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70大寿,妯娌订了6桌酒席,让我老公买单,我说今年该她负责
发布时间:2025-10-27 11:11 浏览量:1
电话是妯娌张莉打来的。
手机在桌上震动,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发出嗡嗡的、不情不愿的叫声。
我正戴着白手套,用小刷子清理一块刚出土的瓦当,上面的云纹模糊,藏着千年的尘土。
“喂,嫂子。”
她的声音永远是那样,又尖又亮,像一把崭新的剪刀,不由分说地剪开你周围的安静。
“妈七十大寿的事儿,我跟周伟商量好了,就在咱们市最好的那个‘御景楼’,气派!”
我没说话,用镊子夹起一小块碎屑,轻轻放进编号的证物袋里。
“我先去看了场地,定了六桌,都是按最高标准来的,龙虾鲍鱼都得有,妈辛苦一辈子,必须风风光光的。”
她在那头说得兴高采烈,仿佛已经看到了婆婆脸上乐开花的褶子。
我放下镊子,摘掉手套,走到窗边。
窗外是博物馆后院的一棵老槐树,叶子被秋风吹得稀稀拉拉,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来,碎成一地金晃晃的铜钱。
“六桌,标准不低,得不少钱吧。”我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嗨,钱不钱的,妈高兴最重要!”她顿了一下,终于绕到了正题上,“我跟酒店经理说了,到时候让我大哥去结账就行。大哥要面子,这事儿他来办,显得咱们家有排场。”
听筒里传来她笃定的笑声,好像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不容置喙。
我看着窗外那棵老树,它在这里站了上百年,看过多少人来人往,悲欢离合。
它什么都知道,但它什么都不说。
我也沉默了片刻。
空气里有旧纸张和樟木混合的味道,这是我工作的地方独有的气味,让人心安。
然后,我轻轻地,但一字一顿地,对着电话说。
“张莉,今年该轮到你了。”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静得能听到她那边有辆车呼啸而过,声音从大到小,最后消失不见。
过了足足有十几秒,她才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挤出一句话:“嫂子,你……你说什么?”
“我说,妈的寿宴,今年该你们家办了。”
我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这些年,都是我们家张罗,我们家出钱。从爸妈的房子,到周伟的生意,再到每年过年过节的孝敬,哪一样不是我们?周杨是大哥,但周伟也是儿子。孝顺不是一个人的事。”
张莉在那头“哈”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讥讽和难以置信。
“嫂子,你今天怎么了?吃错药了?大哥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当嫂子的,在这儿算得这么清楚,有意思吗?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我就是觉得没意思,才想让它变得有意思一点。”我拉开一把木椅子坐下,椅子发出“吱呀”一声轻响,“钱,我们家不是出不起。但情分,不能总让一家来担。周杨脸皮薄,不好意思说,我替他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们要是觉得御景楼贵,就换个地方,哪怕在家里吃碗长寿面,只要心意到了,妈一样高兴。就这样吧,我还有工作。”
没等她再说什么,我挂了电话。
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我平静的脸。
我知道,一场家庭的风暴,已经拉开了序幕。
周杨是晚上七点多才回来的。
他一进门,我就闻到了一股风尘仆仆的味道,混杂着淡淡的烟草气。
他没像往常一样先过来抱抱我,而是把公文包往沙发上一扔,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你今天给张莉打电话了?”他扯了扯领带,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是她打给我的。”我正在厨房盛汤,汤是下午就炖好的乌鸡汤,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
“她说什么了?”
“她说妈的寿宴定了六桌,在御景楼,让你去结账。”我把汤端到饭桌上,又去拿碗筷。
周杨跟着我走进厨房,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在裤兜里,这是一个他感到烦躁时下意识的动作。
“你怎么说的?”
“我说,今年轮到他们了。”
周杨的脸色沉了下去,像是暴雨来临前的天空。
“林舒,你怎么能这么说?她一个电话打到我办公室,哭哭啼啼的,说你不尊重她,说你看不起他们家周伟没本事,搞得整个部门的人都看我。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多尴尬?”
我把碗筷重重地放在餐桌上,发出“哐当”一声。
“周杨,你只觉得你尴尬。你想过我吗?想过我们这个家吗?”
我转过身,直视着他的眼睛。
“结婚十年,我们给你们家花了多少钱,你心里没数吗?你爸妈当年住的老房子拆迁,分的钱你弟拿去做了生意,赔得血本无归。是谁拿出我们准备买车的钱,给爸妈凑首付买了现在这套房子?房本上写的是你爸妈的名字,我们连个‘共有人’都不是。”
“你弟妹张莉,三天两头说自己看上个包,过两天又说想换个手机,哪次不是暗示你这个当大哥的表示表示?你给她买的那些东西,加起来都够我们出去旅游好几次了。我们俩,结婚十年,除了蜜月,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哪儿?是邻市的植物园,当天去当天回,因为第二天你还要上班。”
“还有你妈,前年做白内障手术,住院费手术费是我们全包的。你弟周伟就提着一篮水果来过一次,待了不到半小时就走了,说公司有急事。后来我才知道,他所谓的急事,就是陪张莉去看一场电影。”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最后,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颤抖。
这些话,像一把把刀子,藏在我心里很多年了。
我以为它们会随着时间慢慢钝掉,没想到拔出来的时候,还是这么锋利,不仅伤人,也伤自己。
周杨的脸色由阴转白,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走过来,想拉我的手,被我躲开了。
“小舒,我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他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疲惫和愧疚,“可那是我亲弟弟,我亲妈。我是大哥,我不担着谁担着?”
“担?你怎么担?用我们的生活去填他们家的窟窿吗?”我看着他,眼眶有点发热,“周杨,我不是不让你孝顺,也不是不让你当个好大哥。但凡事都要有个度。我们不是开银行的,我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得来的。我在博物馆修文物,一坐就是一天,颈椎病都熬出来了。你呢?为了一个项目,连续一个月加班到半夜。我们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我们自己的小家过得好一点,是为了我们的未来。不是为了让你毫无底线地去充当一个‘英雄’,一个‘拯救者’!”
“这不是一码事……”他试图辩解。
“怎么不是一码事?”我打断他,“今天这六桌酒席,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张莉为什么敢直接定了酒店,然后通知你去买单?因为她习惯了!在他们眼里,你的付出是理所当然的,我们的钱就是你们周家的公款,可以随意支取!”
“我受够了这种理所当然。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让步。”
我说完,转身回了卧室,把门重重地关上。
我背靠着门板,身体一点点滑落,最后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不是一个喜欢吵架的人。
在我的工作里,我面对的都是沉默了千百年的器物。
我习惯了安静,习惯了用耐心和时间去修复裂痕。
可生活的裂痕,有时候,不是靠退让和忍耐就能修复的。
你越是退,它裂得越是快。
门外,周杨没有再敲门。
我听到他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一柄小锤子,敲在我的心上。
过了很久,我听到他叹了一口气,然后是打火机“咔哒”一声,空气中飘来淡淡的烟味。
那一晚,我们分房睡了。
这是我们结婚十年来,第一次。
第二天,我照常去上班。
周杨已经走了,餐桌上放着他给我买的早餐,还是温的。
我知道,这是他无声的示好。
但我心里那股气还没消,我把早餐放进冰箱,空着肚子出了门。
刚到单位,就接到了婆婆的电话。
“小舒啊,你跟张莉是不是闹别扭了?”婆婆的声音听起来小心翼翼的。
“妈,没有。”
“那……那我的寿宴……”
“妈,您的寿宴,我们肯定给您办。只是周杨最近工作忙,公司有个大项目,实在抽不开身。我跟周伟说了,让他和张莉先张罗起来,我们这边随时配合。”我找了个借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真诚。
“哦,哦,这样啊。”婆婆在那头应着,听起来半信半疑,“那钱的事儿……”
“妈,周伟也是您儿子,他给您办寿宴,天经地义。您就别操心了,等着享福就行。”
我没给婆婆继续追问的机会,说我这边领导叫我了,匆匆挂了电话。
我知道,我这么做,等于把周伟和张莉架在了火上烤。
他们要么自己掏钱办,要么就得拉下脸来承认,他们没钱。
以张莉的性子,她绝对不会在亲戚朋友面前丢这个面子。
果然,下午的时候,张莉的电话又来了。
这一次,她的语气软了不少,甚至带上了一点撒娇的意味。
“嫂子,你别生气了嘛。我昨天说话是有点冲,你别往心里去。妈这七十大寿,一辈子就一次,大哥不出面怎么行呢?还是按原来的计划,让大哥去结账,这钱算我们借的,以后我们肯定还。”
我差点就笑出声来。
借?
他们家从我们这里拿走的钱,哪一笔说过是借的?又有哪一笔还过?
“张莉,不是我生不生气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我依旧不松口,“你们要是手头紧,可以跟我们说,我们可以借给你们。但办寿宴这件事,必须由你们出面,钱也必须从你们账上走。这是你们作为儿子儿媳该尽的一份心意,不能让大哥大嫂代劳。”
“嫂子,你这不是为难我们吗?我们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周伟那点工资,还完房贷车贷,就剩个生活费了,哪有闲钱办这么大的酒席?”她开始卖惨。
“那就别在御景楼办,找个实惠点的饭店。或者,就像我说的,在家里办,买点好菜,一家人聚一聚,比什么都强。妈要的是儿女的心,不是那几只龙虾。”
“那怎么行!亲戚朋友都通知了,说在御景楼,现在改地方,我的脸往哪儿搁?”
“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我淡淡地说,“你们要是觉得为难,就直接跟妈说,你们办不了。到时候我和周杨来办,但怎么办,在哪儿办,就由我们说了算了。”
我说完,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周伟抢过电话的声音。
“嫂子!你别太过分了!不就几万块钱吗?至于这么斤斤计较,把我们往死里逼吗?我哥都没说什么,你凭什么做主?”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被羞辱后的愤怒。
“周伟,我过分,还是你们过分?”我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你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这些年,你哥为你,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你又做了什么?你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你哥的付出,还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现在让你尽一点当儿子的本分,就觉得是逼你了?你哥的钱是钱,你的脸面倒成了金子做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能想象到周伟涨红了脸,却又无力反驳的样子。
这件事,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气氛都很压抑。
周杨每天回来得很晚,我们俩几乎没什么交流。
他不再试图说服我,我也不再提寿宴的事。
我们像两个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被一堵无形的墙隔开。
我知道,他在用冷战的方式,逼我妥协。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
以前,每次我和他家里人有矛盾,他都是这样。
不争辩,不站队,就是沉默,用他那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沉默,来表达他的不满,直到我扛不住,主动退让。
但这一次,我不想退了。
我甚至想,如果他一直这样下去,或许,我们这段婚姻也该重新审视一下了。
转机发生在一个星期后。
那天我正在单位加班,接到了周杨的电话,他的声音很急。
“小舒,你快来市医院一趟,妈晕倒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都来不及想,抓起包就往外跑。
等我赶到医院,婆婆已经醒了,躺在病床上输液,脸色苍白。
公公坐在一旁,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
周杨站在床边,眉头紧锁。
“怎么回事?”我喘着气问。
“高血压,医生说情绪激动引起的。”周杨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
我心里一沉,大概猜到了原因。
果然,公公叹了口气说:“还不是为了你妈过生日的事。你弟妹今天来家里,跟你妈哭,说你们两口子不管了,她又没钱,这寿宴办不成了,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你妈一辈子好面子,听了这话,一着急,就……”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了,又疼又闷。
我走到病床边,看着婆婆虚弱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妈,您感觉怎么样?”
婆婆睁开眼,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我知道,她还在生我的气。
正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周伟和张莉走了进来。
张莉一看到我,眼睛就红了,冲过来就想推我。
“林舒!你满意了?把妈气成这样,你满意了?你是不是就盼着我们家不好过?”
周杨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张莉!你闹够了没有!这里是医院!”
“我闹?”张莉甩开周杨的手,指着我的鼻子,“哥,你看看她!自从她嫁到我们家,我们家有过一天安生日子吗?她就是个扫把星!现在连妈的生日都容不下,她安的什么心?”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气得浑身发抖。
“我胡说?”张d莉冷笑一声,“要不是你非要计较那点钱,妈会气得住院吗?你就是不想让妈风风光光过个生日!你就是见不得我们好!”
“够了!”
一声怒喝传来,不是周杨,而是沉默了许久的公公。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张莉,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你给我闭嘴!”
所有人都愣住了。
公公在我们家,一直是个“隐形人”。
他性格温和,不爱说话,家里大小事都是婆婆做主。
我嫁过来十年,从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
“我们家娶了你,才是倒了八辈子霉!”公公指着张莉,又转向自己的小儿子周伟,“还有你!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你媳妇在你哥和你嫂子面前撒泼,你就在旁边看着?你的骨气呢?”
周伟和张莉被骂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公公喘着粗气,走到我面前,拉住我的手。
他的手很粗糙,布满了老茧,但很温暖。
“小舒,爸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是我们老两口没本事,也是周伟不争气,让你和周杨跟着受累了。”
他的眼眶红了。
“你妈这次住院,不怪你。怪我们,怪我们把孩子教坏了,养出了一个只会啃老、啃哥的废物!”
他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周伟吼出来的。
周伟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胸口里。
病床上的婆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头来,泪流满面。
那天晚上,周杨开车送我回家。
车里很安静,只有电台里传来舒缓的音乐。
快到家的时候,周杨突然开口。
“小舒,对不起。”
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没有说话。
“爸今天说得对,是我错了。我总想着,我是大哥,多付出一点是应该的。我怕计较得太清楚,伤了兄弟情分,伤了爸妈的心。可我忘了,我的退让和纵容,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也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他把车停在路边,转过头,很认真地看着我。
“我忘了,我也是一个丈夫。我的第一责任,是保护你,是让我们的小家幸福。我却让你一次又一次地为我的家人妥协,让你独自面对那些不公。”
他的眼睛里,有我从未见过的愧疚和心疼。
“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终于决堤。
我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像是要把这十年积攒的所有委屈,都哭出来。
他紧紧地抱着我,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说:“对不起,对不起……”
婆婆出院后,精神好了很多。
寿宴的事,谁也没再提。
我以为,这件事就会这么不了了之。
没想到,在婆婆生日那天,周伟和张莉,竟然在家里张罗了一桌饭菜。
虽然没有御景楼的龙虾鲍鱼,但都是婆婆爱吃的家常菜。
张莉亲自下厨,做了一道可乐鸡翅,虽然有点糊了,但她还是献宝一样端到婆婆面前。
“妈,我厨艺不好,您别嫌弃。”她的脸有点红,看起来很不自在。
周伟则拿出了一个红包,塞到婆婆手里。
“妈,生日快乐。这里面是五千块钱,是我跟张莉这个月省下来的。不多,是我们的心意。”
婆婆拿着那个红包,手都在抖。
她看着周伟,又看看张莉,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好,好孩子……妈不嫌弃,妈高兴……”
我和周杨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欣慰。
那天晚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了一顿最普通,却也最温馨的家宴。
饭后,婆婆把我叫到她的房间。
她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上了锁的樟木箱子。
那箱子很旧了,上面的雕花都已经被磨平,散发着一股好闻的木头香气。
“小舒,这个,你拿着。”
她把一把小小的铜钥匙塞到我手里。
“这是我当年的嫁妆,里面没什么值钱东西,就是一些老物件,还有……还有这个。”
她打开箱子,从一堆旧衣服下面,拿出了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
打开红布,里面是一个存折。
“这里面有十万块钱。是你公公和我,攒了一辈子的养老钱。”
我愣住了。
“妈,您这是干什么?”
“这钱,本来是想留给周伟的。”婆婆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沧桑,“他从小就不如他哥机灵,我们总怕他以后吃亏,就想多帮衬他一点。之前他做生意赔了钱,我们把拆迁款都给了他,还觉得不够,就想着再把这笔钱给他……”
“可是,我们错了。我们越是这样,他越是没出息,越是觉得什么都是应该的。反倒是你们,我们从来没帮过什么,你们却把我们照顾得这么好。”
婆婆拉着我的手,拍了拍我的手背。
“这钱,你们拿着。我知道,你们为了这个家,也掏空了积蓄。就当是……就当是我们老两口,补偿你们的。”
我看着那个存折,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我把存折推了回去。
“妈,这钱我们不能要。这是您和爸的养老钱,你们自己留着。”
“我和你爸有退休金,够花了。”
“那也不行。”我态度坚决,“您要是真觉得过意不去,以后就别再偏心了。周杨和周伟,都是您的儿子,您得一碗水端平。我们做儿女的,不求你们能给我们留下什么,只求一个‘公平’。”
婆婆看着我,看了很久,然后点了点头。
“好,妈听你的。”
她把存折收了回去,但把那个樟木箱子留给了我。
“这个你拿着,就当是个念想。”
从婆婆房间出来,我看到周杨站在门口。
他显然已经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他走过来,从我手里接过那个沉甸甸的樟木箱子,另一只手,紧紧地牵住了我。
回家的路上,月光很好。
清冷的月辉透过车窗洒进来,照亮了我们紧握的双手。
我靠在椅背上,看着身边这个男人熟悉的侧脸。
我知道,我们之间那堵无形的墙,已经消失了。
生活,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
它就像我修复的那些文物,总会有这样那样的裂痕和残缺。
但只要我们有足够的耐心和勇气,去面对,去修补,总有一天,它会重新变得完整,并且,因为那些修补过的痕迹,而显得更加珍贵。
那次寿宴风波之后,我们家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张莉不再像以前那样,三天两头地在微信上旁敲侧击,暗示我们给她买这买那。
周伟也像是变了个人,开始主动承担起一些家庭责任。
婆婆家的水管坏了,他会第一时间赶过去修理。
公公想去钓鱼,他会提前买好鱼饵,开车送他去。
虽然都是些小事,但看在眼里,还是觉得欣慰。
周杨和我,也找回了久违的默契和温情。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在我和他家人之间和稀泥的“老好人”,而是真正开始学着,如何在我们的小家和他的大家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
他会主动拒绝张莉一些不合理的要求,也会在公婆面前,替我说话。
有一次,婆婆又在我面前念叨,说谁家的儿媳妇给婆婆买了个金镯子。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周杨就笑着接过了话头。
“妈,小舒前两天还说,您那件羊绒大衣旧了,想给您买件新的呢。金镯子那东西,又重又俗气,哪有新衣服穿着舒服。”
婆婆听了,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高高兴兴地跟我们讨论起衣服的款式和颜色。
我看着周杨,他冲我眨了眨眼,像个邀功的孩子。
我忍不住笑了。
我知道,他正在用他的方式,保护我,呵护我们这个家。
那只樟木箱子,我一直放在我们的卧室里。
有一次,我打开它,想看看里面到底都有些什么。
箱子里,除了几件已经泛黄的旧衣服,还有一些婆婆年轻时的照片,一个拨浪鼓,据说是周杨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
在箱子最底下,我发现了一个小布包。
打开布包,里面竟然是一对小小的银手镯。
手镯的样式很老旧了,上面刻着简单的福字花纹,已经有些发黑。
我拿着手镯去问周杨。
他看了半天,才想起来。
“这好像是……我奶奶留给我妈的。我妈说,这是传家宝,以后要留给孙子的。”
我心里一动。
婆婆把这个箱子给我,是不是意味着,在她心里,已经真正地接纳了我,把我当成了一家人?
我把手镯擦拭干净,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布包里。
这个家里,有太多看不见的情感纠葛,就像一团乱麻。
但现在,我好像找到了那个线头。
只要有耐心,总能一点点地把它理顺。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平淡,却也安稳。
我以为,我们家的故事,就会以这样一个温馨的结局收场。
没想到,半年后,又起波澜。
这一次,是因为公公病了。
是脑梗,虽然发现得及时,抢救了过来,但还是留下了后遗症,半边身子活动不便,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
医生说,需要长期住院做康复治疗。
住院,就意味着需要人照顾。
婆婆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肯定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医院操劳。
我和周杨商量了一下,决定我们俩轮流请假,去医院陪护。
我把这个决定告诉周伟和张莉的时候,张莉的脸当场就拉了下来。
“嫂子,不是我们不想去,实在是走不开啊。我这个月是销售冲业绩的关键时期,请一天假都要扣好多钱。周伟他们单位管得也严,根本不好请假。”
我看着她,心里一阵冷笑。
又是这样。
一到需要出钱出力的时候,他们就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
“张莉,爸是我们四个人的爸,不是我跟周杨两个人的。你们工作忙,我们就不忙了吗?周杨是部门主管,手下管着十几个人,他请一天假,有多少工作等着他?我也是,我手上的修复项目都是有时间限制的,耽误了工期,责任谁来负?”
“那……那怎么办?”张莉有些心虚。
“两个方案。”我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我们四个人,一人一天,轮流去医院。谁都别找借口。第二,你们要是实在不想出力,也行,那就出钱。我们去请个护工,费用你们家出一半。”
张莉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请护工好啊!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肯定比我们照顾得好。就这么办吧!”
她生怕我反悔似的,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我看着她那副样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请护工的钱,一个月要七八千。
他们家出一半,就是三四千。
他们宁愿花这笔钱,也不愿意花一点时间和精力,去照顾自己的父亲。
在他们眼里,亲情,或许真的可以用金钱来衡量。
周杨知道后,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
“他们怎么能这样!爸养了他们这么多年,现在爸病了,他们就这么当儿子的?”
“别生气了。”我拍了拍他的背,“人各有志,强求不来。他们既然愿意出钱,也算是尽了一份心。总比钱也不出,力也不出要强。”
话是这么说,但我心里,还是觉得悲哀。
公公住院的第一个月,周伟和张莉倒是很准时地把护工费转了过来。
但他们去医院看望公公的次数,屈指可数。
每次来,也都是待个十几分钟,说几句无关痛痒的安慰话,就匆匆离开。
公公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看得出来,他很失落。
他常常会看着门口的方向,一看就是大半天。
我知道,他在等他的小儿子。
第二个月,张莉开始拖延了。
我催了一次,她才不情不愿地把钱转过来,还抱怨说,最近手头紧,压力大。
到了第三个月,她干脆不接我电话了。
我给周伟打,周伟支支吾吾地说,他想办法。
可一直到月底,那笔钱也没到账。
护工的工资,是我和周杨先垫上的。
周杨气得不行,直接开车去了周伟家。
那天晚上,他回来得很晚,脸色铁青。
我问他怎么样了。
他摇了摇头,一句话也不说,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一口气灌了下去。
“他们说,他们没钱了。”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声音沙哑,“张莉把工作辞了,说要在家备孕。周伟的工资,还了房贷车贷,根本剩不下几个钱。”
“备孕?”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早不备孕,晚不备孕,偏偏在这个时候?”
“谁知道呢。”周杨苦笑一声,“反正,他们就是明摆着告诉我,这钱,他们不出了。”
“那爸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周杨把啤酒罐狠狠地捏扁,“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爸没人照顾吧?只能我们自己扛着了。”
那一刻,我看着他满脸的疲惫和无奈,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无力感。
我以为,上次的寿宴风波,已经让他们学会了成长和担当。
原来,我错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有些人,你永远也叫不醒。
从那以后,照顾公公的重担,就完全落在了我和周杨身上。
我们白天上班,晚上下了班就赶去医院。
给他擦身,喂饭,陪他做康复。
婆婆心疼我们,也天天往医院跑,给我们送饭,帮着打下手。
那段时间,我们三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而周伟和张莉,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们不再来医院,甚至连一个电话都很少打。
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在家庭群里发了一段话。
“爸最近康复得不错,医生说,如果能坚持下去,以后生活自理应该没问题。就是他总念叨你们,问你们最近在忙什么。你们有空,还是过来看看他吧。钱不钱的,我们先不说,他毕竟是你们的亲生父亲。”
我以为,我的这番话,多少能触动他们一下。
结果,群里一片死寂。
过了很久,张莉才回复了一句。
“知道了,嫂子。我们最近确实忙,等忙完了就过去。”
然后,就再也没有了下文。
我看着那句轻飘飘的回复,心彻底凉了。
公公的康复,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
他的情绪很不稳定,有时候会因为一个动作做不好而大发脾气,把东西扔得满地都是。
有时候,又会像个孩子一样,默默地流眼泪。
我知道,他心里苦。
一个曾经顶天立地的男人,如今却连自己吃饭穿衣都困难,这种落差,足以击垮一个人的意志。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耐心地陪在他身边,给他讲我工作中遇到的趣事,或者给他读报纸。
周杨则会给他按摩僵硬的腿脚,鼓励他,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有一天晚上,我给公公擦完脚,准备离开。
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很有力,不像个病人。
他看着我,嘴唇哆嗦着,含糊不清地说了几个字。
我凑近了,才听清。
他说的是:“小舒……好……孩子……”
然后,我看到他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了两行泪。
我的眼泪,也一下子涌了出来。
那一刻,所有的辛苦和委屈,都烟消云散。
我觉得,一切都值了。
公公出院那天,天气很好。
阳光暖洋洋的,照在人身上很舒服。
我们给他办了出院手续,周杨去开车,我和婆婆扶着公公,在医院门口等。
公公虽然还需要拄着拐杖,但已经可以自己慢慢行走了。
他看着医院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辆熟悉的白色轿车,停在了我们面前。
车门打开,周伟和张莉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们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脸上堆着笑。
“爸,妈,哥,嫂子,我们来接你们了!”
我看着他们,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婆婆的脸色沉了下去。
周杨停好车走过来,看到他们,也是一愣。
“你们来干什么?”周杨的语气很冷。
“哥,你这是什么话。爸出院,我们当然要来接啊。”张莉笑着说,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嫂子,这是给爸买的,都是对身体好的。”
我没有接。
“我们不需要。”我说。
张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嫂子,你……你还在生我们的气啊?”她小声说,“我们知道,之前是我们不对。我们这不是来赔罪了嘛。”
“赔罪?”周杨冷笑一声,“爸住院这半年,你们来看过几次?打了几个电话?现在他好了,你们就出现了。你们觉得,一句轻飘飘的‘赔罪’,就能抹掉一切吗?”
“哥,我们……”周伟想解释。
“你们不用说了。”公公突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虽然还有些沙哑,但很清晰。
他看着周伟和张莉,摇了摇头。
“你们走吧。我没有你们这样的儿子儿媳。”
周伟和张莉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爸,您……您别这么说……”
“我住院的时候,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们在哪儿?我半夜疼得睡不着,一个人看着天花板的时候,你们在哪儿?现在我好了,用不着你们了,你们倒跑来了。你们是来看我的,还是来演戏给别人看的?”
公公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他们心上。
“我这把老骨头,还没糊涂。谁是真心对我好,谁是虚情假意,我分得清。”
他转过头,不再看他们,对我们说:“我们走吧。”
我们扶着公公,从他们身边走过。
自始至终,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我听到身后传来张莉的哭声,但我没有回头。
有些错,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的。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永远无法愈合。
回家的路上,车里很安静。
婆婆一直在偷偷抹眼泪。
我知道,她心里也不好受。
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做父母的,愿意跟自己的孩子闹到这个地步?
回到家,安顿好公公。
我给婆婆倒了杯热水。
“妈,别难过了。也许,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次教训。人总要经历一些事情,才能真正长大。”
婆婆握着我的手,点了点头。
“小舒,幸亏我们家有你。”
那天晚上,周杨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
“老婆,谢谢你。”他说。
“谢我什么?”
“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谢谢你,陪我扛起了这个家。”
我把头埋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我们是夫妻,不是吗?”
是啊,夫妻。
夫妻是什么?
是在你风光时,默默站在你身后,为你鼓掌。
也是在你落魄时,坚定地站在你身边,与你共担风雨。
是不离不弃,是荣辱与共。
经过了这么多事,我才真正明白了这两个字的重量。
公公的身体,在我们的精心照料下,一天天好起来。
他开始试着自己做一些事情,比如自己穿衣服,自己吃饭。
每天下午,我都会陪他到楼下的小花园里走一走。
他走得很慢,但很稳。
他会给我讲他年轻时候的故事,讲他和我婆婆是怎么认识的,讲周杨和周伟小时候的趣事。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我看着他布满皱纹的侧脸,心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周伟和张莉,后来又来过几次。
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咋咋呼呼,而是变得小心翼翼。
他们会买些菜,笨手笨脚地想在厨房帮忙。
会陪着公公坐一会儿,虽然还是说不出什么贴心的话,但至少,他们来了。
公公对他们的态度,依旧很冷淡。
不骂他们,但也不跟他们多说一句话。
我知道,他心里的那道坎,还没过去。
而我们,也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大包大揽。
我们会告诉他们,这个月的生活费该交了。
我们会告诉他们,下周要带爸去复查,该轮到你们请假了。
他们不再推诿,也不再找借口,都默默地照做了。
也许,这就是成长吧。
以一种最痛苦,也最深刻的方式。
有一天,我正在整理那只樟木箱子。
在箱子的夹层里,我意外地发现了一封信。
信封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
是公公写给婆婆的。
看日期,应该是他们刚结婚那会儿。
信里,没有华丽的辞藻,都是些朴实的大白话。
他说,他会一辈子对她好,让她过上好日子。
他说,以后他们会有自己的孩子,他会努力工作,给孩子们一个温暖的家。
他说,家,就是不管遇到什么风雨,都能一起扛过去的地方。
我看着那封信,眼眶湿润了。
是啊,家。
一个多么温暖,又多么沉重的词。
它不仅仅是一个住所,更是我们每个人的根,是我们心灵的港湾。
维系一个家,靠的不是一个人的无私奉献,而是所有成员的共同努力。
是理解,是包容,是担当,更是爱。
我把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回了原处。
然后,我合上箱子。
那股熟悉的樟木香气,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
它像是一种见证,见证了我们这个家,所经历的所有风雨,也见证了我们,在风雨中,如何一步步地,走向真正的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