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次定亲,裴景再次为他的表妹爽约了(完)

发布时间:2025-05-19 08:50  浏览量:3

第七次定亲,裴景再次为他的表妹爽约了。 这次聘亲队伍都走到了一半,还是被柳秋霜一句话叫了回去。 父母听说后气急攻心,主动拿着合亲庚帖去找裴景。

却在寒风中站了两个时辰都没能见到裴景一面。 看着父亲脸上的沧桑,母亲通红的眼眶, 我终于醒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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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儿,你真的决定放弃裴景了?”母亲握紧我的手,红着眼眶问道。 她刚从裴家回来,在裴府门口等了两个时辰,手心冰凉。 我心中酸楚愤怒,坚定的点了点头。 “是,母亲,之前是孩儿的错,让你们为了我受这样的屈辱。” “我已经想清楚了,他既无意,那我便与他就此恩断义绝。” 母亲如释重负,拍着我的手道。 “你能想清楚就好,裴景那厮,不值得你如此。”

父亲也松了一口气,大笑道。 “你放心,父亲今后定会为你寻来比裴景更好的夫君!” 我也笑了起来。 “全凭父亲安排。”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我回了房,将这些年与他来往的书信全部翻了出来。 包括他平日送我的那些玩意和礼物。 可等真的找出来放到一起,才发现我与他相伴十八载,除了那些书信,他送我的东西竟少得可怜。 除却一支他随手扔给我的木簪,便是一盏我求了他许久才送给我的兔子花灯。 我甚至不敢回想父母当时的状况,心脏仿佛要撕裂的悲愤痛苦。 叫下人端来火盆,一件一件烧了个干净。

等烧到第一百二十八封书信时,裴景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他看着在火盆中焚烧到一半的书信,当即脸色一变,一脚将那火盆踹翻,不悦的嚷嚷。 “姜疏婉,你居然敢烧我给你的书信?” 火盆中火焰未息,被他这么一踹,火焰瞬间就点燃了我的衣裙。 脸上也被火星溅到,眨眼就烫出好几个燎泡,痛得我眼里泛起了泪。 我慌乱拍打着身上越来越大的火焰,裴景见状,却只是幸灾乐祸的大笑。 “姜疏婉,你活该,谁让你乱烧我的东西!” 所幸下人及时端水扑灭了火, 我拥着烧了一半的衣裙,身上滴着水,瑟瑟发抖的站在寒风中。 半晌,终于回过神,咬着牙狠狠扇了裴景一巴掌。 笑声戛然而止。 裴景捂着脸,脸色瞬间阴鸷下来。 “姜疏婉,你还敢打我?” 我的牙齿打着战,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说出的话却冰寒。

“打你又怎样?难道你差点烧死我,我还要以礼相待吗?” 裴景愣了愣,终于发现我似乎跟以往有些不同。 他上下打量我片刻,像变脸一样露出个浑不吝的笑,上前一步想要拉住我。 “好了,难道还在为我白天定亲爽约的事生气?” “我也是没办法,表妹心口痛,只有我才能帮她压下去,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定亲哪天都可以,你急什么?”

我心如死灰的闭了闭眼,后退一步避开他的碰触,心中悲凉至极。 裴景爽约七次,每次柳秋霜把他叫走的借口都是心口痛。 可他从未怀疑过,次次都弃我而去。 我被整个京城当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话,可他却从不在乎。 我不禁更气了,气自己眼盲心瞎,更气自己居然让父母为我受辱至此。 既如此,我看着因我的躲避而面色有些阴沉的裴霁,一字一顿道。 “不用定亲了。” “裴景,今日之后,我们就此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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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话语掷地有声,裴霁的脸色也彻底阴沉下来。 “姜疏婉,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我盯着他冷笑了一声,依他所言再次开口。 “你若是不懂,那我便说得再清楚些。” “你我婚约作罢,往后我与你,便是陌生人了。” 裴景怒极反笑,连说了三个好字。

“姜疏婉,这可是你说的!” “你以后若是再来缠着我,别怪我跟你翻脸!” “每次都要这么跟我闹一通,你不烦我都烦了!你既喜欢装模作样,那我倒要看看你这次又能坚持多久!” 说罢,他愤怒的甩袖而去。 那个兔子花灯被风吹到他的脚边,他看了一眼,便毫不留情的一脚踩了上去。 花灯瞬间被碾得破败肮脏,就像我与他之间早就面目全非的伶仃情分。 我看着他的背景消失在墙角小门的转角处,许久开口道。 “将那门,封起来吧。” 我跟裴景是自小的情分。 年少时,他总爱翻墙来找我,顶着一双笑弯了的桃花眼唤我。 “婉儿。”

我沦陷在他那双多情眼眸中, 唯恐他受伤,便在墙角开了这样一扇小门,方便他随时过来看我。 如今既已决裂,那这门,也没必要再留了。 湿透的身体泛起刺骨寒意,我却半晌没有动弹。 火盆内再次燃起火焰,我蹲下身,捡起还剩下一大堆的信件,目光扫过上面裴景对我的称谓。 从最开始的婉儿,到不知何时开始,连名带姓的姜疏婉。 不过一个称谓,却昭示着我与他之间越来越远的距离。 我沉默许久,握紧手中信件,终于还是没忍住,埋着头低低的哭出了声。 最后,那些信件还是被一封不落的扔进了火盆里。

我也因此大病一场,数天后才渐渐好转。 母亲见我情绪不佳,特意带我去了长公主办的赏花宴上散心。 我以为这样的宴席,裴景应该不会参加。 直到隔着一丛茂密的花墙,我听到他的声音夹杂着不屑,轻佻的响起。 “姜疏婉她闹得再凶又有什么用,之后还不是得乖乖跟我道歉?” “她闹一下我还落得清闲,不然每日像只苍蝇一样围着我转,我烦都被她烦死了。”

他身边惯常跟着的几个纨绔子弟发出哄堂大笑。 “也是,每次定亲你都爽约,都七次了,她不也次次都眼巴巴的求着你去她家下聘吗。” “这次我赌七天,姜疏婉就会过来找你!” “我赌五天!” “姜疏婉哪能撑那么久,我就赌今日!” 我听着那头激烈的争执声,不自觉抓紧了手中带刺的花枝。 原来每次被裴景爽约后,我的挣扎与屈辱,对他们来说都不过是可以拿来开设赌局的消遣与玩乐。 我回过神,嘲讽的笑了笑,刚欲转身离开。 手腕就被一只手掌紧紧抓住了,一道故意放大的娇俏嗓音响起。 “姜小姐,听说你病了,怎么还会来参加这赏花宴?” “难道是为了裴景哥哥?听说你与他的第七次定亲又没成功,难不成你今日是来求他与你定第八次亲的?”

3

嗓音里夹杂着戏谑与嘲讽,轻易就引起了宴上其他人的注意。 花墙另一侧的哄笑声也停了下来。 循声而至的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带着鄙夷轻蔑。 “居然都第七次了?这姜疏婉也真是毫无廉耻心,换成我早就退亲了。” “不怪裴世子不喜欢她,这样死缠烂打的女子,谁敢要?” “是啊,都成了满京城的笑柄了,还想着定第八次亲,居然都追到长公主的赏花宴来了!”

窃窃私语声不断响起。 我看着眼前明显是故意陷我于此种境地的柳秋霜,心中了然。 难怪裴景会来这种他以前从不感兴趣的赏花宴,原来是为了陪她。 柳秋霜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笑吟吟的看着我。 “姜小姐,真是不好意思了,每次你们要定亲,我心口都会莫名绞痛。” “裴景哥哥也真是的,怎么能每次都为了我,弃你于不顾呢。” “不过没关系,等下一次……” 她话音未落,便被我冷冷的打断。 “没有下次了。” “我与裴景,早就情义两清。”

说罢,我不待众人反应,快步离席。 我离开之后,裴景从那花墙内走出,脸色难看。 经过这次赏花宴,我的身体反而彻底好了起来。 心中对裴景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留恋,也散了个干净。 父亲趁此机会,搜罗了许多男子的画像送到我面前。 皆是家世品行皆不俗的适婚男子。 我也没有抗拒,饶有兴致的挑选着。 长此以往,我还未找到适婚对象,反倒姜家长女正在重新议亲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 可因着过往的事情,所有人都觉得我是在借此引起裴景的注意。 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看着眼前的男子,还是解释了一句。

“还请放心,我与裴景,的确已经没关系了。” 男子勾起唇角,颀长凤眼泛起丝笑意。 “既如此,不日我便会来向姜小姐提亲。我也会答应姜小姐,此生绝不纳二色。” 送走男子,我重新戴上遮脸的帏帽, 刚欲推门离开,就听到隔壁传来一声惊呼。 “景哥哥,你没事吧。” 裴景戏谑的声音响起。 “没事,一杯茶罢了,表妹帮我擦擦便是。” 柳秋霜娇喘一声,似是卧倒在了裴景怀中。 “对了,我听说姜小姐在重新议亲了,她气了这么久,景哥哥,你不去看看她吗?” 裴景冷哼道。 “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又是引起我注意的手段罢了。” “这么多年我也是厌烦了,正好趁此机会跟你多亲近亲近。” 柳秋霜发出低低的笑,话锋一转,柔声道。

“景哥哥,秋霜的心口又痛了,你帮我揉揉。” 裴景亦没有拒绝,只是哑着嗓音道。 “那秋霜也得替我,好好弄干净身上的茶渍。” 交谈声渐渐消散,取之而代的,是两人不堪入耳的喘息吟叫。 原来是这样,原来他们竟是如此。 我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却浮现出最后一次定亲,父母亲帮我去找裴景的场面。 也许他们在寒风中拿着我的合亲庚帖只求见他一面时, 他正在床上与他的表妹颠鸾倒凤。 一瞬间,心中恨意横生。 与裴景决裂的第八日,无数的聘礼如雪片般送到了我面前。 婚期也随之定下。 不过怕再横生枝节,这次我定亲的事被父亲暂时压了下来。 我也不再出门,避免了所有能遇到裴景的可能。 他见不到我,我也不想再见到他。

过了几日,宫中皇后娘娘生辰,却点名要我赴宴。 我虽不知缘由,但为了不让父亲为难,还是去了一趟。 只是这一次我避开了所有人,仅仅将贺礼送到,便迫不及待离开了。 皇后娘娘还想拦我,被我果断拒绝。 可就在迈上马车的最后一刻,耳边突然传来裴景咬牙切齿的怒吼。 “姜疏婉,你给我站住!” “你若还想嫁我,就老老实实停下!” 我这时才恍然想起,皇后娘娘是裴景的姑姑。 这次点名我赴宴,也许是裴景的手笔。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可我也不在乎了。 呼声一道比一道急切,我却置若未闻,径直上了马车。

等裴景从宫门拐角处追出来时,我已坐着马车走出老远。 本以为到此为止。 但我没想到,在这天子脚下,闹市之中,裴景居然也敢纵马追过来。 赶车的小厮有些为难。 “小姐,裴世子一直在追您,要不要停下来等等。” 可我只是淡淡吐出两个字。 “不用。”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眼看裴景快要追上时,街道却突然不知从哪出现一辆马车,对着他高高扬起了马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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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景满脸阴鸷。 等他躲开再追来时,我早已入了府,身影消失在姜府大门处。 裴景犹不甘心,冷着脸就想跟进去。 可我和父亲早就吩咐过守门的小厮,绝不许放任何一个姓裴的进来。 所以不论裴景如何威逼利诱,都没能成功入府。 我站在门内,还能隐隐听到他愤怒的咆哮。 “姜疏婉!你要再闹脾气,那咱们的婚事就可以作罢了!”

“到时候你别哭着求我!” 第二日,裴府便有消息传来。 裴景要与他的表妹定亲了。 巧的是,婚期竟跟我定在了同一天。 这一消息闹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 我却淡淡看了一眼裴景特意送的请柬,随手将其扔进了火炉。 这样也不错。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直到婚礼前日,我试穿完凤冠霞帔,刚准备脱下睡觉。 外墙处却突然传来响动。 裴景竟在这时翻墙进了我的院子。 透过半开的窗帷,我看到他阴沉着脸,眼中带着烦躁不安,疯狂又急切拍打着我的房门。 “姜疏婉,赶紧给我开门!” “再不出来,就别怪我硬闯了!” 我坐着没动,甚至连窗户都拉了下来紧紧锁住。 裴景在外面又拍又喊,惊动了整个姜府。

可他似乎毫不在意,只是冷笑着。 “姜疏婉,我知道你在房间里。” “你有本事一辈子别出来!你以为把小门封了,我就进不来了?” “这么害怕见我,还敢说出与我情义两绝的话,不就是想让我来找你吗?” “现在我如你所愿了,你要是再藏着掖着,我跟你就真的结束了!” 我听着他的这些话,只觉得可笑。 他来来回回拿来威胁我的东西,便只有我与他之间的那份情意。 从前我因着这份情意备受煎熬,如今想来,不过庸人自扰。 见我还是沉默,裴景的神情越发难看,像头困兽一般在我门前来回走动。 很快,姜府的护院就赶了过来。 还有被吵醒的父亲和母亲。 他们愕然的看着裴景,虽有些生气,但顾及他的身份,到底没说些太过难听的话。 “不知裴世子深夜造访我儿闺阁,是为何事?” 裴景冷冷道:“姜疏婉呢,我要见她。”

父亲不咸不淡开口。 “裴世子,男女授受不亲,疏婉又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裴景哑声低吼。 “我与她相伴十八载,她是我的未婚妻,有何不能见?” 许是这话实在可笑,父亲笑了一声,眼含讥讽。 “未婚妻?你与婉儿尚未定亲,又何来未婚妻一说?” 裴景额上青筋跳动,像是气狠了,拳头握得嘎吱作响。 “谁说我与她没有定亲,之前……” 只是说到半路,他的声音像被扼住咽喉一般戛然而止。 似乎直到这时他才想起,之前的七次定亲,皆因他的爽约而未能成功。 若真摆到明面上来说,我与他,早已没了半点关系。 外面一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裴景粗重的喘息声。 父亲冷哼一声。 “裴世子,请回吧,姜家不欢迎你。”

裴景没有动,半晌才突然嗤笑道。 “那又如何,全京都知道姜疏婉求着与我定亲七次,在其他人眼里,她早就是被我玩烂的破鞋了。” “除了我,这京中还有谁敢要她?” 这样的话实在太过羞辱,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在我的父母面前说出来。 怒意瞬间涌上心头,我几乎就要推门出去。 可母亲的怒喝声叫停了我。 “裴景!你可以不喜欢婉儿,但你凭什么这么侮辱她!” “是,她是喜欢你多年,可也是你自己一次次的戏弄她,把她推开,才会让你们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如今她终于想开了,不再缠着你,你在这里无理取闹又是为了什么!”

说到气愤处,母亲抬起手,狠狠扇在了裴景的脸上。 裴景被扇得偏过了头,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之中,看不清具体神情。 只能看到他紧紧咬着牙,几乎咬出血来。 母亲艰难的喘着气,眼泪流了满脸。 “婉儿她又有哪点对不起你,要被你这样欺辱!” “从小到大,她跟在你身后,事事以你为先,期盼着嫁给你的那一天。”

“可你却一次又一次,让她受辱,让她变成一个笑话!” “她不善言辞,每每被你戏耍过后,都只能在我怀里哭过一宿又一宿,之后才能鼓起勇气继续去找你。” “你是个薄情人可以无所谓,可我是她的母亲,我会心疼,会因她的痛苦而痛苦!” “事到如今,我不求你能反思道歉,只求你与她好聚好散,此后永不相见。” 一直没有反应的裴景手指颤了颤,缓缓抬头看向母亲,低声呢喃。 “好聚好散?永不相见?” 他骤然笑了一声,笑声里满是冰冷。 “我若不许,那便绝无这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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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景抬起手,擦去嘴角不知何时咬出的血迹,漫不经心的看着眼前的母亲,似乎完全看不到她的痛苦和难过,眼中露出丝冷静的偏执。 “你们自然可以让姜疏婉躲一辈子,可以让我永远见不到她。” “那我当然也可以让她一辈子嫁不了别人。” “告诉姜疏婉,她除了我,别无选择。” 母亲瞪大眼,颤抖着手指着裴景,气得浑身发颤。

“裴景,你就是个畜生!” 父亲亦是满脸愤怒,几乎压制不住身上的杀意。 可裴景置若未闻,偏执的目光扫过紧闭的房门,似在透过厚重的门扉看着门内的我。 他动了动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像往常一样,露出个浑不吝的笑,转身离去。 我掌心颤抖着,说不清是愤怒还是痛恨。 直到外面陷入安静,母亲敲响我的房门,才回过神。 我打开门,看着母亲强装出来的笑容,不禁鼻头一酸,难以自控的扑进她的怀里。 “母亲,对不起。” 母亲摇摇头,温暖的手掌落到我的发上,柔声道。 “别怕,没事了。”

“等明日你嫁出去,裴景再如何,也拿你没办法了。” 我并不是为这个伤心,也并不觉得害怕。 真正让我难过的,反而是这些年为了裴景,总觉得最痛苦的是自己。 却忘了,明明最难过的,是将一切收到眼底的母亲和父亲啊。 念及此,我更加用力的抱紧母亲,攒出一个明媚的笑。 “没关系的,女儿不害怕,只是想到明天要出嫁,有些舍不得父亲和母亲罢了。” 母亲和父亲对视一眼,皆是无可奈何的笑了起来。 第二日,我醒得很早。 由喜娘伺候着净面妆饰,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我未将昨晚裴景的疯言疯语放在心上,专心准备着婚礼。

只是父亲为了防止出意外,派去裴家盯梢的小厮却说,明明今日该是裴景与柳秋霜的大婚之日,却没有丝毫要成婚的模样。 甚至连一根红绸都未见到。 我心中有些不安,随后果不其然,裴景出现在了在院里的枇杷树下。 彼时我正穿好了凤冠霞帔,视线被眼前绣着鸳鸯戏水的盖头所遮挡。 只听到在外面候着的丫鬟惊呼。 “裴世子,你这是干什么?” “今日是我们小姐的大婚之日,可由不得你这样胡来!” 裴景嘶哑着嗓音,将挂在我房门上的红绸撕了个粉碎。

“大婚?除了我,她还能嫁给谁!” “姜疏婉,你给我出来!有我在,你别想嫁给任何人!” 他像是疯了一样,十几个丫鬟都拦不住他,喘着粗气就要冲进我的房间。 我听着耳边的喧哗,突然觉得十分疲累。 我不明白,既然数次不愿与我定亲,那对我定然是不喜。 如今做出这幅模样,又是为了什么呢。 身旁的喜娘紧张的护住我,问道。

“姜姑娘,可要先行离开?” “吉时马上要到了,只要等摄政王到了,那便不怕这裴世子了。” 我沉默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既然他不愿意好聚好散,那便再放把火,彻底撕破脸皮便是。 房门被猛的推开。 粗重的喘息瞬间顿止。 我转过头,隔着红色的喜帕,与站在门口的裴景遥遥相望。 虽看不清他的神色,我却仍是能感觉到,他落在我身上,目眦欲裂的目光。 我顿了顿,缓缓抬起手,揭开了头上的盖头。 时隔一月有余,我与裴景,终于再次相见。

6

空气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我抬眸,上下打量裴景片刻,平静道。 “裴景,好久不见。” 一月未见,他没有丝毫变化。 唯有那双看向我时惯常写满轻蔑与敷衍的眼眸,如今沉得仿若寒潭深渊。 他怔了许久,看着我身上的嫁衣,看着我发上的凤冠,半晌都没说话。 我不耐的皱了皱眉,刚欲开口,就被疾步逼近的裴景一把拉住了手腕。 “跟我走。” 他没头没脑的吐出三个字,拉着我往外走的力度却极大。 我用了全身力气,才甩开他的手。

裴景落了空的五指蜷了蜷,再回头时,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几分。 “婉儿,是他们逼你嫁给旁人的对不对?” “你跟我走,我会娶你。” 我无意去细究他问这话的意思,只淡淡道。 “不是,是我自愿出嫁。” 裴景如遭雷劈,半晌才艰难的问。 “为什么?” 我看着他。 “什么为什么?” 裴景闭了闭眼,向来桀骜的眉眼带上了难言的痛苦。 “你明明说过,此生只会嫁予我的,为什么要食言?” “就因为我定亲那天爽了你的约?可明明之前……”

他欲言又止,眉宇间的痛苦却未减分毫。 我笑了笑,替他说出了他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你想说,明明我之前已经忍受了那么多次,为何偏偏这一次要如此绝情,是不是?” 裴景依旧沉默,可却已经表明了他的意思。 他心中的确是这么想的。 我喟叹一声,有些厌恶的看着他。 “裴景,你还真是,理直气壮到让人恶心。”

清早的冷风刮过,带起枇杷树上的花散落一地。 这是裴景年少时为我亲手所种,如今早已亭亭如盖。 我还记得他那时说,等这枇杷树开花,他就来娶我。 可后来,这花开了一年又一年,他却早忘了当时的承诺。 我随手拂去肩上的落花,将其碾落成泥。 “裴景,人心皆为肉长,你每食言一次,我心中对你的情意便会少一分,这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吗?” “我如今同你情绝,理由亦是如此,只是单纯的因为,我不再爱你罢了。” “你既问我为什么,那我也想问问你,你在我面前食言了那么多次,怎么我食言一次,你便作出这幅模样?”

从前他每次爽约,我心中不忿不甘时,他总轻描淡写的说我小气,骂我不懂事。 说不过一次定亲,哪比得上柳秋霜心痛之事来得焦急。 他爽约,是为了去救人。 我若是闹,便是不够善良,罔顾别人性命。 偶尔他若是烦了,说话便会更加难听。 那些话即便是如今回想,也亦会觉得难堪的地步。 裴景的脸色因为我的话一寸一寸变得惨白。 我看着他,淡淡一笑。 “果然,刀子只有扎到自己身上才会痛,不是吗?” 裴景身形晃了晃,许久才道。

“对不起,婉儿,这些年……是我做错了。” “不见你的这些天,我很痛苦,已经因此受到了惩罚。” “你若还是生气,可以打我骂我,但绝不能,嫁给旁人。” 我的内心升起一阵可笑。 就这样,也算是惩罚吗? “凭什么?” 裴景抬眸看我,眸中不知何时涌上雾气。

“因为我心悦的,一直是你啊。” “是,我从未说过我喜欢你,可除了你,我还能喜欢谁?” “即便是柳秋霜,我也从未动过心思。” “母亲说让她做我的通房,我一时冲动,才会要了她,可我从未想过要让她与你平起平坐。” “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我唯一的妻子。” 他哑声开口,一字一句皆带着情谊。 我却只觉得无趣,甚至恶心。 “所以在你眼中,通房便做不得数?便不算你变心移情了?” “还是说你觉得你说出这样一番话,我就该原谅你?” “可我早就不爱你了,你说的这些,我也并不在乎。” “我现在只想与你,死生不复相见。” “所以,别像苍蝇一样缠着我了,好吗?”

7

裴景站在原地,身形像被定住一般,神色灰败。 我看他一眼,在放下盖头前说了最后一句话。 “裴世子若是懂了,便请回吧。” 可手臂却被他猛的抓住。 裴景抬起头,眼睛猩红。 “那又如何?” “这世间哪个男子不会做这样的事?” “我会如此,你要嫁的那个男人亦会如此,他与我,又有什么区别?” “但你若是今日跟我走,我可以跟你发誓,以后再不会有第二人,柳秋霜我也会将她送得远远的,永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我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婉儿,求你,跟我走……” 我漠然与他对视,良久,淡声道。 “他与你,自然是有区别的。”

没等他反应,我再次甩开他的手,手指抚过身上华丽精美的嫁衣,笑得薄凉。 “你可知这套嫁衣,是他送来,价值可抵黄金千两。” “我头上这顶凤冠,更是世上难得的珍宝。” “还有他送来的聘礼,一共一百二十八抬,桩桩件件皆是稀世之珍,几乎够我买上半个盛京。” “这些,不比你送我的那一支木簪,半盏花灯来得更好?” 裴景怔了怔,陡然开口。 “不是,婉儿,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华服珠宝,荣华富贵,何时能入得了你的眼?” “你跟我说过,你要的,是这世间难得的真心……” “是。” 我打断他。

“我是跟你说过,可我也从你身上得知,真心,是世上最不要紧的东西。” “随时可给,也随时可变,我拿来有何用?” “何况,裴景,你这样的人,有真心吗?” 裴景不可置信的看着我,脸上血色尽失。 我抚平衣角的褶皱,想了想,又道。 “只要我自己愿意,我可以嫁给任何人。” “但唯独你,我如今厌你恨你,即便往后东海扬尘,白骨尽朽。” “我与你,也再无可能。” 这句话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裴景踉跄着后退几步,捂着嘴急火攻心,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鲜红的血洒在铺满雪白枇杷花的地上,带出了几分悲凉凄切。 我抬眼看他。 以往张扬桀骜的少年,此刻满脸灰败,像是受伤的野兽般发出哀切痛苦的低吼。

他卑微的看着我,祈求般喃喃。 “婉儿,是我的错,是我让我们走到今日这地步。” “我负了你,你厌我恨我,也是应当。” “可我怎么舍得,眼睁睁看你嫁给旁人?” 我没理他。 他所思所想,又关我何事呢。 他的痛苦与难过,更是无趣到了极点。 裴景怔怔伸出手,想要抚摸我的眉心额发。 那是我们感情最浓时,他最爱做的动作。 可惜到后来,也慢慢忘了。 最终,裴景的手还是没有落下来。 他惨笑着,絮絮叨叨的开口。 “你怕热,但身体不好,记得少吃些冰冷食物。”

“晚上也不要贪凉,睡觉时记得盖好被子。” “你喜欢的荔枝更是不能多吃,容易吃坏肚子。” “来月事时,若还是痛得难忍,便让人烧好汤婆子置于腹部,能缓解一二。” “还有若是他对你不好,尽可来找我,我会……” 他看我神色冷漠,话音戛然而止,眸中亦是绝望。 最终,只匆匆留下一句:“婉儿,好好照顾自己。” 便仓惶而逃。 那是我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裴景离开后不久,萧策便带着迎亲队伍来到姜府门前。 我重新盖好盖头。 吉时到了,我也该出嫁了。

8

姜府门口,萧策骑在马上,目光扫过围观的人群,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裴景。 他脸色苍白,隔着人群与萧策遥遥对望,脸上俱是不可置信。 他没想到,娶我的人会是萧策。 朝中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也是从小到大,他最看不惯的人。 他性子浪荡不羁,最讨厌的便是萧策这样装模作样、表面清高之人。 他曾无数次在我面前说萧策的不好,可如今,我却要嫁给萧策了。 裴景捂着心口,只觉那里似乎痛得更加厉害,让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突然想起,那日他追我时,突然出现的马车。 上面,便挂着一个策字。 那是属于萧策的马车。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裴景悲凉的笑了起来。 而萧策望着他,那双清冷狭长的凤眼弯了弯,居高临下的朝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笑容中俱是冷漠与嘲讽。 同时,我已掩好盖头,被父亲和母亲搀扶着,走到了萧策面前。 男人炙热的呼吸喷洒中我耳边,轻笑道。 “娘子,我来接你了。” 随后在众人的惊呼中,我被他打横抱起,一步步走向花轿。

我听着他胸口激烈的心跳声,心情却莫名平静下来。 人群中似乎有一道悲切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可我没有停留,任由萧策将我送进了花轿。 热闹的喜乐声响起,花轿载着我,走向与那道目光截然相反的方向。 我与萧策的婚礼震惊了整个盛京。 谁都没想到一向冷清不近女色的萧策会无声无息的娶了我。 更没想到我成婚之后,裴景会自请出家,说要用余生为一人祈福。 听说裴家因为这个事,闹得人仰马翻,裴父气得卧床不起,裴母日日垂泪,几乎哭瞎了一双眼睛。 可即便如此,还是没能改变裴景的想法。 他毅然决然去了寺庙,此后便再没人看他从山上下来过。 后来,我没再见过裴景。 反倒是在路上,看到了柳秋霜。

她被裴家迁怒,所有人都觉得裴景出家是她的错,身无分文就被赶了出来。 我见到她时,她满身脏污,为着一分钱的馒头在路口与乞丐争食。 我只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 可柳秋霜看到我后,脸上顷刻变得狰狞,朝我扑了过来。 “姜疏婉,都是因为你!你把我害得好惨!” 只是连我的衣角都没碰到,她就被我身边的萧策一脚踹出了几米远。 被衙差带走时,柳秋霜还在不停哭喊。 “为什么!明明是他自己说喜欢我的!明明是他自己说要娶我的!” 我颇觉无趣的打了个哈欠。 萧策替我抚平裙角的褶皱,吻了吻我的嘴角,温声笑道。

“累了?那先回去休息?” 我懒懒的嗯了一声,任他牵着带上了马车。 嫁给他多年,他倒是确如求亲时承诺那般,再没有纳过旁人。 可一生太长,我既已吃过一次教训,便断不会再轻信他人。 若是能永不负我,我自能与他度过一生。 若是不能,我也能果断抽身离开。 上了马车,我便开始伏在萧策怀里昏昏欲睡。 昨夜他要得太狠,到现在都仍觉疲累异常。 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萧策在我耳边叹了一声。 “罢了,时日还长,蓄谋已久,总归算是我得偿所愿。” 我没管他。 梦中花香缭绕,阳光正好,正是春日好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