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我是文盲,和离书是我求探花夫君写的,他说我们不是一路人

发布时间:2025-10-30 12:17  浏览量:1

文章源于网络,如侵权请私聊我删除,谢谢!

那些笑声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我的心里。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满是灶灰的手,又看看他光鲜亮丽的衣袍和身后那群非富即贵的同窗。

我们之间,隔着的何止是识字与不识字。

那是一道天堑。

我没有哭,也没有辩解。

只是默默地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轻声说:“我不知道那纸那么重要。我看那纸白净又厚实,丢了可惜。想着你平日里最爱吃我做的桂花糕,给你最后做一次……顺便,也让邻里尝尝。”

我的声音很轻,却让屋子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沈砚白愣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想从我平静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伪装和算计。

可他什么也找不到。

我只是姜芜,那个从乡下被他带回来,除了会做饭洗衣、伺候他起居,便一无是处的姜芜。

我最大的念想,就是让他吃上一口热乎的饭菜。

哪怕是在被他要求写和离书的时候,我脑子里想的,也是再给他做一次他最爱吃的桂花糕。

一个同窗打着圆场,干笑道:“原来是误会,误会……弟妹也是一片好心嘛。”

沈砚白却像是被这句话刺痛了,他猛地一拂袖,声音冷得像冰:“都给我滚!”

2

同窗们讪讪地走了。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灶膛里木柴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沈砚白背对着我,身形挺拔如松,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萧索。

良久,他才转过身,眼中的怒火已经褪去,换上了一种更让我难受的,深不见底的疲惫。

“阿芜,”他叫我的名字,声音沙哑,“我们之间,真的走到了这一步吗?连最基本的沟通都做不到。我说东,你往西。我视若珍宝的颜面,在你眼里,还不如一张包点心的油纸。”

我垂下眼帘,看着地上那团狼藉的宣纸。

“我不知道什么是颜面。”

我老实回答,“我只知道,那纸是你写的,你的字好看。王大娘见了,也夸你的字写得好。我觉得……很欢喜。”

我的欢喜,就是这么简单。

他送我的第一支珠钗,我欢喜。

他给我买的第一匹布,我欢喜。

他随手写的一张纸,我也欢喜。

因为那上面有他的痕迹。

沈砚白像是被我的话噎住了,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眼中的疲惫更深了,最后,只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算了。”

他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明日,我亲自带你去县衙。”

他不想再跟我有任何“沟通”了。

因为他知道,我们永远也说不到一处去。

我点了点头,说:“好。”

那天晚上,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宿在书房,而是回了我们的卧房。

我们分床而睡。

我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他睡在他那张名贵的紫檀木床上,中间隔着一道薄薄的纱帘,也隔着两个无法靠近的世界。

夜里,我听到他翻来覆去的声音。

我知道他没睡着。

我也没睡着。

我想起我们刚成亲的时候。

那时他还是个穷秀才,租住在城西一间破旧的小院里。

冬天没有炭火,我们就挤在一张床上,我把他的脚揣进我怀里捂着。

他冻得嘴唇发紫,却还在昏暗的油灯下,笑着对我说:“阿芜,等我将来高中,定要让你住上全上京最好的宅子,用最名贵的紫檀木床。”

后来,他真的高中了。

我们搬进了这座三进的大宅子,他也有了紫檀木床。

可他的脚,再也不需要我捂了。

3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起来了。

我像往常一样,给他准备早饭。

熬得软糯喷香的小米粥,配上几碟我亲手腌制的小菜。

沈砚白起床时,饭菜已经摆在了桌上。

他看着桌上的早饭,神情有些复杂。

这三年来,无论我们怎么争吵,怎么冷战,我每天的早饭,都从未断过。

这已经成了我的本能。

他默默地坐下,拿起筷子,却没有动。

“阿芜,”他看着我,“你……当真想好了?”

我正在收拾东西的手顿了顿。

我能带走的东西不多,几件旧衣服,还有我娘留给我的一只银镯子。

我把它们用一块蓝印花布包起来,打成一个小小地包裹。

“是你说的,我们不是一路人。”

我没有看他,声音很平静,“强求,没意思。”

他沉默了。

一碗粥,他喝得极慢。

我收拾好包裹,就站在门口等他。

他终于放下碗筷,站起身。

“走吧。”

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出院门。

今天的上京城,天气格外的好,阳光明媚,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可我却觉得,这阳光照不进我心里。

沈砚白走在前面,刻意与我保持着距离。

他怕被人看见,堂堂的新科探花,竟和自己那声名狼藉的“文盲”妻子一同去县衙办和离。

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我们明明是夫妻,却走得比陌生人还疏远。

去县衙的路,我走过很多次。

每次都是去给他送饭,或者买他爱吃的点心。

那条路上的每一块青石板,我都熟悉。

可今天,这条路却显得格外漫长。

快到县衙门口时,沈砚白突然停下脚步。

我没注意,一下子撞在他背上。

他的背很宽,也很硬,撞得我鼻子发酸。

“怎么了?”

我捂着鼻子,闷声问。

他没有回头,只是声音低沉地问:

“你……后悔吗?”

我愣住了。

后悔吗?

嫁给他,从乡下来到这繁华的上京城,

住上大宅子,过上旁人羡慕的日子。

可这三年,我过得并不快乐。

我不懂他书里的之乎者也,他也不懂我锅里的柴米油盐。

我们像两只被强行拴在一起的鸟,一个向往天空,一个眷恋巢穴,飞往不同的方向,只会把彼此的羽毛都扯得鲜血淋漓。

“不后悔。”

我轻轻地说,“能嫁给夫君,是阿芜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只是,阿芜福薄,留不住这福气。”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他心上。

他的肩膀,微不可察地塌陷了一瞬。

4

就在我们僵持在县衙门口时,一个清脆如黄莺般的声音响了起来。

“砚白哥哥?”

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藕荷色罗裙的女子,正撑着一把油纸伞,袅袅婷婷地向我们走来。

是林书意。

上京城有名的才女,吏部侍郎的千金,也是沈砚白口中,唯一能与他“灵魂共鸣”的红颜知己。

她长得很好看,皮肤白皙,眉眼如画,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书卷气。

和我这种常年与油烟为伴的乡下女人,简直是云泥之别。

她看到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但很快便被恰到好处的惊讶所取代。

“呀,嫂嫂也在。你们这是……要去县衙?”

她的目光在我们和县衙的大门之间流转,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沈砚白的脸色有些难看。

在大庭广众之下,尤其是在林书意面前,被撞见如此狼狈的一幕。

让他本就备受打击的自尊心,又被狠狠地踩了一脚。

“无事。”

他生硬地吐出两个字,拉着我就要走。

“砚白哥哥,你别这样。”

林书意却上前一步,拦住了他。

她担忧地看着他,柔声劝道。

“我知道,昨天‘和离书’的事情让你很生气。可嫂嫂她……她毕竟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她不懂这些文人雅趣,也是情有可原的。你何苦与她置气,闹到要来县衙的地步?”

她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在为我开脱,可每一个字,都在往我心上扎刀子。

“不是我们这样的人”。

是啊,我不是你们这样的人。

我不会吟诗作对,不会附庸风雅,我只会洗衣做饭。

在你们眼里,我大概和路边的阿猫阿狗,没什么区别。

沈砚白似乎被她说动了,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林书意,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温和与信赖。

“书意,还是你懂我。”

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我站在这里,像个多余的笑话。

他们两个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轻轻地挣开沈砚白的手,后退了一步,与他们拉开距离。

“你们聊。”

我说,“我先进去。”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县衙的大门。

身后,传来林书意惊讶的声音:“哎,嫂嫂,你……”

沈砚白没有叫住我。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

那目光里,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可那又如何呢?

木已成舟。

是他亲口说的,恩断义绝。

5

县衙的师爷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姓李。

他认识我,也认识沈砚白。

见我一个人进来,他有些惊讶:“沈夫人?您这是……”

我将那个小小的布包袱放在桌上,平静地说:“我和沈砚白,要和离。”

李师爷大吃一惊,手里的毛笔都差点掉了。

“和离?这……这是为何啊?沈大人待您不是一向……”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意思我明白。

在外人看来,沈砚白待我一向很好。

他位高权重,却不曾纳妾,给了我这个乡下妻子足够的体面。

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些体面之下,是怎样的冷漠和疏离。

“劳烦师爷了。”

我不想多说,只是把事情又重复了一遍。

李师爷见我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劝,只好叹了口气,拿出和离需要用的文书。

“需要夫妻双方同时到场,按上手印才算生效。”

他说,“沈大人呢?”

“他在外面。”

我说着,就要出去叫他。

可我刚一转身,就看到沈砚白和林书意一起走了进来。

沈砚白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林书意则跟在他身侧,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眉宇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得意。

“砚白哥哥,你别冲动。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嫂嫂她只是一时糊涂,你……”

“够了!”

沈砚白猛地打断她,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

“我们的事,不用你管!”

林书意的脸色一白,泫然欲泣。

“我……我只是担心你。”

沈砚白却没有再看她,他径直走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姜芜,你非要闹成这样吗?”

他低吼道,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当着所有人的面,让我下不来台,你满意了?”

我被他捏得生疼,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放手。”

我说。

“我不放!”

他固执地说,“跟我回去!”

“回去做什么?”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

“回去继续看你和林小姐花前月下,吟诗作对吗?回去继续当你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乡下妻子,给你丢人现眼吗?”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沈砚白心上。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没有……”

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无力。

是,他没有和林书意花前月下。

他们只是“知己”,只是在一起谈论学问。

可他知道,那些他与林书意共度的时光,是他最快乐的时光。

而在面对我时,他只有无尽的疲惫和厌烦。

“沈砚白,”我看着他的眼睛,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是你说的,我们不是一路人。也是你写的,恩断义绝。现在,你想反悔了?”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这一切,都是他先开始的。

他想要和离,想要摆脱我这个“包袱”,去追求他所谓的“灵魂契合”。

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当他看到我平静地接受这一切,甚至比他更决绝地走向县衙时,他慌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发现,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6

“我……”

沈砚白死死地攥着我的手腕,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所有的言语都化为了一句近乎乞求的低语。

“阿芜,别闹了,我们回家。”

回家。

多么温暖的一个词。

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让我觉得无比讽刺。

这三年来,那座大宅子,是我的家,却从来不是他的。

他的家,在他的书房里,在他的诗词歌赋里,在林书意崇拜的眼神里。

唯独不在我身边。

“沈大人,”一直被晾在一旁的李师爷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您看这和离书……还办吗?”

沈砚白的身体一僵。

我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落在李师爷手中的文书上。

那上面,只需要我们各自按上一个手印,从此,我便与他沈砚白,再无瓜葛。

我用力,想从他手中抽出我的手。

但他攥得太紧了。

“沈砚白,你放开我!”

我有些急了。

“是你自己说的,是你自己写的!现在全城的人都知道你要和我这个不识字的妻子和离了,你还想怎样?难道你想让大家说你言而无信吗?”

“言而无信”四个字,像一把利剑,精准地刺中了他身为读书人最脆弱的自尊。

他的手,猛地松开了。

我揉着被他捏得通红的手腕,看也不看他,径直走到桌前,拿起印泥,在属于我的那一栏,重重地按下了我的手印。

红得刺目。

像滴在雪地上的一滴血。

我做完这一切,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

“到你了。”

沈砚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鲜红的手印,脸上血色尽褪。

他大概从未想过,一向对他百依百顺,逆来顺受的我,会有一天,如此干脆利落地,亲手斩断我们之间的所有联系。

没有哭闹,没有哀求,甚至没有一丝留恋。

林书意也呆住了。

她大概也以为,我只是在闹脾气,在用这种方式,博取沈砚白的关注和挽留。

可她错了。

哀莫大于心死。

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彻底失望的时候,她是不会哭的。

“砚白哥哥……”

林书意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

“事已至此,你就……成全嫂嫂吧。强扭的瓜不甜。”

这句话,终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砚白猛地抬起头,那双一向温润如玉的眼眸,此刻却红得吓人。

他没看我,也没看林书意,而是死死地盯着李师爷。

“谁敢办!”

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势。

李师爷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文书都掉在了地上。

县衙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搞懵了。

7

“沈大人,这……这不合规矩啊。”

李师爷捡起文书,战战兢兢地说。

“和离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如今沈夫人已经按了手印,您……”

“我说不办,就是不办!”

沈砚白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笔墨纸砚都跳了起来。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彻底撕下了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伪装。

“姜芜,你是我沈砚白明媒正娶的妻子,没有我的同意,你休想离开沈家半步!”

他指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与其说是在警告我,不如说是在说服他自己。

我看着他这副失控的样子,心里竟没有一丝波澜。

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当初,非要和离的是他。

现在,死活不肯放手的,也是他。

“沈砚白,”我平静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姜芜离了你,就活不下去了?”

他愣住了。

“是不是觉得,我没名没分地跟着你三年,为你洗衣做饭,操持家务,就该一辈子对你感恩戴德,任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的声音越来越冷,像冬日里的寒冰。

“我告诉你,我姜芜虽然不识字,不懂你们那些大道理,但我也知道,人是要有尊严的。你既然不想要我了,我走就是了。你现在这副样子,算什么?”

“你想要尊严?”

沈砚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冷笑一声,逼近我。

“你把我的和离书拿去包点心,让我在全上京城面前抬不起头,现在你跟我谈尊严?”

“那不是你的和离书!”

我猛地抬高了声音,“那是你写给我的‘恩断义绝’书!是你不要我了!我只是拿了一张你不要的废纸,有什么错?”

“废纸?”

他被我这两个字气得笑了起来,“好,好一个废纸!姜芜,你真是好样的!”

他退后一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愤怒,有失望,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近乎绝望的情绪。

然后,他猛地转身,从李师爷手中抢过那份已经按了我手印的文书,三两下,撕了个粉碎。

纸屑纷飞,像一场迟来的雪。

“这和离,我不准!”

他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县衙。

留下满屋子目瞪口呆的人,和我。

还有一旁脸色煞白,不知所措的林书意。

我知道,事情闹到这一步,已经不是简单的夫妻矛盾了。

这关乎到他沈砚白的颜面,关乎到他身为一个男人的掌控欲。

他不能接受,我这个他眼中的“附属品”,竟然想要脱离他的掌控,去过自己的生活。

哪怕这个决定,最初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8

我最终还是没能走出县衙的大门。

沈砚白派了两个家丁守在门口,美其名曰“保护夫人”,实则就是软禁。

我被“请”回了那座大宅子。

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跪着一个人。

是隔壁的王大娘。

她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家丁按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老脸上满是泪痕。

“夫人,夫人救我啊!”

她一看到我,就像看到了救星,拼命地向我磕头。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就是收了您给的点心,跟街坊邻里多说了几句……我不知道会给大人惹来这么大的麻烦啊!”

我心里一沉,快步走过去想扶她起来。

“你跪她做什么!”

一声冷喝从堂屋传来。

沈砚白大步走出,脸色铁青。

“要跪,也该是她跪!”

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冷得像刀子。

“姜芜,你现在满意了?为了你的‘尊严’,把一个无辜的老人家牵扯进来。你让她跪在这里,让下人们都看着,这就是你想要的?”

我被他这番颠倒黑白的话气得浑身发抖。

“沈砚白!你讲点道理!是你要和离,是你写了和离书,也是你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现在你反过来怪我?王大娘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你就要这样对她一个老人家吗?”

“实话?”

他冷笑,“实话就是我沈砚白被自己的妻子戴了顶天大的绿帽子,成了全城的笑柄吗?”

“你胡说!”

“我胡说?”

他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我的脸上。

“若不是你在外面有了人,怎会如此干脆利落地就要与我和离?若不是那奸夫给了你底气,你一个乡下来的文盲女人,哪来的胆子跟我叫板?”

他的话,像一盆脏水,劈头盖脸地向我泼来。

我气得眼前发黑,浑身冰冷。

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反悔,为什么会如此失控。

他不是舍不得我。

他是觉得,我这个他不要的女人,竟然不等他发话,就想自己离开,甚至可能找到了“下家”,这严重地伤害了他可悲的自尊心。

他宁愿相信我背叛了他,也不愿相信,我只是单纯地,不想要他了。

“沈砚白,”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我没有。从始至终,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可现在,没有了。”

“我的心,在你让我写和离书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我说完,不再看他,转身去扶地上的王大娘。

“王大娘,你起来,不关你的事,我带你走。”

两个家丁想拦我,我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让开!”

那是我第一次,用那样冰冷的眼神看人。

家丁们竟被我镇住了,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我扶着王大娘,就要往外走。

“站住!”

沈砚白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姜芜,你今天要是敢踏出这个门,我保证,你会后悔的。”

我没有回头。

我扶着吓得腿软的王大娘,一步一步,坚定地向大门外走去。

背后,是死一般的沉寂。

就在我的脚,即将迈出大门门槛的那一刻。

“噗通”一声。

我回过头,看到那不可一世,骄傲到骨子里的沈砚白,竟然……对着我的背影,直直地跪了下去。

9

整个沈府,鸦雀无声。

所有的家丁、丫鬟,都惊得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就连我扶着的王大娘,也忘了哭,张着嘴,呆呆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沈砚白。

堂堂新科探花,内阁学士,上京城里无数名门闺秀的梦中人,此刻,正一声不吭地,跪在一个他不要的乡下妻子面前。

我的脚,像被钉在了门槛上,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为了挽回他那可笑的颜面?

还是为了逼我就范?

或许都有。

但更多的,我从他那双通红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恐慌”的情绪。

他怕了。

他怕我真的就这么走了,怕我这个他生命里最不起眼,却又最无处不在的背景,彻底消失。

他习惯了我的存在。

习惯了一回家就有热饭热菜,习惯了无论多晚回来总有一盏灯为他亮着,习惯了衣服破了总有人为他缝补,习惯了……

他习惯了我所有的好,以至于他把这一切都当成了理所当然。

直到他要亲手推开我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推开我,就像要挖掉他自己的一块肉。

会疼,会恐慌。

“阿芜。”

他跪在地上,仰头看我。

这是我第一次,以这样居高临下的姿态看他。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

“别走,好不好?”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若是在昨天,甚至在今天早上,他能说出这句话,我或许会毫不犹豫地扑进他怀里,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

可现在,太晚了。

有些东西,一旦碎了,就再也拼不回来了。

比如信任,比如情爱,比如……我的心。

我慢慢地转过身,面向他。

我没有去扶他,也没有说一句软话。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问:“沈大人,你这是做什么?传出去,岂不是又要让人笑话了?”

我的语气,客气,又疏离。

像在跟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说话。

“沈大人”三个字,像三根针,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阿芜,你非要这样跟我说话吗?”

他苦笑一声,“你以前,都是叫我‘夫君’的。”

“夫君?”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轻轻地笑了起来。

“不敢当。我一个把和离书拿去包点心的‘文盲’,怎么配得上叫您一声夫君?”

我把他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他的身体,在听到“文盲”两个字时,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他终于意识到,他那些自以为是的,带着优越感的评价,对我来说,是多么残忍的凌迟。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慌乱地解释,“阿芜,我当时只是在气头上,我……”

“我知道。”

我打断他,“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你只是,打心底里,就看不起我。”

一句话,戳破了他所有的伪装。

沈砚白跪在地上,狼狈地,无言以对。

10

僵持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林书意来了。

她大概是听说了府里的动静,匆匆赶来。

一进门,看到跪在地上的沈砚白,她整个人都傻了。

“砚白哥哥!你……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啊!”

她提着裙摆,快步跑到沈砚白身边,想把他扶起来。

可沈砚白却像一尊石像,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只死死地盯着我。

林书意扶不动他,只好把矛头转向我。

“姜芜!”

她再也维持不住平日里温婉才女的形象,指着我,厉声呵斥。

“你到底想怎么样?砚白哥哥都给你跪下了,你还想让他怎么做?你是不是非要把他逼死才甘心?”

我冷冷地看着她。

“林小姐,这是我跟他的事,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

林书意气笑了,“我是砚白哥哥的知己!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你这种毒妇折磨!你不配!你根本配不上他!”

“是,我不配。”

我坦然承认,“所以,我成全你们。我走,把他留给你,不好吗?”

林书意被我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当然想,她做梦都想,可她不能说。

她要维持她善良、大度、善解人意的形象。

尤其是在沈砚白面前。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她急忙辩解,眼眶一红,泪水就掉了下来。

“我只是心疼砚白哥哥。他为了你,已经丢尽了颜面,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他一次?”

“体谅?”

我看着她,觉得无比讽刺。

“林小姐,你知不知道,这三年来,我说了多少次‘体谅’?”

“他跟同窗好友彻夜饮酒,彻夜不归,我说,男人在外应酬,身不由己,我要体谅。”

“他嫌我做的饭菜没有新意,嫌我缝的衣服样式老旧,我说,他见多识广,眼光高,我要体谅。”

“他把所有的耐心和温柔都给了你,把所有的冷漠和不耐烦都留给了我,我说,你们是知己,有共同语言,我这个乡下女人不懂风雅,我要体谅。”

我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把重锤,一下一下地,敲在沈砚白和林书意的心上。

沈砚白的头,埋得更低了。

林书意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我体谅了他三年,把他体谅成了高高在上的探花郎,把自己体諒成了灶台边人人可欺的黄脸婆。”

“现在,他一句话,就要收回我所有的体谅,让我滚。”

“我滚了,他又跪下来求我别走。”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沈砚白,一字一句地问:“沈大人,你告诉我,这一次,你又想让我体谅你什么?”

(未完下文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