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牵情蛊
发布时间:2025-09-30 18:30 浏览量:5
话说康熙年间,湘西苗寨有一对年轻夫妇,男的唤作岩刚,女的名为阿依。只因寨中遭了灾,颗粒无收,夫妻二人便带着三岁幼子,背井离乡,流落到中原腹地一个唤作柳林镇的地方,租了镇外刘家地主几亩薄田,勉强糊口。岩刚一身力气,为人憨厚本分;阿依心灵手巧,除了操持家务,还懂得些祖上传下来的草药虫豸之道,尤其一种秘法,名唤“牵情蛊”,据说是以心血饲喂奇虫,能引动人心深处最隐秘之情,或爱恋,或愧疚,或恐惧,端看施术者的心意。夫妻二人只求平安度日,这些秘术从未显露。
且说这刘家地主刘万贯,是柳林镇一霸,田产铺面无数,又与县衙里的师爷、捕头称兄道弟,平日里欺男霸女,横行乡里。他见岩刚身强力壮,便常借故驱使,修房筑墙、搬运重物,却只给些残羹冷炙当作酬劳。岩刚老实,只当是寄人篱下,忍气吞声。阿依心中虽有不平,但念及幼子,也只得劝丈夫忍耐。
这年秋收,刘万贯家的一头壮年黄牛不知何故,死在了牛栏里。这本是寻常事,刘万贯却眼珠一转,起了歹心。他早觊觎岩刚租种的那几亩地位置好,想收回来自家种些值钱的花木。正愁没个由头,这死牛便成了天赐良机。
次日,刘万贯带着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丁,径直闯入岩刚那破败的茅屋,指着屋后刚收下、尚未脱粒的几捆稻谷,厉声喝道:“好你个岩刚!我待你不薄,你竟敢偷杀我的耕牛!定是你这蛮子嘴馋,偷了去煮肉吃!来人啊,把他捆了,送官!”
岩刚懵了,急得面红耳赤,分辩道:“东家!冤枉!小人昨日一直在田里劳作,邻里皆可作证,怎会去偷牛?况且那牛……”
“人证?”刘万贯冷笑打断,“你那些穷鬼邻居,哪个敢替你说话?物证在此!”他一把扯过地上几根沾着泥污的牛毛,硬说是在岩刚家谷堆旁发现的。“给我打!打到他说实话为止!”家丁们一拥而上,拳脚如雨点般落下。阿依抱着吓得大哭的孩子扑上来护着丈夫,也被粗暴地推开。
岩刚被五花大绑,一路拖行至县衙。那县太爷姓钱,早得了刘万贯的好处,又听师爷在一旁添油加醋,哪里容得岩刚申辩?惊堂木拍得山响,只问了一句:“刁民岩刚,刘员外告你偷牛,人证物证俱在,你认是不认?”
岩刚遍体鳞伤,仍挣扎着喊冤:“青天大老爷!小人冤枉!小人没偷牛!”
“冥顽不灵!给我打!”钱县令一声令下,水火无情棍重重落下。可怜岩刚一个外乡汉子,无钱无势,又遭此毒手,不过二十棍,便已气息奄奄。刘万贯在堂下阴恻恻地看着,嘴角噙着冷笑。再打下去,竟活活将个忠厚老实的汉子打死在了公堂之上!钱县令假意叹息一声:“这刁民身子骨弱,受不得刑,竟是死了。也罢,拖出去埋了。刘员外,你也节哀,这牛…本官自会让他家人赔偿。” 刘万贯假惺惺谢过,扬长而去。
消息传回茅屋,阿依如遭五雷轰顶,抱着丈夫冰冷的尸身,哭得肝肠寸断,几欲昏死。三岁的孩儿不知父亲已去,只摇着阿依的胳膊哭喊:“阿娘,爹爹睡地上冷,抱爹爹起来……” 阿依看着幼子,又看看丈夫死不瞑目的双眼,一股冰冷刺骨的恨意,取代了悲痛,在她心中熊熊燃起。她知道,刘万贯有钱有势,县衙上下都已被他买通,莫说自己一个无依无靠的苗家妇人,便是本地乡绅去告,也未必能撼动他分毫。寻常路,是条死路。
夜深人静,阿依将丈夫草草葬在屋后荒地,对着孤坟磕了三个响头,眼中再无泪水,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她取出贴身珍藏的一个小小竹筒,筒身乌黑油亮,刻着繁复的苗纹。里面,是她离寨时,祖母以秘法交给她防身的一对“牵情蛊”母虫。此虫需以饲主心血滋养,一旦种入目标体内,便能引动其七情六欲,尤其能放大其内心深处的恐惧与愧疚,若目标心志不坚,最终将被自身的心魔吞噬。
“岩刚哥,”阿依对着坟茔低语,声音冷得像冰,“你在下面等着,看阿依如何为你讨回公道。刘万贯,我要你日日见鬼,夜夜惊魂,亲口说出你的罪孽!”
机会很快来了。刘万贯打死岩刚,夺了他的田地,心中得意,不几日便是他五十寿辰。他大宴宾客,特意穿上一件崭新的蜀锦团花袍子,在宾客前耀武扬威。阿依趁乱混入刘府后院,假作帮工,将那微小如尘、早已吸饱她七日指尖血的蛊虫母虫,悄然弹入那件挂在更衣间、最为华贵的锦袍内领褶皱深处。蛊虫遇体温即活,悄无声息地钻入了刘万贯的肌肤。
起初几日,刘万贯只是觉得心口偶尔有些刺痛,像被针扎了一下,他只当是酒色过度,并未在意。然而,怪事接踵而至。夜里,他总梦见岩刚浑身是血地站在他床前,双眼圆睁,一遍遍地质问:“东家,我的牛呢?你为何要害我性命?” 那声音凄厉冰冷,直透骨髓。醒来时,冷汗浸透重衣,心口那刺痛愈发明显,仿佛有虫子在噬咬。
白日里,他也开始恍惚。吃饭时,仿佛看见岩刚坐在对面,满身血污;喝茶时,杯中清水竟映出岩刚七窍流血的脸;就连走在阳光下,也觉得背后阴风阵阵,似有冤魂索命。他疑神疑鬼,脾气越发暴躁,动辄打骂下人,连最宠爱的姨太太也挨了耳光。请了无数名医,吃了无数方子,都说他是“心火旺盛,肝气郁结”,药石惘然。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心口的刺痛和无处不在的幻影,如跗骨之蛆,日夜折磨着他。
恐惧像野草般在他心底疯长。他不敢独处,不敢照镜子,更不敢再穿那件锦袍,可那袍子似乎成了岩刚的化身,即便锁在箱底,梦中那血淋淋的身影也总穿着它出现。他精神日渐萎靡,眼窝深陷,活脱脱像换了个人。
终于到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刻。那日是镇上祭拜土地神的日子,刘万贯作为乡绅代表,不得不强打精神出席。祭台上香火缭绕,三牲齐备。刘万贯站在台前,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乡民,恍惚间,那些面孔都变成了岩刚!无数个“岩刚”都在瞪着他,伸出血手,齐声呐喊:“还我命来!还我清白!”
心口剧痛如绞,仿佛有无数钢针同时刺入!刘万贯再也支撑不住,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惧和巨大的愧疚感彻底冲垮了他的理智。他猛地扑倒在祭台前,浑身筛糠般颤抖,指着那袅袅香烟,撕心裂肺地嚎叫起来:“别过来!岩刚!岩刚兄弟!我对不住你啊!牛是我自己药死的!是我贪你的地!是我买通了衙役,是我让钱县令打死你的!不关我的事啊!是钱县令下的令!饶了我吧!饶命啊——!”
这石破天惊的哭嚎,如一道炸雷,劈在寂静的祭典现场!所有乡民都惊呆了,随即哗然!原来如此!竟是这般黑心烂肺,天理难容!愤怒的声浪瞬间将祭台淹没。
事情闹得太大,众目睽睽之下,钱县令再想包庇也捂不住了。面对汹汹民愤,他自身难保,只得硬着头皮升堂重审。刘万贯此时神智混乱,前言不搭后语,却将如何药死牛、如何诬陷、如何行贿、如何授意用重刑等细节,颠三倒四地吐了个干净。铁证如山,钱县令为撇清自己,只得当堂判了刘万贯一个“诬告反坐、草菅人命”之罪,打入死牢,秋后问斩。那几个受贿的衙役也被革职查办。钱县令虽未重判,却也吓得丢官去职,灰溜溜滚出了柳林镇。
冤情昭雪之日,阿依带着幼子来到岩刚坟前。她默默烧了些纸钱,对着坟茔轻声道:“岩刚哥,你听见了吗?那恶贼亲口认罪,就要下去陪你了。你安息吧。” 她拿出那个乌黑的小竹筒,将里面另一只已经僵死的子蛊取出,埋在坟前土中。蛊虫同命,母死子僵。大仇得报,这源自仇恨的秘术,也该尘归尘,土归土。
不久,阿依便收拾了简单的行囊,抱着懵懂的孩子,踏上了返回湘西苗寨的归途。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一次也没有回头再看那留下血泪的柳林镇。只有那牵动情仇的蛊,和那件藏着无尽罪孽与恐惧的锦袍,成了乡民口中代代相传的警示:举头三尺有神明,亏心之事做不得,莫道弱女可轻欺,苗疆自有公道在。
唉!豪强仗势欺人、视人命如草芥,官吏贪腐帮恶人行凶,若不是柔弱的阿依身怀奇术引出恶人邪念,这冤案根本无法昭雪。但这奇术是双刃剑,非走投无路绝不能轻用,阿依的做法虽解气却满是血泪。刘万贯并非死于蛊虫,而是死于自己的贪欲与邪念,他贪心作恶,就算没有蛊虫,心魔也会吞噬他。说到底,天理分明、报应不爽,报应都是人自己招来的,只盼世道清明、少些冤屈,这类惨烈的事再也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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