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孙女一年半,我执意离开:让儿媳改掉“动不动给娘家钱”的毛病
发布时间:2025-09-10 05:42 浏览量:1
引子
我把最后一件叠好的薄毛衣塞进帆布旅行包,拉链“咔”地一声合上,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我心里炸开。
客厅里,三岁的孙女瑶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迈着小短腿扑过来,抱住我的大腿,仰着挂满泪珠的小脸,抽噎着喊:“奶奶,不走,瑶瑶不让奶奶走。”
我心头一酸,像被泡进了醋缸里,眼泪差点就下来了。我蹲下身,用粗糙的手指揩掉她脸上的泪,声音发紧:“瑶瑶乖,奶奶回家看看,过几天就回来。”
这话连我自己都不信。
儿子建国从房间里冲出来,看到我脚边的行李包,脸色一下子白了,声音都带着颤:“妈,你这是干啥?好端端的,怎么要走?”
我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不存在的灰,避开他的眼神,淡淡地说:“我回家。”
“回家?回哪个家?这里不就是你的家吗?”建国急了,上前一步想拉我的胳膊。
我躲开了。
“建国,我在这里带瑶瑶,一年零六个月了。”我平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再待下去,这个家就得散了。”
我这辈子,性子倔,说话直。年轻时在纺织厂里,人送外号“李铁嘴”,得理不饶人。老了老了,本想着收敛脾气,含饴弄孙,安度晚年。可有些事,就像鞋里的沙子,硌得你没法安生走路。
【内心独白】
我不是赌气,也不是闹脾气。这把年纪了,哪还有那么多情绪。我只是累了,心累。就像一根绷了太久的橡皮筋,再不松开,就真的要断了。我离开,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他们这个小家。有些病,得下猛药才能治。
建国的手机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拧得更紧了。是儿媳刘芳。
他走到阳台上接电话,声音刻意压低了,但我还是听到了几个零星的词:“……妈要走……你别急……我再劝劝……”
我心里冷笑一声。劝?怎么劝?用嘴皮子劝吗?
我没理会阳台上焦头烂额的儿子,转身走到瑶瑶的房间,摸了摸她的小床,小被子,还有床头那个我亲手缝的布老虎。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一滴一滴砸在手背上。
就在半小时前,刘芳放在茶几上充电的手机亮了一下,屏幕上弹出来一条银行短信通知。我本是想过去拔掉充电器,省点电,却无意中瞥到了那串数字。
“您尾号xxxx的账户于x月x日17:05完成转账交易,金额5000.00元……”
收款人是谁,我不用猜也知道。
这五千块,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我心里那杆摇摇欲坠的秤。
【内心独白】
一年半了,我像个老黄牛一样在这里,买菜做饭,带孩子,收拾屋子,没喊过一声累。我图什么?不就图儿子一家和和美美,日子过得安稳吗?可刘芳,她心里到底有没有这个家?她的心,就像个漏了底的筛子,我们这边拼命往里装,她那边哗哗地往外漏。
建国打完电话走进来,脸上带着恳求:“妈,小芳说她马上回来,有什么事,等她回来我们一家人坐下好好说,行吗?你这样突然要走,邻居们看到了怎么想?”
“面子?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乎面子?”我看着他,有些失望,“建国,你三十八了,不是八岁。有些事,你该拿出个爷们儿的样子来,替你媳妇担,也替你妈担。”
我拉起行李包,最后看了一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孙女,心一横,扭头就往门口走。
“妈!”建国在后面喊。
我没回头。
我知道,我这一走,这个家会掀起一场大风暴。但长痛不如短痛。有些脓疮,不挤破,它永远不会好。
【内心独白】
瑶瑶的哭声像小刀子,一刀一刀剜着我的心。我何尝想走?离开这个我亲手带大的小人儿,我比谁都舍不得。可我更明白,溺爱孩子,是害了孩子。同样,对儿媳妇一味地纵容,也是害了这个家。我今天必须走,用我的离开,给她,也给我的傻儿子,上一堂最重的课。
第1章 那通电话
事情的引子,要从三天前那通电话说起。
那天下午,我正在厨房里择菜,准备晚饭。芹菜的叶子我舍不得扔,掐下来,焯了水,加点蒜末和盐,就是一碟爽口的小凉菜。芹菜杆子切成小段,准备跟肉丝一起炒。过日子,就得这么精打细算。
瑶瑶在客厅地垫上玩积木,嘴里念念有词,自己跟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建国那天提前下了班,说是单位设备检修。他没在客厅待着,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说是要看点资料。我知道,他就是想躲个清静。男人嘛,在外面累了一天,回家都想有个自己的空间。
厨房的门没关严,留着一道缝。我听见他手机响了。
“喂,小芳,怎么了?”是刘芳打来的。她在市里最大的那家“万家福”超市当收银员,这个点还没下班。
“什么?又要钱?”建国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但立刻又压了下去,变得含糊不清,“多少?……首付还差两万?我哪有那么多钱啊!”
我的心“咯噔”一下,手里的芹菜杆子都忘了切。
又是她那个宝贝弟弟。
刘芳的弟弟叫刘军,比她小五岁,二十八了,在一家小装修公司跑业务,眼高手低,一个月挣那点钱还不够自己花的。前年谈了个对象,女方家里要求必须在城里买房才肯结婚。
为了这个房子,刘芳没少从我们这个小家里“搬运”钱。
“我上个月工资不是刚给你了吗?你手里应该还有点吧?”建国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为难,“咱家这个月开销大,瑶瑶的保险费要交了,还有物业费……”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建国的声音更低了,“我知道你弟不容易,可我们也不容易啊!妈在这里带孩子,我们一分钱没给过,吃穿用度都是妈在贴补,我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听到这里,我的鼻子有点发酸。儿子还是懂我的。
“行了行了,你别哭啊,”建国那边立刻就软了下来,“我想想办法,我想想……先凑五千给你,行不行?剩下的我再找同事凑凑……嗯,好,你先上班吧。”
挂了电话,书房里一片死寂。
我站在厨房门口,手里还捏着那把芹菜,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又酸又涩,还有一股子压不住的火气。这日子,就像一锅温水,你以为能舒舒服服地泡着,却不知道锅底一直点着火,早晚有把你煮熟了的那一天。
【内心独白】
五千,又是五千。对他们这些年轻人来说,五千块可能就是一部手机,一趟短途旅行。可对我这个从苦日子里熬过来的人来说,五千块,那是我和我老伴攒大半年的养老金。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是牙缝里一点一点省出来的。刘芳她怎么就不懂这个道理呢?
晚饭的时候,气氛很沉闷。
我做了四菜一汤,糖醋里脊,芹菜炒肉丝,蒜蓉青菜,还有那碟芹菜叶子,汤是瑶瑶最爱喝的紫菜蛋花汤。
建国心事重重地扒拉着米饭,一句话不说。
刘芳下班回来,脸上也带着疲惫。她一进门就先去抱瑶瑶,亲了又亲,看得出是真心疼孩子。可一坐到饭桌上,看到建国的脸色,她的表情也僵了。
“今天菜不错啊,妈辛苦了。”刘芳夹了一筷子芹菜叶,干巴巴地夸了一句。
我“嗯”了一声,没接话。
饭桌上的沉默,像一块厚重的棉被,压得人喘不过气。只有瑶瑶,天真地用小勺子敲着碗边,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瑶瑶,别敲了,好好吃饭。”刘芳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瑶瑶被她一说,小嘴一撇,眼看就要哭。
我赶紧夹了一块里脊肉放进瑶瑶碗里,柔声哄着:“瑶瑶乖,奶奶喂。吃了糖醋里脊,就不敲碗了哦。”
建国抬起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刘芳,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像个锥子,扎在我心上。
【内心独-白】
这个家,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婆慈媳孝,父子情深。可底下,早就暗流涌动了。建国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像个风箱里的老鼠。我看着他这个样子,心疼。可光心疼有什么用?病根子在刘芳身上,也在他这个做丈夫的懦弱上。
吃完饭,刘芳抢着要洗碗,被我拦住了。
“你上了一天班也累了,去歇着吧,我来。”我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她没再坚持,说了声“谢谢妈”,就拉着建国进了卧室。
我一个人在厨房里,听着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感觉自己的心也像这流水一样,乱糟糟的,不知道要流向哪里。
我听见卧室里传来他们压低了声音的争吵。
“……你不能总这样,我们也要过日子……”是建国的声音。
“……那是我亲弟弟!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我不帮他谁帮他?……”是刘芳带着哭腔的反驳。
“……可你得跟我商量啊!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家!”
“商量?跟你商量有用吗?你每次都说没钱!建国,我嫁给你,不是卖给你了!我连帮衬一下我娘家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砰”的一声,像是谁摔了东西。
我关掉水龙头,靠在冰冷的灶台上,闭上了眼睛。
【内心独白】
权利?她跟我谈权利。我在这里当牛做马,搭钱搭力,我跟谁谈权利去了?我不是不让她帮娘家,谁家没个亲戚?逢年过节,走动走动,买点东西,包个红包,这都是人之常情。可她这不是帮衬,这是填窟窿,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无底洞。
第2章 旧账难翻
夜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隔壁房间早就没了动静,可我知道,他们俩心里肯定也都不痛快。这栋老式居民楼的隔音不好,我能听见楼上老王家电视机的声音,还能听见窗外偶尔开过的汽车声。
这些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让我心里的那笔旧账,一页一页地翻了出来。
刘芳嫁给建国五年了,我跟她真正朝夕相处,就是从瑶瑶半岁以后。亲家母身体不好,看不了孩子,刘芳产假休完就要上班。请保姆吧,一个月四五千,他们俩的工资加起来也就一万出头,刨去房贷和日常开销,根本剩不下什么。
我二话没说,把老家的房子锁好,收拾了行李就来了。我跟老伴说:“我去帮儿子几年,等瑶瑶上了幼儿园,我就回来陪你。”
老伴虽然舍不得,但也通情达理:“去吧,儿女的事要紧。家里有我呢。”
我来了之后,主动跟建国说,我不要他们一分钱,我自己的退休金一个月三千多,够我花了。我不仅不要钱,家里的买菜钱、水电煤气,我都主动承担了一大半。我觉得,孩子们挣钱不容易,我能帮一点是一点。
一开始,刘芳对我特别感激,一口一个“妈”,叫得比亲妈还甜。她下班回来,会给我带点小点心,周末会主动说带我出去逛逛。那段时间,我们处得跟亲母女似的。
可这种和谐,从她弟弟刘军开始闹着要买房起,就变了味。
我记得第一次发现不对劲,是去年夏天。刘军换了个最新款的手机,五千多。我当时还跟刘芳开玩笑,说:“你弟可真舍得,这手机比你跟建国的都好吧?”
刘芳的脸当时就有点不自然,含糊地说:“男孩子嘛,在外面跑业务,手机是门面。”
后来有一次,我打扫卫生,在沙发缝里看到一张刷卡单,就是那家手机店的,金额五千三百八十八。签名是刘芳的。
我的心,当时就凉了半截。
他们俩的日子过得紧巴巴,建国一件外套穿了三年都舍不得换,她自己,用的还是结婚时买的旧手机。却舍得花五千多,给弟弟买手机充门面?
【内心-独白】
我当时就想找她谈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想,也许就这一次呢?为了家庭和睦,我忍了。我安慰自己,谁还没个犯糊涂的时候。可我没想到,我的忍让,换来的不是她的收敛,而是变本加厉。那感觉,就像你费心巴力地筑起一道堤坝,她却在堤坝上悄悄地挖了个洞。
从那以后,类似的事情就没断过。
有一回,亲家母生病住院,要做个小手术。刘芳二话不说,直接从卡里取了两万块钱过去。事后才跟建国说。建国当时就跟她吵了一架,说:“家里就这两万多存款了,你全拿走了,万一瑶瑶有点什么事,我们怎么办?”
刘芳哭着说:“那是我妈!我妈做手术,我能不拿钱吗?”
那次吵得很凶,最后还是我出面调解。我把我的一张存着两万块钱的定期存折拿了出来,拍在桌上,跟建国说:“这钱你先拿着应急。你媳妇做得不对,但她的心是好的。谁家父母生病,做儿女的能不管?”
我对刘芳说:“小芳,妈不是不让你管你爸妈。但是,这么大的事,你得跟建国商量。你们是夫妻,这个家是你们两个人的,不是你一个人的。”
那次,刘芳哭着跟我道了歉,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相信了她。
可事实证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些习惯,是刻在骨子里的。
没过几个月,她又偷偷给她弟弟转了三千块,说是他女朋友过生日,要买个像样点的礼物。
这些事,一件一件,一桩一桩,像一根根小刺,扎在我心里。我没跟建国说,怕他们再吵架。我也没再跟刘芳说,因为我知道,说了也没用。她当着你的面答应得好好的,转过身,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内心独-白】
我感觉自己就像个笑话。我在这里省吃俭用,连买根葱都要盘算一下,想着给他们多省点钱。可我省下来的钱,却被她毫不心疼地拿去补贴了娘家。我不是心疼那点钱,我是心疼我的这份心意,被她当成了理所当然,甚至被她践踏了。
第二天一早,我照常起床做早饭。小米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我把昨天剩下的馒头切成片,放进锅里蒸热。
建国和刘芳一前一后地从房间出来,两个人都顶着黑眼圈,谁也不看谁。
“妈,早。”建国勉强挤出个笑容。
刘芳也低着头,小声叫了句“妈”。
我把粥端上桌,淡淡地说:“吃吧,吃完还要上班。”
一顿早饭,吃得比昨天晚饭还压抑。
正吃着,对门的张姐端着碗面条,穿着睡衣就过来了。张姐是我们厂里退下来的同事,嘴碎,爱打听事,但心眼不坏。
“秀珍,干嘛呢?哟,都在吃早饭呢。”她说着,就自来熟地坐到桌边,“建国,小芳,上班去啦?”
“张姨早。”建国和刘芳赶紧站起来打招呼。
“坐坐坐,别客气。”张姐摆摆手,眼睛却在我、建国和刘芳脸上来回打转,然后压低声音说,“秀珍,我跟你说个事。昨天我闺女跟我视频,说她一个同事,就因为媳妇老是接济娘家弟弟,闹离婚了。你说现在这姑娘,怎么都跟‘扶弟魔’似的,不知道哪个家是自己的家。”
这话一出,建国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尴尬地埋头喝粥。
刘芳的脸,则是一阵红一阵白,手里的馒头片都快被她捏碎了。
我心里叹了口气,把一个刚剥好的鸡蛋放进瑶瑶碗里,对张姐说:“老张,快吃你的面吧,一会儿坨了就不好吃了。各家有各家的经,难念得很。”
我这话,是说给张姐听的,也是说给刘芳听的。
【内心独白】
张姐的话虽然不好听,但糙理不糙。刘芳就是这样,她分不清小家和大家。在她的观念里,她挣的钱就是她自己的,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她没想过,她之所以能安心上班挣钱,是因为有我这个老太婆在后面给她顶着。这个家的运转,不是靠她那点工资,是靠我们所有人的付出。
第3章 儿子的为难
(第三人称视角)
王建国坐在自己工位上,盯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图纸,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是一家老牌国企的技术员,工作不累,但也没什么大的发展前途。一个月工资拿到手七千块,在这个消费不低的城市里,要还房贷,要养孩子,过得捉襟见肘。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昨天晚上老婆和母亲的脸。
一边是含辛茹苦把自己拉扯大的母亲,退休了不好好享福,跑到自己这个小家里来当免费保姆,甚至还倒贴退休金。他心里有愧,觉得亏欠了母亲太多。
另一边是跟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子,她出身农村,家里条件不好,从小就肩负着照顾弟弟的责任。他理解她的不易,也心疼她的付出。刚结婚那会儿,他就知道她有个“心病”,就是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
可理解归理解,日子是实实在在过的。
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老公,你别生我气了。我弟那边真的很急,我才……”
他看着那条信息,心里五味杂陈。他回了一句:“晚上再说吧。”
他不是不知道妻子的小动作。她每次偷偷给娘家打钱,他其实都隐约知道。有时候是从她闪烁的眼神里看出来的,有时候是从下个月突然紧张的家庭开支里算出来的。
但他选择了装聋作哑。
为什么?因为他怕吵架。每一次因为这个事吵架,刘芳都会哭,会说他看不起她娘家人,会说他没有良心。吵到最后,问题解决不了,反而伤了夫妻感情。他觉得累,工作上的压力,生活上的压力,已经让他喘不过气,他不想再把精力耗费在无休止的争吵上。
他总想着,退一步海阔天空。她花的是她自己挣的钱,几千块钱,只要不影响家里的基本开销,就算了。他用这种方式,维持着这个家表面的和平。
可他没想到,母亲这杆秤,心里清楚着呢。
【内心独白 - 王建国】
我真没用。我像个夹心饼干里的馅儿,被两边挤得快要变形了。妈的心思我懂,她不是小气,她是觉得不公平,觉得自己的付出没被尊重。小芳的想法我也明白,她觉得那是她亲弟弟,她不能不管。我谁都得罪不起,结果就是谁都对我失望。
桌上的座机响了,是车间主任打来的。
“小王,三号机床的那个轴承数据有点问题,你过来再核对一下。”
“好的主任,我马上过去。”
王建国站起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工作上的问题,有标准,有数据,错了可以改。可家里的这本账,根本没有对错,只有一团乱麻。
他走到车间,巨大的机器轰鸣声瞬间淹没了一切思绪。他戴上安全帽,拿出游标卡尺,一丝不苟地开始测量。这是他唯一能暂时忘记烦恼的时候。他喜欢这种感觉,所有东西都精确到毫米,所有问题都有一个标准的答案。
他想起父亲去世得早,母亲一个人在纺织厂上班,拉扯他长大。厂里效益不好的那几年,母亲经常去菜市场捡人家不要的菜叶子,回家给他包菜团子吃。他上大学那年,母亲把家里唯一的存折拿了出来,眼睛熬得通红,跟他说:“儿子,别怕花钱,家里有我。”
他又想起第一次去刘芳家,那是在一个偏远的村子里,三间破旧的土坯房。刘芳的父母局促地搓着手,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就是一盘炒鸡蛋。刘芳悄悄跟他说,她上学的钱,是她爸妈挨家挨户借的,她工作后的第一笔工资,就拿去还了债。
两个女人,都是苦过来的。她们都把钱看得很重,因为她们都尝过没钱的滋味。
只是,她们用钱的方式,截然不同。
【内心独白 - 王建国】
我妈是把每一分钱都掰成两半,用在自己家人身上。小芳是把自己的钱,拿去填补娘家的窟窿。她们都没错,错的是我。我没有能力挣足够多的钱,让她们两个都过上不用为钱发愁的日子。我也没本事调和她们之间的矛盾,让这个家真正和睦。
核对完数据,他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他妈打来的。
“建国,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菜。”母亲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妈,随便买点就行,我不挑。”王建国心里一暖,但随即又是一阵愧疚。
“瑶瑶想吃可乐鸡翅了,我下午去超市买点鸡翅。”
“好,妈,辛苦你了。”
挂了电话,王建国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感觉自己的心情也跟这天气一样。母亲越是这样若无其事,他心里就越是不安。他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拿起手机,想给刘芳打个电话,跟她好好谈谈。可号码拨到一半,他又挂断了。
谈什么呢?让她以后别给她弟钱了?她肯定做不到。让她给钱之前先跟自己商量?商量的结果,大概率还是吵一架,然后她偷偷地给。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他突然想起一个细节。上次刘芳偷偷给她弟转了三千块钱后,家里的燃气费是他妈悄悄去交的。他发现的时候,问他妈,他妈只是淡淡地说:“看你们忘了,我就顺便交了。”
当时他没多想,现在回想起来,母亲什么都知道。她只是在等,等一个爆发的时机,或者说,在等他这个做儿子的,拿出一个态度来。
【内心独白 - 王建国】
我不能再这么稀里糊涂地混下去了。妈的心已经凉了,如果我再不作为,她可能真的会寒了心。小芳那边,我也不能一味地退让。夫妻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可我们家这股风,已经快要把房顶给掀了。
第4章 一碗蛋羹
下午四点,我算着时间,准备给瑶瑶蒸一碗蛋羹当点心。
这是她每天雷打不动的加餐。一个鸡蛋,打散,加两倍的温水,撇去浮沫,用保鲜膜封好,上锅蒸十分钟,出锅后滴几滴香油和儿童酱油。瑶瑶特别爱吃,每次都能吃得干干净净。
我熟练地敲开鸡蛋,蛋黄是饱满的橙红色,这是我特意去早市上一个相熟的摊主那里买的“笨鸡蛋”,一块五一个,比超市的贵,但营养好。
看着蛋液在碗里旋转,我的思绪也飘远了。
我想起我刚退休那会儿,老伴还在世。他身体不好,我每天也是这样变着花样地给他做吃的。他爱吃鱼,我就去学怎么炖鱼汤,怎么煎鱼块。他总说:“秀珍,你这手艺,不去开个饭店都屈才了。”
那时候的日子,虽然清贫,但心里是踏实的。每一分钱都花在自己的小家上,看着老伴和儿子吃得香,我就觉得比什么都幸福。
老伴走了以后,我一个人守着那套老房子,心里空落落的。直到来了建国这里,看着瑶瑶一天天长大,从一个只会哭的小肉团,长成一个会跑会跳,会甜甜地叫“奶奶”的小姑娘,我心里的那个空洞,才慢慢被填满了。
我爱瑶瑶,是发自内心的爱。这份爱,甚至超过了当年对建国。
【内心独-白】
人老了,心就软了。看着瑶瑶那张酷似建国小时候的脸,我就什么气都生不起来了。我跟刘芳置气,可孩子是无辜的。我常常想,要不是为了瑶瑶,我可能早就回老家了。可一想到要离开这个小人儿,我的心就跟针扎一样疼。
蛋羹蒸好了,我小心翼翼地端出来,用小勺子一勺一勺地喂瑶瑶。
“奶奶,好吃。”瑶瑶含糊不清地说,嘴角沾了一圈黄澄澄的蛋羹。
“好吃就多吃点。”我笑着,用纸巾给她擦了擦嘴。
就在这时,门开了,是刘芳下班回来了。她今天回来得比平时早。
“妈,我回来了。”她换了鞋,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哟,瑶瑶在吃蛋羹呢,真香。”
我没抬头,继续喂瑶瑶,只是“嗯”了一声。
刘芳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搓了搓手,说:“妈,昨天……昨天是我不对,我跟您道歉。我以后……一定改。”
我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改?这话我听了不止一次了。每次她都说要改,可每次都像狗熊掰棒子,掰一个丢一个,从来记不住教训。
“先吃饭吧,饭菜在锅里温着呢。”我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语气。
晚饭的气氛,比昨天更加诡异。
建国似乎是想缓和气氛,不停地给刘芳夹菜,又给我夹菜。
“妈,您尝尝这个鸡翅,今天烧得真入味。”
“小芳,多吃点,你上班累。”
他的筷子在我和刘芳的碗之间来回移动,像一个笨拙的杂技演员,努力维持着一个摇摇欲坠的平衡。
刘芳很顺从,建国给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头埋得很低。
我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我说着,就起身准备收拾碗筷。
“妈,我来洗!”刘芳立刻站了起来,抢着要收拾。
我没跟她争,由着她去了。
我抱着瑶瑶在客厅看动画片,厨房里传来“哗啦”一声脆响,是碗掉在地上摔碎了。
建国立刻冲了进去,“怎么了?没伤到手吧?”
“没事没事,手滑了。”刘芳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抱着瑶瑶的手臂紧了紧。
【内心独-白】
一个碗碎了,可以再买。可一个家要是碎了,要怎么拼回来?刘芳今天这副样子,我知道她是怕了,怕我真的走。可光怕有什么用?她得从根子上明白,她错在哪里了。夫妻之间,最怕的不是吵架,而是没有信任,是同床异梦。
建国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扫帚和簸箕,把碎瓷片扫干净。
他走到我身边,蹲下来,看着我,欲言又止。
“建国,有话就说。”我看着电视,没有看他。
“妈……”他艰难地开口,“小芳她……她也是一时糊涂。她跟我保证了,以后再也不会了。那五千块钱,她让她弟尽快还回来。您……您就别生她的气了,行吗?”
我转过头,看着我的儿子。他眼里的红血丝,额头上的皱纹,都比去年深了。我知道他难,可这份难,有一半是他自己造成的。
“建-国,你觉得,妈是为了那五千块钱吗?”我问他。
他愣住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你好好想想吧。”我叹了口气,把瑶瑶交给他,“我累了,先去睡了。”
我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我没有开灯,就那么静静地坐在床边。
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小区里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斑。
我知道,摊牌的时候,快到了。我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这个家就真的被蛀空了。
【内心独白】
我不是在生刘芳的气,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气。我气自己一再地容忍,气自己心太软。我也气建国的和稀泥。一个家庭,就像一艘船,必须有一个人掌舵,所有人都得朝着一个方向划桨。现在我们这艘船,有人往东划,有人往西划,船就在原地打转,迟早要散架。
第5章 摊牌前夜
这一夜,我睡得格外踏实。
因为我已经做出了决定。
第二天早上,我没有像往常一样五点半就起床。我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心里一片平静,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
我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翻出一个号码,拨了过去。是我的老邻居,也是我几十年的老姐妹,王姐。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喂,秀珍啊,这么早?”王姐的大嗓门从听筒里传来。
“王姐,是我。”我笑了笑,“没打扰你吧?”
“嗨,我早就起来晨练回来了。啥事啊?”
“我跟你说个事,我……我明天就回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王姐惊讶的声音:“回去?怎么突然要回来了?跟孩子们闹别扭了?”
“没有。”我轻描淡写地说,“就是想家了,想你了。出来一年多了,也该回去了。瑶瑶也大了,送去托儿所就行了。”
“你这丫头,肯定有事瞒着我。”王姐太了解我了,“行吧,你不想说我也不问。回来好,回来好,咱俩还能一起去跳广场舞。我帮你把屋子收拾收拾,通通风。”
“好,那就麻烦你了,王姐。”
挂了电话,我心里最后一点犹豫也消失了。
我起床,像往常一样做饭,送建国上班,然后带着瑶瑶去楼下的小花园玩。阳光很好,暖洋洋地照在身上。瑶瑶在滑梯上笑得咯咯响,我的心却异常的平静。
我的离开,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战役”。我是在“以退为进”。
我知道,只要我还在这个家里,扮演着那个无所不能、默默奉献的“老妈子”角色,刘芳就永远学不会什么是真正的“当家做主”,建国也永远学不会什么是“一家之主”的担当。
他们就像还没断奶的孩子,我必须狠下心,把这个“奶”给断了。
【内心独-白】
人有时候就是贱骨头,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失去了才追悔莫及。我就是要让他们尝尝,没有我这个老太婆给他们兜底的日子,是什么滋味。他们只有自己真正面对生活的柴米油盐,面对孩子的哭闹,面对钱不够花的窘境,才能明白这个家是怎么运转的,才能明白我的付出到底意味着什么。
下午,趁着瑶瑶午睡,我开始收拾我的行李。
我的东西不多,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些常用的药品。
我打开衣柜,里面挂着几件新衣服,是去年过年时刘芳给我买的,吊牌都还没摘。她说:“妈,您也该穿点好的。”我当时嘴上说她浪费钱,心里其实是高兴的。
我把那几件新衣服拿出来,又放了回去。
然后,我打开瑶瑶的小衣柜。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我给她买的小衣服,小鞋子,还有我亲手织的毛衣。我一件一件地拿出来,叠好,放进另一个空着的行李箱里。
这些,我都要带走。
我不是要跟孩子赌气,我是要让刘芳看到,我在这个家,到底付出了什么。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物件,比我说一万句道理都有用。
我还把阳台上我种的那几盆葱和蒜苗,连盆一起,搬到了客厅的角落。这些,我也要带走。
做完这一切,我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个我生活了一年半的家。
墙上挂着瑶瑶的百天照,照片里她笑得像个小太阳。茶几上还放着建国没喝完的茶叶,电视柜上摆着刘芳喜欢的干花。
这里有我付出的心血,有我深厚的感情。说不舍,是假的。
但就像医生给病人做手术,下刀的时候再疼,为了能根治,也必须得下。
【内心独-白】
我这一走,建国和刘芳肯定要手忙脚乱一阵子。瑶瑶谁来带?家务谁来做?每天的饭谁来买谁来烧?这些问题,会像一座座大山一样压在他们身上。我就是要让他们被压一压,人嘛,不承重,就不知道担子有多重。
傍晚,刘芳下班回来,看到我收拾好的两个大行李箱,愣在了门口。
“妈……您这是……”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从厨房里端出刚做好的可乐鸡翅,放到桌上,就像没看到她的表情一样,平静地说:“瑶瑶想吃鸡翅了,快洗手,准备吃饭吧。”
建国也回来了,看到这阵仗,脸色比刘芳还难看。
“妈!”他把公文包往沙发上一扔,大步走到我面前,“你非要这样吗?我们不是说好了,一家人好好谈谈吗?”
“好啊。”我解下围裙,在沙发上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今天,我们就好好谈谈。小芳,你也坐。”
空气,瞬间凝固了。
瑶-瑶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从她的小房间里探出个小脑袋,怯生生地看着我们。
我朝她招了招手,“瑶瑶,过来,到奶奶这里来。”
瑶瑶跑到我身边,我把她搂在怀里。
我看着对面的儿子和儿媳,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我们不开家庭会议,我们就算一笔账。”
【内心独白】
我知道,接下来的话会很伤人,会像刀子一样。但是,有些伤疤,必须揭开,把里面的脓挤干净,才能长出新肉。我不想再忍了,也不想再等了。今天,就在这里,就在这个家里,我要把我这一年半所有的委屈、不满和失望,一次性都说个清楚明白。
第6章 家庭会议
“算账?”建国皱起了眉头,不解地看着我。
刘芳的脸色更白了,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放在膝盖上。
“对,算账。”我点点头,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我们一家人,开诚布公地算一算。”
我没有看刘芳,而是先看着我的儿子建国。
“建国,你一个月工资,七千二,对吧?”
他点了点头。
“小芳,你当收银员,一个月三千五,加上偶尔的加班费,算四千,没错吧?”
刘芳也小声地“嗯”了一声。
“你们俩加起来,一个月一万一千二。房贷,一个月三四千八。瑶瑶的奶粉、尿不湿,一个月差不多一千。物业水电煤气,一个月五百。电话费、交通费,两个人算八百。这样一算,一个月固定开销就是七千一。剩下四千一百块,是你们这个家的机动资金,用来吃饭、买衣服、人情往来,还有应付突发情况。”
我一笔一笔地说着,建国和刘芳都愣住了。他们可能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算过自己家的账。
“这个账,我算得对不对?”我问。
建国沉默了,刘芳低下了头。
“但是,”我话锋一转,目光终于落在了刘芳身上,“这个账,是理论上的。实际上,我们家每个月剩下的,远远没有四千一百块。”
我站起身,从我的房间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封面都有些磨损的笔记本。
这是我平时用来记账的本子。
我翻开本子,清了清嗓子。
“去年六月,你弟弟刘军换手机,你转账五千三百八十八。当时,家里的存款不到三万。”
刘芳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去年十月,你妈做手术,你取了两万。事后,是我拿了两万块钱出来,给建国应急。”
建国的头垂得更低了。
“今年春节,你说你弟弟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要风光一点。你给你爸妈包了个一万块的红包。我们家的年货,是我花了一千五置办的。”
“今年四月,你说你弟媳妇怀孕了,要营养费,你又转了两千。”
“还有三天前,为了他那个房子的首付,你又准备给两万,已经先转了五千。”
我每说一笔,刘芳的脸就白一分。到最后,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
“小芳,我还没算你平时零零碎碎给你弟买衣服、充话费、请吃饭的钱。我只算这几笔大的,加起来,一年半的时间,是四万两千三百八十八块。”
我合上本子,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小芳,你告诉我,我们这个家,一年半的时间,能攒下四万块钱吗?”
【内心独-白】
我不是要审判她,我是要让她清醒。这些数字,就像一面镜子,能照出她行为的荒唐,也能照出这个家被她掏空了多少。我把这些血淋淋的事实摆在她面前,就是不想再听任何借口和保证。事实胜于雄辩。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墙上的石英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
瑶瑶似乎被这气氛吓到了,紧紧地抱着我的脖子,一动不动。
“妈……”刘芳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带着哭腔,“那……那是我自己挣的钱……我花我自己的工资,不行吗?”
她还在嘴硬。
我笑了,笑得有些悲凉。
“你的工资?”我看着她,“小芳,你一个月工资四千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我在这里给你带孩子,做家务,你这四千块钱,够不够请一个保姆?”
“现在市面上的住家保姆,管吃管住,一个月至少要五千。你这四-千块,连保姆的工资都不够付。”
“你之所以能每个月安安稳稳地拿到这四千块工资,然后大方地补贴你的娘家,是因为有我这个不要钱的老保姆,在后面给你顶着!你花的不是你自己的工资,你花的是我的退休金,是我给这个家省下来的血汗钱!”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了她的心里。
建国猛地抬起头,看着刘芳,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痛苦。
“小芳,原来……原来妈都知道……”
刘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泣不成声。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弟他……”她想解释,却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我没有理会她的哭声。我知道,现在还不到心软的时候。
【内心-独白】
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眼泪是女人最廉价的武器,尤其是在事实面前。我今天就是要让她哭,让她把所有的委屈、不甘和羞愧都哭出来。哭完了,人才能清醒。就像发高烧,汗出来了,病才能好。
我看着建国,继续说:“建国,这件事,你也有责任。”
建国一愣。
“你作为一家之主,作为她的丈夫,你没有尽到你的责任。你对她的行为,一味地纵容,和稀泥,甚至帮着她隐瞒。你以为这是爱她,是在维护家庭和睦,实际上,你是在害她,也是在毁了这个家。”
“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小家都管不好,算什么男人?”
我这话,说得很重。
建国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紧紧地攥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没有反驳,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妈,我错了。”
我叹了口气。我知道,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
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一步。
【内心独-白】
打一巴掌,要给个甜枣。光是揭露问题,只会让矛盾激化。我不仅要让他们知道自己错了,还要让他们知道,我这个做母亲、做婆婆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要让他们明白,我做这一切,不是出于自私,而是出于爱。
第7章 账本与存折
我看着哭得发抖的刘芳,和一脸羞愧的建国,慢慢地从我的房间里,拿出了另外两样东西。
一本是和我刚才那个记账本一模一样的笔记本,另一本,是一个红色的银行存折。
我把这两样东西,轻轻地放在茶几上。
“小芳,你别哭了,先看看这个。”我的语气缓和了下来。
刘芳抬起泪眼婆娑的脸,不解地看着那本笔记本。建国也凑了过来。
我把笔记本翻开。
第一页,用我那并不算好看的字,写着一行标题:“瑶瑶成长基金”。
“这是什么?”建国小声问。
“这也是一本账。”我说,“不过,这本账,记的不是谁花了多少钱,而是我,给这个家省了多少钱,又贴了多少钱。”
我翻到第一页,指着上面的记录,念给他们听:
“2021年3月,我来到这个家。当月,买菜、水果,共计花费850元。水电煤气,补贴300元。给瑶瑶买奶粉,花费420元。合计1570元。这笔钱,是我用我自己的退休金付的。”
“2021年4月,瑶瑶发烧,去医院。挂号、买药,花费280元。我付的。”
“2021年夏天,给瑶瑶买夏天的衣服、凉鞋,花费350元。我付的。”
“2022年春节,给瑶瑶的压岁钱,2000元。我给的。”
……
我一页一页地翻,一笔一笔地念。本子记了厚厚的大半本,从吃穿用度,到头疼脑热,每一笔开销,都记得清清楚楚。
“到上个月为止,我来到这个家一年半,不算我的人工,不算我自己的吃喝,我为这个家,一共贴补了两万一千八百六十块钱。”
我合上本子,看着目瞪口呆的儿子和儿媳。
“小芳,建国,我记这本账,不是为了向你们邀功,也不是为了让你们还我钱。”
“我只是想让你们知道,维持一个家,有多不容易。每一分钱,都是省出来的。我在这里,像个貔貅一样,只进不出,拼了命地想给你们多攒下一点家底。可是小芳,你呢?”
我的目光再次投向刘芳。
“你就像个没关紧的水龙头,我这边辛辛苦苦蓄满一池子水,你那边悄无声息地就给我放掉了一半。”
“我不是心疼钱,”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心疼的是,我的一片心,被你当成了驴肝肺!我心疼的是,我掏心掏肺地把你们当成我最亲的人,你却一直把我,把建国,当成外人!”
这番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刘芳的心上。
她再也忍不住,趴在沙发上,嚎啕大哭起来。这一次,不再是委屈和辩解的哭,而是发自内心的悔恨和痛苦。
【内心独白】
这才是最关键的。我要让她明白,我气的不是钱,是她的态度。她把我们这个核心小家庭的资源,不断地输送给她原生的大家庭,而且是在不沟通、不商量的前提下。这在本质上,是一种不信任,是一种背叛。她没有真正地把这个家,当成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我等她哭声小了一点,才把那本红色的存折,推到了他们面前。
“这是什么?”建国拿起存折,打开,当他看到上面的数字时,手都开始抖了。
存折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叁万元整。
户主,是我的名字。
“妈,这……”
“这是我这几年攒下的养老金,加上老伴走的时候留下的一点。”我看着他们,平静地说,“我本来打算,等瑶瑶上小学的时候,把这笔钱拿出来。你们可以用它给瑶瑶报个好点的兴趣班,学学钢琴,学学画画,别像我们这代人一样,什么都不会。”
“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我把存折从建国手里拿了回来,放回我的包里。
“这笔钱,我得留着自己养老了。因为我不知道,我以后还能不能指望得上你们。”
这句话,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建国“噗通”一声,在我面前跪了下来。
一个快四十岁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妈,对不起!是我混蛋!是我没当好这个儿子,没当好这个丈夫!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小芳!妈,你别走,你别不要我们!”
刘芳也爬了过来,跪在地上,拉着我的裤腿,哭着说:“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那样做,我不该不跟您和建国商量。我混蛋,我不是人。您打我吧,您骂我吧,求求您,别说不要我们的话。这个家不能没有您。”
我看着跪在我面前的两个人,还有一旁吓得不敢出声的瑶瑶,我的心,也碎了。
我伸手,把他们一个个拉了起来。
“都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动不动就下跪,像什么样子。”
我把瑶瑶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我今天把话说这么重,不是为了逼你们。我只是想让你们明白一个道理。”
“小芳,你记住,你嫁给了建国,你们俩,还有瑶瑶,这才是你的家。你的娘家是亲人,但你们已经是两个独立的家庭了。你可以帮,但不能没有底线地填。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你不能为了你的情分,毁了你自己的本分。”
“建国,你记住,你是一家之主。家里出了问题,你不能躲,不能和稀泥。你要担起责任,去沟通,去解决。一个只会逃避的男人,给不了妻子安全感,也给不了母亲依靠感。”
我说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感觉积压在心里一年多的郁结之气,终于散了。
【内心独白】
摊牌了,吵过了,哭过了,跪过了。这个家,就像经历了一场八级地震,虽然满目疮痍,但地基还在。接下来是重建。重建的过程会很漫长,很痛苦,但只有经历过这样的痛苦,新的房子才能盖得更牢固。
(第三人称视角)
那天晚上,李秀珍还是走了。
王建国和刘芳没有再拦。他们知道,母亲需要时间,他们这个小家,也需要时间。
送走母亲后,王建国和刘芳回到那个突然变得空旷而安静的家里,第一次,进行了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谈话。
没有指责,没有哭闹。
刘芳把她从小到大的经历,她父母“重男轻女”的思想,她弟弟从小被惯出来的依赖性,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王建国。她一边说一边流泪:“我总觉得,我欠我弟的。我爸妈总说,要不是为了供我读书,我弟早就过上好日子了。所以我总想补偿他……”
王建国握着她的手,第一次,真正听懂了她行为背后的动机。他愧疚地说:“对不起,这些年,我只看到了你的行为,没去理解你的心。是我的错,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让你觉得这个家,可以完全依靠。”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当着刘芳的面,给她弟弟刘军打了个电话。
“刘军,我是你姐夫。”王建国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关于房子的事,我们家现在确实困难,那五千块钱,你先用着,不用还。但是以后,你是个男人了,要学会自己承担责任。你姐姐有自己的家庭,有孩子要养,她帮不了你一辈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最后传来刘军一声闷闷的“知道了,姐夫”。
挂了电话,王建国看着刘芳,说:“以后,家里的钱,我们一起管。每一笔开销,我们都商量着来。你娘家那边,该尽的孝心我们一定尽,但必须量力而行。这个家,我们一起撑起来。”
刘芳看着丈夫从未有过的坚定眼神,重重地点了点头,眼泪再次流了下来,但这一次,是释然的泪。
【内心独白 - 李秀珍】
我坐在回老家的火车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心里反而不难过了。我知道,我这一走,是走对了。孩子们的生活,终究要他们自己去过。我能做的,就是在我还能扶得动的时候,狠狠地推他们一把,让他们学会自己走路。至于那个存折,我没打算真的自己养老用。等他们真正把日子过顺了,那笔钱,还是瑶瑶的。
半年后。
李秀珍正在老家的院子里侍弄她的花草,电话响了,是王建国打来的。
“妈,身体怎么样啊?”
“好着呢,吃得好睡得好。”
电话那头换成了刘芳的声音,带着笑意:“妈,我们给瑶瑶报了个舞蹈班,她可喜欢了。这个钱,是我们俩一起攒下来的。还有,我弟前两天把那五千块钱还给我了,他说他现在白天跑业务,晚上去开网约车,说要靠自己把婚结了。”
李秀珍听着,眼角湿润了。
“妈,快过年了,您什么时候回来?瑶瑶天天念叨您呢。”
“我啊,”李秀珍看着满院的阳光,笑了,“等你们把年货备齐了,我就回去。不过说好了,我这次回去,可不当保姆了,我就踏踏实实地,当个享福的老奶奶。”
电话那头,传来了儿子和儿媳爽朗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