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嫂子离开前说,她没义务养你和情人的孩子”杨团长慌了:什么?
发布时间:2025-07-04 06:18 浏览量:1
第1章
1985年,深秋时节。
身着白色医生服的孟翩然轻叩门板,步入村支书办公室。
"报告,我需要开具结婚证明。"
杨书记认出这是贺营长的准新娘,乐呵呵地拱手道喜:"孟大夫双喜临门啊,到时候可别忘了请咱们喝杯喜酒。"
孟翩然浅笑着颔首。
取回的结婚申请表上,新郎姓名栏赫然填着陌生名字——既非贺昭朗,亦非任何她熟识之人。这桩婚事确如板上钉钉,只是新郎官换作了远在京城素昧平生的联姻对象。
她将申请书仔细收进抽屉最底层,那里还躺着替贺昭朗积攒的三百元彩礼钱。望着那叠纸币,杏眼瞬间蒙上阴翳,唇角扯出抹苦涩笑意。
整个大院都以为,军医孟翩然与贺营长的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可就在昨日,她攥着三年积蓄的三百块准备交给贺昭朗时,却听见屋内传来黏腻对话。
"婚宴当天,我陪你去省城游园、吃糖葫芦、看露天电影,随你折腾。"贺昭朗正搂着程安安轻声哄劝。
小姑娘娇滴滴的声音带着哭腔:"嫂子知道该生气了?"
"她巴不得嫁给我,就算我缺席婚宴又能如何?"男人语气散漫,"再说又不是不回来。"
孟翩然如坠冰窟。原来在她满心筹谋婚事时,贺昭朗正策划着与干妹妹私奔的浪漫戏码。他们要在所谓"程安安仍是心头至宝"的最后一日,放纵私情。
"等下个月你嫁了人,我在你心里就排不上号了。"程安安在他怀里又哭又笑,"所以剩下的日子,我要你完完全全属于我。"
贺昭朗的声线温柔得令人心惊:"即便结了婚,你在哥心里永远是第一位。"
孟翩然已记不清当时如何失魂落魄地逃离。这段自幼定下的婚约,让她追随至此荒僻军区。贺昭朗曾握着她的手承诺会娶她,他们本是大院最令人艳羡的眷侣,直到程安安投奔而来。
程家对贺家有恩,这对干兄妹的情分自幼便深。程家二老临终前更是将女儿托付给贺昭朗。初见时孟翩然还暗自欢喜,以为将有个贴心小姑作伴。
可次日在卫生站,她给发高烧的程安安打完针,便见贺昭朗踹门而入,满目愠色:"孟翩然,你的医德被狗吃了?安安是我妹妹,吃醋也该有个限度!"
程安安雪白的手背不知何时泛起红肿,针眼渗着血珠。即便有护士作证,贺昭朗仍固执地认定她挟私报复。最终还是程安安抽噎着劝解:"昭朗哥别怪嫂子,她定不是故意的。"
诸如此类的事数不胜数。从最初的自我宽慰,到如今麻木接受——但凡涉及程安安,她在贺昭朗处便永远是过错方。昨日的对话,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昭朗,我累了。"孟翩然对着夜空轻喃。
当晚接到京城来电时,她一反常态,未再粉饰太平为婚事铺垫,而是含泪应下家族安排的婚约:"明日我便递交调任申请,下个月带户籍返京完婚,再不叨扰。"
第2章
合上抽屉,孟翩然下午准时回到卫生站值班。
傍晚交接班时,刘大夫盯着她打量:"翩然好福气啊,贺营长今儿在比武场上可威风了,就为给你赢那块上海牌手表。"
"听说那可是当下最时兴的结婚贺礼,谁家新娘要是戴着,别提多风光!"
孟翩然眼底闪过怔忡。她确曾提过想要块手表,可后来得知贺昭朗每月都寄津贴给战友遗孤,便劝他打消了念头。那时男人握着她的手深情款款:"翩然,我定要让你风风光光嫁进来。"
回忆戛然而止,她自嘲地牵了牵嘴角。既已决意离去,何必再念往昔。
归家途中便听见院内喧闹。
"今儿是安安十九岁生辰,往后就是大姑娘了。"贺昭朗的起哄声混着笑闹传来,"这是哥送你的成人礼。"
程安安娇嗔:"我才不要当大姑娘,要永远做昭朗哥的小丫头。"
"快看这表!上海产的,贺营长拼着腰伤夺魁换来的!"众人艳羡的惊呼中,程安安腕间银光流转。
孟翩然推门而入的刹那,满室寂静。
贺昭朗坐在桌旁挑眉:"今夜不该你值夜班?"
程安安甜笑着晃了晃手腕:"嫂子回来得正好,我想吃芋头炖肉呢!"
孟翩然瞳孔骤缩——那抹红色映入眼帘。程安安身上穿着的收腰红毛衣,分明是她熬了数夜织就的嫁衣!
她强忍颤抖回房查看,新衣果然不翼而飞。
"安安喜欢,我便拿给她了。"贺昭朗皱眉道,"今日她生辰,你这当嫂子的没准备礼物,穿件毛衣又何妨?"
程安安作势要脱:"嫂子若介意,我还回去便是……"
"一件衣裳罢了。"孟翩然攥紧衣角,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这原是她准备婚礼当日穿的衣裳,如今倒省了。
贺昭朗摔了筷子:"孟翩然,你何时变得这般斤斤计较?"
战友们忙打圆场:"早闻嫂子厨艺好,今日可算有口福了!"
"去做道芋头炖肉,算给安安赔不是。"贺昭朗沉着脸发号施令。
孟翩然隔着人群与他对视,忽地轻笑:"当然,生辰宴自然要尽兴。"
这夜贺昭朗喝得微醺,程安安搀着他时,冲孟翩然扬起胜利者的微笑:"嫂子,我与昭朗哥说些体己话,你不介意吧?"
孟翩然望着相偎的两人,高大的军官与娇小的姑娘,当真般配。往日贺昭朗最重男女大防,除她之外从不与异性亲近。
"往后不必这般唤我。"她垂下眼帘。
贺昭朗醉眼朦胧,未及细想她的话中深意。
次日清晨,孟翩然写完转业申请,才发现双手肿得发亮。她素来对芋头过敏,往日贺昭朗总心疼地拦着不让她碰。这夜她强忍着瘙痒将双手挠出血痕,次日只得去卫生站涂抹药膏。
午后归家,迎面撞见贺昭朗怒气冲冲的质问:"你在外头编排安安与我苟且?是要逼死这个清白姑娘吗?!"
第三章
孟翩然僵立在原地,仿佛被冰水当头浇下,寒意浸透骨髓。
她从未见过贺昭朗用这般充满敌意的目光注视自己。足足僵持数秒,她才恍惚启唇:"在你心里,我竟是如此不堪之人?"
贺昭朗嗓音冷冽如霜:"外头都在传安安未婚有孕,她近期只去过你们卫生站体检,这般下作流言除了你,还能有谁散布?"
孟翩然蓦然想起,数日前程安安确曾提及腹部不适,来卫生站做过检查。
可自从首次接诊后,她再未亲自为程安安诊疗,皆是交由值班同事处理。
"接诊的并非我本人,况且作为医者,恪守患者隐私是基本操守。"她强压着喉间泛起的苦涩,字句清晰:"昭朗,我对这份职业怀着怎样的敬畏与热忱,你应当最清楚。"
贺昭朗紧蹙的眉头微不可察地颤动。
的确,她对工作的严谨认真,他再清楚不过。
三年前那场邂逅,正始于生死救援。彼时身为军医的孟翩然,在执行任务途中将重伤昏迷的他从死神手中夺回。为挽救他的生命,她连续奋战两昼夜,直至他苏醒时,看见的是倚在床边憔悴睡去的身影。
那个瞬间,他便在心底立下重誓——此生非她不娶。
望着孟翩然强忍泪意的面容,贺昭朗目光微动,正欲开口。程安安却突然出现,像只受惊的兔儿般哭得浑身颤抖:"昭朗哥,她们骂我是破坏家庭的荡妇,要把我赶出大院,我真的好害怕……"
贺昭朗神色骤变,将少女紧紧护在怀中。
"翩然,你去当着众人面替安安澄清,说她并未怀孕,更不曾介入他人感情,这些全是你醋意大发编造的谎言。"
孟翩然怔怔望着眼前男人,程安安在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他竟义正辞严:"安安脸皮薄,即便澄清也会留下污点。唯有你先认下此事,才能还她清白。"
"况且我们尚未成婚,那些谣言本就荒谬。"
孟翩然唇瓣翕动:"那我的名誉……"
"你怕什么?"贺昭朗不耐地打断,"月余后我便娶你过门,我根本不在意这些流言。"
言罢,他便小心翼翼搀扶着抽泣不止的程安安返回屋内。
孟翩然独对空荡院落,许久才扯出抹凄凉笑意。
次日,卫生站护士气愤难平地提及:"那姑娘自己要来检查,医生好心提醒可能怀孕建议详查,她倒哭喊着说我们合谋毁她清白!"
"孟医生,您说她究竟安得什么心?"
孟翩然疲惫摇头,将此事抛诸脑后。
接连三日,贺昭朗除了执行任务便是守着程安安,生怕她寻短见,整夜整夜哄她入睡。孟翩然闭门不出,眼不见为净,自然未察觉程安安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
这日,她想起转业报告该批复了,便前往支书办公室。唯有拿到批文,才能顺利将户籍迁回首都。
"孟医生,我正要找你。"杨支书面露难色,"你被匿名举报医德有亏,转业申请卡住了。"
第四章
杨支书话未说完,孟翩然已觉天旋地转。
作为军医遭此举报,轻则断送前程,重则永生不得从医。她强撑着发颤的声线:"支书,您了解我的为人,究竟被指控何事?"
按规矩,调查前本不应透露详情。老人长叹一声,委婉提醒:"孟医生,你与贺营长即将完婚,可是闹了矛盾?"
"趁早化解,或许还有转圜余地。"
孟翩然鼻腔酸胀,眼前霎时模糊。
归家时,贺昭朗正在喂程安安喝粥。面对她的质问,他理直气壮:"安安说当日接诊的是与你最要好的护士,你敢说此事与你毫无干系?"
"翩然,我让你出面澄清,亦是给你认错的机会。"他语气森寒,"你该清楚这份职业对你的意义,正因如此,才要牢记教训。我举报你,是为让你长记性。"
孟翩然面色惨白如纸。
竟真是他亲手所为。
程安安眨着水眸,柔弱开口:"嫂子不愿便罢,横竖下个月你们就要成婚,我受些委屈也无妨。"
"休要胡言!"贺昭朗冷哼,"女子清誉何等重要,翩然你心里有数。若不替安安正名,这婚事作罢也罢。"
孟翩然听闻此言,纵使早已心灰意冷,此刻仍觉心口剧痛。然当前最紧要的,是保住转业资格。
她咽下喉间哽咽,强作镇定:"好,我答应澄清,但你要撤回举报。"
贺昭朗这才露出满意神色。
他早知她盼嫁心切,断不容婚事有失。
次日,孟翩然当着政委与贺昭朗的面,承认外头流言皆因自己妒火中烧编造而成,程安安实乃清白之身。
"这般品行,怎配为军属?"围观者窃窃私语。
贺昭朗逼她当场写下检讨书,亲自贴在公告栏最显眼处。他冷眼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孟翩然泛红的眼眶:"日后我必严加管教,绝不再让她玷污军属声誉。"
孟翩然怔怔望着检讨书,几滴水渍洇湿纸张,在空白处留下丑陋痕迹。如同她曾炽热的心,此刻只剩满目疮痍。
举报风波平息后,孟翩然终获转业批文,小心收进行囊。
离归期尚余半月,她除交接工作外,更频繁前往军区旁村落义诊。三年来每月如此,为那些看不起病的老弱妇孺送医送药。
此去经年,恐难再返。
这日途经花园,程安安突然驻足,上下打量她:"嫂子近日怎不与昭朗哥约会?独自忙活什么呢?"
她笑意玩味:"莫不是在外头偷汉子?"
孟翩然脸色骤冷:"莫以己度人。"
程安安凑近低语:"昭朗哥说娶你只为报三年前救命之恩,并无情意。"
见孟翩然不为所动,她柳眉倒竖:"昭朗哥已答应在你们大婚当日弃你而去,整夜陪我。你若不想沦为笑柄,趁早分手!"
"若我不肯呢?"
"那便赌一赌,看昭朗哥最终选谁?"
孟翩然望着对方伪装纯良的面孔,心道自己三年青春终究错付。她转身离去,任泪水无声滑落。
贺昭朗,若你只为报恩娶我,何苦蹉跎我三年光阴?
夜归时,孟翩然心情沉重。途经王婆婆家,闻听其孙女伤眼需赴省城手术,却因贫困踌躇。她原想将积蓄捐出,此刻打开抽屉,却见那沓钞票不翼而飞!
手电筒光束在屋内扫过,唯有结婚申请安然躺于原处。
屋外忽闻响动,贺昭朗推门而入,瞥见桌上文件,面色骤变:"你竟私自申请结婚?"
第5章
孟翩然猛然回头撞进他的视线,心脏猛地一缩。
还好,贺昭朗只是随口问了句,浓眉挑起紧盯着她:"这么着急嫁给我?"
原来他根本没翻开仔细看。
绷紧的神经缓缓松弛,额角却不知何时沁出细密冷汗,她强作镇定:"抽屉里那三百块钱呢?"
贺昭朗漫不经心拨弄着军装纽扣:"安安说想在镇上支个摊子做买卖,小姑娘家闯荡不容易,我就先拿给她应急了。"
脊背突然窜起刺骨寒意,孟翩然整个人如坠冰窖,声音发颤:"那是我攒了整整三年的积蓄……"
贺昭朗皱起眉头,冷下脸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斤斤计较?安安有难处帮衬一把怎么了,大不了以后补给你。"
孟翩然垂下睫毛,声音轻得像风中残叶:"那是留着办婚礼的。"
贺昭朗瞳孔微微收缩。
什么叫"留着"?
某个念头在脑海中闪电般掠过,却快得抓不住踪迹。他望着眼前人苍白的脸色,终究软下语气:"知道你为结婚费了不少心思,可安安是我妹妹,她刚起步做点小买卖,当哥哥的总要搭把手。"
"再说咱们军人结婚讲究简朴,家里摆两桌席面就行,用不着铺张。"
孟翩然睫毛轻颤,突然想起程安安生日那天,他特意托人从县城捎来的手表和新毛衣。原来在他心里,娶她这个救命恩人,竟连场像样的仪式都不配拥有。
这夜贺昭朗本说要陪她吃饭,却被程安安一个电话叫走。
门外传来两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昭朗哥明明答应这月都陪我的……"
"傻丫头,哥哥永远是你的。"
孟翩然望着窗台上从老婆婆家带回的野菊花,突然想起小娟那双清澈却空洞的眼睛。她默默将结婚申请塞回行李箱底层,摸出条银链子。
这是母亲临终前留给她的嫁妆,原本想在婚礼当天配着红毛衣戴。此刻指尖抚过冰凉的链身,她忽然起身走向当铺。
"姑娘要当首饰啊?"当铺老板娘拿着放大镜端详,"成色真好,可是家里遇到难处了?"
孟翩然苦笑着点头,没解释这是用三年青春换来的嫁妆。
揣着当来的钱直奔老婆婆家,天色已近黄昏。明天她就要搭领导的吉普车去省城,或许这就是最后的告别。
回来的山路上,两道黑影突然窜出来。
程安安抱着胳膊冷笑:"嫂子好手段,前脚刚拿走我的钱,后脚就假装做好人?"
孟翩然气极反笑:"证据呢?"
"要证据?"程安安突然变脸,扯着嗓子喊:"强子哥你快看,就是这个女人偷了我的血汗钱!"
那个叫强子的男人三角眼冒着精光,突然伸手往孟翩然衣兜里掏:"我亲眼看见她揣着赃款去讨好老太婆!"
孟翩然转身要跑,却被程安安死死拽住胳膊。男人粗糙的手掌直接探进她衣襟,她拼命挣扎间摸到块尖石,照着他眼睛狠狠戳下去!
"啊——!"
惨叫声惊飞了林间的鸟,孟翩然踉跄着要逃,后颈突然传来剧痛。程安安揪着她的头发往河边拖:"让你偷钱!让你害我!"
"救命——!"
河水灌进鼻腔的瞬间,孟翩然听见岸上传来熟悉的怒吼。她拼尽最后力气抓住芦苇丛,抬头却看见贺昭朗正抱着瑟瑟发抖的程安安。
"昭朗,我……"
"孟翩然!"贺昭朗一脚踹在她肩头,"你敢背着我偷汉子!"
冰冷的河水灌进口鼻,孟翩然感觉五脏六腑都在抽搐。她看着岸上程安安假惺惺抹眼泪,突然明白那个混混早被收买。
"我没有……"
"闭嘴!"贺昭朗眼底泛着血丝,"安安都看见了,你跟野男人在河边鬼混,被撞破后还想灭口!"
孟翩然吐出混着泥沙的河水,突然笑出声。这笑声在空旷的河面显得格外刺耳,贺昭朗愣神的瞬间,她已经被激流冲出去几米远。
第6章
贺昭朗是踩着暮色回来的,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孟翩然,你真是好样的。"他一把将人从禁闭室拖出来,"偷人钱财,谋害小姑子,我贺昭朗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孟翩然蜷缩在墙角,湿透的军装裹着单薄的身体。她记得这间禁闭室,去年新兵误触警报被关进来,出来时精神都出了问题。
"昭朗,求你信我……"
"信你?"贺昭朗扯开领口扣子,"安安现在还在卫生站躺着!你知不知道她差点淹死!"
铁门轰然关闭的刹那,孟翩然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她最怕黑,此刻却只能听着老鼠在墙角窸窣,感觉体温随着时间一点点流失。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传来钥匙转动声。
"嫂子?"小战士举着手电筒,看见蜷缩在门边的人吓了一跳,"营长陪安安姑娘输液去了,让我给你送点热水。"
孟翩然喉咙里泛起血腥味,想说谢字却发不出声。小战士看着她手腕上的淤青,咬咬牙打开门锁:"您先回家换身衣服,营长那边我去解释。"
孟翩然木然回到宿舍,对着镜子脱下黏在身上的衣服。苍白的肌肤上布满青紫,她突然对着镜子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孟翩然啊孟翩然,这就是你等了三年的新婚夜。"
行李早就收拾妥当,她最后看了眼这个生活了三年的地方。军用吉普驶离大院时,后视镜里映出卫生站亮着的灯。
贺昭朗正守在程安安床前吧,她想。就像过去无数个夜晚,他抛下发烧的自己去照顾受惊的妹妹。
车窗外掠过熟悉的岗亭,孟翩然突然想起三年前初见。那天她作为军医来驻地报道,贺昭朗顶着烈日帮她搬行李,汗水顺着喉结滚进迷彩服里。
"孟医生,以后我罩着你。"
原来誓言这种东西,连三年都熬不过。
第8章
不知为何,蓦地有一丝心慌。
程安安包扎好并没有受伤的手腕出来,没忘记注意脚下,以免伤到肚里的胎儿。
她也不知道这孩子的爸爸是谁,但她会想办法让贺昭朗来当她孩子的父亲,而且很快就要成功了。
“昭朗哥,我一想到回去要看见嫂子,就还是好怕。”
贺昭朗收回视线,神色透着沉冷厌恶:“放心,我不会再让她伤害到你半分。”
“你害怕的话,我们先不回去了,让她自己在禁闭室里好好反省,这两天我正好打个报告带你出去散散心……”
晚上,整座城镇下起了雪。
国营饭店里,贺昭朗看着窗户上一片片细碎的雪花,隐隐皱眉。
降雪温度极低,天气太冷,孟翩然关在禁闭室里已经整整一天一夜,她一向怕冷又怕黑,身体可能会受不住。
程安安白天玩得很开心,逛了百货商店,买了不少时髦衣服。
她见贺昭朗忽然心不在焉,体贴夹了一筷子菜到他碗里。
“昭朗哥,你是不是担心嫂子了?”
她眉眼楚楚,语气担忧:“要不我们还是趁早回去吧?我不要紧的,大不了我躲在自己屋里不跟嫂子见面,心里就不会害怕。”
贺昭朗顿时冷嗤:“担心她做什么?她犯了这么大的错,我已经对她够宽容了。”
再说,他离开前已经吩咐了战友帮着送水送饭,不会出什么岔子。
孟翩然能吃苦,没那么娇弱,不像安安。
看向程安安隐忍委屈的脸,他瞬间目露怜惜:
“安安你放心,我答应过叔婶,要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疼,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包括你嫂子。”
程安安抿唇笑了笑,眼底却掠过一丝怨妒。
贺昭朗多陪了程安安一天,第二天才回到军区。
路上,程安安还劝着他:“嫂子也许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跟别的男人……你就原谅她这一次。”
“毕竟昭朗哥你们明天就要结婚了,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
想起结婚,贺昭朗沉默不语,心头烦躁。
他其实并不相信孟翩然真的在外面偷了人,但既然她被程安安撞见和男人不清不楚,那就说明她本身有行为不端的地方,才会让人误会。
贺昭朗决心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以后就不该在外面和别的男人说说笑笑,招蜂引蝶。
关了两天禁闭,她应该也反省得差不多了。
今天孟翩然如果肯老实认错,再给程安安赔礼道歉,那明天的婚宴就照常举行。
孟翩然有多盼着跟他结婚,他再清楚不过。
他很早之前就看过日历,明天是个黄道吉日,宜婚嫁。
贺昭朗一路赶回军区,发现路上都结了冰,不禁加快了步伐,程安安在后面小跑着喊他,他都没有听见。
然而没想到,一打开禁闭室门锁,里面竟没有半个人影。
“谁允许你们私自放走她的?”
贺昭朗板起脸看向手底下那个小士官,语气中却没有多少怒意。
对方苦着脸告诉他:“营长,当时嫂子发着烧还吐了血,看起来实在撑不住了,我怕出事,就只好让嫂子早点回去休息。”
贺昭朗的手掌紧了紧,又匆匆赶回去,却发现家里也没有人。
他太阳穴狠狠一跳,像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似的,心脏瞬间空落一片。
程安安怯怯提醒:“昭朗哥,嫂子该不会是去找外面那个男的了吧?”
贺昭朗眉宇一沉:“她敢,我打断她的腿!”
他立刻出去找,然而孟翩然最常去的几个地方都不见她的踪影。
最后,他怒气冲冲走进卫生站。
“让孟翩然出来,想闹脾气玩失踪也要有个限度,再不出来这婚就别结了!”
护士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不知道么?孟医生已经辞职好几天了。”
贺昭朗脸上愠怒的神情还没来得及变换,眼皮子便重重一跳。
“你说什么?”
第9章
孟翩然那么看重这份工作,竟一声不响背着他辞职了?
仿佛有一根微不可察的细线从心底最深处无声攀上脑海,扯得他额头阵阵发疼,莫名心慌意乱。
“嫂子辞职了?”跟上来的程安安不可置信捂住嘴,“难道她是想借这件事故意拿捏昭朗哥你吗?”
“她怎么能这样?这也太儿戏了。”
贺昭朗深吸一口气,冷峻面孔泛起阴郁:“你说得对,我看她就是知道明天要结婚了,所以故意任性妄为想拿捏我。”
他想起她放在抽屉最深处那张结婚申请,冷笑了声。
“你们转告孟翩然,不管她想使什么小性子,现在立刻给我出来,否则我看明天也没有结婚的必要了。”
程安安唇角勾起一道隐秘的弧度。
卫生站的值班护士却突然站起身,皱起脸看向他:“别说孟医生不在这里,就是她在,我都要劝她别跟贺营长你结婚了。”
“这三年来她为你付出了多少,我们都看在眼里,我记得孟医生是独生女,刚来军区时根本不会烧火做饭,为了贺营长你,后来硬是学会了做一桌好菜。”
“还有,军医的工资和津贴也不算低,就连我一个小护士都能偶尔买两件时髦衣服,可这一整年来我都没见孟医生穿过新衣。”
“她说,想攒下钱跟你结婚。”
护士一脸忿忿:“哦,唯一的一件新毛衣还是孟医生那天买了红毛线亲手织的。”
“她特别珍惜,准备留着你们结婚当天穿。不过现在贺营长你说没有结婚的必要了,孟医生以后应该也用不着那么节俭了吧。”
贺昭朗神色一怔,眼前浮现那件红毛衣。
穿在程安安身上很漂亮的那件崭新的毛衣。
难怪那天,孟翩然的反应会那样大。
他沉沉皱眉,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如果他知道她是为了结婚准备的,应该也不会问都不问就送给安安……
贺昭朗神色恍惚走出卫生站。
程安安还要跟上来,在后面委屈喊着自己脚痛,走不动了,让他慢点。
贺昭朗忽然顿住脚步,望向她。
“昭朗哥,那天嫂子推了我,其实我脚踝也扭伤了,当时忍着没说,但现在好疼……”
“你把毛衣脱下来,还给翩然。”
程安安声音被打断,不可思议抬头看向他:“什么?”
贺昭朗盯着她穿在袄子里那件红毛衣:“这件毛衣意义不同,安安你先还给翩然,回头我再给你买新的。”
程安安不可置信,眼底立刻浮现一层委屈泪水。
贺昭朗看她这样,又心软了,低叹一声:“算了,现在先找到翩然再说。”
天色不早了,他估摸着孟翩然任性躲了他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回家的路上,贺昭朗不断回想着护士的那些话,心头升起淡淡愧疚。
孟翩然为了他才来到偏远军区,三年跟着他,从没有半点怨言。
算了,等今晚找到她,他就不跟她计较这次的事了。
白天那个小士官说,放她出去的时候,她发着烧还吐了血?
贺昭朗记起那天晚上他为了护住程安安,的确是踹了她一脚,力气还不轻。
他眉宇浮现丝丝悔意,但一想到是她先欺负程安安,他才不得已那么做,便强制让自己先镇静下来。
只要以后,孟翩然答应不再针对安安,他就安心和她结婚过日子,往后余生,绝不再让她吃半点苦。
回到家,贺昭朗急切推开房门:“翩然——”
屋里却是一片漆黑寂静,依旧没有半个人影。
不仅如此,他目光愕然环视。
这屋里什么时候空了一大半?
她桌上的医书和资料不见了。
柜子里的衣物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床铺更是空荡如也,就好像根本不曾有人在这里生活过。
孟翩然,带着行李消失了?
贺昭朗怔愣着,脑海中一片空白,突然想起什么,飞快上前打开抽屉。
果然,里面的结婚申请也不见了。
他迷茫蹙起眉头,自言自语:“对,她还带走了我们的结婚申请,应该只是跟我闹脾气。”
“翩然不会消失的,她是在等我哄她回来……”
这么说着,他心头的不安却越来越深。
贺昭朗突然回想起昨天下午,从军区开出去那辆吉普车。
那辆车开往省城的方向,车窗里好像飞快闪过一张熟悉的侧脸,当时他并没有多在意。
贺昭朗心头一惊,下颌瞬间绷紧,沉着脸阔步出去。
迎面却撞上一个熟人。
“贺营长,你认识程安安是吧?她跟个流窜犯一起被抓起来了!”
第10章
公安局里,程安安满脸害怕无助,一看到匆匆赶来的贺昭朗,瞬间哭出声。
“昭朗哥,你快让他们放了我!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贺昭朗还惦记着找孟翩然的事,面上浮现一层疲色,不过仍上前护住程安安,沉下了脸。
“你们抓人也要看清楚,安安是我妹妹,她一个小姑娘能跟流窜犯有什么关系?”
说罢他就要带走程安安,被警察喊住。
“贺营长,证据和证人确凿,即便她是你妹妹也没有当场放人的道理。”
角落里,抱头蹲下的男人一双三角眼打量起贺昭朗,恨恨开口:
“你就是她姘头?还真是个当官的,劝你马上赔我医药费,否则我一定把你们的龌龊事给闹出去!”
贺昭朗紧紧拧起眉峰,厌嫌看过去:“你胡说什么?给我闭嘴!”
那男人的眼睛和半张脸上都留着疤痕,模样骇人。
他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动,忽然神色猥琐,嗤嗤笑出声。
“你还不知道你这情妹妹怀孕了?看来不是你的种啊。”
程安安咬唇屈辱,贺昭朗怀里:“昭朗哥,你快带我回去好不好?他这样造我的谣,我以后还有什么脸活啊……”
贺昭朗手臂牢牢揽住她,不顾阻拦刚要往外走。
身后传来的声音却让他脚步猛地顿住。
“程安安你个贱人,说好让我摸两下那个姓孟的小娘们儿就给我二百块钱!”
“现在老子脸上被她划伤毁了容,一辈子都毁了,你就想赖掉?我告诉你你休想!”
程安安脸色一白。
察觉到贺昭朗停下脚步,她咬牙硬挤出几滴眼泪,失声颤抖:“昭朗哥你别听他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他!”
然而她泪光颤颤一抬头,却对上贺昭朗冰冻住般的阴鸷眸光。
他眼眸深得像化不开的墨汁,笔挺身躯仿佛僵直在原地,足足好几秒才回头盯向那个混混。
“你再说一遍?”
混混像被他眼神中的冷鸷吓住,一时住嘴。
贺昭朗阔步上前,大掌一把拎起他狠狠按在墙上!
咬牙切齿:“我让你再说一遍。”
程安安瞬间心慌得不行,连忙上前来拉他:“昭朗哥,他就是个不着调的混混,为了钱什么话都编得出来,真的,你千万别信他……啊!”
她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毫不留情地推开,后背重重摔向桌角!
程安安捂着腰痛极了,不可置信地睁开眼望向他。
贺昭朗却没看也没看她,额边青筋贲出,仍死死卡住那混混的脖子,嗓音却格外低:
“我让你再说一遍,你碰她哪儿了?”
身边有警察过来想拦下贺昭朗,可他半点手劲都不肯松。
混混被掐得脸色涨红,嘴巴艰难哆嗦着,把什么都说了。
程安安完全来不及阻拦,整个人已经慌乱至极,一咬牙,干脆蹙眉装晕。
“昭朗哥,我刚刚被撞到肚子了,好难受,你能不能先送我去卫生站……”
贺昭朗这才想起她的存在似的,忽地偏头看过来。
程安安被他发红的双眼吓住,顿时住了嘴,却已经来不及。
众人只见贺昭朗三两步到她面前,粗砺大掌狠狠扇下来!
程安安脑袋歪向一旁,身子摇摇欲坠,彻底惊住。
比起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更不敢相信,平日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的贺昭朗竟会这样对她。
她的眼泪即刻漫出来,发出小动物般瑟缩惊恐的哭声。
可贺昭朗看向她的目光再无半点怜惜,只剩彻骨的冰冷痛恨。
他一字一句,沉哑问:“程安安,翩然是你嫂子,你怎么敢背着我这样害她?”
程安安被吓坏了,脸上身上都疼得要命,崩溃般尖叫出声。
“你居然为了她打我?贺昭朗你明明答应过,你永远是我一个人的!那个贱人凭什么跟我抢你?!”
贺昭朗闭了闭眼,攥紧的拳头上青筋直跳。
再睁开眼时,他对警察道:“把这两个人关起来,敢在军区合伙犯罪,给我从重从严处理。”
说罢,他不顾程安安倒在地上柔弱呼痛,飞快离开。
贺昭朗的步伐越来越快,眼前全是那天晚上,孟翩然虚弱含泪的脸。
她衣服被扯得凌乱,屈辱哀求着要他相信她,哪怕就一次。
可他非但没有,还把她狠狠踹进河里,她最害怕黑,他却足足幽禁了她一天一夜……
贺昭朗现在满心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找回孟翩然!
大半夜的,杨支书家的门被砰砰敲开。
他披着衣服皱眉开门,只见贺昭朗眼底都是红血丝,如抓住救命稻草般冲过来。
“他们说翩然离家出走前见了你,支书,你告诉我翩然现在到底在哪儿?!”
杨支书望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半晌,才很不理解地重重叹口气。
“离家出走?你说哪个家?”
“孟医生的家在首都,她只是回家结婚去了。”
第11章
元旦刚过,首都下起一场鹅毛大雪。
孟翩然从考场走出来,一道修长身影立刻上前,替她围上围巾。
“祝贺你,翩然。”
在冷风灌进脖子之前,孟翩然就被还带着温度的围巾牢牢裹住,她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年轻男人,语气有些拘谨。
“谢谢你,顾医生,不过刚考完,还没出结果呢。”
顾宁峥微微一笑,银丝眼镜后的温润双眸透出笃定。
“我相信你。再说,无论发挥得好与不好,敢于踏上考场就已经是胜利。”
他的嗓音很好听,仿佛寒冬腊月里一杯温暖的热牛奶。
孟翩然不禁回想起一个月之前,自己刚从军区回来。
孟家是医学世家,家人给她安排的所谓联姻对象,正是世交顾家的长孙,据说刚从海外学成归来,已经被协和医院特聘为副教授。
其实,不得不承认,她之前签下的那份结婚申请,只是为了逼自己下定决心离开。
下火车回来那天,她心口还隐隐作痛,烧也没退,面容憔悴带着一身伤病,把赶来接她的父母都吓了一跳,连忙先送她去医院。
当时,接诊的年轻医生戴着口罩,检查她伤势后,一双温润如泉的眼睛突然目露肃然。
他用那道颇让人有安全感的声音认真问她:“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孟翩然这才解释,自己只是从偏远军区回来,路上不小心受的伤。
等没过几天,她休养好身体,第一次和这位传说中的联姻对象吃饭,才知道,原来那天接诊的医生就是顾宁峥。
孟家人知道女儿在军区吃了不少苦,看着都心疼,也不想逼她立刻结婚了。
所以当时孟翩然和顾宁峥一起吃饭,是怀着歉意想告诉他,自己暂时还不想走入婚姻。
谁料,顾宁峥却先开了口。
他修长玉白的手指交叉放在桌面,俊逸面孔很是诚恳。
“孟小姐,现在是新时代了,提倡自由恋爱,两家联姻什么的,你不必过于放在心上。”
孟翩然露出感激目光,正要开口。
又听他话锋一转。
“不过,我知道孟叔叔和孟阿姨是为了成全老人家最后的心愿,所以我提议,我们可以先订婚,就当尽尽孝道,让老人心里不留遗憾。”
“至于之后的事情,我明白孟小姐是有志向的人才,听说你想考医学院的研究生,你大可以放心,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也包括婚约之后的走向。”
孟翩然愣愣看了他好几秒,算是听懂了。
的确,这次父母之所以这样急着劝她回来结婚,就是因为她爷爷身体不大行了。
他这个提议,倒像是没有半点私心,反而是为她牺牲了不少。
孟翩然轻轻咬唇,迎着对方认真的双眼,想起自己过去三年都留在外面,没能陪伴老人膝下尽孝,的确很任性,便一个冲动答应了下来。
两家乐见其成,自然高兴得不行,很快张罗了订婚仪式。
而如今,孟翩然已经回来一个多月了,到现在也还没能适应。
自己居然就有了个半生不熟、处处客气的未婚夫?
由于在军区那三年也没有放弃学习,回来虽然只匆促准备了一个月时间,但孟翩然觉得自己发挥得还算不错。
况且,顾宁峥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夫也帮了她不少。
现在考完了,她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正好也打算请顾宁峥吃个饭表达感谢。
饭馆离考场不远,两人踏着雪步行过去。
点菜的时候,顾宁峥留意到她手上的新旧冻疮,清俊眉头皱了皱,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隐忍心疼。
“你在军区吃了不少苦。”
孟翩然最近沉浸复习,已经许久没空想起军区的旧人旧事。
冷不丁听到这个词,心里蓦地一空。
她笑了笑:“建设祖国,苦也是甜。”
话音落下的一瞬,她想起,这句话最开始还是她听贺昭朗说的。
后来,也成了她经常提起的口头禅。
注意到孟翩然眼底一片安静的黯然,顾宁峥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替她要了一杯热茶暖手。
吃完饭出来,顾宁峥这次又没有让她付钱。
他有理有据:“你刚考完,我作为未婚夫不犒劳犒劳你也不像话,等下次你再请回来吧。”
孟翩然每次听他一脸理直气壮提起这个名称时,心里就会有种异样的感觉。
不过多听了几次,倒也有点习惯了。
“贺军官,真的太谢谢你了……”
街边,忽然有道声音飘入她耳中,孟翩然整个人一愣。
她踩着雪一时没站稳,差点滑出去,还好被顾宁峥及时扶住。
“翩然,当心!”
“翩然小心!”
两道嗓音同时响起,孟翩然脑子里嗡的一声,转头,对上一张再熟悉不过的冷峻面孔。
顾宁峥见她撞到鼻子,紧张伸手替她小心揉了揉。
“没事吧?”
随着她怔怔的目光,他也朝对面看去。
一个军装挺拔的男人眸如寒冰,直直朝他们看过来,目光里说不出的复杂。
最终只是缓缓迫近。
“翩然,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12章
眼前再熟悉不过的男人面孔和声音,几乎让孟翩然脸色瞬间苍白,红唇尽失血色。
所有的感官消失,仿佛生生拽着她回到了恍如隔世的一个月前。
她像被抽走魂魄,无法掩饰自己的苍白失态。
为什么……
首都城这么大,距离军区千里之遥,为什么贺昭朗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不远处,贺昭朗望向她飞快变得抗拒受伤的神情,靠近的脚步顿住,一瞬心如刀割。
自从他从杨支书处得知她不是躲起来气他,而是带着户籍回了首都老家之后,贺昭朗整个人就像断了发条的时钟,完全停下运转。
他根本不愿相信,孟翩然就这样背着他一声不吭地一走了之。
明明他们第二天就要结婚了!
浑浑噩噩中,他连夜赶去火车站,自然早没了她的身影,又寄希望于她回心转意赶回来了。
可一回家,还是空空如也。
足足五天,贺昭朗才意识到,孟翩然真的离开了他。
抛下了这里的一切,抛下了他们即将开启安稳日子的小家,抹去所有与他恩爱甜蜜过的痕迹,彻底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杨支书看不下去他成天胡子拉碴跑来卫生站,还固执要等她回来。
他一言难尽地开口:
“贺营长,说句不该说的,当初小孟可是被你举报差点丢了工作,还被你冠上造谣的罪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她像个犯人一样写检讨,被人指指点点。”
“你现在又做出这副样子,是为了给谁看呢?”
贺昭朗张张干涩的嘴唇,拼命想解释。
他当初是听信了程安安撒的谎,被她一次次蒙骗,才误会了翩然。
可又发现,是啊,他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必要?
翩然已经走了,不要他了。
他从前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选择相信她,但他都没有。
只是一次又一次地让她失望。
就这样,贺昭朗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小半个月,直到他得知程安安因为流产住院而暂时免遭坐牢时,他才面无表情来到医院。
那天在公安局,程安安被他推开,撞上桌角,当天晚上就进医院了。
她想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就说这孩子是他贺昭朗的。
贺昭朗当然没让她这孩子保住。
他走进病房,程安安虚弱躺在床上,一看见他双眼里就泛起楚楚泪花。
“昭朗哥,我只是太在乎你了,害怕你被别的女人抢走后就不管我了……”
她还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一样,露出犯错后委屈心虚的纯真面孔,眼巴巴盼着他能原谅。
贺昭朗只是站在距离病床很远的墙边,甚至不愿再靠近她半步。
目光冷暗:“所以你当时是真的怀孕了,那些谣言也是你自己传出去的?”
程安安连忙挣扎着坐起身,抽泣开口:“我是被那两个男的骗了……我原本都不想活了,可一想到昭朗哥你说过会永远照顾我,我才勉强劝自己活下来。”
“昭朗哥,你也知道对女孩子来说,名声有多重要,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至于后面那些事情我也是太害怕了才……”
“那翩然的名声呢!她的尊严呢?!”
贺昭朗眼眶发紧打断了她的话,一双拳头攥成团,死死压制着暴怒的样子吓得程安安浑身一抖。
“我告诉你,我是答应过叔叔婶子好好照顾你,但今后你除了在医院和监狱好好被我照顾,就别想出来了!”
程安安死死咬着唇,忍不住喊:“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的!她才陪着你三年,怎么比得过我们从小到大的感情?!”
“昭朗哥你只是为了报答她才答应娶她,不是吗?!她走了也好,以后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昭朗哥你答应过我的……”
贺昭朗深吸一口气,猛然回头,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幽冷憎恶。
“我心里从来都只有翩然一个人,不是为了报答而娶她,是因为我爱她,只想把她永远留在我身边。”
“程安安,反而我只是为了报答叔叔婶子,过去才会对你好。”
“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翩然相提并论!”
为了忍住不动手,他厌嫌快步走出这件病房,却听错愕崩溃的程安安在身后发疯似的又哭又笑。
“哈哈哈哈!真是笑话,我可没看出来你爱那个贱女人!”
“昭朗哥,你爱的明明是我啊……!”
所有人的话,包括程安安的,都不停围绕在贺昭朗脑海。
那些和翩然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每一次失望苦涩的眼神,反复想起,都是在用刀刃细细密密凌迟着他的心脏。
又过了半个月。
亲眼看着程安安再度进了监狱后,他主动去执行了一件极危险的任务,差点丢了半条命,才换来个调去首都的机会。
思绪转回眼前。
贺昭朗一看到孟翩然,眼底同时生出巨大的惊喜和恐慌,一时不敢上前。
但她身边这个男人是谁?
脑海立刻被酸妒充斥,他乌眸翻涌,想起杨支书说的,她是回首都结婚的。
但翩然那么爱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跟别人结婚?
他立刻沉着脸过来,嗓音悔痛:“翩然,我知道错了,我是来带你走的,从今以后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孟翩然心下一坠,身前便被顾宁峥牢牢护住,声音冷冽骇人。
“不管你是谁,麻烦你离我未婚妻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