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很甜很甜的小甜文吗?
发布时间:2025-07-21 02:47 浏览量:1
甜虐都爱!!
把暗恋对象泼成关东煮后
我从小就有种离奇的体质:每次想跟顾淮告白,都会发生意外。
七岁那年我举着情书追他,结果踩进泥坑摔了个狗吃屎。
十五岁篮球赛递水,手一抖整瓶浇在他新球鞋上。
今天同学会重逢,我决定在便利店制造完美邂逅。
“顾淮,其实我...啊!”
脚底打滑的瞬间,热关东煮精准泼满他雪白衬衫。
他慢条斯理解开两颗纽扣:“第三次了,林小鹿。”
“这次我是不是该...以身相许来赔?”
路灯下他睫毛垂落:“还是说,你依然没准备好正式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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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点砸在便利店巨大的玻璃幕墙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噼啪声,像是无数只手在焦躁地拍打。窗外的世界被水汽彻底模糊,霓虹招牌融化成一团团浑浊的光晕,在流淌的雨水里扭曲、变形。人行道上零星几个模糊人影缩着脖子,狼狈地奔逃,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方寸之间被白炽灯照得惨白的小小空间。
我坐在靠窗的高脚凳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冰凉的塑料桌面,留下几道浅浅的湿痕。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美式咖啡,黑沉沉的液面倒映着天花板上惨白的光管,也映出我此刻的表情——一种混合了懊恼、自我厌弃和破罐破摔的麻木。
同学会。十年后的同学会。
原本精心搭配的连衣裙,此刻被雨水打湿了下摆,湿漉漉、沉甸甸地贴在腿上,带来一阵阵不舒服的凉意。精心卷过的发尾也塌了下去,狼狈地贴在颈侧。最糟糕的是脚上那双为了搭配新裙子咬牙买下的细高跟鞋,后跟磨出的水泡火辣辣地疼,像有两团小火苗在脚后跟持续灼烧。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为什么偏偏是……顾淮?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一圈圈苦涩又复杂的涟漪。记忆不受控制地倒带。
七岁,小学二年级。阳光刺眼的午后操场,空气里飘着新修剪的青草味和尘土的气息。我捏着那张皱巴巴、用彩色蜡笔画满爱心、歪歪扭扭写着“顾淮我喜欢你”的纸条,心脏在小小的胸腔里擂鼓。我鼓足勇气,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向那个穿着干净白衬衫、正在沙坑边安静看书的小小身影。“顾淮!”稚嫩的喊声刚出口,脚下一滑,“噗通”一声闷响,我整个人结结实实栽进了旁边一个积满泥水的浅坑。泥浆四溅,糊满了我的花裙子、小辫子,还有那张精心准备的情书。他闻声抬头,清澈的眼睛里只有错愕。我顶着一头一脸的烂泥,对上他的目光,嘴巴一瘪,“哇”地哭了出来,手里的泥巴团子掉在地上,溅了他一尘不染的白球鞋几点污渍。
十五岁,高中篮球联赛决赛。震耳欲聋的加油声浪几乎掀翻体育馆的顶棚,空气里弥漫着汗水、橡胶地板和爆米花混合的亢奋气味。顾淮刚刚投进一个关键三分,汗水沿着他锋锐的下颌线滚落,眼神明亮锐利,整个人在追光灯下闪闪发光。我攥着那瓶冰镇的矿泉水,手心全是汗,紧张得几乎窒息。终于等到中场休息哨响,他喘着气走向场边。我深吸一口气,挤过喧闹的人群,用尽全身力气把水递过去,声音细若蚊呐:“顾…顾淮,喝水!”就在他指尖即将碰到瓶身的刹那,我因为过度紧张,手猛地一抖,整瓶水像开了闸,精准无误地倾倒下去,哗啦一声,浇了他崭新的限量版球鞋一个透心凉。时间仿佛凝固了。他低头看着瞬间湿透、颜色深了一大片的鞋子,再抬眼看看僵在原地、面无人色的我,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接过空瓶子,转身走向休息区。我站在原地,听着周围压抑的嗤笑声,感觉体育馆的灯光白得刺眼,几乎要把我灼伤。
回忆像冰冷的海水漫上来,淹没口鼻,带来一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挫败感。每一次,每一次当我鼓足勇气,试图靠近那个光源,命运总会精准地给我来一记响亮的耳光,把我掀翻在地,狼狈不堪。仿佛我林小鹿天生就带着一种诅咒——对顾淮告白的诅咒,成功率恒等于零,附带百分百的社死效果。
同学会上,隔着喧闹攒动的人头,我一眼就看到了他。十年光阴似乎只是为他精心雕琢的刻刀。少年时的清瘦被挺拔取代,肩线开阔而利落。简单的深灰色衬衫袖口随意挽到小臂,露出一截劲瘦的手腕和线条清晰的手骨。他微微侧着头,听旁边的人说话,唇角噙着一丝极淡的笑意,侧脸的轮廓在餐厅略显昏昧的灯光下显得愈发深邃、干净。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沉淀出一种沉稳而疏离的气质,像月光下的冷杉,安静却让人无法忽视。
心跳骤然失序,慌乱地撞击着肋骨。我几乎是立刻、本能地,在目光即将与他触碰的前一秒,猛地别开了脸。一种久违的、混合着自卑和逃避的情绪瞬间攥紧了我。我像只受惊的鸵鸟,只想把自己的头埋起来。找了个“家里水管爆了急需处理”的蹩脚借口,在几个老同学促狭又了然的目光中,我几乎是落荒而逃,一头扎进了门外这场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里。
雨水冰冷刺骨,瞬间打湿了头发和单薄的衣衫。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水洼,昂贵的细高跟成了刑具,每一次落地都牵扯着脚后跟磨破的伤口,尖锐的疼痛直冲脑门。狼狈地冲进这家24小时便利店时,我浑身湿透,头发黏在额前和脸颊,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哈啾!”一个响亮的喷嚏毫无预兆地冲出来,在安静的便利店里显得格外突兀。我赶紧捂住嘴,吸了吸鼻子,感觉更冷了。目光扫过收银台旁边冒着热气的关东煮格子,浓郁的昆布和柴鱼高汤的香味丝丝缕缕地飘过来。胃里适时地发出一阵轻微的咕噜声。
算了,填饱肚子要紧,顺便暖暖身子。我撑着酸痛的腿站起来,挪到关东煮格子前。暖黄的光晕下,鱼丸、萝卜、魔芋丝、竹轮卷、溏心蛋在琥珀色的汤里沉沉浮浮,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食物温度。
“麻烦您,要一串竹轮卷,一串魔芋丝,一个溏心蛋,再加点汤,谢谢。”我对着店员说道,声音因为寒冷和疲惫有些沙哑。
店员小哥麻利地帮我盛好,纸杯里汤汁滚烫,暖意透过薄薄的杯壁传到手心,驱散了一丝寒意。我小心翼翼地捧着这杯热气腾腾的“救赎”,转身,准备回自己的角落。
就在转身的刹那——
玻璃门被推开,带进一股潮湿清冽的风,还有几滴飞溅的雨水。门框上的风铃叮铃一声脆响。
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黑色的伞还在往下滴着水珠,在他脚边汇成一小滩水迹。他随意地将伞靠在门边的伞架上,动作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利落。
是顾淮。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就站在门口,距离我不过几步之遥。深灰色的衬衫肩头被雨水打湿了一小片,颜色略深。额前的黑发也沾着细小的水珠,有几缕随意地搭在光洁的额角。他目光抬起,扫过便利店内部,那双熟悉的、轮廓清晰的眼睛,像沉静的湖,带着一丝被雨水浸润过的凉意,毫无预兆地,精准地捕捉到了僵在原地的我。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被猛地丢进滚水里,疯狂地、无序地、带着灼痛感地狂跳起来。血液轰的一声冲上头顶,脸颊烫得惊人,连带着耳根和脖子都烧了起来。捧着关东煮杯子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滚烫的汤汁在杯子里危险地晃荡。
他怎么来了?他不是应该在同学会吗?完了完了完了……
大脑死机重启后,疯狂刷屏的只有这三个字。身体比思维更快一步做出反应——逃跑!必须立刻、马上消失!
我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僵硬地挪动脚步,试图绕过他,逃回那个靠窗的安全角落。视线死死黏在自己颤抖的手上,根本不敢再抬头看他一眼。然而,越是紧张,身体就越不听使唤。左脚的高跟鞋跟,在光洁的瓷砖地面上,极其轻微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地蹭了一下。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蹭,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大惯性猛地从脚下传来!我清晰地感觉到身体的重心瞬间失衡,整个人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向前推了一把!
“啊——!”
短促的惊呼脱口而出,带着极致的惊恐和绝望。
视野天旋地转。在完全失去平衡、向前扑倒的瞬间,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手里那杯滚烫的关东煮,像被赋予了精确制导的使命,脱离掌控,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而惊悚的抛物线。
目标:顾淮。
时间被无限拉长。我能清晰地看到杯口飞溅出的几滴琥珀色汤汁,在惨白的灯光下闪烁着油亮的光。能听到竹轮卷和魔芋丝脱离汤汁时那细微的“啵”声。
然后——
“噗!”
一声沉闷又带着点黏腻感的撞击声。
滚烫的、带着浓郁汤汁的竹轮卷、魔芋丝、溏心蛋……还有大半杯琥珀色的液体,以一种无比精准、无比慷慨、无比……社死的姿态,结结实实、均匀地泼洒覆盖在顾淮胸前那片深灰色的、原本干净挺括的衬衫布料上。
深灰色的布料瞬间被染成大片大片的深褐色,热气腾腾,狼狈不堪。一颗溏心蛋顽强地挂在他胸前第二颗纽扣的位置,蛋黄缓缓渗出,留下蜿蜒的痕迹。几片魔芋丝粘在衣襟上,还在往下滴着汤汁。竹轮卷则滚落在地,沾满了灰尘。
空气凝固了。
便利店里只剩下空调运转的低鸣和我自己急促到快要炸裂的心跳声。店员小哥的嘴张成了一个“O”型,手里的扫码枪都忘了放下。
我僵在原地,保持着向前倾倒的古怪姿势,一只手还徒劳地伸在半空,指尖残留着纸杯滑脱时的触感。大脑彻底宕机,一片空白,嗡嗡作响。血液似乎全部涌到了脸上,烫得能煎鸡蛋,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的麻木和灭顶的羞耻。完了,这次真的完了。比泥坑,比篮球鞋……严重一百倍!我甚至能闻到那浓烈的关东煮汤汁气味,混合着顾淮身上原本那点清冷的、若有似无的木质香调,形成一种无比诡异又令人绝望的气息。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或许只有短短几秒。
顾淮微微垂眸,看向自己惨不忍睹的胸口,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甚至有些诡异。没有预想中的暴怒,没有嫌恶,甚至连一丝惊讶都欠奉。那平静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反而更让人心头发毛。
然后,他抬起了眼。那双沉静的眼眸,穿越了氤氲的热气和弥漫的尴尬,直直地看向我。目光深邃,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仿佛能轻易看穿我灵魂深处所有的惊慌失措和自我唾弃。
他的唇线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随即,一个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在死寂的便利店里清晰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我脆弱的神经上:
“第三次了,林小鹿。”
我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他记得?他居然都记得?泥坑,篮球鞋……那些我以为只有自己刻骨铭心的社死瞬间,他居然都……记得?
巨大的羞耻感像海啸一样将我彻底淹没,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从指尖到头皮都在发麻。喉咙像是被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死死堵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能徒劳地睁大眼睛,看着他从口袋里抽出一方深蓝色的手帕——那手帕看起来质感极好,此刻却被他毫不在意地用来擦拭胸前那一片狼藉。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从容。擦了几下,发现只是徒劳,汤汁早已深深浸透布料。他索性停下手,修长的手指转而移向自己的领口。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有力。他慢悠悠地,解开了衬衫的第一颗纽扣。动作优雅得仿佛不是在处理一场灾难,而是在某个高级餐厅准备用餐。
我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黏在那片随着纽扣解开而微微敞开的领口上。一小片冷白的皮肤暴露出来,在深色湿透的布料映衬下,有种惊心动魄的对比。喉结随着他吞咽的动作,极其轻微地滑动了一下。
接着,是第二颗纽扣。
“咔哒。”轻微的声响在寂静中异常清晰。
第二颗纽扣解开,领口敞开得更大了一些。那片冷白的皮肤向下延伸,隐约可见流畅的锁骨线条。湿透的深灰色布料紧紧贴在起伏的胸膛轮廓上,混合着汤汁的深褐色污渍也蔓延开来,形成一种极其矛盾又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他微微歪了歪头,目光依旧锁在我脸上,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似乎终于漾起了一点极细微的、难以捉摸的波澜。唇角那点若有似无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分。
“这次,”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一些,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磁性,像砂纸轻轻擦过耳膜,“我是不是该……”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在我因为极度震惊而呆滞的脸上扫过,似乎在欣赏我的反应,“以身相许来赔?”
“轰——!”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脸颊的温度瞬间飙升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连带着耳朵和脖子都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全身的血液都在疯狂叫嚣奔涌。以身相许?他……他在说什么?是讽刺?是调侃?还是……一种我完全不敢深想的可能性?
巨大的冲击力让我彻底丧失了语言功能,只能像个傻瓜一样站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脑海里疯狂刷屏着“泥坑”“篮球鞋”“关东煮”的惨烈画面,还有他那句“以身相许”的魔音穿脑。
便利店的冷气似乎在这一刻完全失效了,我只觉得浑身燥热,呼吸困难。店员小哥已经完全石化,像一尊背景板雕塑。
顾淮看着我手足无措、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的模样,眼底那点细微的波澜似乎扩大了些许,染上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兴味?他不再说话,只是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湿透的衬衫敞开着两颗纽扣,胸前一片狼藉,却奇异地不显狼狈,反而有种危险的、蛊惑人心的张力。他在等,等我这个“肇事者”的反应。
“我……我……”我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明显的颤抖。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莫名的慌乱让我只想立刻消失,或者找个地缝钻进去,“我不是故意的!真的!顾淮,我……我赔你!多少钱我都赔!”我语无伦次,手忙脚乱地去翻自己那个同样被雨水打湿的小挎包,试图找出钱包,“这衣服……我、我干洗!不,我买新的!买十件!”手指因为颤抖根本不听使唤,拉链卡住了好几次。
顾淮看着我慌乱的动作,既没有阻止,也没有任何表示。他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山,无形的压力却沉沉地笼罩下来。便利店的灯光惨白地打在他身上,将他挺拔的身影拉长,投在光洁的地砖上。
终于,在我几乎要把挎包扯坏之前,他再次开口了。声音依旧低沉平稳,却比刚才多了点别的意味,像冰层下涌动的暗流。
“林小鹿,”他叫我的名字,清晰的三个字,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让我所有慌乱的动作定格,“七岁,泥坑。十五岁,球鞋。”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我脸上,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今天,关东煮。”他轻轻向前迈了一小步,距离瞬间被拉近。他身上那股混合着关东煮汤汁和清冷木质香调的气息,更加清晰地笼罩过来,带着一种侵略性的存在感。
“每一次,都是你想对我说什么的时候,对吗?”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我心上。
我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嘲讽,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沉静的、仿佛早已看穿一切的笃定,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等待了太久而沉淀下来的复杂情绪。
所有的辩解和托词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我的脸烧得滚烫,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像一个被当场拆穿了所有拙劣把戏的小丑。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那些摔倒、那些泼洒,背后笨拙又可笑的心思。
巨大的窘迫让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脚跟却撞到了身后的高脚凳腿,发出“哐当”一声轻响,身体晃了晃才勉强站稳。我死死地低着头,盯着自己同样沾了汤汁的鞋尖,手指用力绞着湿漉漉的衣角,指节泛白。空气粘稠得让人窒息。
顾淮没有再追问。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看着我像个鸵鸟一样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便利店里只剩下空调单调的嗡鸣,以及我那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跳声。
过了几秒,也许更久。他轻轻叹了口气。
那叹息声很轻,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无奈,还有一点……纵容?像羽毛扫过紧绷的神经。他再次开口,声音放缓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走吧。”
“啊?”我茫然地抬起头,脸上还残留着未褪尽的红晕和错愕。
他指了指外面:“雨小了。送你回去。”语气自然得仿佛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不……不用了!真的不用!”我像被烫到一样,连连摆手,声音因为急切而拔高,“我……我自己打车就好!很近的!衣服……衣服的钱我……”我语无伦次,只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现场和他那过于迫人的注视。
顾淮微微挑眉,似乎对我的强烈抗拒早有预料。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径直走向收银台,对着还处于石化状态的店员小哥说:“麻烦,一把伞,谢谢。”他掏出手机付了款,动作流畅自然。
店员小哥如梦初醒,赶紧递过一把崭新的透明塑料伞。
顾淮接过伞,转身,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他没有把伞递给我,只是用那只没有拿伞的手,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轻轻握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掌宽大,指腹带着薄茧,触感温热而干燥,与我自己冰凉湿漉的手腕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热度仿佛带着电流,瞬间窜遍我的全身,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跟上。”简单的两个字,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他甚至没有看我惊愕的表情,便握着我的手腕,力道温和却坚定,不容我挣脱,牵着我走向便利店门口。
我像个提线木偶,被他牵着,机械地迈开脚步。大脑一片混沌,所有的挣扎和拒绝都在他掌心的温度下溃不成军。只能被动地跟随着他的步伐,走过那一小段路,听着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推开玻璃门,潮湿微凉的夜风扑面而来,带着雨后泥土和青草的气息。雨确实小了很多,从之前的倾盆变成了淅淅沥沥的丝线,在路灯的光晕里交织成朦胧的纱幕。
顾淮撑开那把透明的大伞。伞面“唰”地一声在头顶张开,隔绝了细密的雨丝,也隔出了一个只有我们两人的小小空间。雨点敲打在伞面上,发出细碎而规律的沙沙声,像温柔的白噪音。
他握着我的手腕,将我往伞的中央带了带。伞面很大,足够容纳两人,但他靠得很近。近到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隔着湿透衬衫布料传来的温热体温,近到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关东煮汤汁味道,混合着他本身清冽的气息,在狭小的伞下空间里萦绕。
我的手腕还被他握着,那温热的触感像烙印一样清晰。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心跳在雨声的掩护下依旧擂鼓般喧嚣。我僵硬地站着,身体绷得笔直,视线只敢盯着前方湿漉漉的地面,水洼里倒映着路灯破碎的光影。
“地址。”他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很近,带着一点雨气的微凉。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家的地址。”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询问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
“哦……哦!”我如梦初醒,赶紧报出一个小区名,“就……就在前面两个路口,不远……”声音细弱蚊蝇。
“嗯。”他应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只是握着我的手腕,引导着我迈开脚步。
雨夜的街道空旷而安静。路灯昏黄的光线穿透细密的雨丝,在湿漉漉的柏油路面上晕开一团团朦胧的光圈。水洼里倒映着霓虹的残影,随着脚步被踩碎,又缓缓聚合。空气清新得有些凛冽,深深吸一口,带着泥土和植物被雨水冲刷后的干净气息。
伞下的空间狭小而私密。雨点敲打伞面的沙沙声,我们踩在水洼里发出的轻微啪嗒声,还有彼此间那微不可闻的呼吸声,构成了此刻唯一的旋律。我被他牵着,亦步亦趋地走着,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被他握住的那一截手腕上——他掌心的温度,指腹的薄茧,还有那稳定而有力的脉搏跳动,透过皮肤清晰地传递过来,一下,又一下,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却又让我心慌意乱。
沉默在伞下蔓延。只有雨声。
这沉默并不令人安心,反而像一张无形的网,慢慢收紧。每一次心跳都在这寂静中被无限放大。七岁的泥坑,十五岁的篮球鞋,刚才便利店的关东煮……那些尴尬到脚趾抠地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循环播放。每一次,他都那样清晰地记得。每一次,他都在场,看着我最狼狈不堪的样子。
一种混合着羞耻、懊恼和破罐破摔的情绪,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收越紧。我不能永远这样!十年了,连一次像样的心意都没能好好传达过!每一次都像个滑稽的小丑!林小鹿,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草一样疯狂滋长,瞬间压倒了所有的胆怯。一股莫名的勇气,或者说是一种积压了太久、近乎绝望的冲动,猛地冲上了头顶。
我猛地停下脚步。
手腕还被他握着,这突然的停顿让他也停了下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那带着雨后凉意的空气涌入肺腑,像一剂强心针。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挣脱束缚。我猛地抬起头,目光第一次没有躲闪,直直地撞进他低垂下来的眼眸里。伞下昏暗的光线里,他的眼睛像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倒映着我此刻豁出去般、带着孤注一掷神情的脸。
“顾淮!”声音出口,带着自己都未曾料到的清晰和决绝,甚至盖过了沙沙的雨声。
他看着我,眼神沉静,没有惊讶,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握着我的手腕的力道,似乎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点点,像是一种无声的鼓励?或者只是我的错觉?
“其实我……”喉咙有些发紧,但话已经开了头,像离弦的箭,无法收回。我强迫自己迎着他深邃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把埋藏了太久的秘密宣之于口:“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
“喜欢你”三个字就在舌尖,即将冲口而出。
就在这时——
“嗤——!”
一声尖锐刺耳的、轮胎摩擦湿滑地面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旁边的巷口方向猛地炸响!那声音在寂静的雨夜里显得格外惊心动魄,像一把冰冷的利刃,瞬间撕裂了伞下刚刚酝酿起来的、孤勇而脆弱的告白氛围!
我和顾淮几乎是同时,猛地转头,循声望去!
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如同失控的野兽,从狭窄的巷口里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来!它的车头灯在雨幕中划出两道惨白刺目的光柱,像怪物的眼睛。车身在湿滑的路面上剧烈地扭摆、打滑,轮胎疯狂地空转,卷起大片浑浊的水花,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它失控的方向,正朝着我们这边!
“小心!”顾淮的低吼声在我耳边炸开,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和紧绷!
几乎是声音响起的同时,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我被他握住的手腕上传来!不是牵,而是拽!一股不容抗拒的、保护性的强大力量,狠狠地将我往他怀里一拉!
“啊!”短促的惊呼被堵在了喉咙里。
天旋地转!
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重重地撞进一个坚实温热的怀抱!是顾淮的胸膛!那带着关东煮味道和雨水清冽气息的胸膛!他的手臂瞬间收紧,如同铁箍般牢牢地环住了我的肩膀和后背,将我整个人严严实实地护在了怀里!
紧接着,是他猛地转身,用他宽阔的后背,将我完全遮挡住,直面那辆失控冲来的轿车!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瞬间绷紧的肌肉,坚硬如铁。能听到他胸膛里传来的、同样急促而沉重的心跳声,咚咚咚,撞击着我的耳膜。他身体散发出的热量透过湿透的布料传递过来,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保护性的压迫感。我的脸被迫埋在他的颈窝处,鼻尖充斥着他身上强烈的、混合着汤汁、汗水和雨水的气息,还有……一丝淡淡的、干净的皂角味。
那辆失控的轿车带着刺耳的摩擦声和轮胎烧焦的糊味,几乎是擦着顾淮的后背呼啸而过!车尾甩起的泥水,如同肮脏的瀑布,“哗啦”一声,毫不留情地泼溅在顾淮的整个后背和半边侧脸上!甚至有几滴冰冷的泥点,溅到了我的耳廓上。
车子最终在刺耳的刹车声中,歪歪扭扭地停在了前方十几米的路边,引擎盖冒出缕缕白烟。
世界安静了一瞬。只剩下雨声,引擎盖冒烟的嘶嘶声,还有我和顾淮交叠在一起的、剧烈的心跳和喘息。
我被他紧紧箍在怀里,动弹不得。脸颊紧贴着他颈侧的皮肤,能感受到他急促的脉搏跳动。他环抱着我的手臂收得极紧,紧得有些发疼,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本能反应。
“没事吧?”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带着明显的喘息和紧绷后的余悸。他微微松开了一点力道,低下头,急切地查看我的情况。他的呼吸拂过我的额发,温热的。
我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对上他近在咫尺的脸。昏黄的路灯光透过伞面和细密的雨丝,落在他脸上。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溅上了不少泥点,星星点点地缀在眉骨、脸颊和下颌,非但没有折损他的英俊,反而增添了一种野性的、狼狈的张力。他的头发也被溅湿了一些,几缕黑发凌乱地贴在额角。但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却亮得惊人,像燃着幽暗的火焰,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关切和后怕,紧紧锁住我的眼睛,确认着我的安危。
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和此刻他脸上毫不作伪的担忧交织在一起,巨大的冲击力让我一时失语,只能怔怔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顾淮确认我真的没事,紧绷的身体线条才微微放松下来。他环在我背后的手却没有立刻松开,依旧维持着一个保护的姿态。他转头,目光冰冷地扫了一眼那辆停在路边、还在冒烟的车子,眼神锐利如刀锋。
就在这时,那辆车的驾驶座车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花衬衫、满身酒气的男人跌跌撞撞地爬了出来,脸色煞白,显然也吓得不轻。他扶着车门,看着我们这边,嘴唇哆嗦着,似乎想道歉又说不出来。
顾淮的眼神更冷了,周身散发出一种极具压迫感的低气压。他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低头,再次看向怀里的我,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报警。”
他松开环抱着我的手,从湿透的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就在他手指即将按下屏幕的瞬间——
“别!”我几乎是脱口而出,下意识地抓住了他拿着手机的手腕。
顾淮动作一顿,眉头微蹙,带着询问看向我。
我的脸颊又开始发烫,但这次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一种难以启齿的急切。刚才差一点点就说出口的话,被这突如其来的车祸彻底打断。那酝酿了十年、鼓足了所有勇气才凝聚起来的一点点决心,像被戳破的气球,正在迅速消散。如果再被警察、事故调查这些繁琐的事情耽搁……我知道,过了今晚,我可能再也没有勇气去面对他了。
“我……我没事!真的!”我语速飞快,急切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恳求,“你看,就是一点泥点子!我们……我们走吧?好不好?”我指了指他溅满泥点的后背,又指了指自己,努力证明我们真的“问题不大”。
顾淮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那深邃的眼眸像是能穿透我所有的心思。他看到了我眼中的急切,看到了那尚未完全褪去的惊恐,也看到了那份急于逃离现场、不愿节外生枝的……或许是别的什么。他沉默着,眼神里似乎有复杂的情绪在翻涌。
那个醉醺醺的司机似乎也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地朝我们这边走了几步,含混不清地说着:“对……对不起兄弟……我……我……”
顾淮的目光冷冷地扫过那个司机,又落回到我写满恳求的脸上。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紧,像是在权衡。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最终,他移开了看向司机的冰冷视线,低头对着我,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很轻,带着一丝妥协,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好。”他最终只吐出一个字,收起了手机。不再看那个司机,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他重新握紧我的手,那只手依旧温热而有力,带着一种不由分说的牵引力,拉着我,绕开那辆冒烟的车子和那个失魂落魄的司机,继续朝着前方雨幕笼罩的街道走去。
脚步重新迈开。雨丝依旧淅淅沥沥,敲打着透明的伞面。路灯昏黄的光在湿漉的地面上拖曳出我们长长的、交叠在一起的影子。
劫后余生的心悸感还未完全平复,手腕上他掌心传来的温度依旧滚烫,提醒着刚才那惊险一刻他毫不犹豫的保护。还有……那被打断的、悬在半空的告白。
沉默再次笼罩下来。但这一次的沉默,不再仅仅是尴尬和羞耻,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沉重和后怕。刚才那失控的轿车擦身而过的画面,那刺耳的刹车声,那扑面而来的泥水……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放,每一次都让心脏不自觉地收紧。
我们就这样沉默地走着。走过一个路口,又走过一个路口。离我住的小区越来越近。每一次想开口,那未尽的“喜欢你”三个字就像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勇气在刚才的惊吓和此刻沉重的沉默中,被一点点消磨殆尽。
终于,熟悉的居民楼轮廓在雨幕中显现出来。老式的多层住宅楼,在路灯下显出斑驳的影子。再往前走几十米,就到了。
顾淮的脚步渐渐放缓,最终停在了小区门口那盏光线略显昏暗的路灯下。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脚边汇成一小圈水痕。
他松开了握着我的手。
手腕上那温热的触感骤然消失,留下一点微凉的空气和一丝莫名的空落。我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
顾淮转过身,面向我。高大的身影在路灯下投下一片阴影,将我笼罩其中。雨丝在他身后斜斜地飘落,像一幅朦胧的背景。
他微微低下头,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路灯昏黄的光线落在他脸上,清晰地勾勒出他英挺的眉眼和高直的鼻梁。脸颊和下颌上干涸的泥点依旧清晰可见,深灰色的衬衫前襟被关东煮浸染的大片污渍已经变深、凝结,后背更是被泥水溅得一片狼藉,敞开的领口下,那片冷白的皮肤也沾了点点污迹。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却又奇异地不显颓唐,反而有种历经波折后的、沉静的疲惫感。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像蒙上了一层薄雾,里面翻涌着太多我读不懂的情绪——有关切,有询问,有等待了太久而沉淀下来的无奈,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伞下的空间安静得只剩下雨声和我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被他这样专注地凝视着,刚才车祸的惊悸和未出口告白的遗憾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张力,几乎要将我压垮。
我承受不住这样的注视,仓惶地垂下眼帘,盯着自己同样沾了泥点的鞋尖,手指用力地绞着衣角,指节泛白。喉咙干涩得发疼,那句盘旋了十年的话,在舌尖滚了又滚,却始终被无形的枷锁禁锢着,沉重得无法吐出。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沉默溺毙的时候,他开口了。
声音很低,带着一种被雨水浸润过的沙哑,像砂纸轻轻摩擦过寂静的夜,清晰地穿透淅沥的雨声,落在我耳边:
“林小鹿。”
我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跃出喉咙。下意识地抬起头。
路灯昏黄的光晕里,他微微垂着眼睫,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眸中翻涌的情绪,只留下一种沉静的、近乎温柔的专注。他看着我,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
“现在,能好好告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