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岁看到夫君亲手写的族谱,上面子孙繁盛,而我则从正妻变外室
发布时间:2025-07-17 20:57 浏览量:8
都说人在弥留之际,会吐露心底最真的话语。可我的胸腔里翻涌的只有怒火,喉头却像被哽住般发不出声。
我躺在雕花木床上,眼皮似有千钧重。
意识却如明镜般澄澈。能听见孩子们在床边压抑的啜泣。
"母亲,您再撑一撑,父亲就快到家了。"
"您不想和父亲说句体己话吗?"
我用尽浑身气力掀开眼皮,目光穿透雕花窗棂,望向天际。
想啊。如何不想亲自问问裴景晨,为何要这般待我。意识消散前的画面走马灯般浮现。
那是庄严的裴家祠堂,泛黄的绢帛族谱,还有那些陌生至极的名字……
四十载光阴,我嫁作裴家妇。
他志在庙堂,长留京城为官。
公婆却执意守着扬州老宅。我便留了下来,晨昏定省侍奉双亲,含辛茹苦抚育稚子。这一留,便是半生光阴。如今我已六十有三。送走公公后,又伺候婆婆直至终老。
这般年纪还要承受婆母苛责,实属罕见。
半年前婆母西去,我原以为能赴京与夫君团聚。
谁料在整理祠堂时,触到那本尘封的族谱。绢帛上,裴景晨的名字旁,妻位赫然写着陌生女子名讳。下方列着整整齐齐的子嗣名讳。
字迹遒劲,分明出自裴景晨之手。我攥着族谱反复翻找,从晌午到日暮,直到月华满室。
终是不得不信。上面既无我名,亦无我儿女孙辈的痕迹。
走出祠堂时,天旋地转。再睁眼已是回光返照之际。
面对死亡,我并无惧意。只是不甘。不甘远在京城的裴景晨,连当面对质的机会都不给我。眼皮沉重如坠铅,勉强掀开一线。
只来得及望见窗外飞花如雪。女儿凄厉的哭喊声中,我这荒唐一生终是落幕。
魂魄离体时,胸中怨怼如潮水般疯涨。望着京城方向,忽然涌起执念。
既然他不来,我便自己去寻真相!
魂魄飘飘荡荡,不知经过多少时日。待到尚书府门前,正见裴景晨握着我的讣告。
"回去看看罢,毕竟夫妻一场。"
温婉的老妇人为他整理衣襟:"此刻启程还能赶上葬礼。"
裴景晨皱眉:"你才是我的正妻,她算什么妻子?"
"她侍奉公婆四十载,为你生儿育女。"
老妇人轻拍他肩:"辛苦半生,连个名分都未得。"
"到死都是外室,当真可怜。"
裴景晨神色冷峻,语气却温柔:"各人有各人的命数。"
"扬州路远,你近年身子又弱,我如何放得下心?"
老妇人笑靥如花,不再相劝。
我望着他们相依的身影,耳畔轰然作响。他竟真在京城另娶!
未及回神,几对中年夫妇携着少年少女来请安。看他们其乐融融的模样,我如坠冰窟。
原来那些名字都是真的!
那我和我的孩子们,究竟算什么?
四十年如一日侍奉婆母,无怨无悔。到头来竟是活在裴家编织的谎言里!
悲愤交加,怨念冲天。我双目赤红,周身煞气翻涌。
凭什么!凭什么我劳苦一生,好人竟无好报!
嘶吼着冲向那对男女……
"阳寿已尽还不速速往生,竟敢妄动杀念,真当魂飞魄散是儿戏?"
锁链破空而来,阴差厉喝震耳。
我仰头望去,泪中带血。
"我不服!生前受骗,死后还要遭此不公!"
话音未落,天色骤变。
鬼差轻叹,将我引至城隍面前。
城隍见我形容可怖,煞气缠身,已然成厉鬼之相。
"怨念不消,难入轮回。"
他指尖轻点,金光流转:"便再给你一次机缘。"
细雨纷飞,金芒落满周身。
再睁眼时,我正与人相拥而眠,满室旖旎。
酒气与熏香缠绵,被褥凌乱不堪。指尖触到光滑肌理,我猛然惊醒。
躺在我身边的,正是年轻时的裴景晨。
呼吸一滞,只觉造化弄人。前世临终的痛楚犹在,那些画面清晰如昨。
我知道这不是梦境,是真真切切活过一世,又得重生。
酸楚与恨意涌上心头,我以袖掩面无声啜泣。若天意让我重来,为何不早些醒来?
为何偏偏是这荒唐一夜之后?
前尘往事如阴云压顶。
悲恸如潮,我捶打胸口难以自抑。就是这一夜,我与裴景晨中了合欢散。婚前失贞,让我在裴家抬不起头。
"未过门便失了清白,这样的女子该沉塘!"
婆母的咒骂犹在耳畔:"若非景晨求情,我定要打死你!"
那时我羞愤欲死,只觉无颜见人。
后来裴景晨说:"母亲应允你进门,只是婚事从简,莫要怨我。"
当时我惊惶不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只要你心里装着我,其他都不重要。"
不在意婚事简陋,不在意婆婆苛责。
可我这辈子掏心掏肺伺候婆婆,终究没换来裴家半分真心。
望着香炉里最后一缕青烟消散,我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上辈子只顾着与裴景晨圆房的羞涩,如今回想起来,那夜的失控分明透着蹊跷。
我抬眼打量裴映辰,他依旧眉眼清隽如画,像不沾尘世的谪仙。
说来也怪,前世进京前,我们倒有过一段耳鬓厮磨的时光,那是记忆里唯一温暖的片段。
后来……
我迅速穿好衣衫,悄悄退回自己的院子。偌大的裴府,我住的厢房最是偏僻。
冷清的房间里,我望着斑驳的窗棂,心头泛起酸涩。
曾经扬州首富的千金,如今竟落得这般境地。
几年前,父亲因涉嫌私吞国库银两被押解进京,途中意外跌落山崖,尸骨无存。母亲闻讯殉情,只剩未及笄的我孤身一人。百年杏林孟家,就此轰然倒塌。
因着与裴家的婚约,母亲临终前将我托付给裴家。
前世我总觉自己幸运,遇着真心待我的夫君,还有刀子嘴豆腐心的婆婆。如今细想,桩桩件件都透着古怪。
孤女携着巨额家产,这样的标签本就引人垂涎。
回想起前世被蒙蔽的日子,只觉可笑又可悲。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那是她的命。"裴景晨冷漠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我眼眶一热,泪水簌簌落下。凭什么我要认命?既然重活一世,我定要改写这命运!
我深吸一口气,决心彻底改头换面。
这次绝不能让裴家人知晓我与裴景晨的关系,若被他们发现,要么被迫嫁人,要么身败名裂。
可心口还是泛起细密的疼,手指不自觉抚上小腹。
上辈子,我就是在这时怀上了那对孩子。他们乖巧懂事,即便我被婆婆禁足扬州,也始终陪在我身边。
但这么好的孩子,却一辈子被人轻视,顶着外室子的名头。想到死后在京城目睹的一切,我猛地擦干眼泪,目光坚定:我的孩子只是我的孩子,与裴家再无瓜葛!
天边泛起鱼肚白,晨星还未隐去。
我揣着母亲留下的嫁妆单子,悄悄离开裴府。在官府备案后,已是暮色四合。刚走到家门口,就看见丫鬟急得团团转。
"孟姑娘,可算回来了!"丫鬟语气焦灼,"老爷夫人和少爷等您一整天了!"
"您清早就不见人影,连句话都没留,太没规矩了。"
听着丫鬟的抱怨,我脚步一顿。连裴府的丫鬟都敢对我颐指气使,上辈子我真是瞎了眼,竟看不清自己在裴家的地位。
我沉着脸穿过回廊,回到困了我一辈子的后院。
裴府朱漆碧瓦,庭院深深,此刻在我眼里却如吃人的巨兽。
"知梨,你去哪儿了?"裴景晨急匆匆迎上来,神情激动,"父亲母亲等你一天了!"
我平静地走进堂屋,脊背挺得笔直:"有事吗?"
"你这什么态度!见了长辈都不行礼?"
裴老爷脸色一沉,"这般没规矩,难怪会做出那种丢人的事!"
"知道你父母走得早,没人教你规矩,但如今住在裴家,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裴夫人脸色铁青。
我冷眼看着这对虚伪的夫妻:"这话从何说起?我怎的丢人,怎的不要脸了?"
"我虽住在裴家,但吃穿用度全是自己的嫁妆,每年给各位的礼物也远超房租吧!"我不顾他们骤然僵硬的神色,转身看向裴景晨。
"你父母这般羞辱我,你竟……等等,你脖子上是什么?"我死死盯着他颈间的红痕。
"裴景晨,我们都快成亲了,你竟出去偷腥!"
裴景晨脸色大变:"知梨,你胡说什么?昨夜明明是你……"
"荒唐!昨夜我算账到深夜,早早就歇下了,怎会和你在一起?"我冷笑一声:"我是女子,你莫要污我清白!"
裴景晨身形晃了晃:"不、不可能……"
"看来你不仅风流成性,还是个敢做不敢当的懦夫。"
我掏出袖中的玉佩:"裴景晨,你是知道两家约定的。"
"婚约定下时,我父母就要求你四十无子才可纳妾,不可沾染其他女色。"
"既然你已有别的女人,我也愿意成全你。"
我看着裴家人惊疑不定的脸色,心中畅快:"今日大家都在,索性把话说开。"
"裴景晨婚前毁诺,破坏两家盟约,这桩婚事,就此作罢!"
"从今往后,你我两家,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我目光如炬,掷地有声。
"什、什么?"裴景晨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瞪着我:"知梨,你在说什么?"
"昨晚你与我在一起,你不承认,现在还要退婚?"
"我说了,昨晚我没和你在一起。"
我眼中的鄙夷毫不掩饰:"裴景晨,你就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我儿子负心?"
裴夫人尖叫一声:"我们不嫌弃你婚前失贞,不守妇道,你还倒打一耙!"
我怒火中烧,几乎要喷出火来:"夫人为何一口咬定我失贞?"
"你们一家这般毁我清白,是要逼死我不成?"
我每说一句,便逼近一步,直到站到她面前:"你这么肯定……难不成,你使了什么手段害我?"
"你们竟如此狠毒,我孟知梨就是拼上性命,也要讨个公道!"
"你、你想做什么?"裴夫人面如土色,慌忙后退:"你还想动手?"
"动手?"我逼近两步,厉声喝道:"我要把你们全都告到官府,让你下狱!"
"不行!"裴夫人脱口而出:"不能去官府!"
是啊,去了官府,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要先关进大牢。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何况看她心虚的模样,根本经不起查。
裴家要脸面,裴景晨还想清清白白做官。我赌的就是他们不敢见官。
"不去衙门也罢,痛快退亲。"我冷眼望着面前令人作呕的裴家人,指尖掐进掌心。
"我心意已决,这婚必须退。"
"知梨,你何苦如此?"裴景晨眼眶泛红,作出一副痛心模样:"纵使我犯了错,那也是意外……"
"我保证绝无下回,此生只你一人。"
我望着他故作深情的模样,胃里翻涌。说得倒好听,待他进了京城见到达官贵女,哪里还看得见我。想起前世被蒙骗的一生,我冷笑一声,眼底尽是轻蔑。
"因为我信不过你,看见你就反胃。"
"你瞧不起我儿子?"裴夫人被我鄙夷的眼神激得跳脚:"你算哪根葱?罪犯遗孤也配肖想我儿!"
"实话告诉你,我家景晨是要配高门贵女的!"她叉着腰冷笑:"便是给你做妾都不配!"
裴夫人脱口而出:"你这样的出身,只配当个见不得人的外室!"
夜色如墨,我转身最后看了裴景晨一眼。只这一眼,便够了。
"裴景晨,这就是我非要退婚的缘由。"
"你们全家,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
我举起订婚信物狠狠砸向地面!玉碎契销,恩断义绝!
"退婚!"
裴景晨双目赤红,几乎要呕出血来:"知梨……"
我含着泪甩了他一记耳光!"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最毒不过负心人。
上辈子,他是如何一边享受我的付出,一边心安理得地欺骗我?装什么情深似海!
"不止要退婚,这些年托付给裴家的嫁妆,我都要如数取回。"我展开早已备好的嫁妆清单,纸页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我已去衙门公证存底,每件物件都有记录可查。"
"裴夫人,你好生准备,明日一早我便来清点。"
"你胡说!你们孟家哪还有什么产业!"裴夫人声音尖锐:"你在裴家白吃白住三年不要钱?"
"我在裴家花了多少银钱,你我心中有数。"我寸步不让:"当年我娘给我留了多少嫁妆,我更是一清二楚!"
昨夜我辗转反侧,终于将这家人心思猜透。
他们嫌我是商户孤女,配不上前程似锦的裴景晨。
却又觊觎我身后万贯家财。
是,当年爹爹获罪,官府抄了孟家部分产业。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母亲早为我备下丰厚嫁妆,藏在各处庄子铺面里。
裴家既想要钱,又不想要人。
这才想出这等毒计,让我自甘委曲求全。
草草成亲却不入族谱,我倒贴银钱供他们享乐。
裴景晨则在京城清清白白另娶贵女。
当真是算盘打得叮当响。
"裴夫人,我如今不是孩童,也不再懵懂。"我冷笑一声,甩袖离去。
次日天刚蒙蒙亮,我便起身清点嫁妆。
"知梨、你要往何处去?"
裴景晨如影随形跟在身后:"离了裴家,你如何生存?"
"离了你们,我自会活得更好。"我嗤笑:"裴景晨,从前你们总觉着,我是走投无路才投奔裴府。"
"都认为即便我受尽委屈,也离不开这牢笼。"
"可你瞧,我有手有脚,更有万贯家财,何处不能安身?"
清点完毕,我将单子收进袖中,看着仆从将嫁妆一箱箱搬出去。
"我决定重开孟家药铺,继承爹爹遗志。"
"荒唐!"裴景晨震惊:"你又不懂医术,如何做得?"
"如何做不得!"我打断他,似笑非笑:"谁说我不懂医术?"
正因我精通医理,才让上辈子的公婆活到古稀之年。
可惜一片真心喂了豺狼。
这一世,我绝不会再为裴家人浪费半分医术。
倒要看看,裴家二老,这世能活到几时。
"我不但要重开药铺,还要去京城开。"
我背起包袱,笑声清亮:"不止开药铺,还要为爹爹翻案!"
裴景晨,这次我倒要睁大眼睛看看。
离了这裴府,我的命运究竟会如何改写。
京城虽大,居之不易。
可听说那皇城根下,天高地阔,自由自在。
我将能变卖的嫁妆尽数换成银票。
这一世,我谁都不信,只信掌中银钱。
握紧银票与几箱家传医书,我踏上进京之路。
上一世,我到死都没能踏足京城。
裴家人说我命该如此。
这一世,我自己来了。
我翻着泛黄的医书,马车晃晃悠悠行在官道上。
修缮房屋、采买药材……
要做的事太多,我在心里细细盘算。
替父翻案最难,我却最有把握。
我知爹爹是冤枉的。
前世肃王周度临临终前,曾平反几桩先帝旧案。
其中便有我爹的案子。
据他所说,先帝晚年迷信妖道,为炼制长生丹药,四处搜刮珍稀药材。
此事隐秘,先帝用私库采买,可随着药材愈发昂贵,国库难以支撑。
恰逢朝中奸佞设局,借此贪污银钱。
这才将几个大药商下狱问斩,抄没家产。
前世爹爹平反时,我已人到中年。
那时我被困内宅,上有老下有小,无力重振孟家。
最要紧的是,公婆不许。
"哪家媳妇抛头露面给人看病?你不要脸,景晨和孩子们还要脸呢!"
只这一句,便让我熄了心思。
我苦笑摇头,暗骂前世愚钝。
低头还想再看医书,忽听车外惊呼,马匹嘶鸣。
"东家,前面有人!"
老车夫惊呼,我忙掀帘下车。
天色已暗,原计划去前方村庄投宿。
却见路边草丛里躺着个人。
我小心凑近查看,借着月光看清那人面容时,不禁瞪大眼睛——
竟是肃王周度临!
看着前世威风八面的肃王,此刻满身血污,面色惨白如纸。
我忙让车夫将他搬上马车。
医者仁心,何况他前世对我有恩。
这一世替父翻案,说不定还要借他之力。
我岂能见死不救?
刚要伸手解开他衣衫查看伤势,却见原本昏迷的人突然暴起,杀气凛然:
"何人!谁派你来的!"
我惊得后退半步,手上一用力,竟将他衣衫撕开。
恰在此时,马车门被猛地拉开:"东家,找到投宿的……"
我与周度临愕然转头,正对上车夫和村民震惊的目光。
"这……二位感情真好。"
村民憨厚一笑,乐呵呵看着我们。
我讪讪收回手,将周度临的衣衫拢好。
"是,我们是夫妻。"
"我夫君受伤了,还请村长烧些热水,我替他处理伤口。"
周度临面色阴沉,刚要开口,被我指尖一点穴位,顿时动弹不得。
高大身躯顺着我的指尖,轰然倒回垫子上。
他昏迷前最后一刻,仍死死瞪着我,满眼惊愕。
再醒来时,已是次日黄昏。
马车晃晃悠悠行在官道上,直奔京城。
周度临面色复杂:"多谢姑娘相救。"
我望着他防备的眼神,心中暗笑。
"你莫怪我唐突了名声才好,昨夜情况紧急,还请王爷莫怪。"
"你怎知我是王爷?"
他神色骤变,目光如刀锋般锐利。
我指了指他腰间晃动的玉佩:"龙纹非寻常百姓可佩,再看你这般年纪,总归不是皇子……"
话音未落,他面上闪过一丝窘迫,指尖无意识攥紧衣摆:"是在下失礼了。"
"只是觉得蹊跷……"
他忽然陷入沉思,声音轻得像风,"你怎会出手救我?"
"上一世……分明无人相救……"
"那是自然,上一世我根本没进过京城。"
话一出口,我们同时僵住。
他躺着,我坐着,四目相对的瞬间,瞳孔里映出彼此惊愕的模样。
这竟是两个重活一世的人!
"上一世,我倒在路边整整一日,直到次日下午才被路人发现。"
我喉头一哽,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上一世我蠢钝如牛,被人骗了终生,至死都没踏出过扬州半步。"
事已至此,再无需遮掩。
我将前世的不甘与怨怼尽数倾倒,连半分细节都不曾遗漏。
"王爷素来心怀正义,上一世素未谋面,尚肯为我父亲翻案!"
后听闻久未上朝的肃王,一上朝就捅破了天。
先帝末年竟然痴迷妖道,妄求长生!
不仅如此,牵扯到十几条人命的药商答案,竟然是冤案!
接二连三的消息震惊朝野。
自古子告父就是忤逆,更何况是牵扯到先帝。
皇家素来要脸,赏也是赏,罚也是赏。
肃王不惧圣上震怒,执意要翻出旧案,将先帝时期的华丽外衣撕碎。
此事一出,引发朝中震荡。
我虽不做做官,却也听说很多。
周度临确实很忙,忙着审案,忙着应对朝内舆论。
忙着……承受皇上和太后的怒火。
我心中感动,只能苦苦钻研医书,不断完善他的药方。
案子大白那天,裴景晨抱着一个箱子来到药铺。
他的脸色全是愧疚,沉默许久才开口。
“你说的都是对的。”
“知梨,这是孟家的财产,都在这里了。”
我看着他衣着狼狈,脸上还有伤痕。
想必跟家里发生了不小的冲突。
“房产和地契都在,只是首饰和钱财被母亲花了许多。”
他无地自容:“我、我能一定会还给你的。”
“不必了。”
我接过箱子,不想再追究。
穷狗入巷必遭反噬。
我不想再跟裴家有任何牵扯。
“知梨……你、是不是也做过一个梦?”
我猛地一震:“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突然这么坚定要退婚,还那样厌恶我,恨我。”
“直到我上次回家质问母亲,跟母亲发生争执,不慎跌入池塘……”他面色苍白,哽咽开口:“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我、我不好,很不好。”
他双手捂住脸,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我不相信我会那么对你……那不是真的,是吗?”
他脸上布满斑驳的泪水,肩膀不停的颤抖:“我们不会是那样的结局……我不会是那样的人。”
他的眼眶通红,平日里清高倨傲的脸上满是祈求。
他想让我告诉他,他梦见的是假的。
“是真的。”
我的心酸涩痛苦:“是真的。”
我也曾经希望,上一世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什么都是假的。
可惜不是的。
我的痛苦是真的,我的不甘、愤怒、绝望、怨恨都是真的。
“上一世,我被你们全家玩弄在股掌之间。”
“到死,我都是含恨而终。”
我苦笑:“我死后,还去了京城,想要亲口问一问你,为什么。”
“可是却看见你们三代同堂,全家阖乐。”
裴景晨动了动嘴,声音嘶哑:“对不起……对不起。”
他跪在地上,控制不住的痛哭:“我对不起你……”我静静站在他面前,心里说不出的悲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平静下来。
“知梨,我知道错了,这一世我断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他站起来,目光坚定:“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给我个机会,我会好好待你,还有我们的孩子……”他看向我隆起的腹部,目光温柔:“我现在已经知道了,这是我的孩子。”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道包含怒气的声音。
“裴公子哪来的毛病,怎么到处认孩子?”
周度临衣衫染血,面色难看:“本王的孩子,怎么就成了你的孩子?”
“不可能!”
裴景晨急急看向我:“这就是那一晚的孩子!”
“知梨,你说,这是谁的孩子?”
我顶住四道充满压力的目光,走到周度临身边。
“裴公子,我梦醒的比你早,那一晚确实不是我。”
“我腹中孩子,确实不是你的。”
周度临唇角微勾,紧紧握住我的手。
“不可能!”
裴景晨像是受到了打击:“我们四个月前才……是呀,你们四个月前才退婚。”
周度临眉尖微挑:“你们一退婚,我们就成亲了。”
他低沉的笑声洒在我耳边:“娘子这样好,我一刻都等不及。”
“你瞧,一成亲,娘子就替我们家传宗接代了。”
裴景晨踉跄后退,不停摇头:“不可能,这不是真的……”揽在腰间的手一紧,我的心猛然一跳:“是真的。”
我的脸红的像要滴血:“我已经有孕三月了。”
裴景晨愣在当地,神情凄苦。
我实在不愿意看他这副假装深情的样子。
“你我无缘,你不必再来了。”
我刚想转身,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既然你们到了京中,我也好上门讨债。”
“讨债?”
裴景晨茫然抬头:“向谁讨债?”
我定定看着他,微微一笑:“向你们家。”
“扬州的债你们还清了,京城的债你们还没还呢。”
不理会裴景晨震惊的脸色,我笑着反问:“难道你还不知道?”
“京城物价这样贵,你以为你们住在谁的房子里?”
“这裴家在京中的宅子,庄子,铺子,吃穿用度全用的孟家产业啊!”
孟家的铺子曾经遍布几十个城镇,在几十个城镇都有房产。
当初考虑到未来姑爷可能会进京,母亲未雨绸缪,早早在京中给我备好了家业。
上一世,他们就是用着这些家业,在京中娶妻生子。
可悲,可笑。
可恨我在看到那张族谱之前,还担心过他自己在京中孤单。
那时候,我甚至想着,哪怕他在京中悄悄纳了妾,我也能理解他。
可是万万没想到,我才是没有名分的外室。
“不可能!”
裴景晨失魂落魄,踉跄离开。
我看向还揽在腰间的大手,脸色尴尬:“人走了,可以放手了。”
周度临神色不变,强硬拉着我回后屋:“你有身子,还敢往上冲?”
“王爷管的有点多。”
我极力掩饰自己的羞意,却被周度临的轻笑打破:“真不打算求我?”
“你求求我,我可以跟你成亲。”
“用不着王爷操心!”
我板着脸推开他:“别闹了,快去准备药浴扎针!”
“早就准备好了。”
周度临大咧咧扯开衣襟,坐进热气腾腾的药桶,一副任我为所欲为的样子。
我凝心静气上前一步,却见手下的肤色越来越红。
药浴微烫,雾气氤氲里的周度临……莫名色气。
随着金针扎入,他的皮肤轻轻颤抖,随即轻轻哼了出来:“嗯……”我心中一颤,差点扎错了穴位。
“你、你干嘛发出这种声音!”
我色厉内荏,掩饰自己的心慌。
“前世今生,你是唯一这样近我身的女子。”
周度临微红的眸子裹着潮气,眼尾泛起微红:“孟大夫,你可要轻些……疼惜我。”
他声音低哑,像是一把钩子轻轻勾进我心里。
我慌乱颤抖,竟然多扎进半寸!
“啊……对、对不起!”
我脑袋“轰”的一下,手忙脚乱道歉。
“无妨……”他眉眼流转,含笑的目光在我通红的耳垂上,停留许久。
真是见了鬼了,我怎么能对病患害羞?
那天之后,我开始躲着周度临。
这算什么事,我一世医名,可不能砸在他身上!
我眼神躲闪,不与他说话,只专心查看医书。
周度临却好像心情很好。
他不急不躁,看我的目光总是笑意吟吟。
直到半月后他将我堵在角落。
“有好消息。”
我心中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他握住我的手:“是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你爹的案子准备好了。”
我心猛然一震,激动追问:“真的?”
“嗯,明日之后我会很忙,等到下次见面,你爹就可以恢复清白了。”
他笑着摸摸我的头:“你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
我扬起手里的医书,激动不已:“我找到了医治你的方法了!”
“这上面说,只需要按时服药,定期针灸就可以。”
“你以后不必住在药铺了,可以回王府居住了!”
话音刚落,周度临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
“我们身份不匹配,我还未婚有孕……”我的眼泪簌簌而下,痛苦看着他。
他是王爷,我是商女,我还怀着别人的孩子。
身份、地位,还有我本身,都是阻碍。
“周度临,我这两个孩子特别好,我不会舍弃他们的。”
我既然决定要生,就会对他们负责,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舍弃他们。
“谁要你舍弃了?”
他笑着摸了摸我的肚子:“我也很喜欢孩子。”
“可是、这对你不公平,就算我们在一起,我也不会为你再生孩子了!”
我捂着脸痛哭:“周度临,我重活一生,有很多事想要做……我不想把事情浪费在后宅争斗,浪费在接连生孩子,养孩子身上!”
你瞧,我是多么自私的一个女人。
我哪里配得上他对我的喜欢。
周度临沉默许久,突然问我:“你上一世,难道没有听说我的事?”
什、什么事?
“上一世肃王周度临,到死都没有娶妻,更没有生子。”
他停了许久:“知梨,我根本就没有生育的能力。”
“什、什么?”
我愕然抬头,泪珠还挂在眼睛上。
“再告诉你一件事。”
他笑着啄了啄我的脸:“太后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怎么可能?
他不是先帝和太后的嫡幼子吗?
我茫然坐在他怀里,听他讲了一个故事。
先帝并不是晚年才迷信妖道。
他在很早的时候,就偷偷服食丹药了。
后来不仅自己服用丹药,还想让年幼的太子也服用。
那丹药有大量的朱砂和不知名的药物,孩童服用只怕会当场身亡。
只是皇命不可违,眼看太子就要被害,当时在现场的宠妃于心不忍。
“那宠妃知道太子贵重,不能出事,一狠心,索性自己撒娇服了丹药。”
可是万万没想到,她自己当时竟然怀有身孕。
“太医拼尽全力,救下了她腹中孩子,但是孩子生出来便先天不良。”
周度临面色平静,我却听得心惊胆战:“那孩子是你?”
“是。
母妃生下来就血崩而亡,太后感激我替太子兄长挡了灾,直接把我记在她的名下,细心照顾。”
一枚丹药,害了宠妃,害了儿子。
还差点害了未来储君。
先帝愧悔,杀了妖道,发誓再也不炼丹。
“没想到,到了晚年的时候,他竟又开始迷信妖道,开始炼丹了。”
周度临面色阴沉:“不管是母后,还是兄长和我,我们心里都很失望。”
我心中震撼,难怪他不管不顾翻出旧案,太后和皇上都不责怪。
这其中竟然藏了这样的缘故。
“我生性冷清,若不是真心喜欢,宁愿独身一人。”
“我真的很高兴这一世能遇到你,还能有两个可爱的孩子。”
“知梨,你愿意给我一个做父亲的机会吗?”
他垂眸看着我,目光专注。
日光懒洋洋洒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温柔深情。
我含泪点头:“我愿意。”
花落过,花又开。
重来一世,须尽欢。
眼前这个人,是上天赐给我的,与我有前世今生的牵扯。
缘分之深,说不清,道不明。
我笑着扑进他怀里:“一个孩子跟我姓,一个跟你姓,好不好?”
他低头,用鼻尖宠溺碰了一下我的鼻尖。
“一个继承孟家的传承,一个继承王府产业。”
……他说了许多关于未来的打算。
而这些畅想,都在后面的每一年一一实现。
孩子们五岁的时候,孟家的药铺又开遍了全国。
彼时我们正牵着孩子,坐在开向江南的船上。
“那边有个小城,是娘亲和爹爹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我笑着跟孩子们讲着初见的缘分。
前世情怀已如风,换我今生长乐,不复忧。
这一世,我过得很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