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产是留给儿子的,家务是留给女儿的,听见爸爸这样说,我心寒至
发布时间:2025-09-19 14:48 浏览量:1
引子
筷子搁在碗沿,发出一声脆响。
我爸林卫国清了清嗓子,那双因常年劳作而布满老茧的手,在饭桌上轻轻敲了敲。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作响的声音,像在给即将到来的宣判倒数。
“咱们家那老房子的事,街道办来人了,定了。”他呷了口酒,浑浊的眼睛扫过我和弟弟林涛,“总共能补一百二十万。”
一百二十万。
我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一块冰冷的石头坠着,直往下沉。这笔钱,对我们这个普通的工薪家庭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我妈王秀珍停下夹菜的动作,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老林,真的啊?那可太好了!”
弟弟林涛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他手里的酒杯都晃了,“爸!那我的婚房首付不就够了嘛!”
我爸满意地点点头,目光落在林涛身上,满是骄傲和慈爱。然后,他转向我,语气变得理所当然,像是在安排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岚啊,”他慢悠悠地说,“这笔钱,是留给你弟弟娶媳妇用的。你已经嫁出去了,是陈家的人了。家里的事,你就别跟着掺和了。”
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话说得还不够明白,又补充了一句,这一句,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直直插进我的心窝。
“家产,是留给儿子的。至于我跟你妈养老,还有家里的这些活儿,以后就都交给你了。毕竟,家务是女儿的本分。”
屋里很静,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比一声慢,一声比一声冷。
我看着我爸那张不容置疑的脸,看着我弟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又看了看我妈那欲言又止、最终选择沉默的为难模样。他们三个人,构成了一幅我看了三十多年的画,画的名字叫作“传统”。
我忽然觉得很可笑。
三十年来,我像一头勤勤恳恳的老黄牛,在这个家里默默付出。林涛上大学的学费,是我工作头三年省吃俭用攒下的;家里换第一台彩电,是我发的奖金;爸妈每次生病住院,是我请假跑前跑后。我以为,付出总会有回报,亲情总该是平等的。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所有的付出,都只是“本分”。而我,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没有继承家产的资格。
我攥紧了藏在桌下的手,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我没有哭,也没有吵闹。因为我知道,跟一堵墙争论对错,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我缓缓站起身,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我吃饱了。”
我平静地说了这四个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没有再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到门口,换上鞋。在我身后,是我妈带着惊慌的呼喊:“岚岚,你干什么去?饭还没吃完呢!”
我爸则带着怒气呵斥:“无法无天了!说你两句还耍脾气!”
我没有回头。
我打开门,外面的冷风一下子灌了进来,吹得我一个激灵。但那风再冷,也冷不过我此刻的心。
我迈步走了出去,走进无边的夜色里。身后那扇门里的灯光和声音,被我决绝地关在了身后。
从今天起,那个叫林岚的“女儿”,死了。
第一章 寒夜里的灯
夜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生疼。我裹紧了身上的薄外套,快步走在回自己家的路上。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又被下一盏灯缩短,循环往复,像我这三十年来的人生,总是在别人的光影里挣扎。
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父亲那句“家产是留给儿子的”。那句话像一个魔咒,把过去所有模糊的不公都变得清晰起来。我想起小时候,家里只有一个鸡蛋,永远是卧在弟弟林涛的碗里。我想起初中毕业,父亲想让我去读技校早点挣钱,是我妈哭着求了三天,我才有了上高中的机会。而林涛,他成绩平平,父亲却愿意为他花高价择校费。
我一直以为,那是重男轻女的陈旧思想在作祟,以为只要我做得足够好,足够孝顺,总能换来平等的看待。现在才明白,我错了。在他们心里,早就有一杆秤,一头是儿子,一头是女儿,而那秤砣,从一开始就是偏的。
我心里堵得难受,像压了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我不是贪图那笔钱,我在乎的是那份被轻视、被否定的感觉。我就像家里一件用顺手的旧家具,平时用着,关键时刻,却可以被毫不犹豫地舍弃。
远远地,我看到了自己家那栋楼,十四楼的那个小窗口,亮着一盏温暖的橘色灯光。那是我的家,是我和丈夫陈阳一点一滴筑起来的巢。看到那盏灯,我紧绷的身体才稍微松弛了一些。
打开门,陈阳正穿着围裙在拖地。他看到我,惊讶地抬起头,“岚岚?今天不是在爸妈家吃饭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看到我发红的眼眶和苍白的脸色,立刻扔下拖把,几步走过来扶住我,“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
我再也忍不住,靠在他怀里,眼泪无声地滑落。我没有嚎啕大哭,只是默默地流泪,把积攒了三十年的委屈,一点点释放出来。
陈阳没有追问,只是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他把我扶到沙发上坐下,给我倒了一杯热水,用温热的杯壁暖着我冰凉的手。
“慢点说,不着急。”他柔声说。
我喝了口水,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才把晚饭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我说得很平静,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复述。可每说一句,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
陈阳静静地听着,眉头越皱越紧。当我说完父亲那句“家务是女儿的本分”时,他气得一拳砸在沙发扶手上,“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思想!太过分了!”
他看着我,满眼心疼,“委屈你了,岚岚。这么多年,你为家里做了多少,我都看在眼里。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
丈夫的理解,像一剂良药,慢慢抚平了我心里的伤口。
【内心独白】
我看着陈阳为我愤愤不平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嫁给他,或许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决定。在这个小家里,我不是谁的附属品,不是一个理所应当的奉献者。我就是我,林岚,一个被尊重、被爱护的妻子。可为什么,我在自己家里感受到的温暖,却远不及原生家庭带给我的寒冷?血缘,有时候真是个讽刺的东西。
“我不想回去了。”我轻声说,像是在对他保证,也像是在对自己宣告。
“不回就不回。”陈阳握住我的手,语气坚定,“咱们过咱们自己的小日子。以后,我对你好,加倍对你好。”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尖锐的铃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妈妈。
我看着那个号码,心里五味杂陈。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无非是那些劝我“懂事”、“大度”、“别跟你爸计较”的话。那些话,我听了三十年,已经不想再听了。
我按下了静音键,把手机反扣在茶几上。
世界,终于清净了。
第二章 亲情的账本
电话锲而不舍地响了三次,终于停了。没过几分钟,微信提示音又叮叮当当地响起来。我没有看,我知道那是我妈发来的长篇语音,内容我都能猜到。
陈阳看我脸色不好,拿过我的手机,直接调成了飞行模式。“今天太晚了,什么事都明天再说。你先去洗个热水澡,放松一下。”
我点点头,走进浴室。热水从花洒里喷涌而出,冲刷着我的身体,也仿佛冲走了我心里的一些疲惫。镜子里的我,脸色苍白,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我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软弱和退让,换不来尊重,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
洗完澡出来,陈阳已经给我热好了一杯牛奶。他坐在我身边,轻声问:“岚岚,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不跟他们联系吧?”
我捧着温热的牛奶杯,沉默了片刻。
“我不知道。”我说的是实话,“我只知道,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了。我为那个家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我连‘家人’都算不上,只是一个可以随时牺牲的‘女儿’。”
“我支持你。”陈阳说,“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但是,我觉得这件事需要一个彻底的了断,不是靠躲避能解决的。你爸妈那边,尤其是你爸,思想根深蒂固,但你不能让他们觉得你是无理取闹。”
我明白他的意思。在父母眼里,我的“转身离开”就是大逆不道,是“耍脾气”。他们不会反思自己的问题,只会指责我的不孝。
【内心独白】
我真的错了吗?因为一句话就跟父母决裂,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可那句话,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它背后,是三十年日积月累的不公和忽视。如果这次我妥协了,那以后等待我的,将是无休止的索取和道德绑架。我不能再退了,身后已经没有退路。
“陈阳,”我抬起头,看着他,“你说得对。我不能躲。我要让他们明明白白地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为什么离开。”
“你想怎么做?”
“我想,把这些年的账,算一算。”我说出这句话时,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不是要讨债,我只是想用事实告诉他们,我林岚,为这个家付出的,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我不是一个只会做家务、等着被安排的女儿,我是一个独立的,有尊严的个体。
第二天一早,我妈又打来了电话。这次,我接了。
“岚岚啊,你怎么回事啊?昨天怎么就走了?你爸气得一晚上没睡好!”电话那头,我妈的声音带着哭腔和责备。
“妈,我为什么走,您不清楚吗?”我冷静地反问。
“哎呀,你爸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吗?他就是嘴上说说,你别往心里去啊!他心里还是疼你的。你弟弟要结婚,这是大事,当姐姐的,不该支持一下吗?”她开始用亲情来绑架我。
“支持?”我冷笑一声,“我怎么支持?我工作以来,工资一大半都交给了家里。林涛的学费、生活费,哪一样不是我出的?他买房,我跟陈阳把积蓄都拿出来给他凑了五万。现在,老房子拆迁,一百二十万,一分钱都没有我的份,还要我以后给你们养老送终。妈,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我妈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半晌才说:“那……那不一样啊,你是女儿……”
“女儿怎么了?”我打断她,“女儿就不是人吗?女儿就活该被榨干最后一滴血吗?”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最后,我妈叹了口气,挂断了电话。
我知道,我的话伤了她,但如果道理说不通,那就只能摆事实了。
挂了电话,我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旧本子。那是我刚工作时用来记账的,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每一笔开销。我翻开它,一笔一笔地查找着所有为原生家庭付出的款项。
林涛的大学学费,一年八千,四年三万二。
每月给家里生活费,一千,持续了十年,就是十二万。
父亲心脏病住院,手术费三万。
……
我一边算,手一边抖。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这些年,我陆陆续续为家里付出的,加起来竟然有将近三十万。这还不包括那些零零碎碎、无法计算的日常开销和人情往来。
我把这些数字工工整整地抄录在一张白纸上,形成了一份特殊的“账单”。
这份账单,不是为了讨债,而是为了讨一个公道。
第三章 病床前的界限
就在我整理完那份“亲情账本”的第二天,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打了进来。是我弟林涛。
“姐,爸进医院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
我心里一紧,“怎么回事?严重吗?”
“说是高血压犯了,突然晕倒的。现在在市中心医院,医生让住院观察。”
我爸有高血压的毛病,一直靠吃药控制着。这次突然晕倒,八成是被我气到了。一股愧疚感涌上心头,但很快就被理智压了下去。如果生病可以成为道德绑架的武器,那我的抗争就永远没有尽头。
“我知道了。我现在过去。”我挂了电话,立刻跟学校请了假,和陈阳一起赶往医院。
病房里,我爸躺在床上,挂着点滴,脸色蜡黄,看起来苍老了很多。我妈坐在一旁抹眼泪,林涛则手足无措地站着。看到我进来,我妈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你看看你,非要把你爸气出个好歹来才甘心吗?”
我没有理会她的指责,走到病床前,看了看输液袋上的药名,又问了林涛几句医生的话。确定父亲没有生命危险,只是需要静养,我才松了口气。
“医生说要住院一周,每天都要有人陪护。”林涛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依赖。
在过去,这种事根本不用商量。一定是我请假,全天候守在医院。林涛最多就是下班后过来待一会儿,送个饭。我妈年纪大了,熬不住夜。
但这一次,我不想再当那个唯一的“顶梁柱”了。
我转向林涛,平静地说:“我是老师,请假要扣工资,而且毕业班的课我丢不开。这样吧,我负责白天,你负责晚上。住院费和医药费,我们一人一半。”
我的话一出口,病房里瞬间安静了。
林涛愣住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姐,你说什么?我晚上还要上班呢,怎么陪夜?”
“你可以请假。”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也是爸的儿子,照顾他是你的责任,不是我一个人的。至于钱,你马上就要有那一百二十万了,还会差这点医药费吗?”
“我……”林涛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脸涨得通红。
我妈也急了,“岚岚,你怎么能这么跟你弟弟说话?他一个大男人,哪里会照顾人?再说了,那钱是给他结婚用的,怎么能乱动?”
“他不会可以学。”我毫不退让,“妈,他已经二十八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如果连生病的父亲都不能照顾,以后怎么撑起一个家?钱是用来结婚的,难道爸的健康就不重要了吗?”
【内心独白】
看着他们错愕的表情,我心里没有快意,只有悲哀。原来在他们心里,儿子的责任是可以被无限豁免的,而女儿的付出却是天经地义的。我今天划下的这条界限,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让林涛明白,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理所当然。他必须学会承担他作为儿子的那份责任。
这场短暂的交锋,以我的胜利告终。林涛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在我的坚持下,还是答应了晚上由他来陪护。
我走出病房,去给父亲办住院手续。缴费窗口前,我拿出自己的银行卡,付了五千块钱押金。收据上,我特意让护士写明了缴费人是“林岚”。
我把收据的复印件交给我妈,清晰地告诉她:“妈,这是我先垫付的五千。等林涛来了,让他把另一半给我。以后所有的花费,我们都凭票据对半承担。”
我妈拿着那张薄薄的纸,手都在抖。她看着我,眼神陌生又复杂,仿佛第一天认识我这个女儿。
我知道,我在他们心里那个“温顺懂事”的形象,已经彻底崩塌了。但我不后悔。有时候,建立新的自我,必须先打破旧的枷锁。
第四章 那张签不了的字
父亲住院的第三天,林涛果然熬不住了。他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趁我来换班的时候,把我拉到走廊尽头。
“姐,我跟你商量个事呗。”他搓着手,一脸讨好。
“说。”我言简意赅。
“你看,我晚上实在熬不住,白天还要上班,实在太累了。要不,咱们还是请个护工吧?钱我来出。”他大概是觉得,用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可以。”我点点头,“护工的钱你全出,那白天的陪护还是我来。但医药费和住院费,我们依然一人一半。”
林涛的脸垮了下来,“姐,你怎么这么计较啊?咱们是一家人啊!那一百二十万还没到手呢,我现在手头也紧。”
“一家人就要明算账。”我看着他,“你手头紧,难道我就宽裕吗?我和陈阳也要过日子,也要存钱。林涛,你不能总想着依赖别人。”
他见说不动我,话锋一转,从包里拿出几张纸,“姐,不说这个了。你看看这个,街道办催得紧,让咱们尽快把字签了,不然拆迁款批不下来。”
我接过来一看,是一份拆迁补偿协议。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房屋所有权人林卫国,家庭成员林涛、林岚。在最后一页的签字栏,需要我们三个人同时签字确认。
“你签吧。”我把协议递还给他。
“你不签吗?”他急了,“你不签这协议就不生效啊!”
“我为什么要签?”我反问他,“这份协议签了,意味着我同意放弃对这笔补偿款的任何权利。既然这笔钱从头到尾都跟我没关系,那我为什么要签这个字,来成全你的婚房?”
我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所有的侥幸。
“姐!”他拔高了声音,引得路过的护士都朝我们看过来,“你怎么能这样?这可是爸的意思!难道你要为了钱,连爸的身体都不顾了吗?他要是知道你这样,病情加重了怎么办?”
他又开始用父亲的病来压我。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
【内心独白】
心,又一次被刺痛了。在他们眼里,我所有的反抗都是为了钱。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我争的不是钱,是理,是做人的尊严。如果我今天签了这个字,就等于承认了“女儿不配拥有家产”这个荒谬的逻辑。我不能签,为了我失去的三十年,也为了我未来的每一天。
“林涛,你听好了。”我的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第一,爸的病,我会尽我做女儿的责任去照顾,但这不能成为你们逼我就范的筹码。第二,这个字,我不会签。除非,爸当着我的面,亲口承认,这家产,有我林岚的一半。”
“你……你这是痴心妄ટું!”林涛气得嘴唇都在发抖。
“是不是痴心妄想,你让他自己来跟我说。”我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不再理会他在身后的叫嚷。
回到病房,父亲正醒着。他看到我,眼神有些躲闪。显然,他已经知道协议的事情了。
我给他倒了杯水,用棉签湿润着他干裂的嘴唇。
“爸,”我轻声开口,“您都听到了吧?”
他沉默着,没有看我。
“那个字,我不会签的。”我继续说,“我知道您心里想什么。您觉得女儿嫁出去了就是泼出去的水,家产理应留给儿子。可是爸,您想过没有,这些年,是谁在您生病的时候端茶倒水?是谁在您需要钱的时候二话不说把工资卡交出来?是我,是您这个‘泼出去的水’。”
父亲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但他依旧没有说话。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敲在压抑的沉默上,让空气都变得沉重。
我看着他固执的侧脸,心里最后一点期待也熄灭了。
我知道,这场仗,还远远没有结束。
第五章 沉默的父爱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状态。
林涛不再跟我提签字的事,但每天来换班时都拉着一张脸,好像我欠了他一百万。我妈则在电话里唉声叹气,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岚岚,你就服个软吧,一家人何必闹成这样?”“你爸身体不好,经不起气。”
我一概左耳进,右耳出。白天,我尽心尽力地在医院照顾父亲,喂饭、擦身、陪他说话,一样不落。但只要一涉及到拆迁款的事,我就闭口不谈。
父亲的话也越来越少。大多数时候,他都只是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们父女之间,仿佛隔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这天下午,我给他削苹果。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洒在他苍白的脸上,那些皱纹显得愈发深刻。
“岚岚。”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嗯?”我应了一声,继续削着苹果皮,一圈一圈,没有断。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他问得很艰难。
我的手顿了一下,苹果皮断了。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那是三十多年来,他第一次用这样近乎示弱的语气跟我说话。
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那些委屈、愤怒,仿佛都在这一刻被冲淡了。
“爸,我没有怪你。”我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递给他一块,“我只是……想不通。”
“有什么想不通的?”他叹了口气,把头转向一边,“自古以来,家产都是传男不传女的。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又是“规矩”。
我心里的那点柔软,瞬间又变得坚硬起来。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放下水果刀,认真地看着他,“爸,时代不一样了。现在讲究男女平等。您不能一边享受着女儿的照顾,一边又剥夺女儿的权利。这不公平。”
“我没有剥夺你的权利!”他似乎被我的话刺痛了,声音也提高了一些,“我养你这么大,供你读书,给你办嫁妆,哪点对不起你了?你现在为了点钱,跟我这个当爹的斤斤计较,你的良心呢?”
他的话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割着我的心。原来在他心里,我所有的付出都是理所当然,而我的反抗,就是“没有良心”。
【内心独白】
我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我试图跟他讲道理,讲平等,可他却用“孝道”和“良心”来绑架我。我们的沟通,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他活在他的“规矩”里,而我,却渴望挣脱这个牢笼。也许,我根本无法改变他,就像我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强忍着没让它掉下来。
“爸,您好好休息吧。”我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钱的事,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让步的。如果您觉得我没有良心,那从今天起,您的陪护,就让您有良心的儿子全权负责吧。”
说完,我拿起自己的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我没有回家,而是一个人去了江边。看着滔滔不绝的江水,我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我哭的不是那笔钱,而是那份被彻底否定的亲情,那份永远无法被理解的孤独。
哭过之后,我擦干眼泪,站了起来。江风吹乱了我的头发,也吹走了我心里最后的一丝犹豫。
既然无法被理解,那就无需再解释。从现在开始,我要为自己而活。
第六章 最后一次家庭会议
我真的说到做到,一连三天没有再去医院。
家里的电话快被打爆了。我妈的哀求,林涛的怒骂,我一概不接。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白天给学生上课、批改作业,晚上备课、写教案。只有在忙碌中,我才能暂时忘记那些烦心事。我的班主任工作做得有声有色,前几天还被评为了学校的“优秀教师”。
第四天,我妈直接找到了学校来。
她堵在学校门口,看到我,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岚岚,你就算跟妈置气,也不能不管你爸啊!他这两天饭都吃不下,一直在念叨你。”
看着她憔悴的面容,我心里也不是滋味。
“妈,不是我不管他,是他不给我管他的机会。”我平静地说。
“我知道你委屈。”我妈拉着我的手,声音哽咽,“咱们回家说,好不好?你爸他……他同意了,回家开个家庭会议,把事情说清楚。”
家庭会议。
我心里冷笑一声。这不过是他们想出来的又一个逼我就范的法子。
但我想了想,还是答应了。逃避不是办法,有些事,必须当面做一个了断。
周六的晚上,我回了那个阔别已久的家。
客厅里,气氛凝重得像要结冰。父亲已经出院了,坐在主位的沙发上,脸色依然不好看。林涛坐在他旁边,一脸不忿。我妈则端茶倒水,局促不安。
我没有坐,就站在客厅中央,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局外人。
“坐下说吧。”父亲先开了口,声音有些虚弱。
我拉开一张椅子,在他们对面坐下。
“林岚,”父亲看着我,缓缓说道,“那份协议,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签?”
“我的条件,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
“你!”林涛刚要发作,被父亲一个眼神制止了。
父亲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然后,他从沙发缝里,颤颤巍巍地摸出一个信封,推到我面前。
“这里是二十万。”他说,“你拿着,把字签了。以后,家里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二十万。
用二十万,买断我们三十年的父女亲情。
我看着那个信封,忽然笑了。我笑自己的天真,到了这一刻,我竟然还对他们抱有一丝幻想。
我没有去碰那个信封。
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我那本旧账本,和我抄录的那份“亲情账单”。
我把它放在茶几上,推到他们面前。
“爸,妈,林涛,你们看看这个。”
在他们惊疑的目光中,我缓缓开口,用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一笔一笔地念着上面的条目。
“一九九八年,林涛上重点初中,择校费五千,是我工作第一年的全部工资。”
“二零零一年,家里买第一台空调,三千,是我暑假做家教挣的。”
“二零零八年,爸生病住院,我垫付医药费三万,至今未还。”
“二零一五年,林涛买房,我赞助五万。”
“从我工作开始,每月给家里一千生活费,十年,共计十二万。”
……
我每念一条,林涛的脸色就白一分,我妈的头就低一分,我爸紧紧攥着的手,也开始微微发抖。
念完最后一笔,我抬起头,看着他们。
“所有有票据可查的,加起来一共是二十八万六千。那些零碎的,无法计算的,我就不说了。”
“我今天拿出这个,不是要跟你们讨债。”我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林岚,为这个家付出的,远不止你们一句轻飘飘的‘本分’。我不是你们的提款机,也不是免费的保姆。”
“我想要的,不是钱,而是一个公道,一份尊重。”
“既然你们觉得,亲情可以用钱来衡量。那好,我们就算清楚。”我指着那个信封,“这二十万,还不够还我这些年垫付的钱。剩下的八万六,我也不要了,就当是我孝敬你们的。”
“从今天起,你们的儿子林涛,将得到一百二十万的家产。那么,他也应该承担起百分之百赡养老人的义务。我,林岚,从此以后,和这个家,两不相欠。”
我说完,整个客厅死一般的寂静。
第七章 推开自己的门
我说完那番话,拎起包,转身就走。
这一次,没有人再喊住我。我能感觉到身后三道复杂的目光,有震惊,有羞愧,也许还有一丝不解。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走出那扇沉重的家门,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夜空很清朗,有几颗星星在闪烁。我感觉自己像是卸下了一个背负了三十年的沉重壳子,前所未有的轻松。
回到我和陈阳的小家,他正亮着灯等我。
“怎么样?”他关切地问。
我对他笑了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他听完,一把将我揽入怀中。
“都过去了。”他心疼地说,“以后,这里才是你唯一的家。有我呢。”
我把头埋在他温暖的胸膛里,点了点头。是的,都过去了。虽然是以一种近乎惨烈的方式,但我终于为自己的人生,画下了一条清晰的界线。
那次家庭会议之后,家里人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我。我乐得清静,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工作和自己的小家庭中。没有了原生家庭的拖累,我的生活变得简单而纯粹。
我和陈阳开始规划我们的未来。我们周末会去郊外远足,去逛博物馆,去看一场期待已久的电影。我们还报了一个烹饪班,学做各种美食。生活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阳光的味道。
在学校里,我的工作也越发出色。我带的毕业班,在最近的一次模拟考中取得了全区第一的好成绩。校长在全体教师大会上点名表扬了我,说我的身上有一种“匠心精神”,对待每一个学生都像雕琢一件艺术品。
站在领奖台上,手捧着“年度优秀教师”的荣誉证书,我看着台下同事们赞许的目光,心里百感交集。我终于明白,一个人的价值,不是由原生家庭来定义的,而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创造来实现的。
一个月后的一天,我接到了林涛的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甚至带着一丝卑微。
“姐,你在家吗?我……我能过去找你一下吗?”
我有些意外,但还是同意了。
林涛来了,提着一袋子水果,看起来比以前憔ें悴了不少。
他坐在沙发上,搓着手,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最后,他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推到我面前。
“姐,这里面是六十万。”他说,“拆迁款下来了。爸说了,这钱,咱们姐弟俩一人一半。”
我愣住了。
“他说……他说他想明白了。”林涛低着头,声音很小,“他说,他对不起你。这些年,家里确实亏欠你太多了。他还说,那本账本,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得一晚上没睡觉。”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我没有想到,我那固执了一辈子的父亲,竟然会做出这样的改变。
“钱你收下吧。”林涛说,“这是你应得的。还有……姐,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他大概是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才说出口。
我没有收那张卡。
“钱,你们留着吧。”我把卡推了回去,“你结婚需要钱,爸妈养老也需要钱。我当初拿出那个账本,不是为了分钱。”
“那我爸那边……”
“你告诉爸,他的心意我领了。以后,我还是他的女儿,你们还是我的亲人。只是,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来爱你们。”
林涛走了。我送他到门口,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复杂。我知道,我们之间的那堵墙,虽然没有完全消失,但已经有了一道裂缝。
送走林涛,我回到屋里,看到窗台上那盆我养的君子兰,不知不셔时候,竟然开花了。橘红色的花朵,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暖。
陈阳从身后抱住我,“都处理好了?”
“嗯。”我靠在他身上,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都好了。”
我没有得到那六十万,但我得到了比钱更重要的东西:尊重、理解,和一个全新的自我。
我终于可以推开那扇属于我自己的门,门外,是海阔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