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远嫁西北后,冷面军官的孕妻带球跑了
发布时间:2025-10-02 23:37 浏览量:1
施画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却在这荒凉的西北腹地,呕出了所有的幻想与天真。
(1)
施画的眼睛还没睁开,胃里就是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她捂着嘴,几乎是跌下那张硬邦邦的土炕,踉踉跄跄地冲出门。
西北初冬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嗖嗖地往她单薄的棉质睡衣里钻。
她顾不上冷,也顾不上去找件外套,扶着院里那棵枯瘦的老槐树,弯下腰,疯狂的呕吐起来。
“呕……咳咳……”
胃里空空,吐出来的只有酸水,灼烧着她的喉咙和鼻腔。
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她伸手胡乱地抹了一把嘴,心里一片凄凉。
西北这地方,怎么能和海城比?
要什么没什么,放眼望去,除了土黄色,还是土黄色,干燥,贫瘠,像她此刻的心。
婆婆梅素琴从旁边的屋里掀开厚重的棉门帘走了出来,手里捏着几张粗糙的卫生纸。
她走到施画身边,递了过去,语气没什么起伏,“擦擦吧,外面冷,吐完了赶紧进屋。”
施画猛地一挥手,打开了梅素琴的手。
纸张飘落在地。
她抬起泪眼,冷冷地剜了对方一眼,“用不着你在这假惺惺的!”
梅素琴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哼了一声,“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骂谁是狗?!”施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竖起了全身的刺。
“骂谁谁知道。”梅素琴不甘示弱,但语气里也带着一种重复了太多遍的疲惫。
这样的争吵,从施画两个月前跟着汪韧博回到这个位于西北腹地的小山村,就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从生活习惯到言谈举止,方方面面都能成为导火索。
该骂的难听话早就骂尽了,甚至在一个月前,为了汪韧博转业安置费的事儿,两人还激动地推搡过。
如今,双方都有些筋疲力尽,只剩下习惯性的对抗和深深的无力感。
这不是施画近期第一次吐了。
最近总是这样,浑身乏力,食欲不振,还动不动就恶心。
她起初以为是水土不服,加上心情郁结所致。
可这个月,她的月事迟迟没来。
一个模糊却又让她恐惧的念头,在她心里悄然滋生。
她不敢深想。
这时,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公公汪建业扛着锄头回来了。
他看到院子里的情形,皱了皱眉,把锄头靠在墙根,瓮声瓮气地说,“又咋了?一大清早的,也不嫌邻居听见笑话。”
梅素琴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立刻指向施画,“我好心给她拿纸,你看她什么态度?我们老汪家是造了什么孽,娶回来这么个祖宗!”
“谁稀罕当你们老汪家的祖宗!”施画尖声反驳,因为呕吐和激动,脸色苍白,眼圈却红着,“要不是汪韧博,我这辈子都不会踏进这种地方!”
“我们这种地方怎么了?养不起你这海城来的大小姐,你就走啊!”梅素琴脱口而出。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施画强撑的骄傲。
她身子晃了一下。
是啊,走?
她能走到哪里去?
为了和汪韧博结婚,她几乎和家里闹翻了。
父亲施明远拍着桌子说,只要她敢跟那个当兵的走,就再也不认她这个女儿。
母亲赵曼芸的眼泪,也没能留住她。
她当时是多么义无反顾啊,觉得有汪韧博的地方,就是天堂。
可现在……
施画死死咬着下唇,不再看梅素琴和一直沉默着抽烟的汪建业,转身冲回了那间属于她和汪韧博,却总是显得空荡荡的屋子。
汪韧博又不在家。
他总是很忙。
作为镇上武装部的干事,即使转业了,也似乎有忙不完的工作,处理不完的琐事。
这个家,对他而言,更像是一个偶尔落脚的旅馆。
对她施画呢?
是不是也成了旅馆里一件可有可无的摆设?
她靠在冰冷的门板上,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胃里的恶心感还在隐隐作祟。
她滑坐到地上,双臂环住自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什么叫悔不当初。
(2)
施画在冰冷的屋子里坐了很久,直到手脚都冻得麻木。
门外,传来梅素琴和汪建业压低了声音的对话。
“……我看她那样子,别是有了吧?”这是梅素琴的声音,带着点不确定,又有点别的意味。
“有什么有?一天到晚吵吵闹闹的,像个当妈的样子吗?别瞎猜。”汪建业不耐烦地打断。
“我瞎猜?你没看她吐成那样?这个月也没见她用那东西……要是真有了,可是我们老汪家的长孙……”
“行了!等她回来,让他问问。你少去招惹她。”
脚步声远去,院子里恢复了安静。
“有了?”
这两个字像惊雷一样在施画脑海里炸开。
她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难道……真的有了?
她和汪韧博的孩子?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恐慌,远多于喜悦。
在这个她无比厌恶的环境里,在她和汪韧博关系日益冰冷的时刻,这个可能到来的孩子,算什么?
是纽带,还是更沉重的枷锁?
中午,施画没有出去吃饭。
她躺在炕上,睁着眼睛看着糊着旧报纸的顶棚。
屋外传来汪韧博回来的声音,还有他父母低声的交谈。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推开了。
汪韧博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半旧的作训服,身材高大挺拔,即使在略显晦暗的房间里,也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硬朗之气。
只是他的眉头习惯性地微蹙着,脸上带着忙碌后的疲惫。
他看到施画躺在炕上,脚步顿了一下,走到炕边。
“妈说你不舒服?”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西北口音特有的粗粝感,没什么温度。
施画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不想说话。
汪韧博在炕边坐下,伸手想去探她的额头,“病了?发烧吗?”
他的手上有薄茧,触碰到她光滑的额头时,带着粗糙的暖意。
施画猛地打开他的手,“别碰我!”
汪韧博的手僵在半空,脸色沉了下来。
他收回手,语气也冷硬了几分,“施画,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闹?”施画猛地坐起身,瞪着他,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汪韧博,在你眼里,我所有的难受,所有的委屈,都是在闹,是吗?”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想怎么样?”汪韧博看着她,眼神里是深深的不解和疲惫,“从回到这里,你就没有一天开心过。家里条件就是这样,爸妈就是那样的性格,我还能怎么样?我把心掏出来给你,行吗?”
“你的心?”施画凄然一笑,“汪韧博,你的心还在我这儿吗?你每天早出晚归,这个家对你来说算什么?我算什么?”
“我不工作吃什么?喝西北风吗?还是靠你海城大小姐的嫁妆?”汪韧博也有些火了,声音提高了几分,“施画,生活不是只有风花雪月,是柴米油盐!我得挣钱养家!”
“养家?你这个家需要我嗎?你妈恨不得我立刻消失!”
“我妈她就是嘴坏,心眼不坏!你让着她点不行吗?”
“我凭什么要让着她?汪韧博,我是嫁给你,不是卖给你们老汪家当受气小媳妇的!”
争吵再次升级,像过去两个月无数次重复的那样。
互相指责,彼此伤害。
都觉得自己委屈,都觉得对方不理解自己。
激烈的言辞像利箭,射向对方,也反弹回来,将自己伤得遍体鳞伤。
最后,汪韧博猛地站起身,脸上是极力压抑的怒意和挫败。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颓然地抹了把脸。
“算了,我不想跟你吵。”
他转身欲走。
“汪韧博!”施画在他身后喊道,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可能怀孕了。”
汪韧博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
他霍然转身,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我可能怀孕了!”施画几乎是吼出来的,眼泪随之决堤,“我吐了好几天了,月事也没来!你满意了吗?在这个鬼地方,怀了你的孩子!你高兴了吗?!”
汪韧博脸上的怒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愣愣地看着施画,张了张嘴,却没能立刻发出声音。
房间里只剩下施画压抑不住的啜泣声。
这个消息太突然了,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就不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滔天巨浪。
(3)
汪韧博在原地站了足有一分钟。
他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茫然,再到一种复杂的,掺杂着些许喜悦和更多沉重的心情。
他慢慢走回炕边,坐下,看着哭得浑身发抖的施画。
这一次,他没有再说什么重话。
他伸出手,有些笨拙地,想要把她揽进怀里。
“别哭了……”他的声音干涩,“……是真的吗?去医院检查过了?”
施画用力推开他,抗拒着他的靠近,“没有!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汪韧博,你告诉我,现在怎么办?你告诉我啊!”
她需要的是一个依靠,一个能让她安心地说“别怕,有我在”的丈夫。
可汪韧博的沉默和那一闪而过的慌乱,让她更加心寒。
“明天……”汪韧博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明天我请假,带你去镇上的卫生院检查一下。”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安排感,缺乏温情。
“检查?检查出来又怎么样?”施画抬起泪眼看他,“汪韧博,你想要这个孩子吗?”
汪韧博避开了她的目光,声音低沉,“……这是我们的孩子。”
“然后呢?让他在这种地方出生?长大?像你一样,一辈子困在这黄土高原上?”施画的话像刀子一样锋利。
“施画!”汪韧博的声音带上了怒意,“这里是我的根!我的家!在你眼里就真的一文不值吗?”
“那我的根呢?我的家呢?”施画反问,“汪韧博,你为我想过吗?自从跟你来到这里,我失去了工作,失去了朋友,几乎和父母断绝关系!我现在每天面对的就是你爸妈的冷眼和这望不到头的黄土!我快窒息了你知道吗?!”
她的控诉,字字泣血。
汪韧博沉默了。
他无法反驳。
他知道施画牺牲了很多。
但他也觉得委屈,他拼尽全力想给她好的生活,可现实沉重,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他以为爱情可以克服一切,却发现生活琐碎得像沙子,一点点磨蚀着最初的激情。
孩子的到来,不是惊喜,而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两人之间潜藏的矛盾彻底引爆。
“先检查再说。”最终,汪韧博只能吐出这句苍白无力的话。
他站起身,“你休息吧,我……我去跟爸妈说一声。”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施画看着他仓促的背影,心,一点点沉入了冰窖。
她知道了他的答案。
他的犹豫,他的沉重,都说明了一切。
他或许想要孩子,但他并没有准备好,如何安置她这个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母亲。
晚上,家里的气氛变得异常诡异。
梅素琴在饭桌上,破天荒地没有对施画冷嘲热讽,甚至还给她夹了一筷子炒鸡蛋。
“多吃点,身子要紧。”她的语气依旧算不上多热情,但态度明显软化了。
汪建业也闷声说了句,“检查要多少钱,跟韧博说。”
显然,汪韧博已经将事情告诉了他们。
这个可能存在的孙子,瞬间改变了施画在这个家的处境。
可这种改变,却让施画觉得无比讽刺。
他们关心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而不是她施画本人。
汪韧博一直沉默地吃饭,不敢看施画的眼睛。
饭后,施画回到房间,汪韧博在院子里和他父母又说了会儿话才进来。
他洗漱完,在炕的另一侧躺下。
两人背对着背,中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
同床异梦,莫过于此。
深夜,施画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她听着身边汪韧博均匀的呼吸声,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她要去检查。
如果……如果真的有了。
她必须为自己,也为这个可能存在的生命,找一条出路。
一条,不是被困死在这里的出路。
(4)
第二天一早,汪韧博骑着家里那辆旧摩托车,载着施画去了镇上的卫生院。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西北的风吹在脸上,又冷又硬。
施画坐在后座,手紧紧抓着车后架的铁杆,没有像以前一样,搂着汪韧博的腰。
卫生院的条件很简陋,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某种陈旧的气息。
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表情淡漠,问了几句,便开了张单子让施画去验尿。
等待结果的时间并不长,但对施画和汪韧博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汪韧博站在走廊的窗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眉头紧锁。
施画则坐在冰凉的塑料长椅上,双手交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终于,医生拿着化验单走了出来。
“施画,家属也过来一下。”
汪韧博立刻掐灭了烟头,快步走了过来。
医生看了看他们,语气没什么波澜,“嗯,怀孕了,根据末次月经算,大概六周左右。指标都正常,前期注意休息,补充营养,定期来产检。”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医生亲口确认,施画还是觉得一阵眩晕。
她下意识地扶住了墙壁。
真的……有了。
汪韧博的反应则是愣住,然后,脸上迅速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初为人父的些许喜悦,但更多的,是显而易见的沉重和压力。
他张了张嘴,对医生说:“……谢谢医生。”
然后又看向施画,声音干巴巴的,“……你,没事吧?”
施画摇了摇头,挣开他想来扶她的手,声音低哑,“我没事,走吧。”
回去的路上,气氛更加凝滞。
摩托车颠簸在崎岖的土路上,施画看着两旁飞速倒退的、千篇一律的黄土景象,只觉得前途也和这条路一样,看不到希望。
到家后,梅素琴和汪建业早就等在院里了。
看到他们回来,梅素琴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汪韧博把摩托车支好,闷声回答:“嗯,怀了,六周。”
“哎呀!真是菩萨保佑!祖宗保佑啊!”梅素琴瞬间喜笑颜开,双手合十,对着天空拜了拜。
她看向施画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真切的,毫不掩饰的热度,“太好了!太好了!画画啊,快,快进屋歇着!外面冷,别冻着了!你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施画极其不适应。
她勉强扯了扯嘴角,“不用了,妈,我有点累,想回屋躺会儿。”
“好好好,快去躺着!韧博,快扶着你媳妇儿!”梅素琴连声催促。
汪韧博上前,搀住施画的胳膊。
这一次,施画没有挣脱。
她确实觉得浑身无力,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回到房间,躺在炕上,施画闭上眼睛,只觉得身心俱疲。
汪韧博站在炕边,看着她苍白的脸,犹豫了很久,才开口:“施画……既然有了孩子,我们……我们都冷静下来,好好过日子,行吗?”
施画没有睁眼,只是淡淡地问:“怎么好好过?汪韧博,你告诉我,怎么过?”
汪韧博语塞。
他也不知道。
孩子的到来,解决了表面的争吵,却将更深层次的问题,赤裸裸地摆在了面前。
晚上,梅素琴做了一顿相对丰盛的晚饭,一个劲地给施画夹菜。
“多吃点,你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
“对了,画画啊,”梅素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说道,“你这有了身子,之前说的想回海城工作的事,就算了吧?路上颠簸,对胎儿不好。再说,韧博在这边,你一个人回去,谁照顾你?”
施画夹菜的手顿住了。
她之前确实提过,想回海城找份工作,一方面缓解经济压力,另一方面,她也实在无法忍受整天待在这个家里,面对公婆。
现在,这个提议被婆婆以“为孩子好”的名义,轻飘飘地否决了。
她看向汪韧博。
汪韧博低着头吃饭,没有看她,也没有反驳他母亲的话。
施画的心,彻底凉了。
她明白了。
这个孩子,不仅没有成为她和汪韧博之间的转机,反而成了捆住她的绳索,成了汪家理所当然将她禁锢在这里的理由。
(5)
接下来的日子,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梅素琴不再和施画正面冲突,但在生活的细枝末节上,干预得越来越多。
吃什么,穿什么,什么时候该散步,什么时候该睡觉,她都要以“有经验”为由,指点一番。
施画觉得自己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傀儡,没有自由,没有自我。
她提出想在自己屋里装个电暖气,西北的冬天太冷,她怕受不了。
梅素琴立刻说:“费那个电干啥?炕烧热点就行了,咱们这的人祖祖辈辈都这么过来的,就你娇气?”
她看着汪韧博,希望他能说句话。
汪韧博却只是皱着眉对梅素琴说:“妈,你少说两句。”
然后对施画说:“炕确实暖和,不行我再给你加床被子。”
施画不再说话了。
她知道,在这个家里,她始终是个外人。
汪韧博依旧很忙,但每天回来得稍早了一些。
他会给施画带一些镇上新出的零食,或者几本旧的育儿杂志。
他在尝试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可他的关心,总带着一种隔靴搔痒的无力感,无法触及施画内心真正的孤寂和痛苦。
他不懂她为什么还是不开心。
“家里现在不是顺着你了吗?妈也不跟你吵了,你还想怎么样呢?”一次,他忍不住问道,语气里带着不解和委屈。
施画看着他,只觉得深深的悲哀。
“汪韧博,我要的不是顺着我,是理解我,是站在我这边!你觉得现在是顺着我了?可我觉得我更像一个被看守起来的生育工具!”
“你怎么能这么想?”汪韧博觉得她不可理喻。
沟通再次失败。
施画开始频繁地给海城的母亲赵曼芸打电话。
起初,她只是报喜不报忧,说自己很好,怀孕了,让家里放心。
但赵曼芸是何等精明的人,从女儿日渐消沉的语气里,早就听出了端倪。
终于,在一次通话中,施画忍不住崩溃大哭,将所有的委屈和盘托出。
赵曼芸在电话那头听得心都要碎了。
“画画,我的傻女儿……当初就不该让你嫁那么远……回来吧,啊?回家来,妈照顾你。”
“回家?”施画哭着问,“我爸他……还生我的气吗?”
“你爸他就是嘴硬!你走了这大半年,他哪天不念叨你?回来吧,孩子,有什么事情,回家来再说。”
母亲的温暖,成了施画在冰天雪地里唯一能感受到的暖意。
挂断电话,施画的心活了。
回海城去!
她必须回去!
不是为了赌气,而是为了自救,也为了给孩子一个更好的未来。
她不能再待在这里,否则,她怕自己会抑郁,会疯掉。
她开始偷偷地收拾东西,把一些重要的证件和随身物品,悄悄打包。
她在等一个时机。
她知道,直接提出回海城,必然会遭到汪家,尤其是汪韧博的强烈反对。
他们不会放她走,更不会让她带着孩子走。
她必须想办法。
几天后,机会来了。
汪韧博要去市里参加一个为期三天的培训。
临走前,他叮嘱施画,“好好在家待着,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或者找爸妈。”
施画点了点头,表现得很温顺,“知道了,你路上小心。”
看着汪韧博骑着摩托车远去的背影,施画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她回到房间,拿出藏好的身份证和银行卡,还有她简单收拾的行李包。
她走到院子里,对正在喂鸡的梅素琴说:“妈,我有点闷,想去村口小卖部买点东西,走走。”
梅素琴看了她一眼,没太在意,“去吧,别走远了,早点回来。”
“嗯。”施画应了一声,深吸一口气,走出了这个囚禁她许久的院子。
她没有去村口小卖部,而是径直走向了通往镇上的公路。
她早就打听好了,下午有一班从镇上开往市里的长途汽车。
到了市里,她就能坐上火车,回海城。
天空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雪了。
寒风吹拂着她的围巾,她却感觉不到冷。
心里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一丝奔向自由的激动与不安。
她拦下了一辆路过的农用三轮车,给了司机二十块钱,请求带她到镇上汽车站。
坐在颠簸的三轮车后斗里,看着身后那个越来越远的村庄,施画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再见,汪韧博。
再见,这片让她爱过,也恨过的黄土地。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她知道,她必须离开。
为了自己,也为了孩子。
(6)
施画坐在开往市里的长途汽车上,看着窗外荒凉的景色飞速后退,心情复杂难言。
有逃离的轻松,也有对未来的迷茫,还有一丝对汪韧博……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但她很快甩了甩头,将这点愧疚压了下去。
是他先辜负了她的期待,是那个家先让她无法呼吸。
她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没有开机。
她怕汪韧博打电话来,怕听到他的声音会心软,更怕被他们找到。
她需要时间,需要空间,需要回到那个能给她温暖和支撑的港湾。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汽车终于到达了市里长途汽车站。
施画立刻买了最近一班开往海城的火车票,是硬卧。
她现在的情况,需要休息。
上了火车,找到自己的铺位,安顿下来,施画才觉得一颗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了一些。
火车缓缓开动,驶离这座西北的城市。
她看着窗外逐渐变化的景色,从土黄到浅绿,再到更丰富的色彩,仿佛也预示着她即将回到那个色彩斑斓的现代都市。
她打开手机,瞬间,几十个未接来电和短信涌了进来。
大部分是汪韧博的,还有几个是梅素琴和陌生号码(可能是汪建业的)。
她点开汪韧博的短信。
“施画,你去哪了?妈说你去小卖部一直没回来!”
“接电话!你到底在哪?!”
“施画,别闹了行吗?快回来!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我培训提前结束了,已经到家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画画,我错了,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我改!你回来,我们好好谈,好不好?”
“你开机啊!回个信!你要急死我吗?!”
“你是不是回海城了?施画,你说话!”
最后一条短信,充满了绝望和愤怒。
施画看着这些短信,能想象到汪韧博发现她不见后,从焦急到愤怒再到恐慌的过程。
她心里有些发堵,但还是狠下心,没有回复。
她现在不想和他谈。
任何谈话,在那种环境下,都不会有结果。
她需要距离,需要让彼此都冷静下来。
她给母亲赵曼芸发了条短信:“妈,我上火车了,明天下午到海城。”
赵曼芸几乎秒回:“太好了!路上小心!妈明天去接你!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看着母亲的回复,施画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只有自己的父母,才会无条件地包容和爱自己。
她关掉手机,躺在狭小的卧铺上,感受着火车规律的晃动,疲惫和孕早期的嗜睡袭来,她渐渐睡了过去。
而此时,西北那个小山村的汪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汪韧博像一头困兽,在屋里来回踱步,脸色铁青。
梅素琴在一旁抹着眼泪,“我就说她去小卖部,谁知道她……谁知道她心这么狠啊!带着我们老汪家的种就跑了啊!”
“行了!别哭了!”汪建业烦躁地呵斥一声,蹲在门口,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肯定是回海城了。韧博,你赶紧买票,去把她接回来!”
“接?怎么接?”汪韧博猛地停下脚步,声音沙哑,“她铁了心要走,连个电话都不接!我去海城,她就能跟我回来吗?”
“那怎么办?难道就让她把我们老汪家的孙子带走?”梅素琴尖声道。
“孩子孩子!你们就知道孩子!”汪韧博突然爆发了,红着眼睛吼道,“你们有没有想过施画为什么走?她在这里开心过吗?你们谁真正关心过她?!”
梅素琴和汪建业被儿子吼得愣住了。
汪韧博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颓然地坐在炕沿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现在才隐约明白,施画离开,不仅仅是因为和母亲的矛盾,更是因为他。
因为他没有给到她足够的安全感和支持。
因为他让她在这个家里,感受到了孤立无援。
可是,现在明白,还来得及吗?
(7)
施画回到了海城。
熟悉的潮湿空气,繁华的街道,熙攘的人群,都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母亲赵曼芸在火车站接到她,看到她明显消瘦和苍白的脸,心疼得直掉眼泪。
“受苦了,我的画画,真是受苦了。”
回到阔别已久的家,父亲施明远虽然还是板着脸,但眼神里的关切是藏不住的。
他没有多问,只是沉声说:“回来了就好,先好好休息。”
家的温暖,迅速包围了施画。
她睡了回到海城后第一个安稳觉。
第二天,赵曼芸带她去了海城最好的妇产医院做了全面的检查。
结果一切正常,胎儿很健康。
医生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让她保持心情愉悦。
心情愉悦?
谈何容易。
虽然离开了那个让她窒息的环境,但她和汪韧博之间的问题,并没有解决。
她开机后,汪韧博的电话和短信依旧不断。
从一开始的愤怒质问,到后来的哀求道歉,再到最近几天的……近乎绝望的沉默。
施画一条条看下来,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她知道,她不能一直逃避。
在孩子出生前,他们必须有一个了断。
一周后,施画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归属地是西北。
她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头是短暂的沉默,然后传来汪韧博沙哑至极的声音,“……画画。”
施画的心揪了一下,“嗯。”
“你……还好吗?孩子……好吗?”他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
“我们都好。”施画语气平静。
“……那就好。”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汪韧博,”施画深吸一口气,“我们谈谈吧。”
“好,你说,我听着。”汪韧博立刻说,语气里带着一丝期盼。
“我不会回去了。”施画直接了当地说,“至少,在孩子出生前,我不会再回西北。”
电话那端,呼吸声骤然粗重。
“为什么?画画,我知道错了!我改!我真的改!我不该忽略你的感受,我不该总是让我妈……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我们搬出去住,在镇上租房子,好不好?”汪韧博急切地保证着。
“晚了,汪韧博。”施画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有些伤害造成了,不是一句‘我改了’就能抹平的。我需要时间,需要空间。而且,海城的医疗条件,教育资源,都比西北好得多,为了孩子,我也应该留在这里。”
“那是我的孩子!”汪韧博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痛苦和愤怒。
“他也是我的孩子!”施画强调,“汪韧博,如果你真的为孩子着想,就应该尊重我的决定。”
“那你让我怎么办?画画,我是孩子的父亲!”汪韧博几乎是在低吼。
“你可以来看他。”施画说,“等孩子出生后,你可以来海城看他。或者,等以后……我们再商量其他的方式。”
她的话,冷静而理智,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
汪韧博听出来了。
她不是在赌气,她是真的做好了决定,要将他,将那个家,排除在她和孩子的未来之外。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了灭顶的绝望。
“画画……我们……我们之间,真的就没有可能了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施画沉默了片刻。
她想起初识时他的挺拔英俊,想起他追求她时的笨拙与真诚,想起他们曾经有过的甜蜜时光。
心里不是不痛。
但现实早已将那些美好磨蚀得千疮百孔。
“我不知道,韧博。”她诚实地回答,“我现在很乱。我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想一想我们到底合不合适,想一想未来该怎么走。在孩子出生之前,我们都冷静一下,好吗?”
她的语气软化了一些,但立场依旧坚定。
汪韧博知道,这已经是她目前能给出的,最“宽容”的答案了。
他如果再逼她,可能连这最后一点联系都会断掉。
他死死攥着手机,指节泛白,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8)
施画在海城安顿了下来。
赵曼芸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的饮食起居。
施明远虽然话不多,但也开始每天关注天气预报,提醒她添减衣物,甚至悄悄买了很多昂贵的营养品回来。
家庭的温暖,慢慢抚平着她内心的创伤。
她联系了以前的朋友,偶尔出去聚聚,散心。
她还报了一个孕期瑜伽班,认识了一些准妈妈,交流经验,心情渐渐开朗起来。
孕吐反应慢慢减轻,她的气色也好了很多。
她开始规划未来。
等孩子生下来,休养一段时间,她就要重新找工作。
她有海城的学历和工作经验,找一份不错的工作并不难。
她要独立,要为自己和孩子撑起一片天。
而西北的汪韧博,则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消沉。
他请了长假,每天除了必要的活动,几乎不出门。
他反复看着手机里,以前和施画的合影。
照片上的她,笑靥如花,依偎在他怀里,眼里满是星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星光熄灭了呢?
是他一次次在她和母亲之间和稀泥的时候?
是他忽略了她对都市生活的眷恋和对陌生环境的不适应的时候?
还是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嫁给他,就应该完全融入他的生活,却从未想过她牺牲了多少的时候?
他第一次开始真正反思自己。
母亲梅素琴看他这样,又心疼又生气。
“不就是个女人吗?走了就走了!等孩子生了,她还能不让孩子认爹?到时候我们再去要孩子!”
“妈!”汪韧博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你能不能别再添乱了!施画走,你和我都有责任!那是她的孩子,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的孩子,你去‘要’?你怎么说得出口!”
梅素琴被儿子吼得一怔,悻悻地闭了嘴,但脸上依旧是不服气。
汪建业叹了口气,对汪韧博说:“你要是真放不下,就再去海城找她,好好说,好好认错。两口子过日子,总得有个妥协。”
汪韧博苦笑。
妥协?
以前,都是施画在妥协。
从海城到西北,从光鲜亮丽到质朴简陋……她一直在退让。
而他,却从未真正为她妥协过什么。
他意识到,如果他还想挽回施画,挽回这个家,他必须做出改变。
真正的改变。
时间一天天过去。
施画的肚子渐渐隆起,感受到了胎动。
那种奇妙的,生命孕育的感觉,让她对这个世界重新充满了爱和期待。
她偶尔会发一些孕期的照片在朋友圈,设置了对汪韧博不可见。
但她没有拉黑他。
汪韧博会通过她的头像(她换了一张孕期剪影),默默地关注着她。
他看到她的气色似乎好了很多,背景像是在海城的某个公园或者咖啡馆。
他知道,没有他,她过得很好。
这个认知让他心痛,却也让他稍微安心。
至少,她和孩子是平安的。
在施画怀孕七个月的时候,汪韧博做了一个决定。
他辞去了镇上武装部的工作。
这个决定,在家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梅素琴哭天抢地,说他为了个女人连前途都不要了。
汪建业也闷着头抽了一晚上的烟。
但汪韧博态度坚决。
“爸妈,对不起。但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想去海城,找份工作,离她和孩子近一点。我不想等孩子出生后,不认识我这个爸爸。更不想……彻底失去施画。”
他卖掉了摩托车,又跟几个战友借了点钱,买了一张前往海城的火车票。
这一次,他不是去把她抓回来。
他是去重新追求她,用一个全新的,懂得理解和承担的汪韧博的身份。
(9)
海城的春天,温暖而湿润。
施画在母亲的陪伴下,在小区里散步。
她已经怀孕八个多月,肚子很大,行动有些不便,但精神状态很好。
赵曼芸看着女儿,小心翼翼地问:“画画,快生了……汪韧博那边,你打算怎么办?他最近都没联系你?”
施画抚摸着肚子,眼神有些复杂。
汪韧博已经快一个月没有主动联系她了。
这有点反常。
她甚至隐隐有些……失落。
“不知道。”她摇摇头,“随他吧。”
正说着,她的手机响了,是一个本地陌生号码。
她疑惑地接起,“喂?”
“施画吗?你好,我是‘砺盾’安保公司的HR,收到了你先生的求职简历,想约他明天下午两点来面试,请问他能准时到场吗?”
施画愣住了。
先生?
求职简历?
“砺盾”安保公司?这是海城一家很有名的私人安保公司。
“对不起,你是不是打错了?”施画疑惑地问。
“没错啊,汪韧博先生,应聘我们的安全顾问岗位,简历上留的紧急联系人是您的号码,施画女士。”
汪韧博来海城了?
还找了工作?
甚至还把她的电话留作了紧急联系人?
施画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她稳住心神,对电话那头说:“好的,我会转告他。谢谢。”
挂断电话,赵曼芸看着她变化的脸色,问道:“怎么了?谁的电话?”
施画看着母亲,表情有些奇异,“是汪韧博……他来海城了,在找工作。”
赵曼芸也吃了一惊,“他……他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跟你说?”
施画摇了摇头,心里乱糟糟的。
他来了。
不是来吵闹,不是来强行带她走,而是……来找工作,留在这里?
他想干什么?
第二天下午,施画鬼使神差地,让母亲陪她去了“砺盾”安保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公司大门。
赵曼芸明白女儿的心思,叹了口气,陪着她。
两点十分左右,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了公司门口。
正是汪韧博。
他穿着一身显然是新买的,但略显拘谨的西装,头发剪短了,显得很精神,但紧抿的嘴唇和微蹙的眉头,透露着他的紧张。
他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大步走了进去。
施画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
他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她说不上来。
似乎少了些在西北时的沉闷和压抑,多了些破釜沉舟的锐气和对未知的忐忑。
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施画心不在焉地搅动着杯子里的牛奶。
一个多小时后,汪韧博从公司里走了出来。
他的表情看不出喜怒,站在门口,似乎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的高楼大厦。
然后,他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拨出那个他烂熟于心的号码。
他收起手机,朝着一个方向,慢慢地走了。
背影在繁华的都市背景下,显得有些孤单,却又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他走了。”赵曼芸轻声说。
“嗯。”施画低下头,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母亲情绪的波动,轻轻踢了她一下。
她的心,也跟着柔软地动了一下。
也许……她应该给他一个机会?
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不是为了孩子勉强凑合。
而是给那个愿意为她,离开舒适区,奔赴陌生城市,尝试改变的汪韧博,一个机会。
也给曾经那个,深爱过他的自己,一个机会。
(10)
汪韧博最终通过了“砺盾”安保公司的面试,成为了一名初级安全顾问。
工作很辛苦,需要培训和轮岗,薪水也远不如他之前在武装部稳定,但他干得很认真。
他在离施画家不算太远,但也不近的一个老小区,租了一个单间。
条件简陋,但还算干净。
安顿下来后,他挣扎了很久,才给施画发了一条短信。
“画画,我来海城了,找到工作了。我知道你不想被打扰,我不会去烦你。只想告诉你,我在这里,离你和孩子不远。如果你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找我。另外……对不起,还有,谢谢你还留着我的号码。”
施画看着这条短信,看了很久。
她能想象到他打下这些字时的小心和郑重。
她没有回复。
但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感到烦躁和抗拒。
日子一天天过去。
汪韧博会每周发一条短信,内容很简单,通常是汇报一下他这周很好,工作顺利,问问她和孩子怎么样,让她注意身体。
没有任何纠缠,只是安静的,固执地,存在着。
施画从最初的忽略,到后来会简单地回一个“嗯”或者“知道了”。
这对汪韧博来说,已是莫大的鼓舞。
在施画怀孕九个月的一次产检时,医生告诉她,胎儿有点大,建议她适当增加运动量,有利于顺产。
于是,每天傍晚,赵曼芸都会陪施画在小区散步。
一个周末的傍晚,施画和母亲刚下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小区花园的旁边。
是汪韧博。
他手里拎着一个袋子,看到她们,显得有些紧张,但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过来。
赵曼芸看了看女儿,识趣地稍微走远了一些。
“你……你怎么来了?”施画看着他,心情复杂。他瘦了些,但眼神清亮了许多。
“我……我问了妈……阿姨,”他改了口,“说你最近需要多散步。我……我买了一些坚果,还有这个,”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孕妇专用的靠枕,“听说后期腰容易酸,这个靠着会舒服点。”
他的举动笨拙又真诚。
施画看着那个靠枕,和她之前在母婴店看中的是同一个牌子。
“谢谢。”她轻声说。
“不客气。”汪韧博连忙摆手,然后看着她巨大的肚子,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和一丝胆怯,“孩子……最近动得厉害吗?”
“嗯,挺皮的。”施画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母性的柔和。
“那就好……那就好……”汪韧博搓着手,有些无措。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
“我……我陪你走走吧?”汪韧博鼓起勇气问道,眼神里带着恳求。
施画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只是转身慢慢地沿着小路走去。
汪韧博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赶紧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保持着一步左右的距离,既不过分靠近,又能随时照应到她。
赵曼芸在后面看着,摇了摇头,又笑了笑。
夕阳的余晖洒在三人身上,拉长了影子。
这一次的“陪伴”,很安静,没有过多的言语。
但有些东西,似乎在悄然改变。
此后,汪韧博几乎每个周末傍晚都会“恰好”出现在小区花园,然后“顺理成章”地陪着施画散步。
他会跟她讲一些工作中遇到的趣事,虽然施画大多只是听着。
他会提醒她注意脚下的石子。
他会在她走累的时候,适时地提议休息一下。
他不再提让她回去的事,也不再抱怨生活的艰辛。
他只是用行动,默默地告诉她,他在改变,他在努力融入她的世界,他在学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
施画的心防,在他日复一日的坚持和沉默的守护中,一点点瓦解。
她开始意识到,也许婚姻真的需要磨合,需要双方的努力。
她曾经的决绝离开,是自我保护,也像一记猛药,惊醒了沉溺于固有模式的汪韧博。
而现在,他给出的回应,虽然笨拙,却充满了诚意。
(11)
预产期到了。
施画住进了医院待产。
汪韧博得知消息后,立刻请假赶到了医院。
他站在产房门口,看着进进出出的医护人员,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赵曼芸和施明远也都在。
梅素琴从西北打来了电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只叮嘱汪韧博照顾好施画,有什么消息立刻通知家里。
经历了漫长的十几个小时的阵痛,施画终于被推进了产房。
汪韧博在外面,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施画痛苦的声音,心如刀绞。
他恨不得能替她去承受。
他靠着墙壁,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他们从相识、相爱、结婚到后来争吵、分离的所有画面。
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不能失去她。
无论未来有多少困难,他都要和她,和孩子在一起。
他要给她一个真正的,温暖的家。
终于,在黎明时分,产房里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
护士抱着包裹好的婴儿走出来,笑着说:“恭喜,是个男孩,母子平安!”
那一刻,汪韧博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他踉跄着上前,看着那个红彤彤、皱巴巴的小家伙,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赵曼芸和施明远也围了上来,喜极而泣。
“我……我能去看看我妻子吗?”汪韧博哽咽着问护士。
“产妇需要观察一下,等送回病房就可以看了。”
当施画被推回病房时,她疲惫不堪,但精神尚好。
汪韧博立刻走到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颤抖,“画画,辛苦了……谢谢你……”
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
施画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和脸上未干的泪痕,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她虚弱地笑了笑,目光看向旁边小床里的孩子,“你看他……像谁?”
汪韧博凑过去,仔细地看着,傻傻地说:“像你,眉毛像你,好看。”
施画笑了。
这一刻,所有的怨怼和委屈,似乎都被这个新生命的到来冲淡了。
孩子在汪韧博和双方父母的照顾下,一天天长大。
出了月子后,施画和汪韧博进行了一次长谈。
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阳光很好。
“画画,”汪韧博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说,“我知道我以前做得不好,让你受了太多委屈。我不敢奢求你现在就原谅我,但我请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我不会回西北了。”施画看着远处玩耍的孩子,轻声说。
“我知道。”汪韧博立刻说,“我也不回去了。我已经跟公司申请了长期留任,我会在海城努力站稳脚跟。我们……我们在这里安个家,就我们三个人,好吗?”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爸妈那边,我会沟通好。他们如果想孙子,可以来看,但我们的生活,由我们自己主导。”
这是他做出的,最明确的妥协和承诺。
施画转头看他,他的眼神真诚而坚定。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点了点头,“好。”
一个字,让汪韧博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他激动地握住她的手,这一次,施画没有挣脱。
阳光暖暖地洒在他们身上,也洒在婴儿车里咿呀学语的孩子身上。
未来或许还有磕绊,但这一次,他们决定携手同行。
为了爱情,为了家庭,也为了这个来之不易的,爱的结晶。
远嫁的辛酸,磨合的阵痛,分离的痛苦,最终都化为了成长的养分。
让他们明白了,爱不仅是激情和冲动,更是理解,是承担,是彼此妥协和共同成长。
他们的故事,从西北的那个小山村开始,在海城这个繁华的都市,翻开了新的一页。
而这一页,充满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