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韵溪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这一次,换我抓紧你 ”

发布时间:2025-06-23 02:48  浏览量:3

番外篇:这一次,换我抓紧你

深夜的别墅静得只剩下中央空调低微的送风声。温寒臣扯松了领带,带着一身清冽的寒露和淡淡的酒气,悄无声息地推开主卧的门。壁灯调至最暗的暖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大床,苏韵溪侧身熟睡,呼吸均匀。在他们两人中间,五个月大的温小砚裹在柔软的云朵般的小被子里,只露出一张睡得红扑扑的小脸,像只饱满甜润的水蜜桃。

温寒臣冷硬了一整晚谈判桌的轮廓瞬间柔和下来。他俯身,带着薄茧的指尖极轻地碰了碰儿子细嫩温热的脸颊,那触感柔软得不可思议,瞬间熨平了他眉宇间最后一丝疲惫。一天的刀光剑影,似乎都在这一刻被彻底隔绝在外。他无声地笑了笑,准备去隔壁客房洗漱。

就在他直起身的刹那,指尖无意中再次掠过温小砚的额头。

滚烫!

那温度透过皮肤猛地刺进神经,温寒臣的心脏骤然一缩,几乎停跳。他猛地矮身,大手急切又小心翼翼地覆盖上儿子的额头——不是错觉!那热度灼人,甚至能感觉到细微的震颤。

“韵溪!”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绷紧的钢丝般的急迫,“醒醒!小砚发烧了!”

苏韵溪几乎是弹坐起来,睡意瞬间被惊飞。她伸手一探,脸色瞬间白了:“怎么这么烫?!刚才还好好的!” 她慌忙掀开被子,小家伙浑身滚热,呼吸急促而浅,小眉头紧紧皱着,显然很不舒服。

“退烧贴!药箱里有退烧贴!”苏韵溪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翻身就要下床。

“来不及了!”温寒臣当机立断,一把将滚烫的小身体连同小被子一起稳稳抱起,“直接去医院!”他动作快得惊人,一手抱紧儿子,另一手已经抓起床头柜上的车钥匙。

苏韵溪胡乱抓了件外套披上,紧跟在他身后。深夜的别墅走廊只回荡着两人急促凌乱的脚步声。温寒臣抱着儿子的手臂绷得死紧,那小小的、滚烫的生命依附在他怀里,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像重锤砸在他心上。电梯下降的几秒钟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金属门映出他紧绷如铁的下颌线,和眼底深处翻涌的焦灼。

车子引擎发出低吼,撕裂寂静的夜,箭一般冲入沉沉的黑暗。温寒臣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目光死死锁在前方被车灯劈开的道路上。城市的霓虹在他紧绷的侧脸上飞速掠过,留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开快点!再快点!”苏韵溪的声音绷在喉咙口,眼睛死死盯着后视镜里温寒臣紧绷的侧脸。

“别慌。”温寒臣的声音低沉沙哑,更像是在命令自己,“系好安全带,抱稳他。”他脚下油门踩得更深,黑色的车身在空旷的街道上化为一道模糊的残影,每一次精准的变道和加速都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苏韵溪紧紧抱着儿子,能感觉到他小小的身体在自己怀里微微地、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寒臣!”她失声惊叫,心脏几乎跳出喉咙,“小砚他…他好像在抽!”

温寒臣从后视镜里飞快地瞥了一眼,只看到妻子煞白的脸和怀里那令人心惊的微小颤动。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从脊椎直冲头顶。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锐响,车子以一个近乎漂移的角度拐进儿童医院急诊通道。

“医生!护士!”温寒臣抱着孩子冲下车,嘶吼声在深夜空旷的急诊大厅里撞出令人心悸的回响。他高大的身影带着一种摧枯拉朽的压迫感,瞬间吸引了所有值班人员的注意。

训练有素的医护人员迅速围拢。温小砚被小心地接过去,放在移动病床上。苏韵溪的手紧紧抓着温寒臣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里,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浮木。温寒臣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那力道大得惊人,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濒临崩溃的支撑。他紧跟着移动病床,目光须臾不离儿子烧得通红的小脸,看着护士迅速解开襁褓,将小小的身体连接上监测仪器,冰凉的听诊器贴上滚烫的胸口。

“高热惊厥!体温多少?”医生语速极快。

“在家量…没来得及…摸着至少四十度!”苏韵溪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立即物理降温!准备镇静剂!抽血化验!”医生一连串指令下达。小小的温小砚被迅速推往急救室,门在温寒臣和苏韵溪面前“砰”地一声关紧,隔绝了他们的视线,只剩下门上刺目的红灯,像一只冰冷窥伺的眼睛。

时间被拉长、凝固。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得令人窒息。苏韵溪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去,双手捂着脸,压抑的呜咽从指缝里漏出来,肩膀不住地颤抖。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冷静和骄傲。那个在她肚子里拳打脚踢、生下来皱巴巴像只小猴子、如今会对着她咿呀傻笑的小人儿,此刻就在那扇门后,承受着她无法想象的痛苦。

温寒臣没有坐。他像一头焦躁困顿的雄狮,在紧闭的急救室门前狭窄的走廊里来回踱步。昂贵的皮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哒、哒”声,每一步都踏在紧绷的神经上。他扯开了勒得他喘不过气的领口,昂贵的丝质衬衫领口被扯得变了形。他抬手,烦躁地扒拉着自己一丝不苟的头发,瞬间变得凌乱不堪。那双在商场上洞悉一切、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死死盯着那扇门,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里面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无力感。

每一次门内隐约传来器械的轻响或模糊的人声,他全身的肌肉都会瞬间绷紧,脚步猛地顿住,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然后又失望地继续踱步。那“哒、哒”的脚步声,成了死寂走廊里唯一折磨人的节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急救室的门终于开了。一位戴着口罩的医生走出来,额头上带着薄汗。

温寒臣和苏韵溪像被按了开关,同时弹了起来,扑到医生面前。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温寒臣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暂时稳定了。”医生摘下口罩,露出疲惫但还算平静的脸,“高热惊厥已经控制住,用了药,惊厥停止了。体温还在39度以上,但物理降温和药物都在起效。抽血结果初步看是病毒性的,还需要进一步观察,警惕反复惊厥和并发症。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但需要留院密切观察。”

“没有生命危险”几个字像一道赦令。苏韵溪腿一软,差点瘫倒,被温寒臣眼疾手快地一把架住。她靠在他臂弯里,大口喘着气,眼泪终于汹涌地流了下来,是恐惧过后的虚脱。

温寒臣紧绷的肩线似乎微微垮塌了一丝,但眼底的猩红并未褪去。他扶着苏韵溪坐到旁边的长椅上,声音依旧紧绷得厉害:“谢谢医生。我们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孩子需要安静,稍等护士会通知你们转入观察病房。”医生交代完,又匆匆离开。

短暂的希望过后,是更深的等待煎熬。温小砚被转入了一间单独的观察病房。小小的身体躺在宽大的病床上,显得格外脆弱。高烧未退,小脸依旧通红,额头上贴着退烧贴,手背上扎着留置针,连接着输液管。他沉沉睡着,呼吸虽然还有些急促,但比之前平稳了许多。

苏韵溪坐在病床边,小心翼翼地握着他没有扎针的那只小手,指尖冰凉。她低着头,长久地凝视着儿子,眼泪无声地滑落,砸在洁白的被单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病房里只剩下监测仪器规律的、微弱的滴答声。

温寒臣站在靠窗的位置,背对着病床。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和城市遥远的灯火。他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肩膀绷得像一块冷硬的岩石。他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凝固。

突然,监测仪发出一声轻微的异常提示音。声音不大,但在极度敏感的寂静中,如同惊雷炸响。

温寒臣猛地转过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几步跨到床边,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屏幕,又紧张地看向儿子的小脸。温小砚只是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小脑袋,发出一声细微的哼唧,仪器很快恢复了平稳的节奏。

然而,就是这一下异常的提示音,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要是出事…”

温寒臣的声音骤然响起,沙哑得像是被粗粝的砂石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他猛地抬手,紧握的拳头裹挟着积压了一整晚的恐惧、自责和无边的暴戾,狠狠地、毫无保留地砸在冰冷的、坚硬的墙壁上!

“砰!”

一声闷响,在寂静的病房里震得耳膜发颤。

苏韵溪惊得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只看到温寒臣那只砸在墙上的手,指关节处瞬间皮开肉绽,鲜红的血珠迅速渗出、汇聚,沿着雪白的墙壁蜿蜒滑下,留下几道刺目的红痕。

温寒臣却浑然不觉疼痛。他维持着那个拳头抵墙的姿势,宽阔的肩膀剧烈地起伏着,如同濒死的困兽。他低着头,额前凌乱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哽咽声断断续续地从他喉咙深处挤出来。

“…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这句话,轻得像一声叹息,又重得像千钧巨石,沉沉地砸在苏韵溪心上。

她看着他颤抖的肩膀,看着他指节上刺目的鲜红,看着他从未在人前展露过的、如此彻底的崩溃。一瞬间,时光仿佛倒流。

三年前那个冰冷刺骨的雨夜,她在浴室里,失去那个意外怀上又意外失去的孩子。门外,也守着一个人。她痛得蜷缩在冰冷的地砖上,意识模糊时,似乎听到过门外压抑的、沉重的呼吸,还有身体滑坐在地的轻微摩擦声。当时她满心怨毒,以为那只是他冷酷的监视。如今这相似的崩溃就在眼前,那模糊的记忆碎片骤然变得无比清晰——原来他也会害怕,会这样无声地守着,会这样痛苦地承受。

只是那时,隔着一扇门,她看不见他的眼泪,也看不见他此刻指节上淋漓的鲜血。

温寒臣的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那压抑的哽咽声像钝刀子割着空气。苏韵溪慢慢站起身,走向他。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带着微微的迟疑和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覆盖在他那只紧握的、染血的拳头上。她的手心冰凉,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和湿黏的血迹时,两人都轻微地瑟缩了一下。

温寒臣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眼睛里一片狼藉的痛楚和茫然,像迷失在暴风雨中的孤舟。

苏韵溪迎着他破碎的目光,没有移开。她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将他紧握的、自残般抵着墙壁的手指,一根一根,小心翼翼地掰开。冰冷的墙壁上,那几道蜿蜒的血痕像无声的控诉。然后,她将自己的手指,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微颤,慢慢地、坚定地,插进他冰冷僵硬的指缝间,紧紧扣住。

那只受伤的手,血迹沾到了她的手指上,温热的,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温寒臣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和温度烫到。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又猛地看向苏韵溪的眼睛。那双曾经盛满怨怼和疏离的漂亮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着他狼狈不堪的倒影,还有一层他从未见过的、复杂的水光,像是冰层下终于涌动的暗流。

“温寒臣,”苏韵溪的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这一次,换我抓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