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瘫痪婆婆两年后,我想回家,丈夫怒斥:你走了我妈谁来照顾
发布时间:2025-10-27 16:10 浏览量:1
当陈建军指着我的鼻子,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对我吼出那句“你走了,我妈谁来照顾”的时候,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彻底断掉了。
两年,整整七百三十天。我像一棵植物,被栽进了婆婆王秀兰的病房,后来又移栽到家里这间朝北的卧室。我的养分是她的流食,我的阳光是她偶尔清醒时转动的眼珠,我的空气里,永远弥漫着消毒水和中药混合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我忘了自己曾经是个能在设计图上挥斥方遒的景观设计师,忘了自己也曾喜欢在周末的午后,穿着漂亮的裙子去咖啡馆看书。这两年,我的人生被简化成了刻度精准的流程:六点起床,翻身,擦洗。七点,准备流食。九点,按摩。十二点,午饭。下午两点,再翻身……周而复始,没有尽头。
这一切,都源于两年前陈建军握着我的手,含着泪说的那句:“晓静,家里只能靠你了,我们一起扛。”可我没想到,扛着扛着,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而今天,当我只是想短暂地“回家”喘口气时,却成了他眼里的罪人。
故事,要从我妈打来的那个电话说起。那个电话,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我早已死水一潭的生活里。
第1章 一潭死水
“静啊,你爸腰又犯了,这两天疼得下不来床。家里酱油没了,你哥又出差,妈一个人拎不动,你要是有空,就回来一趟,顺便看看你爸。”
电话里,我妈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我知道,她怕耽误我“正事”。在我妈朴素的观念里,照顾瘫痪的婆婆,就是儿媳妇天经地义的“正事”。
我握着电话,看着窗外。已经是初夏了,楼下花园里的栀子花应该开了吧。那片花园,还是我刚搬来时亲手设计的,如今,我却已经快两年没下去走过了。
“妈,我知道了,我……我问问建军,晚点给你回话。”我挂了电话,心里一阵发酸。
我的家,离这里只有四站地铁的距离。一个我随时可以回去的地方,如今却成了一种奢望。
放下电话,我熟练地走进婆婆的房间。王秀兰安静地躺在床上,眼睛半睁着,望着天花板上的一块霉斑。两年前,她突发脑溢血,抢救回来后就成了植物人状态,医生说,能维持生命体征,已经是奇迹。
“妈,今天天气不错,我给您开开窗透透气。”我一边说着话,一边轻手轻脚地给她翻身。长期卧床的人,最怕生褥疮。这两年,我把婆婆照顾得很好,她身上干干净净,皮肤光滑,没有一处破损。小区里知道情况的邻居都夸我,说我比亲闺女还孝顺。
陈建军也总是把“辛苦你了”挂在嘴边。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正在这日复一日的“辛苦”里,慢慢变硬,变成一块浸透了苦涩汁液的石头。
我给婆婆擦洗完身体,换上干净的床单,又用料理机打好今天的营养糊,用针管一点点推进她的胃管里。做完这一切,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十一点半。陈建军快回来了。
我们家的午饭时间,是雷打不动的十一点四十五分。因为陈建军下午一点半要上班,他习惯在单位午休室睡一个小时。为了让他多睡一会儿,我必须把时间计算得分秒不差。
厨房里,我淘米,洗菜,切肉。油烟机轰隆隆地响着,像我被压抑了太久的心跳。我想起我妈电话里的声音,想起我爸那双常年因为风湿而变形的手。我有多久没给他们做过一顿饭了?
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陈建军回来了。他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和户外的风尘气,那是属于外面世界的气息,对我来说,却陌生又遥远。
“回来了?”我从厨房探出头。
“嗯,”他换着鞋,头也不抬地问,“妈今天怎么样?”
“老样子。”
这几乎是我们每天雷打不动的开场白。他走进来看了看他妈,摸了摸额头,掖了掖被角,然后走出来,坐在饭桌前。
“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我把菜端上桌。
他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赞了一句:“嗯,好吃,手艺越来越好了。”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给他盛了一碗汤。饭桌上很安静,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这种安静,曾几何带给我一种安稳的错觉,但现在,它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我喘不过气。
我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开口了。
“建军,”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淡一些,“刚刚我妈来电话了。”
“哦?妈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他头也没抬,继续扒拉着碗里的饭。
“她没事,是我爸……老毛病犯了,腰疼得厉害。我妈一个人在家,有点忙不过来。”
“严重吗?要不要送医院?”他终于抬起头,眉毛微微皱了起来。
“应该不用,就是老毛病。我妈的意思是,想让我……回家住两天,帮衬一下。”我说出“回家”两个字时,心里竟然有些紧张,像一个申请假期的员工,在等待老板的批复。
陈建军夹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些我读不懂的东西。
“回去两天?”他反问了一句,语气里没有温度,“那你走了,咱妈这边怎么办?”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我预想过他可能会为难,可能会不舍,但我没想过,他的第一反应,是如此地理所当然,仿佛我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维持这个家运转的零件。这个零件一旦离开,他首先想到的不是零件本身会不会累,会不会坏,而是机器要怎么办。
“我……我哥出差了,我妈一个人确实……”
“你哥不是有嫂子吗?”他打断我,“再说了,你爸也不是什么大病,买点膏药贴贴,在家躺两天就好了。咱妈这边可是一天都离不开人。”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了下来。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十年,结婚七年的男人,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建军,”我的声音有些干涩,“我只是想回家看看我爸,两天,就两天。我可以把妈这两天的流食都提前准备好,翻身拍背的注意事项,我也都写下来,你可以……”
“我?”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晓静,你不是不知道,我上班多累?我白天在公司累得跟狗一样,回来还要伺候妈?我哪有那个精力?”
“可是,她也是啊!”这句话,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空气瞬间凝固了。
陈建军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放下筷子,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林晓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妈不是我妈?我每天辛辛苦苦在外面挣钱是为了谁?这个家不要开销?妈的医药费、营养费,哪一样不是钱?我没照顾吗?我只是分工不同!”
分工不同。
多么清晰,多么理智的四个字。他负责在外赚钱,我负责在内操劳。这听起来,似乎公平得无懈可击。
可这两年,他升了职,加了薪,朋友圈里晒着和同事聚餐、团建的照片。而我呢?我失去了工作,失去了社交,失去了自我。我的世界,只剩下这间不足一百平米的房子,和一个不会说话的婆婆。
我的付出,在他眼里,似乎只是我们“分工”中理所应当的一部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情绪,“我只是觉得,我也需要……喘口气。”
“喘口气?”他冷笑一声,“谁不累?难道我在外面挣钱就不累吗?晓静,做人不能太自私。当初妈倒下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你会跟我一起扛。现在才两年,你就扛不住了?”
“自私”两个字,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脏。
我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原来,我两年的青春,两年的牺牲,换来的,不过是一个“自私”的评价。
那顿午饭,最终不欢而散。他摔门去上班,我一个人坐在冰冷的餐桌前,看着满桌的菜,一点胃口都没有。
墙角那盆我曾经最喜欢的绿萝,因为疏于照料,叶子已经有些发黄。就像我一样,正在一点点枯萎。
第2章 裂痕
那次不愉快的午饭过后,我和陈建军之间,像是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裂痕。
他开始变得沉默,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有时候,他回来时,我已经睡下了。他会自己去婆婆房间看一眼,然后悄无声息地洗漱,上床。我们躺在同一张床上,中间却隔着一条冰冷的银河。
我没有再提回家的事。我妈又打来两次电话,我都用“这边忙,走不开”搪塞了过去。电话那头,我妈的失望隔着听筒都能感觉到,她叹了口气,说:“行吧,那你自己多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挂了电话,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开始失眠。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遍遍地问自己: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我怀念起从前。怀念我和陈建军刚结婚那会儿,我们挤在出租屋里,虽然穷,但是每天都很快乐。他会骑着自行车带我穿过城市的大街小巷,我们会为了省钱,在家研究各种菜谱。那时候,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老婆,等我以后挣了大钱,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后来,我们买了房,有了车,日子越过越好。可我们之间的话,却越来越少。尤其是在婆婆病倒之后。
我理解他的压力。作为家里的独子,母亲的病对他打击很大。他要把悲伤压在心底,在外面拼命工作,支撑起这个家。我心疼他,所以主动揽下了照顾婆婆的全部责任。我以为,我的付出,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以为,我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直到那天,他轻描淡写地说出“分工不同”四个字,我才幡然醒悟。原来,在他心里,我们从来都不是平等的。我只是被分配了“后勤”任务的那个人。
这天下午,我正在给婆婆按摩腿部肌肉,防止萎缩,陈建军的姐姐陈建红,我的大姑姐,突然来了。
她提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和水果,一进门就咋咋呼呼:“哎哟,晓静,辛苦你了!我妈看着气色不错啊,都被你养胖了!”
陈建红在邻市工作,嫁得不错,家庭条件优越。婆婆生病后,她每个月会准时打来一笔钱,算是尽孝。但回来看望的次数,屈指可数。
“姐,你来了。”我站起身,擦了擦手上的按摩油。
“来看看妈,顺便看看你。”她把东西放在桌上,走到床边,握住婆婆的手,眼圈立马就红了,“妈,我回来看你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啊……”
我默默地退到一边,给她倒了杯水。
陈建红象征性地悲伤了一会儿,便拉着我到客厅说话。
“晓静啊,这段时间真是苦了你了。建军那个木头,也不会说句好听的。你有什么难处,跟姐说。”她拍着我的手,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看着她真诚的眼神,我心里积压了许久的委屈,突然就找到了一个出口。
“姐,”我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 ઉ的颤抖,“我想……回家待两天。”
我把前几天和我妈打电话,以及和陈建军争吵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我以为,同为女人,她会理解我。
没想到,听完我的话,陈建红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她沉吟了片刻,说:“晓静,这件事,我觉得是你想多了。”
我愣住了。
“你想啊,”她开始给我分析,“建军他一个大男人,每天在外面打拼,压力多大?他不是不心疼你,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他那个人,就是嘴笨。”
“至于咱妈这边,说句不好听的,现在这个情况,真的是离不开人。你爸那边,毕竟还能动,这可是躺在床上一动都不能动啊。两害相权取其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再说了,你现在回家,建军一个人怎么办?他一个大男人,粗手粗脚的,哪会照顾人?万一咱妈出点什么事,这个责任谁来负?”
她的话,一字一句,都说得那么“在理”。道理我都懂,可这些道理,就像一根根绳索,把我捆得越来越紧。
“可是姐,我也需要休息,我快撑不住了。”我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我知道,我知道你累。”陈建红搂住我的肩膀,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在安慰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这样吧,我跟建军说说,让他周末多帮你分担一点。你呢,也别跟他置气。夫妻之间,哪有不磕磕碰碰的?过日子嘛,不就是你体谅我,我体谅你吗?”
“钱方面你不用担心,这个月开始,我每个月再多给你打两千块钱,你想买点什么就买点什么,别委屈了自己。”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塞到我手里。
我捏着那个红包,感觉无比的讽刺。
原来在他们姐弟眼里,我的所有疲惫、委屈和牺牲,都是可以用钱来衡量的。两千块钱,买断我的自由,买断我的情感需求,买断我作为一个独立个体,想要“喘口气”的权利。
那天晚上,陈建红留下来吃了晚饭。饭桌上,她果然“教育”了陈建军。
“建军,你以后多体谅一下晓静,她一个人在家多不容易。周末你也别老出去应酬,多帮着点。晓静可是我们家的大功臣,你可不能亏待了她。”
陈建军低着头,一个劲儿地“嗯嗯”应着。
我看着他们姐弟俩一唱一和,心里一片冰凉。这不像是一家人在解决问题,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安抚”行动。他们用金钱和几句不痛不痒的口头承诺,试图把我这个“不安分的零件”重新固定在原来的位置上。
送走陈建红后,陈建军大概是觉得姐姐的话起了作用,态度也软化了不少。
他从身后抱住正在洗碗的我,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
“老婆,对不起,那天是我态度不好。”他温声说,“我压力太大了,说话没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去。”
若是放在以前,他这样一哄,我可能早就心软了。
可现在,我只觉得疲惫。
我关掉水龙头,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建军,我没有生气。我只是……累了。”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种反应。
“我知道你累,”他握住我的手,“等过段时间,公司项目忙完了,我休年假,带你出去旅游,好不好?”
他又在给我画饼了。就像两年前,他说“我们一起扛”一样。
我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抽回了我的手。
那一刻,我清楚地意识到,我和他之间的那道裂痕,已经深到无法用几句好话和一张空头支票来弥补了。
第3章 沉默的火山
大姑姐陈建红的“调解”并没有起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陈建军确实在接下来的那个周末,尝试着“分担”。他笨拙地学着调配流食,结果不是太稀就是太稠。他试着给婆婆翻身,却因为力道不对,差点把婆婆从床上弄掉下来。
最后,他满头大汗地瘫在沙发上,长叹一口气:“晓静,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太难了,还是你来吧。”
说完,他便躲进书房,打起了游戏。电脑里传来激烈的枪战声,和我这边婆婆房间里单调的呼吸机声,形成了鲜明又刺耳的对比。
我看着他逃避的背影,心里最后一点期望也熄灭了。他不是不会,他只是不想。他习惯了我的存在,习惯了把这一切都推给我。
从那天起,我不再和他争辩,也不再倾诉我的疲惫。我变成了一座沉默的火山。
我依旧每天准时起床,照顾婆婆,做饭,打扫卫生。我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把婆婆照顾得无微不至,我甚至会在陈建军下班前,把他的拖鞋摆好,给他泡上一杯热茶。
我做得比以前更好,更完美。
陈建军似乎很满意我的“转变”。他以为我想通了,接受了大姑姐的“劝导”。他开始恢复往日的谈笑,会跟我讲一些公司里的趣事,会给我买一些小礼物。
他以为我们回到了从前。
可他不知道,我的心里,那座火山正在积蓄着岩浆。我的每一次微笑,每一次顺从,都在为最后的爆发积攒着力量。
我开始有计划地做一些事情。
我翻出了以前的专业书籍,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重新学习那些几乎被我遗忘的软件和设计理念。我的手指在键盘上重新变得灵活,我的大脑在沉寂了两年后,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我联系了以前的同事和朋友。他们大多惊讶于我的“复出”。
“晓静,你可算出现了!这两年你跟人间蒸发了一样。”电话里,我最好的闺蜜周琪抱怨道。
“没办法,家里事多。”我轻描淡写地带过。
“那你现在是……打算重新出来工作了?”
“有这个想法,先看看机会。”
“太好了!我这边正好有个项目缺人,是个私家园林的设计,不复杂,你要不要试试?可以在家做,时间也自由。”
“好。”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那是我两年来的第一份“工作”。报酬不多,但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它像一扇窗,让我重新看到了外面世界的风景。
我开始偷偷地接一些私活。白天,我是那个围着灶台和病床打转的贤惠媳妇;晚上,等陈建军和婆婆都睡下后,我就是那个在电脑前熬夜画图的设计师林晓静。
身体上的疲惫加倍了,但精神上,我却前所未有地感到充实。我用赚来的第一笔钱,给自己买了一支新口红。那抹鲜亮的红色涂在嘴唇上时,我看着镜子里那个面色有些憔ăpadă的自己,久违地笑了一下。
镜子里的人,好像终于有了一点活人的气息。
我甚至开始规划我的“回家”。我不再把它当成一种需要丈夫批准的“假期”,而是当成我人生计划里,一个必须执行的步骤。
我每个月都会偷偷存下一笔钱。不多,但积少成多。那是我为自己准备的“自由基金”。
陈建军对此一无所知。他依旧沉浸在我为他营造的“家庭和睦,妻子贤惠”的假象里。他甚至还颇为得意地在他父母的家庭群里发我的照片,配文是:“我老婆,世界上最好的媳妇。”
照片上,我正低头给婆婆喂水,侧脸的线条显得温顺而柔和。
看着那张照片,我只觉得讽刺。
他把我塑造成一个“贤妻”的典范,一个“孝媳”的标杆,然后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他把我捧得越高,就越是堵死了我所有的退路。
因为在一个“好媳妇”的剧本里,是不允许有“抱怨”和“离开”这些台词的。
火山的爆发,总是需要一个导火索。而我的导火索,是我的生日。
那天是我的三十岁生日。
我提前好几天就旁敲侧击地提醒过陈建军。我以为,他再忙,再粗心,也会记得这个重要的日子。
然而,我失望了。
生日那天,他像往常一样,一早就去上班了。没有电话,没有信息,甚至没有一句“生日快乐”。
我自嘲地笑了笑,心里却还是抱着一丝幻想。或许,他是在准备惊喜?
我给自己放了半天假。我把婆婆安顿好,然后去菜市场买了很多菜,都是陈建军爱吃的。我还给自己订了一个小小的蛋糕。
晚上,我做了一大桌子菜,点上了蜡烛,满心期待地等他回来。
我从七点等到八点,又从八点等到九点。菜凉了,我又热了一遍。
九点半,他终于回来了,带着一身的酒气。
“老婆,我回来了……”他摇摇晃晃地换鞋,看到满桌的菜和蛋糕,愣了一下,“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彻底凉了。
他忘了。他真的忘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一拍脑袋:“哎呀!看我这记性!老婆,生日快乐!对不起对不起,今天公司临时有应酬,实在推不掉。”
他走过来,想抱我。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避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晓静,你……怎么了?”
我看着他,看着那张我曾经深爱过的脸,突然觉得很累很累。那种累,不是身体上的,而是从心底里涌出来的,排山倒海般的无力感。
“陈建军,”我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们谈谈吧。”
他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酒也醒了一半。
“好,好,谈谈。”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我吹灭了蜡烛,关掉了温馨的暖光灯,只留下一盏惨白的顶灯。
在这样冷硬的光线下,我终于把压在心底几个月的话,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了出来。
“我想回家。”我说。
这不是请求,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第4章 爆发
“你说什么?”陈建军的眼睛里满是错愕,仿佛没听清我的话。
“我说,我想回家。”我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异常清晰,“不是回去住两天,是搬回去住。我需要有我自己的生活。”
他愣了几秒钟,然后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林晓静,你三十岁生日,跟我闹脾气是不是?别开这种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平静地看着他,“我辞掉工作,照顾妈,已经整整两年了。这两年里,我没有过过一个周末,没有睡过一个整觉,我甚至两年没有回我妈家吃过一顿饭。我的人生,好像就只剩下这间屋子,和。”
我的平静似乎激怒了他。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愠怒。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只剩下我妈?难道我亏待你了吗?你吃的穿的,哪样不是我挣钱买的?我姐每个月还给你打钱,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钱?”我笑了,笑得有些凄凉,“陈建军,你是不是觉得,给了我钱,就买断了我的一切?买断了我的时间,我的事业,我的喜怒哀乐?”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提高了音量,“我是说,我们是一个家!你照顾妈,我赚钱,我们分工明确,这有什么问题?全天下不都是这么过的吗?”
“那我们的感情呢?我们的交流呢?”我质问他,“你每天回来,除了问一句‘妈今天怎么样’,还跟我说过什么?你记得我的生日吗?你知道我这两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吗?你知道我晚上整夜整夜睡不着,大把大把掉头发吗?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你的工作,你的应酬,你的游戏!”
我积压了太久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如同火山岩浆,喷涌而出。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带着一丝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歇斯底里。
陈建军被我的样子镇住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词。
客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也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妥协的意味:“晓静,我知道你辛苦,是我忽略了你。我改,我以后一定改,好不好?你别说这种气话。”
“这不是气话。”我摇了摇头,心里的某个角落,已经冷硬如铁,“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妈这边,我们可以请一个专业的护工。费用,我也会承担一半。”
“请护工?”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又炸了毛,“护工哪有自家人尽心?再说了,请护工不要钱吗?你知道现在护工多贵吗?你哪来的钱?”
“我这两个月,接了一些私活。”我坦白道。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他。
“私活?”他猛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背叛感,“林晓静,你背着我干了什么?你不好好在家照顾我妈,竟然还有心思在外面搞这些?”
他的指责,荒谬得让我发笑。
“我照顾妈不用心吗?”我迎上他的目光,毫不畏惧,“你可以去问问邻居,可以去看看妈身上,有没有一处褥疮!我是在你们都睡了之后,在深夜里,一点一点画图,挣我自己的钱!我花我自己的时间,挣我自己的钱,有什么错?”
“有什么错?”他怒极反笑,指着我的鼻子,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错就错在你太自私了!你心里根本就没有这个家!没有我妈!你只想着你自己!”
然后,他就吼出了那句,让我彻底心死的话。
“你走了,我妈谁来照顾?”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精准地刺穿了我最后一道防线。
我看着他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突然就觉得,一切的争吵都没有意义了。
在他心里,我的价值,似乎就只剩下“照顾他妈”这一项功能。我不是他的妻子,林晓静,我只是一个免费的、全天候的、不能有任何怨言的保姆。
我累了。
我不想再吵了。
我站起身,默默地开始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
我的沉默,让他更加暴躁。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
“林晓静,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用力地甩开他的手,手腕上一圈清晰的红痕。
“我想怎么样?”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陈建军,我们离婚吧。”
说完这句话,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他彻底呆住了,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可能设想过我会哭,会闹,会提各种条件,但唯独没有想过,我会提出离婚。
我没有再看他,转身走进了卧室,反锁了房门。
我靠在门板上,身体顺着门板滑落,最终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眼泪,终于决堤。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我曾经那么努力地想要维系这个家,维系我们的感情。可到头来,我才发现,我所有的努力,不过是一场感动自己的独角戏。
门外,传来了陈建军疯狂的砸门声和怒吼声。
“林晓静!你开门!你把话说清楚!你敢提离婚?你疯了吗!”
我捂住耳朵,把头埋进膝盖里,任由眼泪肆意流淌。
疯了的,到底是谁?
是那个把我当成工具,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我的牺牲,却连我生日都记不住的你?
还是这个,终于想要找回自己,想要活得像个人,而不是一个附属品的我?
那一夜,很长,很长。
第5章 摊牌
第二天,我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走出卧室时,陈建军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脚下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他一夜没睡,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颓唐。
看到我出来,他立刻站了起来,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
“晓静,我们……好好谈谈。”他的声音沙哑。
“好。”
我们面对面坐着,中间的茶几上,还放着昨天那个没有动过的生日蛋糕。奶油已经有些融化,看起来狼狈不堪,像我们岌岌可危的婚姻。
“昨天晚上,是我不对,我喝多了,说话太冲。”他先开了口,姿态放得很低,“离婚那两个字,就当我们都没说过,行吗?”
我摇了摇头。
“建军,我已经决定了。”
“为什么?”他痛苦地抓了抓头发,“就因为我忘了你的生日?就因为我说了几句重话?晓静,夫妻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你不能因为这点事,就不要这个家了啊!”
“不是因为这点事。”我平静地看着他,“是很多事情,堆积在一起。生日,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我不想我的人生,只剩下照顾别人。我也想有我自己的工作,自己的朋友,自己的时间。我想活得像我自己。”
“我可以改!”他急切地承诺,“我以后一定多帮你分担,我把游戏戒了,应酬也全都推了,我每天准时回家,好不好?我把工资卡也交给你,家里所有事都你说了算!”
他开出的条件,听起来很诱人。若是放在一年前,我可能会感动得痛哭流涕。
可现在,我只觉得悲哀。
为什么,非要等到我说出“离婚”这两个字,你才愿意做出改变?为什么,非要等到我遍体鳞伤,准备转身离开,你才想起要珍惜?
“晚了,建军。”我轻轻地说,“有些东西,碎了,就拼不回来了。”
“晓静……”他还想说什么。
我打断了他:“我们说点实际的吧。关于妈的安排,我的想法是,找一个专业的、有口碑的康复护理中心。那里的设备和护理人员都比我们在家要专业,对妈的恢复可能更有好处。”
“费用的话,我们两家一人一半。卖掉现在这套房子,足够支付妈未来很多年的护理费用,剩下的钱,我们平分。这套房子,当初买的时候,我爸妈也出了十万,这十万,要先还给我。”
我条理清晰地,说出了我的计划。
陈建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他大概没想到,那个一向温顺隐忍的我,会如此冷静、理智地规划我们“散伙”的细节。
“你要卖房子?”他的声音都在发抖,“林晓静,你心真狠啊!这里是我们的家!你为了离开,连家都不要了?”
“一个让我感觉不到尊重和爱的地方,算不上家。”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它只是一个牢笼。”
我们的谈话,再次陷入僵局。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我们不再争吵,但也几乎不说话。我依然照常照顾婆婆,他则每天早出晚归,我们像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两个陌生人。
我知道,他在用冷暴力,逼我妥协。
他以为,只要他拖着,我就拿他没办法。他以为,我对婆婆的责任心,会让我最终放弃。
但他错了。
一个星期后,我约了中介来看房。
当陈建军下班回家,看到两个西装革履的中介正在客厅里测量尺寸时,他彻底爆发了。
他冲上去,把中介推出了门外,然后回过头,双目赤红地瞪着我。
“林晓静,你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是你逼我的。”我毫不退让。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气得浑身发抖,“你想卖房是吧?你想离婚是吧?我告诉你,门都没有!这房子有我妈的名字,我不同意,谁也别想卖!”
他说的是事实。这套房子,当初为了避税,写的是我们三个人的名字。
“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休想!”他撂下狠话,摔门而去。
我知道,事情走到了最艰难的一步。
那天晚上,我给我哥打了个电话。我哥林晓晨,是一名律师。
我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电话那头,我哥沉默了很久。
“晓静,”他终于开口,声音里满是心疼和愤怒,“你受委屈了。这件事,你别管了,哥来处理。”
第二天,陈建军接到了我哥的电话。
我不知道我哥在电话里跟他说了什么。我只知道,那天晚上,他回来后,第一次主动走进了我的房间。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暴怒,只是坐在床边,沉默地抽着烟。烟雾缭绕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哥说,如果我不同意协议离婚,他会帮你起诉。”他沙哑地开口,“他说,你有我这两年对家庭不闻不问,把照顾老人的责任全部推给你的证据。邻居的证词,我们之间的通话记录……他说,法官会支持你的。”
我没有说话。
“晓静,”他掐灭了烟,抬起头看我,眼睛里是深深的血丝和疲惫,“我们真的……非要走到这一步吗?”
我看着他,这个我曾经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
“建军,你知道吗?压垮我的,不是照顾妈的辛苦,而是你的理所当然。是你,亲手把我们的感情,一点一点磨没了。”
他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良久,他睁开眼,像是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好,”他说,“我同意离婚。房子……也按你说的办。”
那一刻,我没有感到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和悲凉。
我们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第6章 新生
离婚协议签得很顺利,或者说,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陈建军没有再做任何纠缠。我们一起联系了最好的康复护理中心,亲自去考察了环境和设施。那里的负责人告诉我们,专业的康复训练和24小时的医疗监护,对婆婆这样的病人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办理入院手续那天,陈建红也从邻市赶了过来。
她拉着我的手,眼圈红红的,嘴唇动了半天,才说出一句:“晓静,对不起。是我们陈家,对不起你。”
我摇了摇头,事到如今,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安顿好婆婆后,我们三个人,加上我哥林晓晨,一起去办了卖房和离婚的手续。
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刻,阳光有些刺眼。我手里捏着那本墨绿色的小本子,心里空落落的。十年的感情,最终就浓缩成了这薄薄的一纸证明。
陈建军站在台阶下,看着我,欲言又止。
“晓静,”他最终还是开了口,“以后……多保重。”
“你也是。”
没有拥抱,没有告别。我们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转身,走向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我哥开车送我回家。路上,他几次想开口安慰我,都被我用微笑堵了回去。
“哥,我没事。”我说,“我只是需要时间,重新开始。”
回到久违的娘家,我妈抱着我,哭得像个孩子。
“我苦命的闺女啊,你怎么不早点跟妈说啊……”
我爸拄着拐杖,站在一边,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那一刻,我才真正体会到,“回家”的意义。家,是那个永远为你敞开大门,无条件接纳你所有委屈和疲惫的地方。
我在家休整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我什么都没做。就是每天睡到自然醒,陪我妈去菜市场买菜,听我爸唠叨他那些陈年旧事。我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和伪装,像一个孩子一样,重新被父母的爱包裹。
我的气色,一天天好起来。
一个月后,周琪给我打电话,说她和朋友合开的设计工作室,正式邀请我加入,成为合伙人。
“林晓静,欢迎回归。”电话那头,周琪的声音充满了笑意。
我的事业,也重新开始了。
我用分到的那笔钱,在离我父母家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套小公寓,并且把它布置成了我喜欢的样子。我还给自己报了瑜伽课和绘画班。
我的生活,重新变得鲜活而忙碌。
周末,我会去看望婆婆。她依然安静地躺着,但护理中心的人说,在专业的刺激下,她偶尔会对声音有反应了。
我每次去,都会像以前一样,跟她说说话,给她读读报纸。陈建军和陈建红也会去,我们偶尔会碰到。见面了,就客气地点点头,像普通朋友一样,问候几句。
听说,陈建军换了工作,去了一个压力更大的岗位,因为他需要赚更多的钱,来支付他那一半的护理费用。他瘦了很多,也沉默了很多。
有一次,我在护理中心楼下碰到他。他叫住我,递给我一个保温桶。
“这是……我自己煲的汤,你……你尝尝。”他有些局促地说。
我打开看了一眼,是乌鸡汤。我以前贫血,他偶尔会给我做。
我没有接。
“谢谢,不用了。”我微笑着拒绝,“我现在身体很好。你也多注意身体。”
说完,我转身离开。
我不是在怨恨,也不是在报复。我只是觉得,我们都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就不要再有不必要的牵连了。
那天晚上,我坐在自己温馨的小公寓里,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突然就想明白了很多事。
一段好的婚姻,应该是彼此成就,而不是单方面的牺牲和消耗。它需要两个人共同经营,共同承担,而不是理所当然地把一方的付出,当成“分工”。
爱,不是控制,也不是绑架。真正的爱,是尊重,是理解,是看到对方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价值,是愿意放手让对方去成为更好的自己。
我和陈建军的婚姻,走到了尽头。但对我来说,这或许不是一个悲伤的结局,而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我失去了婚姻,却找回了自己。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周琪发来的信息:“新项目的设计稿,客户非常满意!晚上给你庆功!”
我笑了笑,回复她:“好啊,地方你定。”
窗外,夜色温柔。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但这一次,我会为自己而活。每一步,都走得坚定而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