我们家没教好孩子,给你们添麻烦了,也委屈了婷婷。”
林惠也跟着说:“是啊,我们小硕做错了事,我们做父母的,有责任。我们今天是诚心诚意来解决问题的。”
刘婶总算开了口,她掐灭了手里的烟头,看着我们,皮笑肉不笑地说:“解决?说得轻巧。我女儿现在连学都上不了了,名声也毁了,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我们想,先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定了。”我赶紧说,“等陈硕一毕业,就让他们马上领证结婚。婷婷和孩子,我们家负责到底。”
“负责?”刘婶的声调高了八度,“你们拿什么负责?就凭嘴上说说?”
一直没说话的方父,这时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抬起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陈师傅,咱们都是实在人,不说那些虚的。事到如今,我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丢的是两家人的脸。但我们也不能让女儿白白受了委屈。”
他顿了顿,伸出五根手指头。
“这个数。”
我心里一咯噔。“五万?”
刘婶嗤笑一声:“五万?陈卫东,你打发要饭的呢?现在这年头,谁家娶媳妇不要个十几二十万的彩礼?我们家婷婷是大学生,是我们的心头肉,不是地里的大白菜,任你们家拱了就算了的!”
“彩礼,十八万八。一分不能少。”方父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锤子,狠狠地砸在我心上。“另外,结婚得有房。我们不要求全款,但首付你们得付了,名字得写我们婷婷和陈硕两个人的。这是我们最基本的要求。”
林惠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十八万八的彩礼,再加上一套房子的首付,这简直是要了我们的命。我们家那点积蓄,连个零头都不够。
内心独白:我知道他们会提要求,但没想到这么狠。这不是嫁女儿,这是卖女儿。他们抓住了我们的把柄,就往死里要价。我看着方父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心里涌起一股怒火。但转念一想,我又有什么资格发火呢?是我的儿子犯了错,毁了人家姑娘的一辈子。人家提要求,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这要求,实在是太重了,重得我喘不过气。
“亲家,这个要求……是不是太高了点?”我艰难地开口,“我们家的情况,你们也清楚。我跟林惠都是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加起来也就七八千,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钱。”
“拿不出?”刘婶眼睛一瞪,“那是你们的事。当初管不住儿子,现在就得为他做的事买单。没钱,就别想娶我们家婷婷。这孩子,我们自己想办法处理掉,以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谁也别碍着谁!”
“妈!”里屋传来一声哭喊,方婷冲了出来。她穿着睡衣,头发凌乱,脸上挂着泪痕,肚子已经微微有些显怀了。她跑到陈硕身边,拉着他的手,哭着对她父母说:“爸,妈,你们别逼他们了!是我自愿的,不怪陈硕!”
“你给我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刘婶气得浑身发抖。
陈硕紧紧握着方婷的手,把他护在身后,对我们说:“爸,妈,你们先回去吧。这件事,我自己跟叔叔阿姨谈。”
我知道,再谈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对方已经亮出了底牌,而我们手里,一张牌都没有。
走出方婷家,外面的天更阴了,风刮在脸上,凉飕飕的。林惠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流眼泪。
回到家,她终于爆发了。
“十八万八!还要房子!他们怎么不去抢银行啊!”她把手里的包狠狠地摔在沙发上,“陈卫东,这事怎么办?你说怎么办?我们把这身骨头卖了也凑不齐这么多钱啊!”
我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灰掉了一地。我感觉自己像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给罩住了,无论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出去。
第四章 压垮骆驼的稻草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林惠像是丢了魂,上班没精神,下班就唉声叹气。她开始四处打电话,跟亲戚朋友们旁敲侧击地打听,看谁家手头宽裕,能不能借点钱。但如今这世道,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一听要借钱,还是这么大一笔数目,电话那头的人不是说刚买了理财,就是说孩子要交学费,总之,没一个能松口的。
碰了几次壁后,林惠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她看什么都不顺眼,嫌我抽烟呛人,嫌电视声音太大,连邻居家小孩的哭声都能让她大发雷霆。
我知道她心里苦,压力大,只能默默忍受着。
陈硕自从那天从方婷家回来后,也变了个人。他不再玩手机,也不看电视,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我偷偷去看过两次,发现他在网上找各种兼职的信息,从送外卖到工地搬砖,什么都有。
这天晚上,我下班回家,林惠破天荒地没有数落我,而是给我端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排骨汤。
“喝吧,炖了一下午了。”她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反常。
我心里有些发毛,试探着问:“今天……心情好点了?”
她没回答,只是坐在我对面,静静地看着我喝汤。等我喝完了,她才开口:“卫东,我想好了。”
“想好什么了?”
“我们把这房子卖了吧。”
我手里的碗差点掉在地上。“卖房子?你疯了?这是我们住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卖了我们住哪?”
“去租个小点的房子。”她说,“这房子虽然老,但地段还行,也能卖个三四十万。加上我们的存款,彩礼和首付就都够了。先把孩子们的婚事办了,比什么都强。”
我看着她,她的眼睛里有一种豁出去的决绝。我知道,她是真的被逼到绝路了。为了儿子,她连家都可以不要。
内心独白:卖房子。这两个字像两把大锤,狠狠地砸在我的胸口。这个家,是我和林惠一砖一瓦建立起来的。墙上每一道裂缝,地板上每一处划痕,都记录着我们生活的点点滴滴。这里有陈硕从小到大的身高刻度,有我们一家人过年时的欢声笑语。卖了它,就像是把我们的根给拔了。我心如刀绞,但我能说什么?我能说不吗?
我沉默了。
林惠见我没反对,以为我同意了。她从抽屉里拿出那本红色的房产证,放在桌上,手轻轻地抚摸着封面,眼泪又掉了下来。“卫东,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也舍不得。但是……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焦急的女人声音:“喂,请问是陈卫东师傅吗?我是老马的爱人。”
老马,马建国,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们一起在鱼塘干了二十多年。
“嫂子,是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心里一紧。
“卫东,你快来医院一趟吧!老马他……他不行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脑子“嗡”的一声,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你去哪?”林惠在后面喊。
“老马出事了,我去医院看看!”我头也不回地跑下了楼。
等我赶到市人民医院,老马已经被推进了急救室。他爱人,一个瘦弱的女人,蹲在急救室门口,哭得几乎晕厥过去。
我问了医生才知道,老马是突发脑溢血,情况非常危险,需要立刻手术,但手术费要十万块。
老马家的情况我知道,比我们家还困难。他老婆没工作,孩子还在上学,全家就靠他一个人。十万块,对他们来说就是个天文数字。
老马的爱人拉着我的手,哭着求我:“卫东,你跟老马是最好的兄弟,你一定要救救他!求求你了!”
我看着急救室紧闭的大门,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仪器声,我的心像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一边是等着钱救命的兄弟,一边是等着钱结婚的儿子。
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给林惠打了电话,告诉她我要先挪用家里的存款给老马交手术费。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然后,林惠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冰冷到极点的声音说:“陈卫东,你要是敢动那笔钱,我们就离婚。”
“林惠,这是一条人命!”我几乎是在咆哮。
“人命?我儿子和孙子就不是人命了吗?我们家的天都要塌了,你还有心思去管别人家的闲事?”她的声音也尖锐起来,“我告诉你,那笔钱,是给我们儿子娶媳-妇-的-救-命-钱!你敢动一下试试!”
“啪”,电话被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站在医院冰冷的走廊里,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我知道,那本存折一直在我这里保管。林惠说的是气话,但也是真心话。
内心独白:一边是兄弟的情义,一边是家庭的责任。我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老马是我过命的交情,当年我爸生病,是他背着我爸跑了三条街送到医院的。这份恩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可林惠说的也没错,家里已经火烧眉毛了,我再把这唯一的救命钱拿走,这个家,可能就真的散了。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最终,我咬了咬牙,走到了缴费窗口。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兄弟死在手术台前。
第五章 暴风雨夜
我垫付了手术费,老马被推进了手术室。
我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了。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我摸着黑,一级一级地往上爬,像是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隧道里。
打开门,客厅里亮着一盏昏暗的落地灯。林惠坐在沙发上,背对着我,身形僵硬得像一座雕塑。茶几上,放着一张纸。
是离婚协议书。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你回来了。”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嗯。”我走到她面前,看着那张纸,喉咙发干,“林惠,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了。”她打断我,慢慢地转过身。她的眼睛又红又肿,但里面没有眼泪,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烬。“陈卫东,我们过了二十多年了,我以为我了解你。你讲义气,重感情,这些我都知道。但凡事都有个度。你为了你那点可笑的兄弟义气,连自己的家,自己的儿子都不管不顾了。我算是看透了。”
“我不是不管!”我急了,声音也大了起来,“老马那是救命!我能见死不救吗?钱没了可以再挣,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再挣?说得轻巧!”她冷笑一声,指着那份离婚协议书,“你拿什么挣?靠你去鱼塘钓鱼吗?陈卫东,我累了,真的累了。我不想再跟你过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永远在为钱发愁的日子了。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的事,我自己想办法。这房子,归我。家里的存款,你拿去给你兄弟看病,剩下的,也都给你。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儿子。”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插在我的心上。
“林惠,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
“我不讲道理?”她猛地站起来,把那份协议书狠狠地摔在我脸上,“陈卫东,你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到底是谁不讲道理!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家里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你倒好,大手一挥,八万多块钱就给了外人!你心里还有这个家吗?还有我跟儿子吗?”
“那是我兄弟!”我红着眼吼道。
“兄弟比老婆儿子还亲是吗?”她也吼了回来,“行!那你去找你兄弟过去吧!这个家,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我们吵了起来,这是我们结婚二十多年来,吵得最凶的一次。我们把所有积压在心里的委屈、不满、怨恨,都像倒垃圾一样,倾倒在对方身上。
恶毒的话像子弹一样,在狭小的客厅里乱飞,击碎了我们之间最后一点情分。
陈硕被我们的争吵声惊醒,他冲出房间,看到这一幕,吓得脸都白了。“爸,妈,你们别吵了!”
“你给我进去!”林惠指着他,“这里没你的事!要不是你这个小,我们家会变成这样吗?”
陈硕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他看着歇斯底里的母亲,又看看暴怒的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啪!”
我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火气,狠狠一巴掌甩在了茶几上。茶几上的玻璃杯被震得跳起来,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
林惠愣住了,陈硕也愣住了。
我看着满地的玻璃碎片,就像看着我们这个支离破碎的家。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将我彻底淹没。
“离就离。”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捡起地上的离婚协议书,看也没看,就在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我转身走进卧室,拖出那个破旧的行李箱,胡乱塞了几件衣服。
“爸,你别走!”陈硕哭着拉住我。
我没有回头。我怕一回头,我的决心就会动摇。
我拉开门,走了出去,把他们母子的哭喊声,关在了门后。
外面的天,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我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我提着行李箱,漫无目的地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家,没了。
第六章 意外的转机
我在厂里鱼塘边那间漏风的值班室里住了三天。
白天,我像个没事人一样,喂鱼,巡塘,跟来钓鱼的老师傅们插科打诨。到了晚上,一个人对着一盏昏暗的灯泡,孤独就像潮水,把我整个人都吞没。
我没敢开手机,怕听到林惠或者陈硕的声音。我像一只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一切。
这三天,我想了很多。我想起和林惠刚结婚时,住在租来的小平房里,冬天没有暖气,两个人就抱着一个热水袋,也能笑出声来。我想起陈硕刚出生时,那么小一点,我抱着他,手都不敢用力。我想起我们一家三口,为了省钱,夏天去广场上蹭空调,冬天去图书馆蹭暖气……那些又苦又甜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
难道,我们二十多年的感情,就这么不堪一击吗?就因为钱,因为一次所谓的“意气用事”?
内心独白:我开始反思自己。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在家庭最困难的时候,我把救命钱拿给了外人,这对林惠来说,确实是一种背叛。我总以为,男人就该讲义气,就该两肋插刀。可我忘了,我首先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我的肩膀上,扛着的是整个家的责任。也许,林惠的决绝,不是因为不爱了,而是因为太失望了。
第四天早上,我正准备去食堂打饭,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鱼塘边。
是老马。
他穿着一身病号服,脸色苍白,走路还有些不稳,但他老婆搀扶着他,一步一步,坚定地朝我走来。
我愣住了。“老马?你怎么来了?你应该在医院好好躺着!”
老马走到我面前,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就要给我跪下。
我赶紧扶住他:“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卫东!”老马的眼圈红了,声音哽咽,“大恩不言谢!要不是你,我这条命就没了!”
他老婆也在一旁抹着眼泪:“陈师傅,我们两口子,这辈子都记得你的恩情。我们……我们对不起你。”
“嫂子,你这是说的哪里话。”
“我们听说了,”老马的老婆从一个布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还有一个房产证,塞到我手里,“我们听说了,因为给我家老马交手术费,嫂子跟你……跟你闹翻了。我们……我们把老家的房子卖了。这是卖房的钱,一共二十万。八万是还你的,剩下十二万,你拿着,给孩子办婚事。这恩情,我们只能还这么多了。”
我看着手里的信封和房产证,像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手疼,心更疼。
“不行!这钱我不能要!”我把东西推回去,“你们家比我还困难,我怎么能要你们的钱!”
“卫-东!”老马一把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惊人,“你要是还当我是兄弟,这钱你就必须收下!我马建国虽然穷,但不能没有良心!我不能因为我,毁了你的家!”
他顿了顿,看着我,眼神无比真诚:“卫东,你是个好人,真正的爷们。你放心,等我病好了,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你快回家去吧,去跟嫂子好好说说,她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她会明白你的。”
我握着那沉甸甸的信封,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就在这时,我的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老陈。”
我猛地回头,看见林惠和陈硕站在不远处。林惠的眼睛也是红肿的,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饭盒。
她看着我,又看看老马和他爱人,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回家吧。饭都凉了。”
阳光穿过云层,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也照在我们每个人的脸上。那一天,我第一次觉得,阳光是那么的温暖。
第七章 一顿家常饭
回家的路,我们三个人走得很慢。
林惠和陈硕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手里紧紧攥着那个信封,感觉它有千斤重。
没有人说话,但沉默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和尴尬,反而有种劫后余生的平静。
家还是那个家,只是几天没回来,感觉有些陌生。客厅收拾得很干净,茶几上摔碎的玻璃杯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瓶新插的栀子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林惠打开保温饭盒,里面是我最爱吃的西红柿鸡蛋面,上面还卧着两个金黄的荷包蛋。
“快吃吧,都坨了。”她把筷子递给我。
我接过面,大口大口地吃起来。面条很香,很暖,暖得我的眼泪都快掉进碗里。
陈硕默默地给我倒了一杯水,放在我手边。
吃完面,我把那个信封放在桌上,推到林惠面前。
“这是老马给的。他把他家老宅卖了。”我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林惠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等我说完,她拿起那个信封,打开,把里面的钱拿出来,仔细地数了一遍。然后,她从中抽出十二万,把剩下的八万,连同那个房产证,又推回到我面前。
“这八万,是咱们的。剩下的,你明天给老马送回去。”她说,“人家现在比我们更需要钱。咱们不能做那落井下石的事。”
我愣住了,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她叹了口气,眼圈又红了。“卫东,那天……是我不对。我不该跟你说那些狠话。我就是……就是心里急,压力太大了,一下子没控制住。”
她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歉疚:“这几天,我也想了很多。我想起你以前跟我说的,人活着,不能只为了钱,还得有点人情味。是我钻进钱眼里了,忘了这个理。你救老马,你没做错。错的是我,是我太自私了。”
内心独白:听着林惠的话,我心里所有的委屈和怨气,都烟消云散了。我知道,她不是个不讲理的女人。她只是一个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普通妻子,一个为儿子的未来操碎了心的母亲。她的每一句抱怨,每一次争吵,背后都是对这个家深深的爱。而我,又何尝不是呢?我们都爱着这个家,只是方式不同。
“不,是我不好。”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有些凉,“我不该跟你吵,更不该动手,不该离家出走。我是个男人,我该撑起这个家,而不是让你一个人担惊受怕。”
我们俩就这么看着对方,二十多年的夫妻,好像在这一刻,才真正地读懂了对方。
陈硕在一旁,看着我们,也流下了眼泪。他走过来,从后面抱住我们俩。“爸,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傻孩子。”林惠摸着他的头,破涕为笑,“一家人,说什么对错。”
第二天,我把那十二万块钱还给了老马。老马说什么都不要,最后我急了,说你要是不收,这兄弟就没得做了,他才勉强收下。
之后,我们一家三口,带着家里的八万块钱,再次去了方婷家。
这次,我们的态度不卑不亢。我跟方婷的父母说,我们家就这么点积蓄了,彩礼,我们只能给八万八,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房子,我们暂时买不起,但我们保证,等陈硕一毕业,就努力挣钱,三年之内,一定想办法付了首付。
“我们钱不多,但我们对婷婷的心,是诚的。我们保证,绝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我看着方父的眼睛,说得斩钉截铁。
刘婶还想说什么,被方父拦住了。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其实,我们也不是真要那么多钱。我们就是想看看,你们家是个什么态度,想看看陈硕这孩子,有没有担当。婷婷是我们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们怕她嫁过去受苦。”
他看着陈硕,又看看我们:“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吧。彩礼,你们看着给就行,我们也不是卖女儿。只要你们真心对我们婷婷好,比什么都强。”
一场风波,终于平息。
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我每天去鱼塘上班,林惠去超市上班,陈硕也回了学校,只是他比以前更努力了,课余时间都在做兼职,他说,要靠自己的努力,给方婷和孩子一个未来。
周末,方婷会来我们家吃饭。林惠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比对亲闺女还亲。我呢,就负责下厨,做他们爱吃的菜。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饭桌上。桌上是几样简单的家常菜,但我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我看着林惠鬓角的白发,看着儿子和方婷脸上洋溢的青春笑容,心里感觉无比的踏实和满足。
生活就像我守着的那个鱼塘,有时会风平浪静,有时也会波涛汹涌。但只要一家人的心在一起,再大的风浪,也终将过去。
我端起酒杯,敬生活,也敬我们这些在平凡生活中,努力活出尊严和情义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