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夫君高中后养了外室,她有孕后要我让位,我提了一个条件
发布时间:2025-05-27 20:47 浏览量:4
崔来蕴下朝回来时,我正在正厅慢悠悠地剥橘子。
他官帽都没摘就冲我嚷嚷:
「吴氏!本官最后给你个机会,签了这和离书,你还能体面地...」
「好啊。」
我把橘子瓣往嘴里一丢,看着他瞬间僵住的表情差点笑出声,
「不过有个条件——」
1
灶台上的药罐子咕嘟咕嘟冒着泡,我拿蒲扇扇着浓烟,差点被自己呛出眼泪。
这避子汤的方子还是从城南王婆子那儿花二两银子买的,苦得能让人把隔夜饭吐出来。
你说我个正经夫人,天天熬这劳什子作甚?
「夫人!不好了!」
阿铃提着裙摆冲进厨房,发髻上沾着片菜叶子,活像只受惊的兔子,
「老爷他、他带着醉仙楼那个白玉莲在锦绣坊挑料子呢!掌柜的说要裁十二套四季衣裳!」
我手里的蒲扇「啪」地砸在药罐上,溅起的药汁烫得手背发红。
这已经是本月第五回了,上回是买首饰,再上回是包画舫游湖。
崔来蕴这个挨千刀的,拿着我爹给的银子养外室,倒养出心得来了。
「阿铃啊,」
我舀了勺蜂蜜往药汤里搅,「你说这避子汤要是换成耗子药...」
「夫人慎言!」
阿铃吓得直跺脚,左右张望的模样活像只偷油的耗子,
「昨儿个李嬷嬷还说,西跨院新来的小厮保不齐就是老爷的眼线。」
药罐子突然「砰」地炸开一道裂缝,黑乎乎的汤汁流了满灶台。
我盯着那裂痕直发愣,多像三年前大红花轿抬进崔家那日,
我在盖头底下看见的崔来蕴腰间玉带——也是这么猝不及防就裂了道缝。
那时候他还是个穷秀才,在我爹酒楼赊了三年的账。
我总躲在屏风后头看他,青布长衫洗得发白,可背脊挺得比酒楼招牌还直。
他给我写「月上吴梢头」的诗,我偷偷往他书箱里塞银票,
谁成想这书箱如今倒成了他装赃款的家伙什。
「夫人...」阿铃突然压低声音,「老爷中秋宴上说的那些话...」
我「哐当」扔了药勺。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中秋那晚崔来蕴在知府大人面前说我「商户女浑身铜臭」,
满堂官员哄笑的声音现在还在我耳根子底下钻呢。
最可气的是他腰上晃着白玉莲绣的鸳鸯香囊,
我熬了三个通宵给他缝的貂皮护膝,转头就被扔进了灶膛。
「阿铃,去地窖把去年埋的梅子酒挖出来。」
我抹了把沾着药渣的脸,「横竖这避子汤也熬不成了...」
「夫人!」
李嬷嬷慌慌张张从月亮门钻进来,发髻都跑歪了半边,
「老奴方才路过书房,听见老爷跟管家说...」
她突然卡了壳,眼珠子往左右直瞟。
我直接拎起还剩半罐的避子汤「咕咚咕咚」灌下去,苦得舌根发麻才开口:
「可是说要等我爹的南洋货船沉了,好休了我这不会下蛋的母鸡?」
李嬷嬷倒吸一口凉气的样子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其实我早猜到了,自从崔来蕴中了探花,他看我的眼神就跟看块脏抹布似的。
上个月回娘家,我爹还悄悄问:「眉儿啊,你这肚子...」
我总不能说自家夫君连手指头都不肯碰我,非说我生就一副克夫相吧?
「夫人别往心里去...」
李嬷嬷话还没说完,外头突然传来「哐啷」一声巨响。
我们主仆三人跟串蚂蚱似的蹦到窗边,正看见崔来蕴踹翻了院里的桂花盆景。
「吴甜贞!给本官滚出来!」
他官服前襟沾着酒渍,走路歪歪斜斜像只瘸腿鹅。
我瞅见他腰间香囊换成了金线绣的——
哟,白玉莲的手艺见长啊。
我刚迈出门槛就被他喷了满脸酒气:
「商户女就是上不得台面!今日刘大人都问本官为何尚无子嗣...」
他突然掐住我下巴,「你这张丧门星的脸,看着就倒胃口!」
我正琢磨是踹他裤裆还是抓他脸,忽听得墙头「咔嚓」一声脆响。
抬头就看见威远镖局的赵铁山蹲在墙头啃苹果,
月光给他镶了道银边,衬得我那醉鬼夫君活像只褪毛鹌鹑。
「崔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赵铁山把苹果核精准砸在崔来蕴官帽上,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三年前吃软饭的时候,怎么不说商户女倒胃口?」
我眼眶突然有点发热。
这浑小子还是这副德行,
当年我拒了他家的提亲,他转头就去跑镖,如今成了威远镖局少主。
去年我偷偷找他押送过一批药材,他分文不收,只在信笺上写「留着当嫁妆」。
崔来蕴酒醒了大半,指着赵铁山「你你你」了半天,最后拽着我胳膊往屋里拖。
我回头望时,赵铁山正用口型对我说:「明儿老地方见。」
被甩进里屋时,我瞥见李嬷嬷躲在廊柱后头冲我比手势。
等崔来蕴骂骂咧咧走了,老嬷嬷鬼似的溜进来:
「老奴听见老爷跟管家说,已经派人去南洋了,就等...」
「等货船沉了,好名正言顺休妻?」
我摸着梳妆匣底下的账本冷笑。
那里头记着这三年来给崔来蕴打点的每一笔银子,
从科举时的考官到如今的同僚,哪一笔不是吴家的钱?
2
我蹲在醉仙楼后院的歪脖子枣树上,
透过二楼雅间的雕花窗棂,看见崔来蕴正用象牙筷敲着青瓷盘,活像只啄米的公鸡。
他那帮狐朋狗友起哄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崔大人如今是翰林清贵,怎么还留着那个满身铜臭的商户女?」
「诸位有所不知。」
崔来蕴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磕,我都能想象他此刻鼻孔朝天的德行,
「那吴氏生就一副克夫相,本官碰她一下都嫌晦气。倒是醉仙楼的白姑娘...」
他油腻的笑声让我差点从树上滑下去。
树皮突然「咔嚓」裂开一道缝,我慌忙抱住树干,却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嗤笑:
「吴大小姐如今改行当梁上君子了?」
赵铁山不知什么时候也爬上了树,
镖师的黑靴子稳稳踩在我旁边的树杈上,手里还拎着个酒坛子。
「嘘!」我急得去捂他的嘴,却被他塞过来一包松子糖。
这厮居然还记得我偷看崔来蕴时就爱吃零嘴的毛病。
雅间里突然爆发出哄笑,崔来蕴那公鸭嗓格外刺耳:
「你们是没瞧见,那日我故意把白玉莲的肚兜落在书房,吴氏捡到时脸都绿了...」
我手里的松子糖「哗啦」洒了一树。
赵铁山脸色瞬间黑得像锅底,拎着酒坛子就要往窗子里砸。
我赶紧拽住他袖子,却听见崔来蕴还在大放厥词:
「等吴家那几艘南洋货船沉了,本官定要...」
「砰!」
赵铁山这莽夫直接踹开了雅间门,酒坛子往地上一摔,瓷片溅得满屋都是。
我躲在走廊拐角,看见崔来蕴吓得从椅子上滑下来,活像只翻了壳的王八。
「崔大人好雅兴啊。」
赵铁山一脚踩在翻倒的椅子上,腰间的玄铁镖晃得人眼晕,
「三年前你跪在吴家门前求娶时,怎么不说商户女晦气?」
崔来蕴的脸由白转青,最后涨成猪肝色:「赵、赵铁山!本官如今是...」
「是什么?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赵铁山突然抄起桌上的醋碟,直接泼在崔来蕴崭新的官服上,
「这坛三十年陈酿算我请的,毕竟...」
他扭头朝我藏身的地方眨眨眼,「某些人连松子糖都买不起了。」
我正憋笑憋得肚子疼,忽见楼梯口闪过一抹桃红色身影。
白玉莲摇着团扇款款而来,发间的金步摇晃得比赵铁山的镖还耀眼。
这姑娘来得倒是巧,我赶紧把身子往阴影里缩了缩。
「崔郎~」白玉莲这声唤得能滴出蜜来,涂着蔻丹的指甲往崔来蕴衣领里钻,
「不是说好今日陪奴家去...哎呀!」
她突然捂住肚子弯下腰,我这才发现她杏色裙袄下已经显了怀。
崔来蕴顿时慌了神,也顾不得官服上的醋渍,扶着白玉莲连声问:
「可是孩儿闹你了?」
那副殷勤模样,跟我当年给他熬参汤时他摆的臭脸简直判若两人。
「奴家没事~」
白玉莲娇滴滴地往崔来蕴怀里靠,突然「咦」了一声,
「这位爷好生眼熟,莫不是威远镖局的...」
赵铁山突然大笑:
「白姑娘记性不错,去年腊八我押镖路过醉仙楼,还看见你跟崔府的马夫在后门...」
「你胡说什么!」
白玉莲瞬间变了脸色,团扇「啪」地砸在赵铁山胸口。
我分明看见她腕子上的翡翠镯子闪过一道裂痕——
那分明是我嫁妆里的东西!
回府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白玉莲那见了鬼似的表情,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直到三更天,阿铃突然鬼鬼祟祟溜进内室:
「夫人,白姑娘闯到前院来了!」
我趿拉着绣鞋跑出去,正看见白玉莲扶着腰站在庭院中央,月光照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她手里抖着一张纸,嗓音尖得能戳破人耳膜:
「崔郎说了,今日就要纳我进门!你这不会下蛋的母鸡趁早...」
「阿铃,掌灯。」
我慢悠悠走到廊下,突然发现白玉莲的胭脂盒从袖袋里滑出来半截。
这盒子我认得,上月崔来蕴还跟我显摆说是西域贡品。
白玉莲见我盯着胭脂盒,慌忙往袖子里塞。
拉扯间盒盖突然弹开,一张纸条飘飘荡荡落在我脚边。
我弯腰捡起来,就着灯笼一瞧——
「戌时马厩见,想你的狗儿」。
这字迹歪歪扭扭,跟崔来蕴那一手馆阁体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这不是...」
白玉莲脸色煞白,突然捂着肚子「哎哟」起来。
崔来蕴闻声赶来,官帽都戴歪了:「玉莲你怎么...吴氏!你是不是...」
我直接把纸条拍在崔来蕴脸上:「崔大人养的好外室,连马夫的字都认不全吧?」
崔来蕴抓过纸条看了又看,突然暴起掐住白玉莲的脖子:「恶妇!这孩子...」
「老爷饶命!」
白玉莲哭得妆都花了,
「是、是马夫胁迫我的...他说要是我不从,就把您克扣赈灾粮的事抖出去...」
我耳朵「嗡」地一声。
赈灾粮?
这事可新鲜了。
正要细问,阿铃突然拽我袖子:
「夫人!灶房...灶房出事了!」
我赶到时,李嬷嬷正举着根烧火棍,把个灰头土脸的小厮堵在墙角。
地上散着几张泛黄的纸,最上头那张赫然是崔来蕴三年前写的借据——
「今借到吴纹银五百两,若来日高中,必不负卿」。
「老奴亲眼看见这小子在灶膛里扒拉!」
李嬷嬷的烧火棍戳着小厮脑门。
我捡起借据对着烛光细看,突然发现墨迹里掺着些可疑的亮晶晶粉末。
「夫人别碰!」阿铃突然尖叫,「那、那像是砒霜...」
我手一抖,借据飘落在地。
难怪这三年来我总头晕目眩,难怪每次给崔来蕴研墨后症状就加重。
好个探花郎,竟把杀人的心思藏在风花雪月的笔墨里!
窗外突然传来打更声,我望着地上扭曲的借据冷笑。
崔来蕴大概做梦都想不到,
他处心积虑要毁掉的商户女,马上就要送他一份终身难忘的大礼。
3
三更的梆子刚敲过,
我蹲在崔府后院的狗洞边上,看着赵铁山往守门的老黄狗嘴里塞了块掺了蒙汗药的肉骨头。
那畜牲冲他摇了摇尾巴,啃了两口就歪倒在地。
「你这镖局少主倒是熟练。」
我拍掉裙摆上的草屑,看着赵铁山利落地撬开书房窗户,
「莫不是常干这偷鸡摸狗的勾当?」
「还不是为了某个没良心的丫头。」
赵铁山回头冲我龇牙一笑,月光照得他牙齿森白,
「十年前帮你偷邻居家的杏子,摔断的胳膊现在下雨天还疼呢。」
我心头突然一热,赶紧低头钻窗子,结果发钗勾住了窗棂。
赵铁山伸手来解,带着薄茧的指尖擦过我耳垂,烫得我差点跳起来。
这厮绝对是故意的,当年我拒婚时他就说过:「吴甜贞,你早晚得落我手里。」
书房里弥漫着熟悉的墨香,可我如今闻着只觉得恶心。
赵铁山摸到书架后的暗格,轻轻一撬——
好家伙,整整一摞账本,最上头还压着封信,火漆上印着吏部侍郎的私章。
「瞧瞧咱们崔大人干的好事。」
赵铁山把账本摊在月光下,
我凑过去一看,密密麻麻全是漕帮运私盐的记录,每笔后面都标注着崔来蕴的分成。
翻到最后一页,赫然记着「南洋货船沉没,得银五万两」。
我手指抖得几乎捏不住信笺。
展开一看,崔来蕴那手漂亮的馆阁体写着:
「吴家货船已做手脚,三日后途经黑水礁必沉。
其女无所出,下官可依法休妻,届时吴家产业...」
「王八蛋!」
我一口银牙差点咬碎,突然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
赵铁山一把捂住我的嘴,带着我滚进书案底下。
这位置实在逼仄,我整个人几乎趴在他胸膛上,能听见他心跳得像擂鼓。
门「吱呀」一声开了,崔来蕴醉醺醺地晃进来,嘴里还哼着小曲。
我屏住呼吸,看着他脱了官服往屏风上一搭——
那衣裳内衬上竟绣着白玉莲的名字,针脚歪歪扭扭像蜈蚣爬。
「玉莲儿...」崔来蕴摸着衣裳傻笑,突然「咦」了一声朝书案走来。
我死死掐住赵铁山的手,眼看着那双官靴停在咫尺之处。
千钧一发之际,外头突然响起阿铃的尖叫:「走水啦!西厢房走水啦!」
崔来蕴骂了句脏话,趿拉着鞋就往外跑。
等脚步声远了,赵铁山突然「噗嗤」笑出声:
「你家阿铃丫头嗓门真不错,当年要是送去唱戏...」
「少贫嘴!」我踹了他一脚,赶紧把账本和信往怀里塞。
正要爬出去,突然瞥见书案抽屉缝里露出一角红纸。
拽出来一看,竟是张婚书——
崔来蕴和白玉莲的,落款日期竟是三日前!
赵铁山吹了个口哨:「重婚罪够他喝一壶的。」
他顺手把婚书塞进靴筒,突然压低声音:「有人来了!」
我们贴着墙根溜出书房时,整个西跨院已经乱成一锅粥。
小厮们提着水桶乱窜,我趁乱揪住阿铃的耳朵:
「死丫头,谁让你真放火的?」
「不是奴婢呀!」
阿铃急得直跺脚,「是白姑娘的丫鬟打翻灯油...」
她突然压低声音,「夫人,马夫招了,说老爷让他明日去黑水礁接应漕帮的人。」
我和赵铁山对视一眼,突然有了主意。
三日后,崔来蕴下朝回来时,我正在正厅慢悠悠地剥橘子。
他官帽都没摘就冲我嚷嚷:
「吴氏!本官最后给你个机会,签了这和离书,你还能体面地...」
「好啊。」
我把橘子瓣往嘴里一丢,看着他瞬间僵住的表情差点笑出声,
「不过有个条件——三日后你升迁宴上,得当众给我爹敬茶赔罪。」
崔来蕴眼珠子转了转,突然笑得像只偷到油的耗子:
「一言为定!本官这就去拟帖子...」
他转身时官服下摆扫翻了茶盏,滚烫的茶水溅在我绣鞋上都不管不顾。
等他走远,阿铃从屏风后头钻出来:
「夫人真要和离?」
小丫头眼圈都红了。
「傻丫头,」我弹了下她脑门,「去告诉李嬷嬷,把西厢房那两个贺礼箱子腾出来。」
我又凑到她耳边嘀咕几句,小丫头眼睛瞪得溜圆:
「装、装活人?」
次日一早,赵铁山扮作货郎混进府里,给我带了包松子糖。
我边吃边看他演示机关——
那两口描金红木箱底下竟有暗格,轻轻一推就能把里头的人弹出来。
「当年走镖时跟西域人学的。」
赵铁山得意地挑眉,「保准让咱们崔大人终身难忘。」
转眼到了升迁宴这日,崔府张灯结彩,宾客如云。
我特意穿了件半旧不新的藕荷色衫子,发间只簪了支银钗。
崔来蕴见我这副打扮,脸上笑得更得意了,凑过来低声道:
「算你识相,待会儿...」
「崔大人,」我后退半步拉开距离,「茶可备好了?」
正厅里,我爹板着脸坐在上首。
这老头儿演起戏来真是一把好手,胡子气得直翘,活像真刚死了几船货似的。
崔来蕴端着茶盏,膝盖刚沾地就迫不及待道:「岳父大人,小婿也是迫不得已...」
「慢着。」
我突然打断他,「这茶凉了,换一盏。」
说着故意打翻茶盏,滚烫的茶水泼在崔来蕴官服上。
他跳起来要骂人,却听见宾客中突然有人惊叫——
那被烫开的官服下,赫然露出件桃红色肚兜,上头还绣着「玉莲」二字!
满堂哗然中,阿铃突然尖叫着指向贺礼箱:「老爷!那箱子在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那两口描金红木箱。
只见箱盖「砰」地弹开,滚出来两个衣衫不整的人——
正是白玉莲和崔府马夫!
那马夫怀里还抱着个哇哇大哭的婴儿,嘴里不住念叨:
「是小人的种!真是小人的种!」
崔来蕴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正要发作,大门突然被撞开。
我爹带来的十几个水手鱼贯而入,最后头两个壮汉还押着个漕帮打扮的汉子。
「贤婿啊,」我爹捋着胡子冷笑,
「给你介绍个人认识——黑水礁的刘舵主,说是收了你五百两银子要沉我吴家的船?」
满堂宾客顿时炸开了锅。
我瞅准时机,从袖中掏出那摞账本往空中一抛。
纸页纷飞中,赵铁山带着刑部差役破门而入,玄铁腰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崔来蕴瘫坐在地上,官帽歪在一边,活像只被拔了毛的鹌鹑。
我蹲下身,轻轻拍了拍他惨白的脸:「崔大人,这升迁宴可还满意?」
4
我端着那盏滚烫的君山银针,手指在杯沿轻轻摩挲。
崔来蕴跪在我爹面前的模样活像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官帽下渗出油亮的汗珠。
满堂宾客伸长脖子的样子,让我想起小时候看过的斗鸡场面。
「岳父大人,请用茶...」
崔来蕴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茶盏在他手里抖得叮当响。
「哎呀!」我突然惊叫一声,手腕故意一歪。
滚烫的茶水「哗啦」泼在他绛色官袍上,烫得他「嗷」地一嗓子跳起来。
这动静把门口打盹的狸花猫都吓醒了。
「吴甜贞你!」
崔来蕴刚要破口大骂,突然发现满屋子人的眼珠子都黏在他衣襟上——那被茶水浸透的官袍下,赫然露出半截桃红色肚兜,上头金线绣的「玉莲」二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这是...」崔来蕴手忙脚乱去捂胸口,活像被扒了毛的鹌鹑。我爹「砰」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盘跳起三寸高:「好个翰林清贵!这就是你的官体?!」
满堂哗然中,我听见礼部侍郎的夫人跟旁边嘀咕:「难怪崔夫人三年无所出...」她家小姐立刻接茬:「原来好这口,真够恶心的。」
崔来蕴的脸由红转白又转青,最后定格在酱紫色。他正要狡辩,突然「哐当」一声巨响——摆在厅中央的两口贺礼箱同时炸开了箱盖!
「有刺客!」不知哪个胆小的官员嚎了一嗓子。
只见左边箱子里滚出个衣衫不整的白玉莲,右边箱子里跌出个只穿着中衣的马夫。
最绝的是那马夫怀里还抱着个哇哇大哭的奶娃娃,活像在演什么荒诞戏文。
「老爷救命啊!」
白玉莲的尖嗓子能戳破屋顶。
她发髻散乱,脸上的胭脂糊成一片,活像被雨淋过的年画娃娃。
那马夫更是绝,抱着孩子「扑通」跪在地上直磕头:
「大人明鉴!这孩子真是小人的种!白姑娘大腿内侧有颗红痣...」
「闭嘴!」崔来蕴冲上去就要踹人,却被那马夫一把抱住腿:
「大人您行行好!白姑娘说您那方面不行,三年都没碰过夫人...」
满屋子顿时炸开了锅。
我瞅见赵铁山在人群后头冲我挤眼睛,
这厮不知什么时候溜进来的,还换了身刑部差役的衣裳。
我爹带来的水手们趁机把漕帮那个刘舵主往前一推,那汉子立刻竹筒倒豆子:
「崔大人让小的在吴家货船底凿洞,答应事成后分三成利...」
「血口喷人!」
崔来蕴官帽都歪到了耳朵边,活像只斗败的公鸡。
我慢悠悠从袖中掏出那摞账本,「啪」地摔在他脸上:
「崔大人要不要看看自己亲笔写的走私账目?哦对了...」
我又摸出那封婚书,「重婚罪该怎么判来着?」
崔来蕴突然暴起要来抢,却被赵铁山一个箭步拦住。
这厮不知从哪掏出个铜锣,「咣」地一敲:「诸位大人看好了!」
他变戏法似的抖开张状纸,「这是崔大人克扣江南赈灾粮的罪证,上头还有他的私印呢!」
我趁机清了清嗓子,开始高声宣读:
「永昌三年五月,崔来蕴勾结漕帮私吞赈灾粮八百石...
六月收受盐商贿赂...
七月指使家仆在吴氏药中下毒...」
每念一条,满堂就响起一片抽气声。
崔来蕴突然疯了似的扑向门口,却被我爹带来的水手们堵个正着。
这厮居然从靴筒里掏出把匕首,架在了刚好路过的阿铃脖子上:
「都让开!不然我杀了这丫头!」
我心头猛地一紧,却见阿铃这傻丫头突然「哇」地哭出声:
「夫人!奴婢早上偷吃了您的枣泥糕...」
趁崔来蕴分神的刹那,小丫头猛地往后一仰头,后脑勺狠狠撞在他鼻梁上。
「啊!」崔来蕴捂着喷血的鼻子踉跄后退,正好撞在赵铁山怀里。
这厮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反手就是个漂亮的过肩摔,把崔来蕴「砰」地砸在了宴席正中央的八仙桌上。
盘碗瓢盆「哗啦啦」碎了一地,
那碟红烧蹄髈正好扣在他脸上,油汁顺着官帽滴滴答答往下流。
「崔大人,」我蹲下身,用筷子挑起他下巴,
「您这副模样,可比醉仙楼唱戏的小倌儿还精彩。」
刑部的差役们终于冲进来拿人时,崔来蕴还在嘶吼:
「商户女安敢如此!本官要上奏...」
话没说完就被赵铁山用抹布塞住了嘴。
我爹带来的账房先生正忙着给各位大人传阅证据,
白玉莲和马夫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了角落,居然在商量怎么分崔府剩下的细软。
「诸位大人做个见证。」
我从怀中掏出早就写好的休书,当众盖了吴家的商印。
赵铁山十分配合地拎起崔来蕴一只手,我抓着他食指往印泥里一蘸,狠狠按在休书上。
「今有吴氏甜贞,休夫崔来蕴。」
我念得字正腔圆,「因其宠妾灭妻、谋财害命、贪赃枉法...」
念到第七条时,崔来蕴突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赵铁山凑过来咬耳朵:「要不要把他泼醒接着念?」
「算了,」我把休书折好塞回袖中,「留着让他流放路上慢慢看。」
正乱哄哄间,忽听得门外一阵骚动。
只见十几个衣衫褴褛的灾民冲了进来,领头的老人颤巍巍指著崔来蕴:
「青天大老爷们做主啊!这狗官克扣的赈灾粮,害得我家饿死了三口人...」
我爹趁机高声宣布:「吴家明日开仓放粮!」
转头对我眨眨眼,「闺女,咱家那几艘'沉了'的南洋货船,今晚就该到码头了。」
赵铁山突然拽了拽我袖子,指著角落里——
白玉莲正和马夫头碰头数银票,那马夫怀里的小娃娃居然冲我咧嘴笑了。
这场景荒诞得让我差点笑出声,果然话本子里写的善恶有报,都比不上现实精彩。
5
刑部差役扒崔来蕴官服时,这厮还在跟条离水的鱼似的扑腾,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商户女安敢如此!本官要上奏...」
话没说完就被赵铁山用他自个儿的袜子塞住了嘴——
那袜子还是我三年前绣的竹叶纹样呢,啧,早该拿来堵他的嘴。
「崔大人,」我捏着休书在他眼前晃了晃,
「您这探花郎的体面,可比不上醉仙楼姑娘的裤腰带紧啊。」
说着「啪」地把休书拍在他脸上,力道大得在他鼻梁上留下道红印子。
崔来蕴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喉咙里「嗬嗬」作响。
我凑近他耳边轻声道:
「忘了告诉您,您书房暗格里那些宝贝账本,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刑部大堂上躺着了。」
看着他瞬间惨白的脸色,我心情大好地补了句:
「对了,您那相好白玉莲和马夫,我赏了他们五十两银子当贺礼。」
走出崔府大门时,阿铃这丫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夫人,咱们那些妆奁...」
「傻丫头,」我弹了下她脑门,
「你当夫人我这三年是白忍的?早把值钱的物件儿分批运回吴家了。」
抬头看见赵铁山倚在吴树下抛着个苹果玩,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吴大小姐,」他咧嘴一笑,露出那颗让我记挂了十年的虎牙,
「要不要搭在下的顺风镖车?」
三个月后,威远镖局张灯结彩,红绸子从大门口一直铺到正堂。
我穿着自己设计的嫁衣——
没绣那些俗气的鸳鸯,改绣了幅商队西域行旅图,可把来贺喜的夫人们惊得直咂舌。
「新娘子还自己画花样儿呢?」
礼部侍郎夫人捂着嘴笑,「到底是商户...」
「可不是么,」我截住她话头,从袖中掏出个金算盘「哗啦啦」一抖,
「光这嫁妆就值三万两,够买十个清水衙门呢。」
看着她瞬间僵住的笑脸,我心情大好地往赵铁山那边溜达。
这厮正在被一群镖师灌酒,见我过来立刻装醉往我肩上靠:「娘子救命...」
「谁是你娘子!」
我拧着他耳朵往洞房拖,听见后头爆发出哄笑。
赵铁山趁势搂住我的腰,热气喷在我耳根:
「当年你说商户女不配嫁举子,现在配不配嫁镖师?」
我踹了他一脚,却被他打横抱起来。
这厮胸膛震动着闷笑:「吴甜贞,你十年前欠我的那个答案,今晚该还了吧?」
红烛高烧时,赵铁山突然从枕下摸出个小木匣。
打开一看,竟是小时候我送他的泥娃娃——
那会儿我嫌他总跟着我,捏了个丑兮兮的泥人说是他媳妇。
「你看,」他手指抚过泥娃娃残缺的耳朵,
「你说这丫头脾气暴,一生气就揪耳朵...」
话没说完就被我揪住了耳朵,烛光里他笑得像个偷到糖的孩子。
半年后,我们带着吴家商队出西域。
驼铃叮当响过玉门关时,驿站送来封家书。
我靠在赵铁山怀里拆开,读着读着突然笑出声。
「怎么了?」这厮正给我剥葡萄,汁水沾了满手。
「崔来蕴流放北疆,」我抖着信纸,
「上个月偷衙门的炭火,被逮着打了二十板子,冻掉了两根脚趾。」
想了想又补充道:
「白玉莲和马夫在城南开了间豆腐铺,生意好得紧,据说还雇了两个伙计呢。」
赵铁山突然「咦」了一声,从信纸背面揭下张便笺——
是阿铃那丫头歪歪扭扭的字迹:
「夫人,奴婢跟李嬷嬷的孙子好上啦!他说要开间比白姑娘还大的豆腐坊!」
骆驼背上的夕阳把沙漠染成金色,赵铁山突然凑过来咬我耳朵:
「娘子,咱们也生个小镖师还是小掌柜?」
「生个祸害!」
我反手去拧他,却被他抱着滚进驼轿。
商队铃铛声里,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午后,少年赵铁山蹲在吴树上冲我喊:
「吴甜贞,你这样的姑娘,就该配我这样的莽夫!」
驼轿外传来悠长的胡笳声,赵铁山的手指与我紧紧相扣。
我想,话本子里说的那些才子佳人,到底比不上我这商户女配镖师的烟火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