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年我帮哥哥嫂子守鱼塘,嫂子深夜送饭后说:鱼离水会渴,人呢

发布时间:2025-10-25 19:57  浏览量:2

很多年后,当嫂子林晚秋把一杯热茶递到我面前,笑着说“建社,尝尝今年的新茶”时,我总会想起1986年那个闷热的夏夜。

她也是这样,在鱼塘边的小棚屋里,把一碗面疙瘩汤推到我面前,然后幽幽地问了一句:“鱼离了水会渴,人呢?”

那句话,像一根细小的鱼刺,卡在我往后许多年的喉咙里。我看着哥和嫂子从那片鱼塘开始,一路挣扎,一路扶持,盖起了新房,供养了孩子,鬓角也染上了霜。我看着他们争吵,冷战,又在某个清晨,默契地一起给鱼塘撒下新一天的饲料。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慢慢明白,嫂子那一晚问的,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渴”。

故事,还得从1986年的那个夏天说起,从那片承载了我们家所有希望的水面说起。

第1章 闷热的夏夜

1986年的夏天,热得像个巨大的蒸笼,连风都是黏糊糊的。

我们村刚分了田,家家户户都卯着一股劲儿,想从那片黄土地里刨出金疙瘩来。我哥陈建国是村里最有闯劲的人,他不满足于种那几亩薄田,硬是跟村里签了合同,把村南那片没人要的洼地给包了下来,挖了个几十亩大的鱼塘。

这在当时,是天大的事。全家的积蓄都填了进去,还欠了一屁股债。我爹背着手在塘埂上转了三天,嘴里的烟袋锅就没停过,最后只对我哥说了一句:“建国,这是拿全家的命在赌,你可得掌好舵。”

我哥陈建国,人如其名,天生一副铁肩膀,什么担子都敢往上扛。他拍着胸脯说:“爹,你放心,等年底鱼一卖,咱家就盖新瓦房!”

那时候我刚满十九,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在家待着也是个闲人。哥嫂心疼我,又怕我在村里晃荡学坏了,就让我跟着他们一起干。我的任务,主要是在夜里守鱼塘。

夏天的夜晚,鱼最容易因为缺氧浮头,也最招贼。我哥白天要在镇上跑饲料、联系销路,累得像条脱水的鱼,夜里实在熬不住。于是,守夜的活儿就落在了我肩上。

鱼塘边上,用几根木头和油毛毡搭了个简陋的棚子,里面放着一张竹床,一盏煤油灯。这就是我晚上的“阵地”。

说实话,这活儿不累,就是熬人。四野俱寂,只有蚊虫的嗡嗡声和远处几声零星的狗叫。我常常搬个小马扎坐在塘边,看着月亮在水里晃荡,一坐就是大半夜。水面上偶尔有鱼儿跃起,砸出一圈涟得发亮的涟漪,那是我夜里唯一的伴儿。

我嫂子,林晚秋,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她原来是镇上小学的民办教师,嫁给我哥后,就辞了工作,一门心思扑在了这个家和这个鱼塘上。她不像村里其他女人那样大嗓门,总是细声细气的,脸上总带着浅浅的笑。她看我哥的眼神,总是亮晶晶的,充满了崇拜和信赖。

在我眼里,我哥和嫂子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哥有冲劲,有担当,像一棵能遮风挡雨的大树。我嫂子贤惠,体贴,像一根绕着树向上爬的藤。他们俩凑在一起,日子就像那鱼塘里的水,虽然平静,但充满了希望,一天比一天丰盈。

每天晚上十点左右,嫂子都会给我送一趟饭。通常是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或者几个刚烙好的饼,再配上一碟咸菜。她总是打着手电筒,远远地就能看见那束光在田埂上跳跃,由远及近。

“建社,饿了吧?快趁热吃了。”她把饭盒递给我,自己则会站在旁边,帮我扇扇蚊子,或者看看鱼塘里的动静。

“嫂子,你别每次都送了,太辛苦了。我自己随便对付一口就行。”我一边呼噜呼噜地吃面,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那哪儿行,你正在长身体呢。再说,你哥回来也得吃饭。”她总是这么说,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那天晚上,格外的闷热,一丝风都没有。天黑沉沉的,像是要塌下来一样。我脱了上衣,光着膀子,还是觉得浑身冒汗。棚子里那盏煤油灯的火苗,被热气熏得有气无力,把我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

我估摸着时间,嫂子快来了。

果然,没多久,远处就亮起了那束熟悉的光。嫂子走得比平时慢一些,到了棚子跟前,我才发现她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几缕头发黏在脸颊上。

“嫂子,天这么热,你还跑一趟。”我有些心疼。

“没事,习惯了。”她把手里的饭盒放在小桌上,打开盖子,是一碗面疙瘩汤,上面还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撒着翠绿的葱花。

“今天你哥去县里拉鱼苗,估计得后半夜才回来。我给你多做了一点,你慢慢吃。”她说着,没有像往常一样马上离开,而是在我旁边的马扎上坐了下来。

我埋头吃着,面疙瘩汤做得恰到好处,咸淡适中,滑溜溜地进了肚子,浑身的燥热都消减了不少。

棚子里很安静,只有我吃饭的声音和外面不知名的虫鸣。我吃完了,把碗递给嫂子,她却没接,只是静静地看着黑漆漆的水面。

“嫂子,你怎么了?是不是累了?”我问。

她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我:“建社,你说……这鱼塘里的鱼,它们会觉得闷吗?”

我愣了一下,没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水面像一面巨大的黑镜子,映不出任何东西。

“应该……不会吧?”我挠了挠头,老老实实地回答,“水里是它们的家啊,在家里怎么会闷呢?”

“是啊,水里是它们的家。”嫂子轻声重复了一遍,声音里有一种我听不懂的情绪。她转过头,煤油灯昏黄的光照在她脸上,她的眼神显得格外幽深。

然后,她就问出了那句让我记了很多年的话。

“鱼离了水会渴,人呢?”

我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我看着嫂子,她的表情很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那笑意没有抵达眼底。

“人……人当然也会渴啊。”我结结巴巴地回答,感觉自己的答案笨拙又可笑。

“是啊,人也会渴。”她说完,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空碗,“天不早了,你注意看着点,有事就往家里跑。我回去了。”

她拿起手电筒,转身走进了黑暗里。那束光在田埂上晃动着,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我一个人坐在棚子里,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她那句话——“鱼离了水会渴,人呢?”

嫂子到底是什么意思?人渴了,喝水不就行了吗?可我总觉得,她说的“渴”,不是喝水那么简单。

那个闷热的夏夜,我第一次失眠了。我躺在竹床上,翻来覆去,看着棚顶的油毛毡,心里像被投进了一颗小石子,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我开始觉得,我所以为的那个幸福美满、充满希望的家,似乎藏着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第2章 水面下的暗流

嫂子那句没头没脑的话,像一颗种子,在我心里落了地。

从那天起,我开始下意识地观察我哥和嫂子。我不再像以前那样,觉得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白天,我哥依旧是那个不知疲倦的“铁人”。他天不亮就起床,围着鱼塘转一圈,检查增氧机,观察鱼的状况。吃早饭的时候,他总是三口两口就把一碗粥扒拉完,嘴里谈论的永远是饲料又涨价了,哪家的鱼苗长得快,天气预报说这几天有雨,要提前做好准备。

嫂子总是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给我哥碗里夹一筷子咸菜,然后轻声说:“慢点吃,别噎着。”

我哥从不会回应这些话,他的心思全在鱼塘上。他会突然放下碗筷,跑到院子里看天色,嘴里念叨着:“这天,看着又要变。”

有一次,嫂子吃早饭的时候,对我哥说:“建国,我昨天在镇上的新华书店,看到一本讲养鱼技术的书,要不咱们买回来看看?”

我哥头都没抬,一边喝粥一边说:“书上那些都是纸上谈兵,不管用。养鱼得靠经验,得自己摸索。”

嫂子脸上的光,像是被风吹灭的烛火,一下子黯淡了下去。她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低头吃饭。

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我觉得我哥说得太直接了,有点伤人。嫂子也是为了鱼塘好啊。

还有一次,是傍晚。夕阳把整个鱼塘都染成了金色,水面上波光粼粼的,特别好看。嫂子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书在看。那时候,有本书看是很稀罕的事,嫂子是文化人,一直保留着这个习惯。

我哥从塘边回来,一身的泥和鱼腥味。他看到嫂子在看书,眉头就皱了起来。

“晚秋,还有空看闲书?塘埂那边有几个缺口,被雨水冲的,得赶紧去补上。还有,晚上给鱼加餐的草料还没割呢。”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嫂子慢慢地合上书,把它放在旁边的窗台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说:“知道了,我这就去。”

她没有看我哥,也没有任何抱怨,只是平静地拿起墙角的镰刀和篮子,走向了田埂。

我看着嫂子的背影,觉得有些单薄。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就那样一步一步地走着,好像有很重的心事。

我哥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妻子的情绪变化。他走进屋里,大声喊我:“建社,过来搭把手,把增氧机再检查一遍!”

那天晚上,我躺在棚子里,又想起了嫂子那句话。

鱼在水里,水是它的全部世界。它在水里游,在水里吃食,在水里呼吸。可如果这水里,只有生存,没有别的东西呢?它会不会也觉得孤独?

我哥给了嫂子一个家,一个可以预见的、会越来越好的未来。他像水一样,把嫂子包裹起来,让她衣食无忧。可是,嫂子想要的,或许不仅仅是这些。她曾经是镇上的老师,她喜欢看书,她懂得那些我哥认为“没用”的东西。

我记得他们刚结婚那会儿,还没包鱼塘。我哥在镇上的砖窑厂上班,每天回来,都会给嫂子带点小东西。有时候是一根油条,有时候是一朵不知名的野花。那时候,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嫂子会给我哥念报纸,我哥会给嫂子讲厂里的趣闻。

可自从有了这个鱼塘,一切都变了。

鱼塘成了我们家的中心,成了我哥的全世界。他的喜怒哀乐,都和这一池子鱼联系在了一起。鱼长得好,他能高兴得哼一天小曲;鱼要是生了病,他能愁得整晚睡不着觉。

他不是不爱嫂子了。他把挣来的每一分钱都交给嫂子,他会在下雨天第一个冲回家收衣服,他会把最大块的肉夹到嫂子碗里。他用他自己的方式,笨拙地、沉默地爱着这个家。

但他忘了,或者说,他根本没意识到,嫂子需要的,除了这些,还有别的东西。

就像鱼需要水,但也需要水里的氧气,需要水草,需要同伴。

我哥以为他给了嫂子一片广阔的水域,却没发现,这片水域里的氧气,正在变得越来越稀薄。

有一天,我无意中翻到了嫂子夹在书里的一张旧照片。照片上是她和另外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男人。两个人笑得很灿烂。我认出来,那是她以前在学校的同事,一个姓李的男老师。我听村里人说过,当初那个李老师也追过我嫂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照片放了回去,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不敢想,如果当初嫂子没有选择我哥,她现在会过着怎样的生活。是不是就不用每天穿着沾满泥点的解放鞋,在鱼塘边割草,不用每天闻着鱼腥味,操心着饲料的价格?是不是可以继续站在三尺讲台上,每天和书本、粉笔打交道?

这个念头让我感到一阵恐慌。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只知道,这个家,这片看似平静的鱼塘,水面之下,正有一股我看不见的暗流在涌动。而我,一个十九岁的少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第3章 病变的鱼

日子就在这种平静又暗藏汹涌的氛围里,一天天滑过。

转眼到了七月,天气越来越热,像下火一样。这样的天气,对鱼塘来说,是个巨大的考验。水温一高,鱼就容易生病。我哥的神经绷得更紧了,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半夜还要起来好几次,打着手电筒去塘边巡视。他的话更少了,眉头拧成一个解不开的疙瘩。

怕什么来什么。

一天早上,我哥像往常一样去巡塘,回来的时候,脸色铁青,手里还提着一条翻了白肚的草鱼。

“出事了。”他把鱼往地上一扔,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嫂子和我闻声跑出去,看到那条鱼,心都沉了下去。鱼身上布满了红色的斑点,鱼鳃已经开始腐烂。

“是出血病。”我哥蹲下身,用手指扒开鱼鳃,沉声说道,“传染得很快,要是不赶紧治,这一塘鱼都得完蛋。”

那一瞬间,我感觉院子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这一塘鱼,是我们全家的希望,是我哥的心血,是拿我爹的养老钱和一屁股外债换来的。如果真的全完了,我不敢想象后果。

嫂子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慌什么!”我哥突然站起来,冲着嫂子吼了一句,“天塌不下来!”

他吼完,自己也愣了一下。他大概是太急了,把心里的火气都撒了出来。嫂子被他吼得浑身一颤,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咬着嘴唇,把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

“建社,跟我去镇上!买药!”我哥抓起桌上的草帽,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

我赶紧跟了上去。一路上,我哥把自行车蹬得飞快,链条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像他心里那团焦躁的火。

到了镇上的兽医站,我哥把鱼的症状一说,兽医站的老技术员给开了几大包药粉,又叮嘱了许多注意事项。买药几乎花光了家里最后的积蓄。回来的路上,我哥一言不发,脊背挺得笔直,但我能感觉到,那副铁打的肩膀,第一次有了些许的颤抖。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全家都投入到了这场“战斗”中。

我哥按照技术员的吩咐,把药粉拌在饲料里,一勺一勺地撒进鱼塘。他还从邻村借来几台水泵,日夜不停地往塘里打水,增加溶氧。我和嫂子则负责把塘边那些生了病的、快死的鱼捞上来,挖个深坑埋掉,防止病毒扩散。

那几天,家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没人说话,只有埋头干活。饭桌上,也是死一般的沉寂。我哥的嘴上起了好几个燎泡,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嫂子也瘦了一圈,眼窝深陷,脸色憔ें。

可情况并没有好转。

每天早上,水面上还是会漂起一层死鱼,大大小小的,白花花的一片,看着让人心惊肉跳。

我哥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有一次,嫂子给他递水的时候,不小心洒了一点在他身上,他猛地一挥手,把搪瓷缸子打翻在地,水洒了一地。

“你没长眼睛吗!”他冲着嫂子咆哮。

嫂子吓得后退了一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建国,你别这样,晚秋也是心疼你……”我看不下去了,小声替嫂子辩解。

“你懂什么!滚一边去!”我哥红着眼睛瞪着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我不敢再说话了。

那天晚上,死鱼捞上来得特别多,足足装满了两大筐。我哥看着那些死鱼,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月光照在他身上,我第一次看到,我那个无所不能的、顶天立地的哥哥,背影竟然那么萧索,那么无助。

嫂子默默地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伸手想去拍拍他的肩膀。

可她的手还没碰到我哥的衣服,就被我哥一把甩开。

“别碰我!”他低吼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疲惫,“都是我没用!是我害了你们!当初我就不该包这个鱼塘!我就该老老实实去种地!”

他一拳砸在地上,泥土溅了起来。

嫂子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她的脸上血色尽褪,一片惨白。她看着我哥,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安慰的话,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她缓缓地站起身,转身回了屋。

那一刻,我清楚地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彻底碎了。

鱼塘病了,可以用药治。可是人心呢?人心要是病了,该用什么药来治?

我看着坐在地上的哥哥,又看看紧闭的屋门,心里堵得像塞了一团湿棉花。这个家,就像这塘生了病的鱼,外表看着还算完整,内里却已经开始腐烂了。

而这场病,来势汹汹,我们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第4章 沉默的爆发

鱼病的危机,最终还是靠着镇上技术员的再次指导和一种更贵的进口药,慢慢控制住了。

死鱼不再成片地出现,水色也渐渐恢复了清亮。我哥紧绷了半个多月的神经,终于可以稍微松弛下来。

可是,家里的气氛,却比鱼病最严重的时候还要冰冷。

我哥和嫂子之间,像是隔了一堵看不见的墙。他们不再吵架,甚至连话都很少说。我哥依旧每天忙着鱼塘的事,嫂子也依旧每天做饭、洗衣、割草,但两个人就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各自在自己的轨道上沉默地运行着。

饭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我夹在他们中间,感觉空气都快要凝固了。我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但看到他们俩那毫无表情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哥大概是觉得前段时间对嫂子太凶了,心里有愧。他开始笨拙地尝试弥补。他会从镇上带回来嫂子爱吃的麻花,会把最大的一块鱼肉夹到嫂ICC碗里。

但嫂子只是淡淡地说一句“谢谢”,或者“你自己吃吧”,然后就没有下文了。她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以前那种明亮的、带着崇拜的笑容了。

我哥的示好,就像石子投进了深潭,连个回声都没有。几次之后,他也泄了气,不再尝试了。于是,那堵墙,变得更高,更厚。

压垮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在此之前,它已经背负了太多。

引爆这场沉默的,是一件小事。

那天下午,邮递员送来一封信,是给嫂子的。嫂子看完信,脸上露出了久违的、一丝真正欣喜的表情。

“建国,建社,你们看!”她把信递给我们,“是我以前的同学,她在县里的文化馆工作,说他们那里最近要举办一个全县的青年文学创作比赛,她鼓励我也写一篇稿子试试。”

我凑过去看,信上写得情真意切,说还记得晚秋上学时作文写得最好,别把才华都荒废了。

“嫂子,这是好事啊!你应该试试!”我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嫂子喜欢看书写字,这我是知道的。如果能获奖,对她来说肯定是个莫大的鼓舞。

嫂子期待地看着我哥,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我哥接过信,粗略地扫了一眼,然后就把信放在了桌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地说:“写那玩意儿有啥用?能当饭吃?还是能帮着把鱼养肥?”

嫂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建国,我……我就是想试试。”她的声音有些发颤,“白天活干完了,我晚上抽点时间写,不会耽误事的。”

“晚上?”我哥的调门高了起来,“晚上你就有空了?鱼不要喂了?塘埂不要巡了?你还有闲心去搞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林晚秋,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风花雪月?”嫂子重复着这四个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悲凉和失望。

“陈建国,在你眼里,我喜欢看书,喜欢写字,就是不务正业,就是风花雪月,是吗?”她直视着我哥,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火焰。

“难道不是吗?”我哥梗着脖子,寸步不让,“我们现在是什么光景?欠着一屁股债,全家老小都指着这个鱼塘!你不想着怎么把日子过好,还想着去当什么作家?你醒醒吧!”

“我怎么没想着把日子过好?”嫂子的声音也尖锐了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个家,这个鱼塘,我哪一点没尽心?我辞了工作跟你来挖塘,天不亮就起,半夜才能睡。手上磨出的泡,脚上划破的口子,我跟你说过一句吗?我什么时候耽误过正事?”

“你没耽误?那前几天鱼生病,是谁在我旁边哭哭啼啼,一点忙都帮不上!”我哥口不择言地把最伤人的话捅了出来。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地扎进了嫂子的心里。

她的身体晃了一下,脸色惨白如纸。她看着我哥,眼神里充满了陌生和绝望。

“好……好……陈建国,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个没用的、只会哭哭啼啼的累赘。”她一字一顿地说,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又重得像一块石头,砸在我的心上。

“我没那么说!”我哥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语气软了下来,但依旧嘴硬。

“你就是那么想的。”嫂子惨然一笑,摇了摇头,“你觉得我除了做饭洗衣,就什么都不该想,什么都不该做。我应该像你一样,脑子里只有鱼,只有饲料,只有钱。我应该把我自己变成一台只会干活的机器,是不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嫂子猛地打断他,积压了许久的委屈、失望和痛苦,在这一刻全面爆发,“我受够了!陈建国,我真的受够了!这个家,就像一个牢笼,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你懂不懂!”

她说完最后一句,转身冲进了里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整个院子,瞬间死寂。

我哥愣在原地,像一尊泥塑。他大概从没想过,一向温顺隐忍的嫂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他脸上的表情,是震惊,是愤怒,是困惑,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慌乱。

我知道,这一次,不一样了。

这不是普通的夫妻吵架。这是两种价值观的猛烈碰撞。是我哥所代表的“生存至上”,和嫂子所渴望的“生活与精神需求”之间的决裂。

那扇紧闭的房门,隔开的不仅仅是两个人,而是两个世界。

而那个关于“渴”的谜题,在这一刻,我似乎找到了答案。嫂子渴的,不是水,而是一份理解,一份尊重,一份来自爱人的、对她精神世界的认可。

可我哥,他不懂。他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那片能养家糊口的鱼塘里,却亲手让自己的爱人,在那片情感的荒漠里,日渐干涸。

第5章 离岸的鱼

那场争吵之后,嫂子把自己关在屋里,一整天没出来。

晚饭是我胡乱做的,煮了一锅糊了底的稀饭。我端了一碗去敲嫂子的门,敲了半天,里面才传来她沙哑的声音:“我不饿,你们吃吧。”

我哥坐在饭桌前,一口没动。他抽了一晚上的烟,堂屋里烟雾缭绕,呛得人眼睛疼。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只是呆呆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的时候,发现那扇门开了。

我心里一喜,以为他们和好了。可我走进堂屋,却看到桌上放着一张纸,下面压着嫂子的那本旧书。

我哥正站在桌边,背对着我,肩膀在微微颤抖。

我走过去,拿起那张纸。上面是嫂子清秀的字迹,写着:

“建国,我回娘家住几天,大家都冷静一下。饭在锅里,草料我已经割好了,放在墙角。建社,辛苦你了。”

字不多,每一个字却都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嫂子走了。

没有大吵大闹,没有歇斯底里,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走了。

我哥猛地转过身,眼睛红得吓人。他一把抓起那张纸,狠狠地揉成一团,又像是突然没了力气,任由那纸团从指缝间滑落。

“她就这么走了……就为了一件屁大的事,她就走了……”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不解和痛苦。

“哥,”我忍不住开口,“不只是一件事。是……是很多事,堆在一起了。”

我哥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我。

“什么意思?”

我深吸了一口气,鼓起我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把我憋在心里很久的话,都说了出来。

“哥,你还记得嫂子问过我一句话吗?她说,鱼离了水会渴,人呢?”

我哥愣住了,显然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嫂子她……她不是渴了要喝水。她是心里渴。”我努力组织着语言,把自己这些天的观察和思考,一点点地讲给他听。

“你每天只想着鱼塘,想着挣钱。你觉得你是在为这个家好,为嫂子好。可你忘了问她,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喜欢看书,你说那是闲书。她想写东西,你说那是风花雪月。你把她从一个老师,变成了一个只会围着鱼塘转的女人。你觉得她应该是满足的,可她不快乐。”

“鱼生病了,你心里急,你冲她发火。可她比你更难受。她难受的不是鱼死了会亏多少钱,而是她看到你那么痛苦,她想帮你,却又无能为力,你还要吼她,说她没用。”

“哥,你把嫂子当成你的兵了吗?让她跟你一起冲锋陷阵,还必须毫无怨言?她是你媳妇啊!她需要你跟她说说话,需要你懂她,需要你把她当个需要人疼的女人,而不是一个跟你一起干活的伙计!”

我一口气说完,心里怦怦直跳,我从没用这种口气跟我哥说过话。

我哥呆呆地听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张着嘴,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也像是第一次,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了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关于他妻子的世界。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一拳打过来。

但他没有。

他慢慢地弯下腰,捡起地上那个被他揉皱的纸团,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展开,像是捧着一件稀世珍宝。他看着上面那几行字,眼圈慢慢地红了。

“我……我真的……做错了吗?”他抬起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和迷惘。

那一刻,我心里突然涌上一股酸楚。我那个像山一样坚强,像铁一样硬的哥哥,原来,他也不是什么都懂。在生活这门复杂的功课面前,他和我一样,都只是个笨拙的学生。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像是被掏空了。

没有了嫂子,整个家都失去了生气。我和我哥两个人,像两只没头的苍蝇,干什么都提不起劲。饭菜做得难以下咽,衣服堆得像小山。

鱼塘里的鱼,倒是恢复了正常。可我哥看着那些活蹦乱跳的鱼,脸上却再也没有了笑容。他常常一个人在塘边坐大半天,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看着平静的水面发呆。

我知道,他心里那片水域,已经乱了。

他那条最重要的“鱼”,已经离开了他的水域。他现在才意识到,没有了那条鱼,这片水域再大,再肥,也只是一潭死水。

一个星期后,我哥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换上了过年才穿的蓝色中山装,对我说:“建社,看好家,我去把你嫂子……接回来。”

他的语气里,没有了往日的霸道和自信,只有一种近乎卑微的恳切。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哥,你去吧。好好跟嫂子说。”

他“嗯”了一声,骑上那辆“永久”牌自行车,消失在了村口的小路上。

我站在院子里,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默默祈祷着。

希望这一次,我哥能真的明白,该如何去“解”嫂子心里的那种“渴”。

第6章 找回那本书

我哥是傍晚时分回来的,一个人。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他把自行车靠在墙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显得异常疲惫。他走进屋,给自己倒了一大碗凉白开,一口气喝了下去。

“哥……”我小心翼翼地问。

“她不肯回来。”我哥放下碗,声音嘶哑,“她舅舅把我堵在门口,说晚秋病了,不见人。我在门口站了两个钟头,她也没出来。”

我心里一紧,嫂子病了?

“她说,”我哥顿了顿,眼神黯淡,“她说她想一个人清静清静,也让我清静清静,好好想想。”

说完,他就不再说话了,把自己关进了他和嫂子的房间。

那一晚,我听到他在里面翻箱倒柜,不知道在找什么。

第二天,我哥没有像往常一样去鱼塘,而是破天荒地开始打扫屋子。他把嫂子平时用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用布擦干净,又整整齐齐地放回去。

我看到他拿着嫂子那本被他斥为“闲书”的书,摩挲了很久。那是一本泰戈尔的诗集,《飞鸟集》。书页已经泛黄,边角都卷了起来,看得出嫂子经常翻看。

我哥一个粗人,大字不识几个,更别说看诗了。但他却一页一页地翻着,看得极其认真,虽然我知道他可能一个字也看不懂。

他似乎想从这些他无法理解的文字里,找到通往嫂子内心世界的路。

下午,他突然对我说:“建社,你嫂子……以前在学校,是不是跟一个姓李的老师关系很好?”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那张照片。

“哥,你别胡思乱想,他们就是同事。”我赶紧解释。

我哥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那个李老师,肯定比我懂她。他能跟她聊书,聊诗,聊那些我听不懂的东西。”

他的话里,带着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哥,嫂子要是喜欢他,当初就不会嫁给你了。”我安慰道,“她选了你,就是因为你好,你能给她安稳日子,你肯为她下力气。”

“可我现在给她的,不是安稳日子,是让她喘不过气的日子。”我哥颓然地坐下,把脸埋在粗糙的手掌里,“建社,我是不是很混蛋?我把她当成跟我一起拉车的一头牛,却忘了她是个需要人哄,需要人疼的女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只是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哥就这么在家里“反省”了两天。他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把嫂子的书整整齐齐地摆在窗台上,甚至还尝试着给窗台那盆快要枯死的吊兰浇了水。

第三天,他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一大早就骑着车又出了门。

这一次,他不是去嫂子娘家,而是去了县城。

他回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自行车后座上,绑着一个用报纸包着的大包裹。

他把包裹拿进屋,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台崭新的……收音机。

是那种红色的,带两个大喇叭的“红灯”牌收音机。在那个年代,这可是个稀罕的大家伙,得花不少钱。

“哥,你买这个干嘛?”我惊讶地问。

“你嫂子……喜欢听广播。”我哥的脸在煤油灯下微微发红,有些不好意思,“以前她说想买一个,我嫌贵,没同意。我说那玩意儿吵吵闹闹的,耽误工夫。”

他笨拙地调着频道,收音机里发出一阵“刺啦刺啦”的电流声,然后,一个清晰的女声传了出来,正在播送晚间新闻。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个崭新的钢笔。

“这是……”

“我托人打听了,县文化馆那个文学比赛,投稿截止日期还有一个星期。”我哥把本子和钢笔放在收音机旁边,“我去接她,她要是不回来,我就把这些东西给她送去。我跟她说,让她安心写,家里的事,鱼塘的事,有我呢。”

我看着桌上的收音机、本子和钢笔,又看看我哥那张布满风霜却无比认真的脸,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那个不解风情的、像石头一样硬的哥哥,终于用他自己的方式,开始学着去“懂”了。

他不懂诗,但他愿意为她买一台能听到诗的收音机。

他不懂文学,但他愿意支持她去参加那个在他看来“没用”的比赛。

这或许是他能想到的,最实在、最笨拙,也最真诚的道歉。

第二天,我哥又去了一趟嫂子娘家。

这一次,他没有空着手。他带上了那台收音机,那个本子,那支钢笔。

他去了一整天。

傍晚,当村口出现两个熟悉的身影时,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我哥推着自行车,嫂子坐在后座上,手里抱着那台红色的收音机。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但脸上,却带着一丝久违的、浅浅的笑意。

那一天,夕阳特别美,把整个村子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第7章 水里的涟漪

嫂子回来后,家里的气氛,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那堵看不见的墙,并没有立刻消失,但它开始变得透明,变得松动。

我哥的话依然不多,但他不再是那个只盯着鱼塘的“睁眼瞎”了。他会记得在嫂子看书的时候,把煤油灯的灯芯调亮一点;他会在吃饭的时候,问一句:“广播里今天说啥了?”

嫂子呢,也不再是那个沉默隐忍的影子。她会跟我哥分享广播里听来的趣闻,会给他念报纸上关于农业技术的新闻。虽然我哥大多时候只是“嗯啊”地应着,但他确实在听。

那台红色的收音机,成了他们之间沟通的桥梁。每天晚上,吃完饭,收音机里传出的声音,就成了这个小院里最动听的背景音乐。有时候是新闻,有时候是戏曲,有时候是评书。

我哥听得津津有味,嫂子则会在旁边,一边纳鞋底,一边静静地听着。灯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

她真的开始写那篇参赛的稿子了。

每天忙完鱼塘和家里的活,她就会坐在桌前,在那个新本子上,一笔一划地写着。我哥从不催她,只是会默默地把水杯续满水,放在她手边。

有一次我半夜起来上厕所,看到堂屋的灯还亮着。我哥没睡,他坐在小板凳上,就守在嫂子身后不远处,不出声,也不打扰,只是安静地陪着她。煤油灯的光晕,将两个人的身影笼罩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我永生难忘的画面。

嫂子的稿子,最终还是寄出去了。

我们谁也没问她写了什么,也没指望能获奖。重要的是,她做了她想做的事,并且,得到了家人的支持。

那年秋天,鱼塘迎来了大丰收。

起鱼那天,全村的人都来看热闹。一网下去,满是活蹦乱跳的草鱼、鲢鱼,在阳光下闪着银光。我哥站在塘埂上,指挥着大家,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

他把最大的一条鱼拎起来,高高举过头顶,冲着在岸边帮忙的嫂子大喊:“晚秋,你看!今年的鱼,又大又肥!”

嫂子抬起头,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也笑了。那笑容,明亮得像秋日的太阳,一下子就照进了我心里。

卖鱼的钱,不仅还清了所有的债务,还剩下了一大笔。我哥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盖新房,而是拉着嫂子,去县城里最好的照相馆,补拍了一张结婚照。

照片上,我哥穿着那件蓝色的中山装,笑得有些拘谨,但眼神里满是幸福。嫂子穿着一件红色的新褂子,依偎在我哥身边,笑靥如花。

后来,县文化馆的获奖名单公布了,嫂子得了一个优秀奖。奖品是一支英雄牌钢笔和一本精美的笔记本。

对我们家来说,这比鱼塘丰收还让人高兴。我哥拿着那张奖状,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嘴咧得合不拢,一个劲儿地说:“我媳妇,是文化人!”

那个冬天,我们家盖起了村里第一座二层小楼。

日子,就像那鱼塘里的水,经过一场风浪,最终归于平静,而且,比以前更加清澈、丰盈。

很多年后,我已经离开了家乡,在外面的城市里安了家。我哥和嫂子的鱼塘越做越大,成了远近闻名的养殖大户。他们的孩子也已经长大成人,考上了大学。

每次我回家,嫂子都会泡上最好的茶,跟我聊家常。我们偶尔也会聊起1986年的那个夏天。

有一次,我忍不住问她:“嫂子,你当初那篇获奖的文章,写的什么啊?”

嫂子笑了,眼神里带着一丝温柔的回忆。

“没什么,就写了我们家的鱼塘,写了你哥,也写了你。”她顿了顿,看着窗外那片波光粼粼的水面,轻声说,“我给文章起了个题目,叫《渴》。”

我瞬间就明白了。

那一刻,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闷热的夏夜,那个十九岁的少年,面对着嫂子那句充满谜题的问话,一脸茫然。

鱼离了水会渴,那是对生命的渴望。

人呢?

人也会渴。我们会为了生存而奔波,会为了更好的物质生活而奋斗。但在这之外,我们心里,总有一种更深的渴望。渴望被理解,渴望被尊重,渴望爱与被爱,渴望在满足温饱之余,还能触摸到一丝属于精神世界的光。

这种“渴”,无关贫富,无关时代,它是根植于我们内心深处最柔软、最本真的需求。

我很庆幸,我的哥哥,那个像石头一样沉默的男人,最终用他笨拙而真诚的方式,读懂了嫂子心里的“渴”,并为她掘了一口清泉。

而我,也在那个遥远的夏天,提前上了一堂关于生活、关于婚姻、关于人性的课。它让我明白,一个家,最重要的不是房子有多大,鱼塘里有多少鱼,而是生活在这屋檐下的两个人,能否听见彼此内心深处,那最微弱的、关于“渴”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