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要 4.4 万才下车婆婆笑着转钱,婆婆致辞:有个决定跟大家说
发布时间:2025-10-29 15:47 浏览量:1
今天是我哥周泽大喜的日子。
天还没亮,家里就炸开了锅。
我妈王雅丽,穿着一身定制的暗红色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指挥着亲戚们把一个个沉甸甸的红包塞进喜袋。
“都检查一遍,别漏了。”她的声音不高,但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
我叫周悦,是周泽的亲妹妹。
我看着我哥,他穿着笔挺的西装,胸口别着新郎的绸花,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傻笑,紧张地搓着手。
“姐,我……我这领带没歪吧?”他凑过来问我。
我帮他理了理,“没歪,帅着呢。就是你这笑,能不能收着点,太不值钱了。”
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我知道,他是真的高兴。
他和新娘李娟谈了两年恋爱,我妈虽然对李娟那有点爱慕虚荣的性子不甚满意,但看在儿子喜欢的份上,还是倾尽所有,为他们办了这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新房,一百五十平,全款,房产证上写的周泽的名字。
新车,五十多万的豪车,也是全款,挂在周泽名下。
彩礼,十八万八,一分没少。
我妈常说,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顶级豪门,但绝不能在面子上让我儿子受了委屈。
她是个要强的女人。
我爸走得早,她一个人拉扯着我们兄妹俩,从一个小小的服装摊,做到了现在拥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服装加工厂。
吃过的苦,受过的累,她从不跟我们说。
她只是把最好的,都给了我们。
“吉时到!出发!”楼下,负责摄像的司仪扯着嗓子喊。
浩浩荡荡的婚车队,出发了。
一路上,周泽的嘴就没合拢过。
到了李娟家小区楼下,真正的考验才开始。
第一关,叫门。
伴郎团塞了十几轮红包,说了无数好话,那扇紧闭的门才开了一道缝。
“想接新娘子?没那么容易!‘开门大吉’红包,九千九百九十九,寓意长长久久!”一个伴娘在门后尖着嗓子喊。
周围的亲戚们都吸了口凉气。
这比一般行情高出太多了。
周泽的脸有点僵,但还是陪着笑,让伴郎把准备好的大红包递了进去。
门,总算是开了。
屋里挤满了李娟家的亲戚,一个个脸上都挂着看戏的表情。
找婚鞋,做俯卧撑,唱情歌……一系列流程走下来,周-ze已经满头大汗。
终于,他单膝跪在李娟面前,把捧花递给她。
“娟娟,我来接你了。跟我回家吧。”
李娟穿着洁白的婚纱,妆容精致,像个骄傲的公主。
她没有立刻接花,而是看了一眼旁边的父母。
她妈,那个我只见过几次面的、精于算算的阿姨,清了清嗓子。
“周泽啊,娟娟可是我们家的心头肉,就这么跟你走了,我们舍不得啊。”
周泽连忙说:“叔叔阿姨放心,我一定会对娟娟好的。”
“好不好,不是嘴上说的。”李娟她爸开口了,慢悠悠地点了根烟,“我们这儿有个规矩,叫‘上车礼’,也叫‘离娘财’,算是给女儿最后一点傍身的体己钱。”
来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我妈站在人群后面,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
“应该的,应该的。”周泽陪着笑,“叔叔,您说个数。”
李娟她爸吐了个烟圈,伸出四根手指。
“四万?”周泽试探着问。
他爸摇摇头。
“这个数,再加一个‘四’。”
空气瞬间安静了。
四万四?
4.4万?
这数字,在今天这种大喜的日子,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和侮辱。
“四”同“死”,谁家结婚会用这种数字?
周泽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
“叔叔,这……这数字是不是不太吉利?”他艰难地开口。
“有什么不吉利的?”李娟她妈立刻接话,声音尖锐,“我们这儿的说法是‘好事成双’,两个‘四’,就是‘喜事连连’的意思!你们城里人,就是讲究多!”
这简直是强词夺理。
周围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
“这家人也太不讲究了吧?”
“这不是明摆着让人下不来台吗?”
“就是,为了钱,脸都不要了。”
李娟的脸色也很难看,她扯了扯她妈的袖子,“妈……”
她妈瞪了她一眼,“你别说话!这都是为了你好!”
周泽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求助似的看向我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妈王雅丽身上。
我紧张地手心都出汗了。
以我妈的脾气,怕不是要当场翻脸。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
我妈,笑了。
她拨开人群,款款走到前面,脸上带着从容得体的微笑,仿佛刚才那场闹剧跟她毫无关系。
“亲家母说得对,各地有各地的风俗,是我们孤陋寡闻了。”
她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李娟她妈的表情僵了一下。
“既然是‘喜事连连’,那这个好彩头,我们必须得要。”我妈说着,从她那价值不菲的手包里,拿出了手机。
“不过,今天出门急,没带那么多现金。我直接转账给亲家吧,方便快捷。”
她看向李娟她爸,“亲家,你的卡号,还是上次我给你打款的那个吗?”
一句话,信息量巨大。
上次打款?什么时候?
李娟她爸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还是李娟她妈反应快,立刻笑着说:“哎呀,亲家母真是爽快人!那就转给娟娟吧,这钱本来就是给她的。”
“也好。”我妈点点头,看向李娟,“娟娟,你微信转给你,可以吗?”
“可……可以。”李娟低着头,不敢看我妈的眼睛。
我妈打开微信,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击。
“好了,转过去了。你确认一下。”
李-juan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然后小声说:“收……收到了。”
“收到就好。”我妈收起手机,脸上的笑容更深了,“钱是小事,耽误了吉时就不好了。周泽,还不快把新娘子抱上车?”
“哦哦!好!”周泽如蒙大赦,连忙抱起李娟,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冲出了房门。
一场风波,就这么被我妈云淡风轻地化解了。
亲戚们都对我妈竖起了大拇指。
“嫂子,还是你大气!”
“就是,跟这种人,不能一般见识。”
我妈只是笑着,摆摆手,招呼大家赶紧上车。
我跟在她身后,心里却总觉得不踏实。
我太了解我妈了。
她不是个会吃哑巴亏的人。
她今天笑得越灿烂,就说明,她心里的火越大。
暴风雨来临前,总是格外平静。
车队重新启动,开往酒店。
车厢里,气氛诡异。
周泽坐在李娟身边,想去牵她的手,李娟却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她一直在低头玩手机,脸上是胜利者的得意。
她大概正在跟她的家人分享这份喜悦。
周泽的表情很尴尬,他几次想开口说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看着这一切,心里堵得慌。
到了酒店,宾客们已经陆续到场。
我妈作为主家,立刻投入到迎来送往的忙碌中。
她和每一个宾客热情地打招呼,脸上始终挂着完美的笑容,仿佛早上的不愉快从未发生过。
我找到一个空档,把她拉到一边。
“妈,你……”
“嘘。”她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深意,“别急,好好看戏就行。”
说完,她又转身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我站在原地,一头雾水。
看戏?看什么戏?
婚礼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
交换戒指,亲吻,倒香槟塔……
司仪在台上说着煽情的串词,台下的宾客们鼓着掌。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那么和谐。
但我总觉得,这和谐的表象下,暗流涌动。
我哥脸上的笑容,很僵硬。
李娟的眼里,只有胜利的得意,没有新嫁娘的娇羞。
而我妈,她坐在主桌,端着一杯茶,眼神平静地扫过全场,像一个掌控全局的导演。
仪式结束,婚宴开始。
新郎新娘开始挨桌敬酒。
敬到我们这桌时,李娟的父母也在。
她爸喝得满脸通红,大着舌头对我妈说:“亲家母,今天……今天我这闺女,可就正式交给你了。她要是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你……你多担待。”
“亲家放心。”我妈放下筷子,端起酒杯,笑得滴水不-lou,“我们周家的媳妇,我自然会好好‘教’的。”
那个“教”字,她咬得特别重。
李娟她爸没听出来,还一个劲地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我看着我妈,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司仪重新走上台,笑着说:“各位来宾,各位朋友,接下来,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有请我们今天最美丽、最辛苦的大家长,新郎的母亲,王雅丽女士,上台为两位新人致辞,也为我们分享一下她此刻的心情!”
全场掌声雷动。
我妈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旗袍,仪态万方地走上了舞台。
她从司仪手中接过话筒,对着台下微微一笑。
那一瞬间,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各位来宾,各位亲朋好友,大家中午好。”
她的声音,通过音响,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首先,非常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来参加我儿子周泽和儿媳妇李娟的婚礼。你们的到来,让这场婚礼增添了无尽的光彩。”
她先是说了一通场面话,感谢了所有人。
然后,她话锋一转。
“今天,看着我儿子成家立业,我心里,是百感交集。”
“我先生走得早,我一个人,把周泽和周悦这两个孩子拉扯大。其中的辛酸,在座的很多老朋友,都是看在眼里的。”
台下,一些和我妈相熟的老邻居、老朋友,都露出了感同身受的表情。
“我这辈子,没别的念想。就想着,孩子们能平平安安,成家立业,我就心满意足了。”
“为了我儿子结婚,我给他准备了新房,准备了新车,拿出了我大半辈子的积蓄。我跟他说,妈不要你多有出息,妈只要你和你的爱人,能和和美美,幸幸福福地过一辈子。”
她说着,眼圈有些红了,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哽咽。
周泽在台下,眼眶也红了。
李娟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但是,今天早上的一件事,让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来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全场的宾客,也都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纷纷停止了交谈,齐刷刷地看向舞台。
我妈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悲伤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我一直以为,我儿子娶的是爱情。但今天早上,我才发现,原来我儿子的这场婚姻,是可以明码标价的。”
“一个‘下车礼’,四万四千块。这个价格,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但它让我明白,在亲家眼里,我儿子,我们这个家,也就值这个价了。”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
李娟和她父母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们没想到,我妈会把这件事,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捅出来!
“妈!你别说了!”周泽急了,站起来想要阻止。
我妈抬手,制止了他。
“周泽,你坐下。让妈把话说完。”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周泽僵在原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我这个人,一辈子要强。我最看不得的,就是我儿子受委屈,被人看轻。”
“所以,我当时笑了。我把钱转了。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转,我儿子今天这个婚,就结不成。我不能让我的儿子,在亲戚朋友面前,丢这个脸。”
“但是!”
她加重了语气,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直直地射向李娟一家。
“我王雅丽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我王雅丽的儿子,更不是可以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所以,在今天这个大喜的日子,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我也有一个决定,要跟大家宣布。”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看到李娟的手,在桌子下面,紧紧地攥着她母亲的胳膊,指节都发白了。
我妈顿了顿,然后,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决定,从今天起,正式退休!”
“我名下那个小小的服装厂,我手里所有的客户和订单,我这几十年来积攒的所有人脉,从明天开始,我将全权交给我儿子,周泽,来打理。”
什么?!
我惊得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
周泽也懵了。
他大学学的是计算机,对服装生意一窍不通啊!
“妈,我……”
“你别说话,听我说完。”我妈再次打断他。
“我知道,你对生意上的事不熟悉。没关系,年轻人,都要学的。我相信我儿子的能力。”
“当然,光有事业还不行,还得有资产。”
我妈笑了,那笑容,看得我心里发毛。
“你们现在住的那套婚房,房产证上是周泽的名字,对吧?今天早上,我已经让我的律师,把过户手续全部办完了。那套房子,从法律上来说,完完全全,属于周泽了。”
李娟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父母的脸上,也露出了贪婪的喜色。
“还有那辆车,也是周泽的名字。以后加油、保养,就都得靠你们自己了。”
“妈……”周泽感动得热泪盈眶,“您为我们做的太多了。”
“别急着感动。”我妈的笑容,愈发诡异。
“权利和义务,从来都是对等的。”
“儿子,妈把所有东西都给你了。但是,有些东西,你也得一并接过去。”
“为了给你买那套房子,我跟银行贷了两百万的商业贷款。因为是以公司的名义贷的,利息不低。每个月,要还一万五千块的月供。从下个月开始,这个月供,就由你来还了。”
周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为了给你买那辆车,我又贷了三十万的车贷。每个月,要还八千。这个,也得你来还。”
李娟的脸色,开始变了。
“还有,妈的那个服装厂,看起来不大,但前前后后,为了扩大生产,更新设备,跟银行和朋友借的钱,加起来,大概还有一百五十万左右的债务。现在,工厂是你的了,那这些债务,自然,也都是你的了。”
“我算了一下,林林总总加起来,差不多四百万的债务吧。”
“儿子,你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了。以后,你每个月,除了要还两万三的房贷车贷,还要想办法,把工厂那一百五十万的窟窿给填上。”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我妈说完,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个惊天大反转,给震得外焦里嫩。
周泽呆呆地站在那里,像一尊石像。
李娟的嘴巴张得老大,能塞进一个鸡蛋。
她父母的脸色,从惨白,变成了铁青,又从铁青,变成了酱紫。
“哦,对了。”
我妈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
“我这几十年,也累了。剩下的日子,我想出去走走,看看世界。我自己的养老钱,早就准备好了,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我个人账户里,还有最后五万块钱。刚才,我已经一并转到周泽的卡里了。算是,妈给你们的新婚贺礼。”
“一万是‘万里挑一’,四万四是‘喜事连连’,凑一起,差不多五万四。再加我这最后一笔,凑个整数。”
“儿子,儿媳妇,妈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多子多福,债……哦不,是财源广进。”
她说完,把话筒轻轻放在桌上,对着台下,再次鞠了一躬。
然后,在全场宾客震惊、错愕、呆滞的目光中,她挺直了背脊,优雅地、一步一步地,走下了舞台。
那一刻,她不是一个刚刚宣布破产的老板。
她是一个,刚刚打赢了一场漂亮战役的女王。
我妈走下台,没有回主桌,而是径直朝我走来。
“悦悦,我们走。”
“啊?去……去哪儿?”我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回家。这里没我们什么事了。”
她拉起我的手,看都没看我哥那桌一眼,就这么朝着宴会厅大门走去。
整个宴会厅,几百号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离开。
没有一个人敢出声阻拦。
直到我们走出大门,身后才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喧闹声。
我听到了李娟的尖叫,她母亲的咒骂,还有杯盘摔碎的声音。
一场盛大的婚礼,彻底变成了一场狼藉的闹剧。
坐上出租车,我妈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她脸上的那种紧绷和冷酷,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
“妈,你……”我有很多话想问,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吓到了?”她转过头,看着我,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笑。
我点点头。
“妈,你刚才说的……那些债,都是真的吗?”
“真的。”她闭上眼睛,“服装生意这两年不好做,为了撑下去,我到处借钱。本来想着,等周泽结了婚,我再拼两年,把债还清,就退休。没想到……”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李娟一家的贪婪和羞辱,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你把这一切都甩给我哥,他怎么办?他根本不懂生意,一个月工资才一万多,他怎么可能还得起那么多的债?”我急了。
“还不起,就对了。”
我妈睁开眼,眼神里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决绝。
“悦悦,你哥,被我保护得太好了。他善良,心软,但也懦弱,没主见。今天早上,当李娟家提出那种无理要求的时候,他只会求我。他不懂得去抗争,不懂得去维护自己和这个家的尊严。”
“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母亲被当众羞辱,都只能忍气吞声,指望别人来解决,那他就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那个李娟,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们一家,就是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我今天如果不把话说绝,以后,他们会变本加厉地从周泽身上吸血,直到把我们这个家彻底掏空。”
“我这么做,是把他逼上绝路。也是给他一个机会。”
“一个让他看清身边人,也看清自己的机会。”
“如果,他能扛起这份责任,哪怕是去变卖房产,哪怕是去宣布破-chan,只要他能像个男人一样去面对,去解决问题,那他就还有救。”
“如果他扛不住,只会哭,只会埋怨,或者继续被李娟一家牵着鼻子走,那……”
我妈顿了顿,声音里充满了失望。
“那这个儿子,我就当白养了。”
我听着我妈的话,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她今天做的这个决定,需要多大的勇气。
这无异于一场豪赌。
赌上的,是她和我哥二十多年的母子情分。
回到家,我妈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我能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
我知道,她再坚强,也是个母亲。
亲手把儿子推向深渊,她的心,比谁都痛。
我的手机,快被打爆了。
有亲戚打来问情况的,有我哥的朋友打来劝和的。
而我哥周泽,他没有打给我。
晚上,我收到了他的微信。
很长很长的一段话。
内容,无非是质问和责备。
他说,妈怎么能这么狠心,在他们大喜的日子,让他们下不来台。
他说,他根本不知道家里有那么多债,妈这是把他往死路上逼。
他说,李娟已经闹着要跟他离婚了,她家里人把他堵在酒店,让他给个说法。
他说,我这个妹妹,为什么也不帮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妈胡闹。
字里行间,没有一丝反省,全是委屈和抱怨。
我看着那段文字,心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
我没有回复他。
因为我知道,现在的他,什么都听不进去。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家里死气沉沉。
我妈瘦了一大圈,每天除了吃饭,就是发呆。
我哥那边,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我从朋友那里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消息。
婚礼当天,李娟一家就和周泽闹翻了,当场就把所有收到的红包都搜刮一空,扬长而去。
第二天,李娟就向法院提起了离婚诉讼,并且要求分割财产。
当她和她的律师发现,那套价值几百万的婚房,背负着两百万的贷款,而那辆豪车,也同样有贷款时,她气得在律师事务所当场破口大骂。
周泽被银行和各种债主追债,焦头烂额。
他卖掉了那辆车,还了一部分车贷,但剩下的窟窿,依然巨大。
他去找工作,但他一个只知道写代码的程序员,在传统的服装行业里,根本找不到合适的位置。
他想把工厂盘出去,但一个负债累累、连年亏损的厂子,谁会接手?
他彻底走投无路了。
那个星期天,他回来了。
他站在家门口,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瘦得脱了相,胡子拉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他看到我,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
我妈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他这副样子,眼神闪了闪,但还是硬着心肠,冷冷地问:“你回来干什么?”
“妈……”
周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妈,我错了。”
他哭了,哭得像个孩子。
“我真的错了。我不该那么懦弱,不该让您受委屈。我不该分不清好坏,被李娟一家耍得团团转。”
“我错了……妈……你帮帮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额头很快就红了一片。
我妈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始终没有去扶他。
“我帮你?我怎么帮你?”她冷冷地说,“我已经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你了。我现在,是个一无所有的退休老太太。我拿什么帮你?”
“妈……我求求你了……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走投无路?”我妈笑了,笑得凄凉,“当初,你为了一个女人,把我逼到绝路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我也会走投无路?”
“周泽,你听着。路,是你自己选的。跪,也是你自己要跪的。你今天就算是跪死在这里,我也不会再管你一分一毫。”
“你想死,就去死。你想活,就自己站起来,像个男人一样,去把你惹出来的烂摊子,收拾干净!”
说完,她决绝地转过身,回了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我听到了门后,她再也压抑不住的哭声。
周泽跪在冰冷的地上,整个人都傻了。
他大概没想到,我妈会真的这么狠心。
他抬起头,绝望地看着我。
“姐……”
我走过去,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周泽,你起来。”
我的声音很平静。
“妈说得对。路是你自己选的。没有人能帮你。除了你自己。”
“可是我……我能怎么办?”他茫然地问。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但我知道,跪在这里,肯定不是办法。”
我把他推出了家门。
“在你真正想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之前,别再回来了。”
我关上了门,靠在门上,浑身无力。
我知道,我这么做,很残忍。
但他,必须自己经历这一切。
破茧成蝶,从来都是痛苦的。
那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再见过周泽。
我妈的工厂,因为无人打理,加上债务缠身,最终,申请了破产清算。
法院的人来家里,查封、评估、拍卖。
那些曾经代表着我妈心血的机器、布料,被当成废品一样,廉价地处理掉。
我妈全程都很平静。
只是在最后,看着空荡荡的厂房时,她的眼睛,红了。
我和李娟的离婚官司,也打完了。
因为房产和公司都存在巨额债务,婚内共同财产几乎为负。
李娟非但没有分到一分钱,反而因为在婚姻存续期间,周泽背负了债务,理论上,她也有偿还的义务。
她自然是不肯的。
最后,在法官的调解下,双方协议离婚。
李娟放弃所有财产分割要求,从此和周泽,两不相欠。
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最终以这样一种可笑的方式收场。
我哥周泽,像是在人间蒸发了。
我打他电话,关机。
去他租的房子,也早就人去楼空。
我甚至一度担心,他是不是想不开,做了什么傻事。
直到半年后的一天。
我下班回家,在小区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他在帮小区的清洁工,一起清理堵塞的下水道。
又脏又臭的污泥,溅了他一身。
他却毫不在意,只是卖力地干着活。
那个人,是周泽。
他黑了,也更瘦了,但眼神,却不再是以前的迷茫和懦弱。
那是一种,被生活反复捶打后,沉淀下来的坚毅和沉静。
我没有上前去叫他。
我只是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
看到他干完活,清洁工大叔递给他一百块钱和一瓶水。
他笑着接过来,说了声“谢谢”,然后坐在路边的花坛上,大口大口地喝着水。
我悄悄地离开了。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睡得那么踏实。
我知道,我哥,活过来了。
又过了几个月,一个周末,门铃响了。
我打开门,是周泽。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工装,理了短发,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精神。
他手里提着一个袋子。
“姐。”他冲我笑了笑,那笑容,不再是以前的傻笑,而是带着一丝腼腆和坦然。
我让他进了屋。
我妈正在客厅看电视。
看到他,我妈愣住了,手里的遥控器,“啪”地掉在了地上。
“妈。”
周泽走到我妈面前,没有再跪下。
他只是把手里的袋子,放在了茶几上。
袋子里,是一沓沓用橡皮筋捆好的,零零散散的钞票。
有一百的,五十的,二十的,十块的,甚至还有一块的。
“妈,这里是五万块钱。”
他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我知道,这跟家里的债比起来,是杯水车薪。但是,这是我这大半年来,靠自己,一分一分挣来的。”
“我送过外卖,摆过地摊,在工地上搬过砖,也跟着人干过装修。”
“我把这些钱还给您。不是为了让您再帮我,只是想告诉您……”
他顿了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您儿子,没有趴下。他站起来了。”
我妈看着那堆钱,又看看他那双因为干粗活而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
她的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她猛地站起来,一把抱住了周泽。
“我的儿……我的儿啊……”
她捶打着他的后背,放声大哭。
那哭声里,有委屈,有心疼,有悔恨,但更多的,是欣慰。
我哥抱着我妈,也哭了。
他轻轻地拍着我妈的背,像小时候,我妈安慰他一样。
“妈,不哭了。都过去了。”
我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知道,那场惊世骇俗的婚礼,那份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债务,就像一场残酷的外科手术。
它切掉了我哥身上的懦弱和依赖,也切掉了我妈心里那份过度的保护和控制。
过程虽然血淋M淋,但却让他们,都获得了新生。
从那天起,周泽没有搬回家住。
他在附近租了个小房子,找了一份在物流公司当分拣员的工作。
工资不高,但很稳定。
他每天下班,都会来家里,陪我妈吃顿饭,聊聊天,然后自己再回去。
他用他自己的工资,一点一点地,偿还着之前欠下的,属于他自己的那部分债务。
虽然很慢,但他一直在坚持。
他和我妈的关系,也进入了一种全新的模式。
不再是单方面的索取和给予。
而是两个独立的成年人之间,平等地、相互地,关心和扶持。
又是一年春节。
吃年夜饭的时候,我妈拿出一张卡,递给周泽。
“儿子,这里面是五十万。是妈的养老钱。你先拿去,把最要紧的债还了。剩下的,我们再慢慢想办法。”
周泽看着那张卡,摇了摇头。
“妈,您的钱,您自己留着。我的债,我自己还。”
他给我妈夹了一筷子菜,笑着说:“放心吧,您儿子现在,有的是力气。”
我妈看着他,欣慰地笑了。
我也笑了。
窗外,烟花绚烂。
我知道,我们这个家,虽然经历了一场巨大的风暴,但雨过天晴后,天,更蓝了。
废墟之上,总有新芽破土而出。
而那个在烈火中重生的男人,我的哥哥,周泽,他未来的路,一定会走得比所有人都更踏实,更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