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上门女婿月薪七千我与他分床,他失联后我开始慌了

发布时间:2025-09-16 02:06  浏览量:1

碗沿被筷子轻轻磕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晚饭刚过七点,灯光昏黄的餐厅里,空气粘稠得像化不开的麦芽糖,压得人喘不过气。我妈王桂花还在那喋喋不休,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小锉刀,在我心上来回拉扯:“微微,不是妈说你,你看你同学张曼,嫁的那个老公,上个月又给她换了辆新车。你再看看陈阳,一个月七千块,在这城市里够干什么的?当初我就说,一个没家底的上门女婿,指望不上!”

我没作声,只是把碗里的最后一口米饭扒拉进嘴里。陈阳就坐在我对面,头埋得很低,只有发旋倔强地对着我。他的沉默像一团湿棉花,堵住了所有声音的出口,却让那份压抑更加沉重。

终于,他放下了碗筷,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妈,我会努力的。”

“努力?努力有什么用?你都努力五年了!”我妈的嗓门瞬间拔高,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微微跟着你,受了多少委屈?房子是我们家买的,车是我们家买的,你一个大男人,住在丈母娘家,每个月拿那点死工资,你好意思吗?”

我心里的火“腾”地一下就窜了起来。不是因为我妈的话,而是因为陈阳那副永远波澜不惊的样子。我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够了!别说了!”

我摔门进了卧室,听见客厅里我爸惯常的和稀泥:“行了,都少说两句。”然后,是一阵死寂。

过了大概十分钟,卧室门被轻轻推开。陈阳端着一杯温水走进来,放在我的床头柜上,这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微微,别生气了,妈也是为我们好。”

我看着他,那张平凡的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心里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了。“为我们好?陈阳,你扪心自问,你配得上我吗?我拿着一万五的工资,你拿着七千,我们俩加起来,还不如我一个同学的老公挣得多!我每天在公司里听着别人聊包、聊旅游、聊换车,我呢?我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微微,钱不是衡量幸福的唯一标准……”

“可它是最重要的标准!”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我受够了!从今天起,你睡次卧,我不想再看见你!”

我说完,就用后背对着他。我听见他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是轻微的脚步声,门被带上,世界终于安静了。我以为我会感到轻松,甚至有一种报复的快感,但没有。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挖走了一块。我告诉自己,这是对的,我不能再这样温水煮青蛙地过下去了,必须让他知道我的底线。

那一晚,我睡得很不安稳。主卧的大床,第一次显得如此空旷。

第一章:消失的体温

分床的第一天,我故意起得很晚。我想让他知道,没有他准备早餐,我一样可以。当我打着哈欠走出卧室时,客厅里空无一人。餐桌上,牛奶已经温在杯子里,旁边是两片烤好的吐司,还有一个煎得恰到好处的荷包蛋。

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我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醒了?陈阳一早就出门了,说是公司有急事。”

我“哦”了一声,坐下来,机械地吃着那份没有温度的早餐。牛奶还是温的,可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接下来的三天,我们俩就像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他早出晚归,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次卧的门总是关着,我们之间唯一的交流,是他每天清晨依旧会准备好的早餐。那份早餐像是一种无声的抗议,又像是一种卑微的讨好,让我心烦意乱。

周五晚上,公司临时加班,我回到家已经快十一点了。屋里一片漆黑,我摸索着打开灯,客厅里冷冷清清。我爸妈已经睡了,次卧的门紧闭着。我换了鞋,鬼使神使地走到次卧门口,里面没有一丝声响。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回了主卧。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隔壁房间的存在感,此刻变得异常强烈。我竖着耳朵听,却什么也听不到。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还是,他根本就没回来?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缠住了我的心脏。我拿起手机,想给他发个信息,问问他在哪里。可输入框里的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还是放下了手机。我凭什么要先低头?是他没本事,我只是说出了事实。

一夜无眠。

第二天是周六,我醒来时,阳光已经洒满了整个房间。我第一反应就是冲出卧室,次卧的门依旧关着,但餐桌上,空空如也。

第一次,没有早餐。

我的心猛地一沉。我妈正在客厅里看电视,见我出来,随口问了一句:“陈阳呢?今天周末,怎么也不见人影?”

“我……我不知道。”我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走到次卧门口,敲了敲门,没人应。我拧动门把手,门开了。里面空无一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像部队里的豆腐块,是他一贯的风格。但是,他放在床头的几本书,还有那件他常穿的灰色外套,都不见了。

一股莫名的恐慌,从脚底瞬间窜到了头顶。

我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是那个冰冷而熟悉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又打了一遍,还是关机。

“怎么了?”我妈看我脸色不对,也走了过来。

“他……他电话关机了。”我感觉自己的手指都在发抖。

“关机就关机呗,估计是没电了。大惊小怪的。”我妈不以为然地坐回沙发上,继续看她的家庭伦理剧。电视里,女主角正声嘶力竭地控诉丈夫的无能。

可我却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陈阳的手机,是从来不会关机的。他说过,怕我或者家里有什么急事找不到他。这五年,无论我们吵得多凶,他的手机永远为我保持畅通。

我开始疯狂地给他发微信,一条接一条。

“你在哪?”

“为什么不回家?”

“你什么意思?玩失踪吗?”

“陈阳你给我回电话!”

所有的信息,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音。那个熟悉的头像下面,再也没有出现过“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恐慌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开始回忆他离开前的最后一个晚上,我说过的那些话。每一句,都像一把刀,现在回头看,刀刀都扎在我自己心上。

我瘫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妈还在旁边念叨:“一个大男人,还能丢了不成?肯定是跟你赌气呢。微微我跟你说,这种男人就不能惯着,晾他几天,他就自己灰溜溜地回来了。”

我没有理会她。我只知道,那个每天早上为我温牛奶、晚上为我留一盏灯、在我生理期默默给我准备红糖水、在我发脾气时永远选择沉默和包容的男人,好像真的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第二章:被忽略的痕迹

周六一整天,我都处在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我一遍遍地拨打陈阳的电话,每一次都是冰冷的关机提示。我翻遍了他的朋友圈,最新的一条还是半个月前,转发的一篇关于人工智能的文章,下面有我随手点的一个赞。

我开始像个侦探一样,试图在他留下的痕迹里寻找线索。我打开他的衣柜,衣服不多,但都叠放得整整齐齐。他只带走了几件常穿的换洗衣物,还有那个他出差时才会用的黑色双肩包。他的银行卡、身份证,我都检查了一遍,都在钱包里,钱包被他放在了床头柜的抽屉里。

他不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我忽然想起他公司。周一!只要等到周一,我就可以去他公司问问。这个念头让我稍稍安定了一些。

晚饭的时候,我爸看我没什么胃口,终于开口了:“给陈阳的同事打个电话问问?”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我立刻找出他同事小王的电话。电话接通后,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王哥,你好,我是陈阳的爱人林微。不好意思打扰你,请问陈阳在吗?他电话关机了,我有点事找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小王有些惊讶的声音:“嫂子,陈阳周四下午就请假了啊。他说家里有急事,请了一周的假。我们都以为他跟您在一起呢。”

“请假了?”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他请假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或者看起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没什么不对劲的。就是看起来有点累,情绪不太高的样子。哦对了,他走之前,把手头所有的工作都交接清楚了,还跟我们说,这一周辛苦大家了。我们还开玩笑说他是不是要带你出去旅游呢。”

挂了电话,我手脚冰凉。

他周四下午就请假了,而我们吵架是在周四晚上。也就是说,在我冲他发火,让他睡次卧之前,他就已经决定要离开了。我的那些话,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怎么样?人呢?”我妈也紧张了起来。

我把情况一说,我妈的脸色也变了。她喃喃道:“这孩子,不会是想不开吧?”

我爸呵斥了她一句:“胡说什么!陈阳不是那种人。”他转向我,语气严肃,“微微,你再好好想想,最近他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接过什么奇怪的电话,或者见过什么人?”

我努力地回忆着。这半年来,我对他几乎是漠视的。我只关心他的工资条,关心他能不能给我长脸,却从未关心过他的内心世界。他脸上的疲惫,我看见了,只觉得是无能的象征;他越来越沉默,我看见了,只觉得是懦弱的表现。

“家,不是算账的地方,是讲情的地方。”这是我爸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当时我嗤之鼻鼻,现在却觉得字字诛心。

我疯了一样冲进次卧,拉开他书桌的抽屉。里面是他的一些专业书籍,几本笔记本。我拿起一本,胡乱地翻着。上面全是他写的代码和一些工作笔记,密密麻麻,我一个字也看不懂。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我看到了一行字,不是代码,是一句被反复涂抹过的话。

“如果爱是负累,放手是不是解脱?”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决堤了。

原来,他早就想走了。我的骄傲和刻薄,不过是给了他一个离开的理由。

周日,我们发动了所有能联系到的亲戚朋友,到处打听陈阳的下落。我们甚至去了他可能去的几个地方,比如他大学时最喜欢待的图书馆,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公园,都没有他的踪影。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到了晚上,我妈也扛不住了,坐在沙发上抹眼泪:“都怪我,都怪我这张破嘴!要不是我天天念叨,你们也不会吵架,陈阳也不会走……”

我爸在一旁抽着烟,一言不发。家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我看着手机里我们俩的合照,那是三年前我们去海边时拍的。照片里,他背着我,笑得像个孩子,阳光洒在他脸上,那么温暖。那时候,他虽然挣得也不多,但我们很快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是我升职加薪之后?还是我参加了那次同学会,被别人的光鲜亮丽刺痛了眼睛之后?

我第一次开始深刻地反省自己。我嫌弃他月薪七千,可我忘了,我每个月那点死工资,要还房贷,要应付各种人情往来,根本剩不下多少。而陈阳的七千块,除了给他自己留下一千块零花,剩下的,全都交给了我。家里的水电煤气,物业费,甚至是我妈买菜的钱,很多时候都是他悄悄支付的。

他默默地承担了家里大部分的开销,却从未在我面前提过一个字。而我,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还反过来指责他没用。

深夜,我独自坐在冰冷的客厅里,电视开着,却没有声音。屏幕的光一闪一闪地照在我脸上,我仿佛看到了陈阳的身影,就坐在那个角落里,安静地看书,或者拿着工具,修理着家里某个坏掉的物件。那个被我忽略了太久的身影,此刻却清晰得让我心痛。

第三章:一张汇款单

报警。

这是我爸在陈阳失联超过48小时后,做出的决定。

派出所的民警同志很负责,详细询问了情况,做了笔录。但他们也坦言,一个成年人主动失联,如果没有涉及刑事案件的迹象,他们能做的也很有限。

从派出所出来,天已经黑了。城市的霓虹灯闪烁着,每一盏灯下,似乎都有一个温暖的家。而我的家,却因为一个人的离开,变得冰冷而空洞。

我开始了他的“寻亲”之路。我联系了他老家的亲戚,他们都说陈阳没有回去过。我问遍了我们所有的共同好友,也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去向。

就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我想起了一个人——陈阳的发小,李浩。他们俩关系最好,陈阳很多心事都会跟他说。我找到李浩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那头,李浩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嫂子,我知道你为什么找我。但是,我真的不知道陈阳在哪。他只给我发了条信息,说他想出去静一静,让我们不要找他。”

“静一静?他要去哪静一静?他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我急切地追问。

“没有。”李浩顿了顿,似乎在犹豫什么,最后还是说道,“嫂子,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陈阳……他这一年多,过得太压抑了。他其实,很爱你的。”

李浩的话,像一把钝刀,慢慢地割着我的心。

“嫂子,你知道吗?去年你生日,你看上的那款一万多的包,陈阳为了买给你,连续三个月,每天下班后都去开网约车,开到凌晨两三点。他第二天还要正常上班,那段时间他整个人都瘦脱相了。可他把包买给你的时候,你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还行吧’,然后就去跟朋友炫耀了。他当时在我面前,苦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生日那天收到的那个包,我以为是他用年终奖买的,我甚至还嫌弃他买的颜色不够新潮。我从来不知道,那背后是他三个月的不眠不休。

“还有,”李浩继续说道,“你上次同学会回来,说你同学老公给她换了宝马。你知不知道,陈阳第二天就去研究各种理财产品,想多赚点钱。结果被骗了三万块,那是他攒了很久的私房钱。他不敢告诉你,怕你骂他,一个人找我喝闷酒,喝得烂醉,一个劲儿地扇自己耳光,说自己没用,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我握着电话,泣不成声。

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我用我的虚荣和攀比,把他逼到了怎样的绝境?他默默地为我付出了那么多,而我回报给他的,却是无尽的指责和鄙夷。

挂了电话,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次卧,那个他睡了几个晚上的房间。房间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我躺在他睡过的床上,抱着他的枕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我有多需要他。

我开始翻找他留下的所有东西,希望能找到更多的线索。在书桌最下面的一个抽屉里,我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铁盒子。我找来工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撬开。

盒子里,没有钱,没有贵重物品。只有一沓厚厚的单据。

最上面的一张,是三个月前的一张医院缴费单,收款方是市肿瘤医院,金额是五万块。病人姓名,是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名字:陈建国。

我往下翻,全是各种各样的汇款单,收款人都是这个叫陈建国的人。每个月,都有一笔五千块的汇款,雷打不动,已经持续了快两年。

陈建国是谁?我从来没听陈阳提起过。他老家只有一个母亲,身体还算硬朗。

我拿起手机,颤抖着拨通了陈阳老家姑妈的电话。电话里,我小心翼翼地问起了陈建国这个名字。

姑妈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长长地叹了口气:“微微啊,这件事,阳阳不让我们告诉你。陈建国,是他的亲生父亲。”

我如遭雷击。

陈阳是单亲家庭,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他说他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抛弃他们母子俩,跟别的女人跑了。我一直以为,他对他父亲是恨之入骨的。

“他爸……他爸两年前查出了肺癌晚期,那个女人也跑了,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阳阳这孩子心软,知道了以后,二话不说就把他爸接到了市里最好的肿瘤医院。这两年,为了给他爸治病,他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欠了不少外债。每个月那五千块,是他爸的靶向药钱,一天都不能断……”

“他怕你知道了有压力,怕你觉得他家是个无底洞,所以一直瞒着你。他每个月七千块工资,五千给他爸治病,一千多还债,剩下的一千块,就是他的全部生活费。微微啊,这孩子,把所有的苦都自己一个人扛了……”

姑妈后面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清了。我的世界,天旋地转。

那张五万块的缴费单,日期就在他被骗了三万块之后。我无法想象,他是怎样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又凑齐了这笔救命钱。

我这个自诩精明能干的都市白领,原来才是那个最愚蠢、最瞎的人。我享受着他的爱和付出,却对他的痛苦和挣扎,一无所知。

第四章:深夜厨房的崩溃

真相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我粉饰太平的生活,露出了血淋淋的内里。

我拿着那沓汇款单,冲出房间,我妈正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过来,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跳:“微微,你这是怎么了?”

我把汇款单摔在茶几上,声音嘶哑地把从姑妈那里听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我妈听完,愣在原地,手里的果盘“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苹果和橙子滚了一地。她的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爸从房间里走出来,捡起一张汇款单,看着上面的金额和日期,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别慌,我们再想想办法。”

那一刻,所有的指责和埋怨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我们一家人,一直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审视着陈阳,用金钱作为唯一的标尺去衡量他的价值,却从未真正走进他的世界,去了解他背负的重担。

夜深了,爸妈都回房休息了。我一个人坐在客厅,脑子里乱成一团。我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试图找出他决定离开的蛛丝马迹。

我想起,有一次我无意中说起公司同事的父母去欧洲旅游了,他当时正在厨房洗碗,手顿了一下,水花溅了出来。我当时还嫌弃他笨手笨脚,现在想来,那一下停顿里,藏了多少心酸和无奈。

我想起,他有好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都被我不耐烦地打断了。我说:“有什么事快说,我忙着呢。”他便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对我笑笑,说:“没事,就是想看看你。”

有时候,最伤人的话,偏偏是对最亲的人说的。我用最锋利的言语,把他推得越来越远。

我走到厨房,那个他待得最多的地方。流理台上还放着他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围裙。我拿起围裙,上面有淡淡的油烟味,那是属于他的味道,是这个家的味道。

水龙头有些松了,一直在滴水,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像时间的倒数。以前,家里任何东西坏了,只要我跟他说一声,他总会第一时间修好。他会一边修理,一边温和地对我说:“你看,这里面的零件老化了,换一个就好。”

而现在,水龙头坏了,他也不在了。

我蹲下身,打开橱柜,想找找工具箱。橱柜的最里面,放着一个积了灰的饼干盒子。我好奇地打开它,里面不是饼干,而是一张张被抚平的纸。

那是我随手写给他的便签。

“陈阳,今晚加班,饭不用等我。”

“陈阳,明天早上我要穿那件白色衬衫,记得帮我熨一下。”

“陈阳,帮我取个快递,下班放我桌上。”

一张张,全是我的指令和要求,没有一句关心,没有一句感谢。而在每一张便签的背面,都用铅笔写着小小的字。

“今天微微又加班了,她一定很累,晚上给她炖点银耳汤。”

“微微的白衬衫熨好了,希望她明天开会能顺利。”

“快递取回来了,是她最喜欢的香水,她收到一定会很开心。”

他的字迹,温柔而坚定。在那些我看不见的角落,他用他的方式,小心翼翼地爱着我。

我再也忍不住了,抱着那个饼干盒子,蹲在冰冷的厨房地板上,嚎啕大哭。我的哭声,压抑了太久,此刻终于冲破了所有的伪装和骄傲,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

我哭我的愚蠢,哭我的自私,哭我亲手弄丢了那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我终于明白,他不是不努力,他只是把所有的努力,都用在了我看不见的地方。他不是不爱我,他只是爱得太深沉,太卑微。

我拿出手机,再一次打开和他的聊天界面。我开始打字,这一次,没有质问,没有责备,只有一行行颤抖的文字。

“陈阳,对不起。”

“陈阳,我错了。”

“陈阳,你回来好不好?”

“家里的水龙头坏了,我不会修。这个家里什么东西坏了,你都会修,可你知不知道,你不在,这个家也坏掉了。”

“钱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我只要你回来。”

信息发出去,依旧是那个红色的感叹号。

他拉黑了我。

这个认知,比他关机更让我绝望。他不是在赌气,他是真的,不想要我了。

第五章:老家的电话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阳依旧杳无音信。

家里的气氛,从最初的焦灼,渐渐变成了一种沉闷的绝望。我妈不再看她的家庭伦理剧,也不再提起任何关于钱的话题。她开始学着做饭,但做出来的菜,总是少了陈阳做的那种味道。我爸的烟抽得更凶了,常常一个人在阳台上待到半夜。

我辞掉了工作。

我的上司和同事都无法理解,我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为什么要突然放弃。我没有解释,我只知道,现在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找到陈阳更重要。那些我曾经引以为傲的业绩和薪水,在他消失之后,都变得毫无意义。

我去了我们曾经去过的每一个地方,像个游魂一样,在城市里游荡。我坐在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长椅上,从白天坐到黑夜,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但每一次,都只有失望。

我开始在网上发寻人启事,贴上他的照片,写下他的信息。我收到了很多回复,有安慰,有鼓励,也有一些骗子。每一次有新的线索,我都满怀希望地去核实,但每一次,希望都化为泡影。

就在我快要被这无尽的等待和煎熬拖垮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归属地,是陈阳的老家,那个我只在结婚时去过一次的小县城。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是一个苍老而虚弱的声音:“请问……是林微吗?”

“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陈阳的爸爸。”

我愣住了。是陈建国。

“叔叔,您好!您……您知道陈阳在哪里吗?”我急切地问。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继续说道:“他……在我这里。孩子,你……你能不能来一趟?我……我怕是撑不了多久了,有些话,我想当面跟你说。”

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恳求。

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订了最早一班去他老家的高铁。

一路上,我的心情无比复杂。激动、忐忑、愧疚、不安,五味杂陈。我即将见到那个让我魂牵梦绕的人,但我不知道,该以怎样的面目去面对他。

高铁在陌生的城市停下,我按照地址,打车去了一家看起来很陈旧的县医院。在住院部的走廊尽头,我找到了那间病房。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很浓。靠窗的病床上,躺着一个极其消瘦的老人,戴着氧气面罩,正是陈建国。而在他床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弯着腰,仔细地为他擦拭着手臂。

是陈阳。

他瘦了,也黑了,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专注地照顾着床上的父亲,甚至没有察觉到我的到来。

我的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就那样真实地出现在我面前,不是在我的梦里,也不是在我的幻想里。

也许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他缓缓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他的眼神里,没有我想象中的愤怒和怨恨,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惊讶。他愣住了,手里的毛巾掉在了地上。

“你……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第六章:病床前的和解

我一步步地走向他,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病床上的陈建国,吃力地摘下氧气面罩,对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他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的烛火:“孩子……让你见笑了。”

我走到床边,看着这个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老人,心里一阵酸楚。这就是陈阳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守护的父亲。

“叔叔,您好好休息。”我轻声说。

陈建国摇了摇头,他抓住我的手,他的手枯瘦如柴,几乎没有什么力气。“微微,我知道,是我……是我拖累了阳阳,也拖累了你。阳阳这孩子……命苦,从小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他跟我说,你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他不想让我的事……玷污了这道光。”

他的话,断断续续,却每一个字都砸在我的心上。

“他离开家,不是因为恨你,是……是因为他太爱你了。他怕,他怕自己这个无底洞,会把你一起拖下水。他觉得……长痛不如短痛。”老人说着,眼角流下了浑浊的泪水,“可是我看得出来,他在这里,魂早就跟着你飞走了。每天晚上,都拿着你的照片看……一看就是大半夜。”

我转过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陈阳。他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着。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走过去,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对不起……陈阳,对不起……”我把脸埋在他的后背,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衫。

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我感觉到他抬起手,轻轻地覆在了我的手上。

“不怪你。”他沙哑地开口,“是我没用。”

“不是的!”我抬起头,让他转过身来,面对着我,“是我不好,是我太虚荣,太自私了!我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你,我只想着自己。陈阳,你受了那么多苦,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是夫妻啊,有什么事情,我们应该一起承担的!”

他看着我,眼眶也红了。“我怎么告诉你?告诉你我有一个得了癌症的父亲,需要花很多很多钱?告诉你我欠了一屁股债?微微,你值得更好的生活,而不是跟着我一起受苦。”

“我不要什么更好的生活!”我哭着捶打他的胸口,“我只要你!没有你,再好的生活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陈阳,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们一起想办法,一起面对。钱可以再挣,困难总会过去的。但是你,我不能没有你!”

他终于伸出手,把我紧紧地拥入怀中。这个我渴望了太久的拥抱,温暖而有力。

“傻瓜。”他在我耳边轻声说。

病床上的老人,看着我们,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那天下午,我们聊了很多。陈阳告诉我,他父亲的病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医生说,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这次回来,就是想陪父亲走完最后一程。他卖掉了自己老家的房子,才凑够了之前那笔手术费。他之所以拉黑我,是不想让我找到他,不想让我看到他最狼狈的样子。

他说,他本来打算,等父亲的事情处理完,就跟我提离婚,净身出户,把房子车子都留给我,一个人去一个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

我听着,心如刀割。

“陈阳,你听着。”我捧着他的脸,无比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从现在开始,不许你再一个人扛着所有事。你的父亲,也是我的父亲。你的债,我们一起还。无论未来有多难,我都会陪着你。你不是我的负累,你是我的爱人,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依靠。”

他看着我,眼里的泪水终于滑落。这个在我面前永远坚强隐忍的男人,第一次,像个孩子一样,在我面前脆弱地哭了。

第七章:回家的路

陈建国在半个月后,安详地走了。

临终前,他拉着我们俩的手,放在一起,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

我们一起为他处理了后事。在那个宁静的小县城里,我陪着陈阳,送别了他的父亲。骨灰下葬那天,天很蓝,陈阳站在墓碑前,站了很久很久。我没有去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当他转过身时,我看到他脸上虽然还有悲伤,但眼神里,多了一丝释然和坚定。

他生命中最沉重的包袱,终于卸下了。

回城的路上,我们坐在高铁上,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我们俩一路无话,但手,却一直紧紧地握在一起。

我知道,我们失去了一些东西,但也找回了更重要的东西。

回到那个熟悉的家,一开门,我妈就红着眼眶冲了上来,拉着陈阳的手,一个劲儿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孩子,是妈对不起你,妈以前……混蛋!”

我爸也走过来,重重地拍了拍陈阳的肩膀:“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陈阳看着他们,眼圈又红了,他哽咽着,叫了一声:“爸,妈。”

那顿晚饭,是这几个月来,我们家最温馨的一顿饭。饭桌上,再也没有人提钱,没有人攀比。我妈不停地给陈阳夹菜,我爸拿出了珍藏的好酒,陪他喝了两杯。

晚上,我躺在主卧的大床上,陈阳从浴室里出来,带着一身水汽。他像往常一样,在我床头放了一杯温水,然后,有些不自然地准备往外走。

我拉住了他的手。

“去哪?”

他愣了一下,挠了挠头:“我……去次卧。”

我用力把他拉到床上,让他躺下,然后钻进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从今天起,这里才是你该睡的地方。”

他抱着我,身体还有些僵硬。我能感受到他心里的不安。

我抬起头,吻了吻他的嘴唇:“陈阳,我知道,我们还有很多困难。你父亲治病欠下的债,我们要一起还。以后,我们的生活可能要比以前更节俭。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买不了新包,换不了新车,甚至不能去高级餐厅。你……会嫌弃我吗?”

他愣愣地看着我,然后,他笑了。那是他失踪以来,我第一次看到他发自内心的笑容,像雨后的阳光,温暖而明亮。

他把我抱得更紧了,下巴抵在我的头顶,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林微,你知不知道,我爱上的,从来不是那个一身名牌、骄傲得像个女王的你。而是那个会在我生病时,笨手笨脚为我熬一碗粥的你;是那个会在看电影时,被感动得稀里哗啦,把眼泪鼻涕都蹭在我衣服上的你。”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多好的生活。我想要的,只是一个能让我放下所有疲惫和伪装的家。只要有你在,哪里都是家。”

我的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但这一次,是幸福的泪水。

生活还在继续,挑战也依然存在。陈阳重新找了工作,薪水比以前高了一点,但离我那些同学老公的收入,依然差得很远。我也回到了原来的公司,上司念我旧情,让我官复原职。

我们开始一起记账,规划每个月的开销。我们不再去昂贵的餐厅,而是学着一起在厨房里研究菜谱。我发现,和他一起逛菜市场,为几毛钱跟小贩讨价还价,也是一种幸福。

我的朋友们很不理解我的变化,她们说我变得“俗气”了。我只是笑笑,不作解释。

因为她们不懂,真正的富足,不是银行卡里的数字,而是深夜里身边那个安稳的呼吸,是清晨醒来时厨房里传来的烟火气,是无论遇到多大的风雨,都有一个人坚定地握着你的手,对你说:“别怕,有我。”

那天,家里的水龙头又坏了。陈阳拿出工具箱,熟练地修理着。我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他修好后,回头看我,脸上沾了一点灰,笑着说:“好了。”

我也笑了。我知道,我们的家,也修好了。而且,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坚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