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妈做手术花了小一万,昨天她却告诉我:娘家的炸鱼你可不要吃
发布时间:2025-08-31 19:31 浏览量:2
我妈手术后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喊疼,也不是要水喝。她只是定定地看着天花板上那块被水汽洇开的淡黄色印子,看了很久。然后,她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找到我,嘴唇翕动,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一样。
她说:“岚岚,你舅他们要是拿炸鱼来,你可千万不要吃。”
我愣住了。麻药的劲儿应该还没完全过去,人或许还糊涂着。我给她掖了掖被角,轻声说:“妈,说啥呢,刚做完手术,肠胃还虚,别说炸鱼了,就是米汤也得等医生说能喝了才能喝。”
她却很执拗,干裂的嘴唇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清晰了很多:“我说的是以后。记住,娘家的炸鱼,你不要吃。”
说完,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滴声,和我心里越来越大的一个疙瘩。
这次妈做的胆囊切除手术,不大不小,连住院带手术,花了我小一万块钱。我拿到缴费单的时候手都没抖一下,独生女儿,给妈花钱,天经地义。可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却像一根针,扎在我心里,不疼,但是痒,让人不得安生。
我舅家离我们不远,舅舅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舅妈精明能干。小时候,我最盼着的就是去舅舅家。因为舅妈总会从一个棕色的陶罐里,摸出几块金黄酥脆的炸小鱼干给我,咸香的味道,是我整个童年最盛大的味觉记忆。
后来舅舅跟着村里人出去包工程,日子渐渐好起来,但每次来我家,还是会提着一大包他家池塘里现捞现炸的鱼。我爸最爱就着那炸鱼喝两口小酒,连声夸:“还是你姐夫这手艺地道!”
我妈从不吃。
以前我以为她是不喜欢油腻。现在想来,她每次看到那盘炸鱼,眼神都有些复杂。她会把盘子往我爸面前推推,自己默默地去厨房,再端出一盘凉拌黄瓜。饭桌上,一边是热气腾腾的荤腥,一边是清清冷冷的素菜,像极了她和我爸的性格。
三天后,妈的情况稳定下来,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舅舅和舅妈果然来了。舅舅憨厚地笑着,手里提着一个巨大的保温桶,舅妈则拉着我的手,一脸心疼:“瞧我们岚岚,都累瘦了。你妈这病,来得急,可把我们吓坏了。”
我客气地笑着,心里却在琢磨着我妈那句话。
保温桶一打开,一股熟悉的、霸道的香味立刻充满了整个病房。金黄色的炸鱼块,上面还点缀着翠绿的葱花和鲜红的辣椒圈。
“岚岚,快,趁热吃一块,你舅今天天不亮就去池子里捞的,新鲜着呢!”舅妈热情地夹了一块最大的,递到我嘴边。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我妈。她靠在床头,脸色苍白,眼睛却异常明亮。她没看我,也没看那盘鱼,目光落在窗外那棵掉光了叶子的梧桐树上,仿佛入了定。
那一刻,一种莫名的逆反心理涌了上来。凭什么不让吃?是鱼有问题,还是人有问题?我张开嘴,把那块鱼吃了下去。外酥里嫩,咸香可口,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好吃吧?”舅妈开心地笑了。
我点点头,又自己夹了一块,说:“好吃,我最喜欢舅妈做的炸鱼了。”
我能感觉到,我妈的身体僵了一下。她缓缓转过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没有责备,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失望。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引子完】
第一章 暗流
那天晚上,我果然闹肚子了。
不是什么剧烈的疼痛,就是胃里翻江倒海,一阵阵发酸,折腾得我半宿没睡好。我在卫生间和病房的陪护椅之间来回折腾,脑子里全是那盘金黄色的炸鱼。
难道,鱼真的有问题?
我坐在黑暗里,听着母亲平稳的呼吸声,心里五味杂陈。是巧合,还是必然?我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我妈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她那句郑重其事的叮嘱,一定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缘由。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给我妈打水洗脸。她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问:“昨晚没睡好?”
“嗯,有点认床。”我撒了个谎。
她没再追问,只是在我给她擦脸的时候,轻轻说了一句:“人啊,有时候不信邪不行。”
我的手一顿,毛巾上的水滴了下来,落在她的病号服上,洇开一小块深色的圆。我知道,她在点我。
“妈,那鱼……到底怎么了?”我终于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是不干净吗?还是……”
她摇了摇头,把脸转向另一边,避开了我的目光。“没什么,就是油大,你肠胃弱,以后少吃。”
这理由太过敷衍,连我自己都骗不过。我心里那根刺,被这轻描淡写的话语磨得更尖了。
接下来的几天,舅舅和舅妈没再来。病房里恢复了平静,只有我和我妈两个人。我们聊我的工作,聊邻居家的八卦,聊电视里的剧情,默契地避开了所有关于“娘家”和“炸鱼”的话题。
这种平静之下,却涌动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流。我发现我妈变了。她变得比以前更沉默,经常一个人对着窗外发呆。她会摩挲着手腕上那个戴了三十多年的银镯子,一摸就是一下午。那镯子是外婆传给她的,已经磨损得看不清花纹,泛着一种温润的旧光。
有一次,护士来查房,笑着说:“阿姨,您这恢复得不错啊,过两天就能出院了。回家可得让女儿给您好好补补。”
我妈笑了笑,那笑容却没到眼底。她说:“补什么呀,人老了,就是台旧机器,修修补补,凑合着用罢了。”
我听着心里一酸。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她是个要强了一辈子的人,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就算是前几年我爸下岗,家里最困难的时候,她出门也总是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衣服烫得没有一丝褶皱。
可现在,她的那股“精气神”,好像被这次手术,或者说,被那盘炸鱼给抽走了。
周末,我爸来了。他是个老实木讷的男人,一辈子没跟我妈红过脸,家里大事小事都听我妈的。他提着一个网兜,里面是几条活蹦乱跳的鲫鱼。
“给你们娘俩炖汤喝。”他把网兜放在地上,鱼在里面扑腾,溅了我一裤腿的水。
我妈看着那几条鱼,眼神闪了闪,说:“买这干啥,浪费钱。”
“花不了几个钱。”我爸一边擦着手,一边憨憨地笑,“你这刚做完手术,就得喝鱼汤才下奶……哦不,才长肉。”
他一句口误,把我妈逗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病房里的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吃饭的时候,我爸喝着鱼汤,忽然想起了什么,说:“对了,前两天在菜市场碰到你弟了。”
我妈口中的“弟”,就是我舅。
我妈喝汤的动作停住了,抬起眼皮:“他去菜市场干啥?他家的菜不都是自己种的吗?”
“说是去买点海鲜。他说他家那个小军,就是你外甥,要考大学了,想给他弄点好的补补脑子。”我爸咂了咂嘴,“你弟现在可真行,听说去年包工程挣了不少,车都换了。他还跟我说,等过阵子手头宽裕了,就把当年……”
“咳!”我妈突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我爸的话。
我爸愣住了,赶紧给我妈拍背:“怎么了?呛着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爸刚才那句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把当年”……当年什么?
我爸没心没肺,还在那说:“不腥啊,我放了好多姜片呢。你弟还说,姐,你可别跟我客气,以后家里有啥事,言语一声。我说你弟这人,就是实诚……”
“吃饭!”我妈再次打断他,声音里带了一丝不容置疑的严厉。
我爸这才意识到什么,讪讪地闭了嘴,低头专心喝汤。
一顿饭,在诡异的沉默中结束了。我看着我妈紧绷的侧脸,和我爸局促不安的样子,心里那个疙瘩,已经长成了一个巨大的谜团。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二章 裂痕
出院那天,天阴沉沉的,像是憋了一场大雪。
我办完手续,扶着我妈走出医院大门。冷风一吹,她不禁打了个寒噤。我赶紧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给她围上。
“妈,我们打车回家。”我说。
“别,坐公交就行,打车多贵。”她习惯性地节省。
“就这一次,听我的。”我难得地强硬了一回。她看了我一眼,没再坚持。
坐在出租车里,我妈一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一言不发。我知道她在想心事,我也在想。我爸那句被打断的话,像一根鱼刺,卡在我的喉咙里。
回到家,推开门,一股暖气夹杂着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我爸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看到我们回来,他高兴地喊:“回来啦!快,洗手吃饭,我炖了鸡汤。”
餐桌上摆着四菜一汤,都是我妈爱吃的。我心里一暖,我爸虽然嘴笨,但对妈的疼爱,都在这些细节里。
吃饭的时候,我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妈的脸色,不停地给她夹菜。
“多吃点这个,补血。”
“这个青菜我焯过水了,不寒。”
我妈默默地吃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终于忍不住,装作不经意地提起:“爸,前两天你说的,舅舅当年怎么了?我怎么不记得了。”
我爸夹菜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他看了一眼我妈,又迅速低下头,含糊地说:“没什么,陈年烂谷子的事了,提它干嘛。”
“到底什么事啊?我还挺好奇的。”我追问。
“小孩子家家,别打听大人的事。”我妈冷冷地开口了,语气里带着一丝警告。
气氛瞬间又降到了冰点。
我心里憋着一股火。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对我讳莫如深?我已经快三十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家里的事,我永远是最后一个知道,甚至永远没有资格知道?
“妈,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她,“这次你做手术,是我签的字,是我交的钱。这个家,我也有份。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连我都不能说?”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我爸彻底不敢说话了,把头埋得快要到碗里去。
我妈也放下了筷子。她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她的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伤感,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落寞。
“岚岚,你长大了。”她轻声说,像是在叹息,“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妈是为你好。”
“为我好,就是让我当个傻子吗?”我的情绪也上来了,“为我好,就是让我吃了舅妈的鱼闹肚子,还不知道为什么吗?为我好,就是看着你们俩打哑谜,把我蒙在鼓里吗?”
“你闹肚子了?”我妈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声音都有些发紧。
“对,那天晚上,上吐下泻。”我故意说得严重了些。
她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她只是摆了摆手,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别说了……吃饭吧。饭都凉了。”
她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米饭,却怎么也咽不下去。我看到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第一次失眠了。隔壁房间里,我能隐约听到我爸和我妈在低声争执。
“……你就是犟!跟孩子说清楚不就完了吗?”是我爸压抑着的声音。
“说什么?让她也跟着我们一起丢人现眼吗?让她以后怎么去见她舅?”我妈的声音尖锐起来。
“这叫什么丢人现眼?当年要不是你……”
“你闭嘴!”我妈厉声喝断了他,“这件事,我死都不会说!谁也别想再提!”
之后,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再然后,我听到了我妈压抑的、细碎的哭声。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来。我从小到大,只见过我妈哭过两次。一次是外婆去世,一次是我高考失利。她是个那么要强的女人,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她在深夜里这样崩溃地哭泣?
我忽然意识到,那盘炸鱼,那句没说完的话,可能只是冰山的一角。在这平静的家庭表象之下,有一道深深的裂痕。这道裂痕,从“当年”一直延伸到现在,而我,一直懵然不觉地生活在这裂痕之上。
我必须知道真相。不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而是为了我妈。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重负,压了她半辈子。
第三章 旧箱子
我决定从我爸那里寻找突破口。
我妈嘴硬心软,我爸恰恰相反,他嘴软心也软。只要我妈不在场,多磨他几次,总能问出些什么。
第二天,我趁我妈午睡的时候,把我爸拉到了阳台上。
“爸,你跟我说实话,当年到底怎么了?”我开门见山。
我爸正侍弄着他那几盆君子兰,闻言,手里的动作一滞。他叹了口气,说:“岚岚,你妈不让说……”
“她不让说,我就不配知道吗?”我学着我妈的语气,“这个家,我也有份。”
我爸苦笑了一下,“你这脾气,真是随你妈。行吧,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但你得保证,听了之后,别跟你妈闹。”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事啊,得从你刚出生那会儿说起。”我爸的声音低沉下来,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那时候,家里穷。你妈生你的时候难产,在医院住了好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你舅那时候,还没结婚,在外面跟人学做木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日子过得也紧巴。”
“有一天,你舅妈,那时候还是你舅的对象,突然查出来得了很严重的病,要去省城做手术,要一大笔钱。你外公外婆急得团团转,到处借钱也凑不够。”
“你舅就来找我们了。他跪在你妈面前,哭着说,姐,你救救我,救救你未来的弟媳妇。要是没这笔钱,她就没命了。”
我爸顿了顿,点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变得凝重。
“你妈当时,二话没说,回屋拿出了一个布包。那里面,是她所有的积蓄,是她从结婚前就开始攒的‘压箱底’的钱,本来是准备给你以后上大学用的。一共,三千块钱。”
三千块钱。在现在看来,不过是一部手机的价钱。但在三十年前,在那个工人工资只有几十块的年代,那是一笔天文数字。
“你妈把钱塞给你舅,只说了一句,‘拿去吧,人命要紧’。你舅当时,给你妈磕了三个响头,说,‘姐,这钱算我借的,我以后做牛做马,一定还你’。”
我的心揪了起来。我好像有点明白,那盘炸鱼的分量了。
“后来呢?舅妈的病治好了?”
“治好了。没多久,他们就结婚了。你舅也像变了个人,开始踏踏实实地干活,后来跟着人家包工程,脑子活,人也肯吃苦,日子就一天天好起来了。”我爸弹了弹烟灰,“这些年,你舅逢年过节,大包小包地往我们家送东西,你小时候吃的穿的,不少都是他买的。他总说,当年要不是你妈,就没有他的今天。”
“那……钱呢?”我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他还了吗?”
我爸沉默了。他猛吸了几口烟,直到烟头烫到了手指,才猛地一甩手。
“没有。”他低声说,“他没提过,你妈,也从来没问过。”
我愣住了。
“为什么不问?”
“你妈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吗?死要面子活受罪。”我爸叹了口气,“她觉得,都是一家人,她帮了弟弟,弟弟记着她的好就行了。要是主动开口要钱,那成什么了?亲情都变味了。再说了,你舅这些年,送的东西,花的钱,零零总总加起来,可能也早就超过那三千块了。”
我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这不是一笔可以简单用数字计算的账。这是一笔“人情债”。
我舅用三十年的“好”,来偿还当年的“恩”。炸鱼,鸡鸭,米面油,这些看似平常的馈赠,在我舅看来,是报恩;但在我妈看来,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提醒。提醒她当年的付出,提醒她这笔永远无法“结清”的账目。
她不吃那鱼,不是因为鱼有问题,而是因为她不想再“领”这份情了。她觉得,够了,真的够了。
而这次手术,我花的这一万块钱,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自己的女儿,可以轻轻松松地为她支付手术费。而她的弟弟,那个她当年倾囊相助的弟弟,在她的“生死关头”,只是提着一桶炸鱼来看她。
这对比,太残忍了。
我妈不是怨恨舅舅没有出钱,她只是……心寒了。她为自己当年的“重情重义”,感到了一丝不值。
那天下午,我趁着家里没人,翻出了我妈床底下的一个旧木箱。箱子上了锁,是我小时候常见的那种铜锁。我找了一根铁丝,捅咕了半天,锁“啪嗒”一声开了。
箱子一打开,一股樟脑丸和旧时光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是我妈的一些旧衣服,几本泛黄的相册,还有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小本子。
我打开那个小本子,是一个陈旧的存折。开户日期,是三十多年前。上面只有一笔存入记录:三千元。然后,在几天后,又有一笔取款记录:三千元。
在取款记录旁边,我妈用娟秀的字迹,写了一行小字:
【为弟娶亲,盼其安好。】
没有怨言,没有条件,只有一句最朴素的祝福。
再往下翻,存折的最后一页,还夹着一张纸条,纸条已经泛黄变脆。上面是我舅歪歪扭扭的字迹,像是个借条,但又没写金额。
【姐,大恩不言谢。此生必报。】
我的眼睛一下子就酸了。我仿佛看到了三十年前,那个年轻的母亲,在昏黄的灯光下,把家里所有的希望,交给了她跪在地上痛哭的弟弟。
她不是不想要回报。她只是不想要这种用炸鱼和鸡蛋来“零存整取”式的回报。她要的,或许只是一句,“姐,当年的钱,我还给你”,一个堂堂正正的了结。
可这句话,她等了三十年,也没等到。
第四章 对峙
知道了真相,我心里像堵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我看着我妈,看着她日渐花白的头发,看着她眼角越来越深的皱纹,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样子,心里一阵阵地疼。
这三十年,她是怎么过来的?每一次舅舅提着东西上门,每一次饭桌上出现那盘炸鱼,她的心里,该是何等的煎熬?一方面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一方面是无法释怀的委屈。这两种情感,像两块磨盘,日复一日地碾磨着她的心。
我不能再让她这么煎熬下去了。
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要去找舅舅,把这件事说开。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我爸。他吓得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你妈知道了,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再说了,你去怎么说?让你舅还钱?那亲戚还做得成吗?”
“爸,这不是还不还钱的问题。”我认真地说,“这是还不还我妈一个公道的问题。这笔账,在我妈心里压了三十年,都快成心病了。再不解开,她这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
“有些话说了就是一辈子,有些话一辈子都说不出口。”我看着我爸,“我妈说不出口,我替她说。”
我爸被我问得哑口无言,最后只是颓然地坐在沙发上,一个劲地抽烟。
我没有告诉我妈,在一个周末的下午,我独自去了舅舅家。
舅舅家盖了新的二层小楼,院子里停着一辆崭新的小汽车。我到的时候,舅妈正在院子里择菜,看到我,她惊喜地站起来:“哎呀,岚岚来了!快进屋坐。”
舅舅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到我,也高兴地迎了上来:“岚岚怎么有空过来了?你妈身体好利索了?”
“好多了,谢谢舅舅关心。”我笑着说。
舅妈给我端来水果,又泡了茶,热情得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岚岚,你等着,舅妈去给你炸鱼吃,你最爱吃了。”说着,她就要往厨房走。
“舅妈,别忙了。”我赶紧拦住她,“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吃饭。是有点事,想跟您和舅舅聊聊。”
我的语气很郑重。舅舅和舅妈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笑容都收敛了一些。
“什么事啊,这么严肃?”舅舅问。
我深吸了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了那个红布包,把里面的旧存折和那张泛黄的借条,轻轻地放在了他们面前的茶几上。
“舅舅,舅妈,你们还认得这个吗?”
他们的目光落在存折和借条上,两个人的脸色,瞬间都变了。舅妈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而舅舅的脸,则一下子涨得通红。
客厅里一片死寂,只有电视里还在播放着吵闹的广告声。
“岚岚,你这是……”舅舅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妈前几天做手术,我收拾东西的时候,无意中翻到了这个。”我平静地叙述着,“我爸跟我说了当年的事。”
舅舅的头垂了下去,双手使劲地搓着膝盖,那是一个人极度局促和羞愧时的标志性小动作。
舅妈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抢着开口了:“岚岚,你听舅妈说。这事,不是我们忘了。你舅这些年,一直记着你妈的恩情。我们……”
“舅妈。”我打断了她,目光直视着她的眼睛,“这些年,你们送来家里的东西,买给我和爸妈的衣服,我们都记着。但是,一码归一码。”
我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三十年前,是三千块钱。三十年后,这笔钱的数目,可能已经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一个态度。”我顿了顿,把话说得更明白,“我妈等了三十年,等的不是钱,而是一句话。一句‘姐,当年的钱,我还给你’。可是她没等到。”
“所以,她不吃你们送来的炸鱼。不是因为鱼不好吃,而是因为她不想再用这种方式,来‘收’这笔还不清的账了。”
“她做手术,我花了不到一万块钱。可她心里那道坎,三十年了,花多少钱都过不去。这次生病,把她心里憋了半辈子的话给逼出来了。她告诉我,娘家的炸鱼,不要吃。”
我说完,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舅舅的头埋得更低了,肩膀微微地耸动着。我看到有晶莹的液体,滴落在他粗糙的手背上。
舅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她的脸上,满是震惊和羞愧。她可能从来没有想过,那一盘盘被我们家交口称赞的炸鱼,在我妈心里,竟然是这样一种不堪的象征。
“我今天来,不是来要债的。”我看着他们,放缓了语气,“我只是想把话说开。我不想看着我妈再这么煎熬下去,也不想我们两家的关系,被这笔说不清的账,耗到最后,只剩下客气和尴尬。”
“钱,我妈不会要。但是这个‘结’,必须解开。”
说完,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岚岚,你等等!”舅舅突然抬起头,叫住了我。他满脸泪痕,眼睛红得像兔子。
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然后,“噗通”一声,跪下了。
我吓了一跳,赶紧去扶他:“舅舅,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他却执意跪在地上,仰着头,泣不成声:“岚岚,我对不起你妈……我对不起你姐啊……”
第五章 偿还
舅舅跪在地上,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我不是不想还……我……”他哽咽着,话都说不完整,“刚开始那几年,手里没钱,想还也还不出来。后来……后来日子好过了,手里有钱了,我又……我又拉不下那个脸……”
“我总觉得,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姐也没提,我要是突然拿着钱去还,是不是显得太生分了?我怕姐说我,‘怎么,发达了,就拿钱来砸我了?’我怕她生气……”
“所以我就想着,用别的方式补偿。吃的,穿的,用的,只要我有的,我都想着给姐送一份。我想着,这样天长日久的,这份情,这份债,也就慢慢还了……我……我真没想到,姐心里是这么想的……我真混蛋!”
他抬起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声音清脆,响彻了整个客厅。
舅妈也哭了,她一边拉着舅舅,一边对我说:“岚岚,你舅说的都是实话。我们两口子,一辈子都记着你妈的恩。我们是真怕……怕提了钱,伤了感情啊。”
我看着他们,心里百感交杂。
原来,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欠债不还的故事。这是一个关于自尊、情面和沟通不畅的悲剧。我妈因为自尊,开不了口;我舅因为所谓的“情面”,不敢开口。两个人都在用自己认为“对”的方式,来处理这段关系,结果却把彼此推得越来越远。
那盘炸鱼,成了这出无声悲剧里,最讽刺的道具。
我把舅舅扶了起来,对他说:“舅舅,都过去了。我妈没怪你,她只是……心里过不去那个坎。你找个时间,去跟她当面聊聊吧。有些话,说开了就好了。”
舅舅用力地点着头,擦了一把眼泪,说:“我明天就去!我明天就去给你妈磕头认错!”
第二天,舅舅真的来了。
他没有提着炸鱼,也没有带任何礼物,就一个人,两手空空地来了。
他进门的时候,我妈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到他,我妈愣了一下,随即把脸转向一边,没说话。
我爸赶紧打圆场:“哎,你弟来了,快坐。”
舅舅没坐。他走到我妈面前,站了很久,然后,又一次“噗通”一声,跪下了。
我妈浑身一震,猛地回过头,惊愕地看着他:“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姐!”舅舅仰着头,眼泪又下来了,“我对不起你!”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双手举过头顶,递到我妈面前。
“姐,这是三万块钱。当年的三千,我按十倍还给你。我知道,这点钱,买不回当年的情分,也弥补不了我对你的亏欠。但是,你必须收下。你不收,我今天就不起来!”
我妈看着那个信封,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你起来!”她厉声说,“谁让你干这个的!我们是亲姐弟!你这是在打我的脸!”
“姐,我不是在打你的脸,我是在打我自己的脸!”舅舅哭着说,“我混蛋!我不是人!我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我总以为,给你送点吃的喝的,就是报恩了。我不知道,我送去的那些东西,就像一把把刀子,扎在你的心上!姐,你打我吧,你骂我吧!你别不认我这个弟弟!”
我妈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弟弟,那个她从小看到大的弟弟,那个曾经在她面前发誓要“做牛做马”报答她的弟弟,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她伸出手,想要去拉他,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你……你先起来。”她的声音也哽咽了。
“你不收钱,我就不起来!”舅舅很执拗。
我妈沉默了。她看着那个信封,又看了看自己的弟弟,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我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伸出手,接过了那个信封。
信封很沉。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三十年的重量。
舅舅看到她收了钱,这才在我们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我妈捏着那个信封,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她没有打开看,只是把它放在了茶几上。
“钱,我收下了。”她看着舅舅,一字一句地说,“不是因为我缺钱,也不是因为我要跟你算账。我是想让你知道,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账算清了,情分才能清清白白地在。”
“当年的事,过去了。以后,你还是我弟。但是……”她顿了顿,说,“以后来家里,别再提着那些东西了。想姐了,就空着手来,陪姐说说话,比什么都强。”
舅舅用力地点头,泪流满面:“哎!哎!姐,我记住了!”
那天,舅舅在我家吃了一顿午饭。饭桌上没有炸鱼,只有我爸炖的鸡汤,和我炒的几个家常小菜。舅舅吃得很香,一边吃,一边跟我爸聊着村里的新鲜事。
我妈坐在旁边,话不多,但她的嘴角,始终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她的眼神,不再是前些日子的那种疲惫和落寞,而是多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我看到,她主动给舅舅夹了一筷子菜。她说:“多吃点,瘦了。”
舅舅的筷子一抖,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第六章 晨光
那件事之后,我们家和舅舅家的关系,发生了一种微妙而美好的变化。
舅舅还是会经常来,但再也不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了。有时候,他会带来自家地里刚摘的青菜,用个小塑料袋装着,说:“姐,尝尝鲜。”有时候,他干脆就空着手来,坐在沙发上,陪我爸看一会电视,跟我妈聊聊家常。
我妈也不再躲着他了。她会给他泡上一杯热茶,听他讲包工程时遇到的趣事,偶尔还会嗔怪他几句,“少喝点酒,都多大岁数了”。那语气,自然又亲昵,是我许多年没有听到过的。
那盘象征着“偿还”与“亏欠”的炸鱼,再也没有出现在我家的餐桌上。
有一次,我开玩笑地问我妈:“妈,现在还想吃舅妈做的炸鱼吗?”
我妈正在阳台上浇花,阳光洒在她花白的头发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笑了。
“想啊,怎么不想。”她说,“改天让你舅妈来家里做,我们一起吃。”
我知道,那个心结,是真的解开了。当炸鱼不再是“债务”的符号,它就回归了它本来的面目——一道美味的、充满了亲情的家常菜。
那三万块钱,我妈没有动。她把它单独存进了一张银行卡里,然后把卡交给了我。
“岚岚,这钱你拿着。”她说,“等你以后结婚,或者买房子,妈给你添上。这是你舅舅的心意,也是妈给你的底气。”
我握着那张薄薄的卡片,却觉得它有千斤重。这里面,存着的不仅仅是钱,更是一个女人半生的委屈、坚忍和最终的和解。
我爸的变化也很大。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在我妈和舅舅之间小心翼翼地看眼色行事。他会大大方方地跟舅舅喝酒,勾肩搭背地称兄道弟。有一次喝多了,他搂着舅舅的肩膀说:“你小子,总算办了件人事!你不知道,这些年,你姐心里多苦……”
舅舅红着眼圈,一杯接一杯地自罚。
生活就像一条缓缓流淌的河,冲走了过去的泥沙,露出了底下清澈的河床。
我妈的身体也一天天好了起来。她的脸上重新有了笑容,那股要强的“精气神”又回来了。她开始研究养生菜谱,每天拉着我爸去公园散步,甚至还学会了用智能手机,在家庭群里发各种表情包。
有一次,她在群里发了一张照片。是她和我爸在公园里拍的合影,两个人对着镜头,笑得一脸灿烂。舅舅在下面回复了一个大大的“赞”。
舅妈跟着回复:“姐,你气色真好,比以前还年轻了!”
我妈回了一句:“心情好了,人自然就精神了。”
看着手机屏幕上家人间的互动,我的眼睛有点酸。
我突然想起老人常说的一句话:“家是讲情的地方,不是讲理的地方。”但现在我明白了,有时候,把“理”讲清了,才能更好地讲“情”。那些被“情面”包裹着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理”,最是伤人。
那道存在于我们家庭中长达三十年的裂痕,终于被填平了。填平它的,不是钱,而是那一次勇敢的对峙,那一场迟来的沟通,和那一声发自肺腑的“对不起”。
又过了一年,我舅的儿子,我的表弟小军,如愿考上了省城的重点大学。
舅舅和舅妈在家里摆了酒席庆祝。我们全家都去了。
酒席上,菜品丰盛,琳琅满目。当一盘金黄酥脆的炸鱼端上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安静了一瞬。
舅妈端着那盘鱼,亲自走到了我妈面前。她没有像以前那样热情地劝菜,只是把盘子轻轻地放在我妈手边,柔声说:“姐,尝尝吧。今天的鱼,不咸。”
我妈看着那盘鱼,笑了。她夹起一块,放进了嘴里,细细地嚼着。
“嗯,”她点点头,“是不咸,刚刚好。”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饭桌上,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暖洋洋的。我看着我妈,看着她舒展的眉眼,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所有的过往,都真的过去了。
生活,翻开了新的一页,就像雨后初晴的早晨,到处都弥漫着干净而清新的晨光。
第七章 回响
表弟去大学报到的那天,是我开车送他们一家人去的。
回来的路上,舅舅坐在副驾驶,一路沉默。快到家时,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岚岚,谢谢你。”
我愣了一下:“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姐……还能认我这个弟弟。”他说,“要不是你把那层窗户纸捅破,我可能一辈子都活在自己以为的‘情分’里,一辈子都不知道,我伤我姐伤得那么深。”
我笑了笑:“舅舅,一家人,不说这些。”
他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小小的、用手帕包着的东西,递给我。
“这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你打开看看。”
我解开手帕,里面是一个银镯子,款式很旧,但擦得锃亮。镯子内侧,刻着两个小小的字:【平安】。
“这是我当年学徒的时候,用剩下的最好的一块银料,亲手给你打的。”舅舅的声音带着一丝怀念,“那时候你刚出生,长得像个小猫似的,我这个当舅舅的,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就想着,给你打个镯子,保你一辈子平平安安。”
“后来……后来家里出了事,我一直没脸拿出来。这一放,就放了快三十年。”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现在,物归原主了。”
我握着那个沉甸甸的银镯子,只觉得眼眶发热。原来,在那些被误解和隔阂笼罩的岁月里,还有这样一份深沉的、从未说出口的爱。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妈。她听完,沉默了很久。然后,她走进房间,拿出了她那个已经磨损得看不清花纹的旧银镯子。
她把两个镯子并排放在桌子上,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光亮如新。它们像是一对沉默的见证者,见证了一段跨越了三十年的亲情,从隔阂走向了融合。
“人这一辈子啊,”我妈抚摸着那两个镯子,轻声说,“就是不断地在欠债,又不断地在还债。欠父母的养育之恩,欠子女的陪伴之情,欠朋友的扶持之义……有些债,还得清,有些债,一辈子都还不清。”
“妈,那舅舅这笔债,算是还清了吗?”我问。
她笑了,摇了摇头:“傻孩子,亲人之间,哪有什么还不还的清的。心结解了,债就没了。”
那年冬天,下了一场几十年不遇的大雪。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除夕夜,舅舅一家来我们家吃年夜饭。外面天寒地冻,屋里却温暖如春。我们两家人围坐在一起,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
电视里播放着春晚,孩子们在放着烟花,笑声和鞭炮声交织在一起。
饭吃到一半,我爸和我舅都喝高了。我爸搂着我舅的肩膀,大着舌头说:“弟啊,哥跟你说,这辈子……有你这个弟弟,值了!”
我舅红着眼睛,端起酒杯:“哥,姐,这杯酒,我敬你们!当年的事,是我不对。以后,我拿你们当亲爹亲妈孝敬!”
我妈笑着,眼角却泛着泪光。她端起面前的果汁,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都过去了。来,我们大家一起,为这个家,干一杯!”
“干杯!”
清脆的碰杯声中,我看到窗外的夜空中,一朵绚丽的烟花猛然绽放,照亮了每个人的笑脸。
那一刻,我深刻地理解了“家”的含义。家,不是一个讲道理的地方,但它需要“理”得清楚;家,是一个讲感情的地方,但感情需要用心经营。它会因为误解而产生裂痕,也会因为坦诚和爱而愈合如初。
后来,我结婚了。婚礼上,舅舅作为我娘家的长辈,上台致辞。他没说太多华丽的辞藻,只是讲了那个三千块钱和一盘炸鱼的故事。
台下的宾客都听得入了神。
讲到最后,他哽咽着说:“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而是以一个犯过错、但被家人原谅的弟弟的身份,告诉我的外甥女和外甥女婿:婚姻和家庭,最怕的不是矛盾,而是藏着掖着,是彼此猜忌。有什么话,敞开了说;有什么结,当面解开。因为,没有什么,比一家人整整齐齐、心里没有疙瘩更重要。”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我转过头,看到我妈在偷偷地抹眼泪。我走过去,抱住她。
她在我耳边轻声说:“岚岚,你要幸福。”
我知道,我会的。因为我从我的家人们身上,学会了爱与和解的真谛。
有些故事,始于一盘炸鱼,却终于人心的深处。它留下的回响,不是咸香的滋味,而是一种温暖而厚重的力量,在我们未来漫长的人生道路上,时时提醒着我们,何以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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