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吃饭时婆婆发红包,孙子1200孙女700,大儿媳陪女儿离开
发布时间:2025-10-19 01:25 浏览量:5
那顿年夜饭,吃了十年,这是最安静的一顿。
也是最后一顿。
灯是新换的,亮得有些刺眼,照得桌上每一道菜都油光锃亮。红烧肉的皮颤巍巍地抖着,像是在害怕什么。清蒸鲈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死不瞑目。
我女儿丫丫坐在我身边,小小的身子陷在红木椅子里,两条腿够不着地,一晃一晃的。
她今天穿了新衣服,红色的唐装,是我特意给她买的。领口一圈白色的绒毛,衬得她的小脸像个刚蒸出来的白面馒头,热气腾腾,又软又香。
对面的堂哥,小名叫壮壮,比丫丫大两岁,正拿着一整个鸡腿啃,满嘴流油。
婆婆坐在主位上,笑眯眯地看着壮壮,眼神里的宠爱,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融化掉。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她说着,又夹了一筷子最大的虾仁,越过半个桌子,精准地投喂到壮壮碗里。
我老公,也就是她的大儿子,坐在我另一边,低着头,默默地喝着汤。
他似乎永远都是这个姿态,在饭桌上,在家里,在我们之间。一个沉默的,试图用沉默来隔绝一切风暴的男人。
可风暴来的时候,沉默是挡不住的。
电视里春晚的声音闹哄哄的,主持人声嘶力竭地喊着倒计时。
十,九,八……
婆婆清了清嗓子,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指令,瞬间压过了电视里的喧嚣。
她从口袋里摸出两个红包。
红得发亮,上面印着烫金的“福”字。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慢慢收紧。
我看着那两个红包,一个明显比另一个要厚实。
就像过去无数个日夜里,她递过来的两个苹果,一个又大又红,另一个青涩瘦小。
就像她买回来的两件新衣服,一件是时髦的夹克,一件是过时的旧款。
就像她分配的爱,一份是满溢的海洋,一份是干涸的溪流。
“来,新年快乐。”
婆婆先是把那个鼓鼓囊囊的红包递给了壮壮。
壮壮头也不抬,一手抓着鸡腿,一手接过来,随手就塞给了他妈妈,我的弟媳。
弟媳笑得一脸灿烂,嘴上客气着:“妈,您太客气了,每年都给这么多。”
婆婆摆摆手,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应该的,应该的,我大孙子嘛,多给点,让他多买点好吃的,长得壮壮实实的。”
然后,她拿起另一个,那个薄薄的红包,递向了丫丫。
丫丫停下了晃动的腿,抬起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奶奶。
她伸出两只小手,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
“谢谢奶奶。”她小声说,声音甜甜糯糯的。
我能感觉到,那个红包的重量,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
丫丫捏在手里,有些好奇地用小手指捏了捏厚度。
她还小,不懂得钱多钱少意味着什么,但她能感觉到,那份厚度的差异。
就像她能感觉到,奶奶抱哥哥的时候,用尽了全身力气,抱她的时候,只是轻轻地搭一下手。
弟媳已经迫不及待地当着大家的面,拆开了壮壮的红包。
她一张一张地数着,嘴里发出夸张的惊叹声。
“哎呀,妈,您这也太大方了!一千二!壮壮快谢谢奶奶!”
壮壮嘴里塞满了肉,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谢谢奶奶。”
婆婆笑得更开心了,那是一种心满意足的,得到了最高回报的笑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一叠崭新的红色钞票上。
除了我,和我身边的丫丫。
丫丫低着头,小手还在摩挲着那个薄薄的信封。
她没有拆。
她好像在等我,等我给她一个解释。
我低下头,看着她。
她的睫毛很长,像两把小扇子,此刻正微微颤抖着。
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
我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
“丫丫,我们拆开看看,好不好?”我的声音很轻,我怕一用力,就会碎掉。
她点点头,小手笨拙地撕开封口。
里面是七张红色的钞票。
七百块。
不多,也不少。
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是一笔巨款。
但在这个饭桌上,在这个瞬间,它像一个冰冷的数字,烙在了我的心上。
一千二,和七百。
孙子,和孙女。
丫.丫抬起头看我,眼睛里没有委屈,只有一丝困惑。
“妈妈,为什么哥哥的红包比我的厚呀?”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电视里的歌舞声,弟媳的数钱声,壮壮的咀嚼声,老公的喝汤声,全都消失了。
只剩下女儿这句清澈的,天真的问话。
像一颗石子,投进了看似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我心中积压了十年的,惊涛骇浪。
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了我们。
婆婆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弟媳的表情有些尴尬,飞快地把钱收了起来。
老公终于抬起了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一丝慌乱。
他在求我,别闹。
大过年的,别闹。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可笑。
十年了。
从我嫁进这个家的第一天起,我就像一个外人,努力地想要融入。
我学着做他们爱吃的菜,学着说他们爱听的话,学着忍受那些我不认同的观念。
我以为,只要我做得足够好,就能换来平等的对待。
我以为,生下丫丫后,血缘的纽带能让我们更亲近。
可我错了。
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是不会因为你的努力而改变的。
在婆婆眼里,孙子是传后代的根,孙女,不过是泼出去的水。
我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可我闻到的,只有一股让人窒息的陈腐味道。
我没有回答女儿的问题。
我只是站了起来。
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丫丫,吃饱了吗?”我问她。
她愣愣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那我们回家吧。”
我说得很平静,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你干什么?”老公一把拉住我的手腕,压低了声音,话语里带着警告,“大过年的,你发什么疯?”
我甩开他的手。
“我没发疯。”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只是想带我女儿,离开这个让她感到困惑的地方。”
“不就是一个红包吗?你至于吗?”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解和烦躁。
不就是一个红包吗?
是啊。
从来都不是一个红包的事。
是丫丫刚出生时,婆婆看了一眼,撇撇嘴说“又是个赔钱货”的事。
是壮壮打碎了家里最贵的花瓶,婆婆却反过来骂丫丫没有看好哥哥的事。
是每次买好吃的,都要先紧着壮壮,剩下的才轮得到丫丫的事。
是丫丫画了一幅画,得了全校第一名,拿回家给奶奶看,奶奶却只顾着看电视里重播的抗日神剧,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的事。
是这十年里,无数个这样微小的,却足以将人心凌迟的瞬间。
红包,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没有再理他。
我弯下腰,帮丫丫把那七百块钱,一张一张,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回她的新衣服口袋里。
然后,我拉起她的小手。
她的手很暖,很软。
“走,妈妈带你回家。”
“回哪个家?”婆婆的声音响了起来,冷得像冰,“这里不就是你的家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还想回哪个娘家去搅和?”
我转过身,看着她。
这个我叫了十年“妈”的女人。
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慈爱和笑容,只剩下刻薄和冷漠。
“妈,”我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丫丫不是泼出去的水,她是我的命。谁让她委屈,我就跟谁拼命。”
说完,我拉着丫丫,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身后,是碗筷摔碎的声音,是老公的怒吼,是弟媳的劝解,是壮壮被吓哭的嚎叫。
乱成一锅粥。
可我的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打开门,一股夹杂着雪花的冷风灌了进来。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
天空是墨黑色的,远处有烟花在绽放,一朵,又一朵,绚烂,却又转瞬即逝。
像我这十年的婚姻。
我给丫丫裹紧了衣服,把她的小脸埋在我怀里。
“丫丫,冷不冷?”
她摇摇头,闷闷地说:“妈妈,我不喜欢奶奶了。”
我的眼泪,在那一瞬间,决了堤。
我蹲下身,紧紧地抱住她。
“没关系,妈妈喜欢你,妈妈永远都最喜欢你。”
雪花落在我的头发上,脖子里,冰凉刺骨。
可我的心,却因为怀里这个小小的身体,而变得滚烫。
我抱着她,一步一步,走进了那片无边的夜色里。
车子开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雪花被车灯照亮,像无数只飞蛾,奋不顾身地扑向光源。
车里很安静,只有暖风的呼呼声,和丫丫均匀的呼吸声。
她已经睡着了,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后座的儿童安全座椅里,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我的手机在副驾驶座上,疯了一样地响着。
屏幕上,是老公的名字。
我没有接。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者说,我知道,我想说的,他一句也听不进去。
在他的世界里,孝顺大过天。
母亲永远是对的,就算错了,做晚辈的也必须忍着。
“家和万事兴”,这是他从小听到大的道理。
为了这个“和”,他可以牺牲我的感受,可以无视女儿的委屈。
我曾经也试图去理解他。
他夹在中间,一定也很为难吧。
可后来我才明白,所谓的“为难”,不过是他懦弱的借口。
真正的爱,不是让你委屈求全,而是为你遮风挡雨。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那些熟悉的街景,此刻看起来却无比陌生。
我的思绪,也跟着倒退,回到了十年前。
那年我刚大学毕业,在一家公司实习,他是我的带教老师。
他比我大五岁,沉稳,话不多,但业务能力很强。
他会不动声色地帮我解决工作上的难题,会在我加班到深夜时,默默地给我买一份热腾腾的宵夜。
他会在下雨天,撑着一把大伞,在公司楼下等我,然后把我一路送到宿舍门口。
那时候的他,眼里有光。
那光,是温柔的,是坚定的,是让我觉得,可以托付一生的。
我们恋爱了两年,顺理成章地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第一次去他家,就是在一个除夕夜。
那天的饭桌,和今天一样,摆满了丰盛的菜肴。
未来的婆婆,拉着我的手,笑得一脸和蔼。
“姑娘,以后就把这里当自己家。”
她不停地给我夹菜,把我的碗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多吃点,看你瘦的。”
那时候的我,被那份突如其来的热情冲昏了头脑,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以为,我嫁给了爱情,也嫁给了一个温暖和睦的家庭。
饭后,她也给了我一个红包。
很厚。
我后来偷偷打开看,是一万零一,寓意“万里挑一”。
我感动得一塌糊涂,觉得她真的是把我当成了未来的儿媳妇,当成了一家人。
现在想来,那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
一场为了让她儿子,顺利娶回一个不花一分钱彩礼的,城里媳妇的表演。
真正的考验,是从我嫁过去之后,才正式开始的。
婚后的第一个月,她就开始旁敲侧击,问我什么时候打算要孩子。
“趁年轻,早点生,身体恢复得快。”
“最好啊,能生个大胖小子,给我们老张家传宗接代。”
我当时没太在意,只觉得是老一辈人的传统思想。
我和老公商量,我们还年轻,想先拼两年事业,等经济条件好一点再要孩子。
他同意了。
可婆婆不同意。
她开始每天熬各种奇奇怪怪的汤,逼着我喝。
“这个是补身体的,喝了容易怀上。”
那汤的味道,一言难尽,我每次都是捏着鼻子硬灌下去。
可我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
她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难看。
她开始在饭桌上,指桑骂槐。
“有的女人啊,就是个不下蛋的鸡,占着茅坑不拉屎。”
我气得浑身发抖,老公在一旁,只会拉我的衣角,让我别吭声。
“妈就是那个脾气,你别往心里去。”
我怎么可能不往心里去?
那一句句话,像刀子一样,扎在我的心上。
那段日子,我过得压抑又痛苦。
直到两年后,我终于怀孕了。
当验孕棒上出现两条红杠的时候,我哭了。
不是因为喜悦,而是因为,我终于可以暂时摆脱那种被审视,被催促的窒息感了。
婆婆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她又开始对我嘘寒问暖,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
她甚至会主动帮我洗衣服,虽然只是把衣服扔进洗衣机,按个开关而已。
但我当时,竟然觉得很满足。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在长久的压抑之后,一点点善意,就足以让人感恩戴德。
怀孕四个月的时候,她托关系,带我去做B超,想看看是男是女。
我不想去,我觉得男孩女孩都一样。
可她坚持要去。
“去看看,好提前准备东西嘛。”
我拗不过她,只好跟着去了。
当医生告诉她,肚子里是个女孩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回去的路上,她一言不发。
从那天起,她对我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淡。
那些精心准备的饭菜,没有了。
那些嘘寒问M的关怀,消失了。
她甚至不再看我的肚子一眼,仿佛那里怀的,不是她的亲孙女,而是一个与她无关的怪物。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
丫丫出生的那天,是个夏天。
产房里,我痛得死去活来。
产房外,老公和婆婆在等着。
当护士抱着孩子出去,告诉他们是个女孩时,我从产房的门缝里,看到了婆婆那张失望透顶的脸。
她连看都没看孩子一眼,转身就走了。
老公抱着孩子,有些手足无措。
我躺在病床上,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又咸又涩。
那一刻,我对这个家,彻底死了心。
坐月子的时候,婆婆没有照顾我一天。
她借口说自己腰不好,干不了活。
然后,她就回了乡下老家,说是要静养。
是我妈,从几百公里外的老家赶过来,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我一个月。
我妈看着我,心疼得直掉眼泪。
“闺女,你要是过得不开心,就跟妈回家。”
我摇摇头。
为了丫丫,我也要撑下去。
我不能让我的女儿,一出生就没有一个完整的家。
我天真地以为,等丫丫长大一点,可爱一点,婆婆就会喜欢她了。
血浓于水,她怎么可能不喜欢自己的亲孙女呢?
可我再一次,错了。
丫丫一岁的时候,弟媳怀孕了。
婆婆立刻从乡下赶了回来,像打了鸡血一样,围着弟媳团团转。
那架势,比我当年怀孕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十个月后,弟媳生了个儿子,壮壮。
婆婆在产房外,乐得合不拢嘴。
她抱着那个皱巴巴的婴儿,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我的大金孙!我的心肝宝贝!”
从那天起,这个家里,就再也没有丫丫的位置了。
所有的爱,所有的关注,所有的资源,都理所当然地,倾斜向了那个男孩。
壮壮的满月酒,办得风风光光,请了十几桌的亲戚朋友。
丫丫的周岁生日,只有我们一家三口,冷冷清清地吃了一碗长寿面。
壮壮从小穿的,都是名牌的衣服,玩的都是进口的玩具。
丫丫穿的,大多是亲戚家孩子穿剩下的旧衣服,玩具,也只有几个布娃娃。
我不是没给我女儿买过。
但每次我买了新衣服或者新玩具回来,婆婆都会说:
“女孩子家家的,穿那么好干什么,以后还不是要嫁人。”
“买这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浪费钱,还不如给壮壮买两罐好奶粉。”
我跟她理论,她就说我小题大做,说我容不下一个孩子。
我让老公去沟通,他每次都是那句:“妈就是那样的人,你让着她点不就行了?”
让?
凭什么要我让?
凭什么我的女儿,就要活得比别人低一等?
我开始变得沉默,变得尖锐。
我像一只刺猬,竖起全身的刺,去保护我唯一的软肋。
我拼命工作,赚钱。
我要给我女儿最好的生活,我要让她知道,就算没有奶奶的疼爱,她也一样是妈妈的公主。
我给她报了最好的幼儿园,给她请了钢琴老师,带她去旅游,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
我努力地,想用我的爱,去填补她缺失的那一块。
可我发现,我做不到。
有些伤害,是无形的,是潜移默化的。
丫丫很敏感,她能感觉到奶奶对她和对哥哥的不同。
有一次,她拿着自己画的画,兴高采烈地跑去给奶奶看。
“奶奶,你看,这是我画的我们一家人。”
画上,有爸爸,有妈妈,有她,有爷爷奶奶,还有叔叔婶婶和哥哥。
每个人都手拉着手,笑得很开心。
婆婆当时正在看电视,她头也没回,不耐烦地挥挥手。
“知道了知道了,别挡着我看电视。”
丫丫举着画,愣在原地,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消失。
她默默地走回房间,把那幅画撕得粉碎。
那天晚上,她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
我抱着她,心如刀割。
我告诉她:“丫丫,不是你不好,是奶奶不懂得欣赏。在妈妈心里,你是最棒的画家。”
她在我怀里,抽噎着问:“妈妈,奶奶是不是因为我是女孩,所以才不喜欢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我只能更紧地抱着她,告诉她,妈妈爱她,这就够了。
可真的够吗?
我越来越怀疑。
我害怕,这种不公平的环境,会在她幼小的心里,埋下一颗自卑的种子。
我害怕,她会因此否定自己,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
这种恐惧,像一条毒蛇,日日夜夜地啃噬着我的心。
直到今天。
当那两个厚薄不一的红包,摆在眼前的时候。
当女儿用那双清澈的眼睛,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
我知道,我不能再忍了。
为了我自己,更为了我的女儿。
我不能让她的人生,从一开始,就被贴上“廉价”的标签。
车子不知不觉,已经开到了市中心。
窗外,是璀璨的霓虹,和依旧在绽放的烟花。
新的一年,就这样来了。
我找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酒店,停了车。
我抱着熟睡的丫丫,开了间房。
房间很暖和,也很安静。
我把丫丫轻轻地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我的心,才终于有了一丝安定的感觉。
我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夜景,思绪万千。
手机又响了。
这一次,我接了。
电话那头,是老公压抑着怒火的声音。
“你到底在哪里?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晚上做的有多过分?大过年的,你让我在我爸妈,在我弟我弟媳面前,脸往哪儿搁?”
一连串的质问,像子弹一样射过来。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等他说完了,我才淡淡地开口:“脸面,比你女儿的自尊心更重要吗?”
他噎了一下,随即又拔高了声音:“不就是一个红包吗?小孩子懂什么?都是你这个当妈的,在旁边挑唆!你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我挑唆?”我笑了,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悲凉,“张伟,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这十年,你妈是怎么对丫丫的,你都眼瞎看不见吗?”
“我妈她是老思想,她就是重男轻女,可她没有坏心啊!她不也给丫丫红包了吗?七百块还少吗?”
“是,七百块不少。但跟壮壮的一千二比起来,它就成了一种羞辱。她不是在给丫丫压岁钱,她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母女,我们,就只值这个价。”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他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疲惫和妥协。
“好了,别闹了。你在哪儿,我去接你和丫丫回来。回来我跟妈说,让她给丫丫补上,补到一千二,行了吧?”
补上?
我的心,彻底凉了。
原来在他看来,这一切,都只是钱的问题。
他根本不明白,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那几百块钱。
我想要的,是一份平等的爱,一份发自内心的尊重。
而这些,是无论多少钱,都“补”不回来的。
“不用了。”我说,“我们不回去了。”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
“我说,我们不回去了。”我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却无比坚定,“张伟,我们离婚吧。”
这三个字,我说出口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像是背负了十年的枷锁,终于在这一刻,被打开了。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震惊,愤怒,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疯了?”他终于吼了出来,“就为这点破事,你要离婚?你把婚姻当什么了?你把丫丫当什么了?”
“我正是因为丫丫,才要离婚。”我的声音,也忍不住地颤抖起来,“我不能让她在一个扭曲的环境里长大,我不能让她从小就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我要带她走,去一个没有人会用性别来衡量她价值的地方。”
“你……”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我等你。”
说完,我挂了电话,关了机。
世界,终于彻底清净了。
我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冷风瞬间涌了进来,吹乱了我的头发,也吹走了我眼角的泪。
远处,最大的一朵烟花,在夜空中轰然炸开。
亮如白昼。
新的一年,真的来了。
而我的人生,也要从这个除夕夜开始,重新来过。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阳光晃醒的。
拉开窗帘,外面是一个雪后初晴的好天气。
积雪覆盖了整个城市,银装素裹,干净得像一个全新的世界。
丫丫还在睡,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还带着一丝甜甜的笑意。
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
我没有叫醒她。
我洗漱完毕,换了身衣服,然后坐在桌前,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路。
离婚,不是一时冲动。
这个念头,在我心里盘旋了很久,只是我一直没有勇气,去迈出那一步。
我害怕,害怕自己没有能力,给丫丫一个好的生活。
我害怕,害怕她会因为生活在单亲家庭,而受到别人的歧视。
我害怕,害怕面对父母失望的眼神,和亲戚朋友的闲言碎语。
可是现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因为我知道,比这些更可怕的,是让我的女儿,在一个充满偏见和冷漠的环境里,失去自我。
九点整,我准时出现在民政局门口。
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张伟也来了。
他看起来一夜没睡,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胡子拉碴,一脸的憔悴。
他看到我,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你来真的?”
我点点头:“户口本,身份证,结婚证,我都带来了。”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愤怒,有不解,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哀求。
“我们十年的感情,就这么完了?”
“从你默许你妈一次又一次伤害我们母女的时候,就完了。”我平静地看着他,“张伟,你是个好儿子,但你不是个好丈夫,更不是个好父亲。”
他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我们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沉默地走进了民政局。
手续办得出奇的顺利。
当工作人员把那本红色的离婚证,递到我手上的时候,我的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没有解脱的快感,也没有未来的迷茫。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走出民政局,阳光有些刺眼。
张伟站在台阶下,看着我。
“丫丫……以后我还能见她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她是你的女儿,你当然可以见她。”我说,“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以后见她的时候,不要带上你妈。”
他愣住了,随即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我。
“这里面是我所有的积蓄,密码是你的生日。房子……房子归你和丫丫。”
我没有接。
“钱和房子,我一分都不会要。”我说,“我能自己赚钱,养活我和丫丫。”
“你别这样……”他急了。
“张伟,”我打断他,“这不是赌气。我只是想证明,离开你,离开你们家,我,和我女儿,能活得更好。”
说完,我转身就走,没有再回头。
回到酒店,丫丫已经醒了。
她正坐在床上,自己穿衣服。
看到我回来,她冲我甜甜一笑:“妈妈,新年好。”
我走过去,抱住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宝贝,新年好。”
“妈妈,我们今天去哪里呀?还回奶奶家吗?”她仰着小脸问我。
我摇摇头:“不回去了。以后,妈妈带你,去我们自己的家。”
“我们自己的家?”她眼睛一亮,“是新的家吗?”
“对,新的家。”
那天,我带着丫丫,去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然后,我们去商场,给她买了很多漂亮的新衣服。
她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在商场里跑来跑去,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看着她开心的样子,我越发觉得,我的决定,是正确的。
下午,我开始在网上找出租的房子。
我的要求很简单,小区环境要好,要安全,离丫丫以后要上的小学要近。
很幸运,我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
一个两室一厅的小房子,装修得很温馨,还带一个小小的阳台,阳台上种满了花花草草。
我当即就联系了房东,交了定金。
接下来的几天,我忙着搬家,布置我们的小家。
我买了很多新的家具,新的床单,新的窗帘。
我把丫丫的房间,布置成了她最喜欢的粉色公主房。
当一切都安顿好,我和丫丫坐在新家的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夕阳,把整个屋子都染成了温暖的金色时,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幸福。
这才是家。
一个只有爱,没有伤害的家。
生活,渐渐步入了正轨。
我换了一份新的工作,薪水比以前更高,虽然也更忙了。
丫丫也转到了新的学校。
她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环境,交了很多新朋友,脸上的笑容,也比以前多了很多。
她会每天放学回来,叽叽喳喳地跟我分享学校里的趣事。
谁的铅笔盒最漂亮,谁今天被老师表扬了,谁又偷偷地在课上传纸条。
她的世界,变得简单而快乐。
而我,也开始重新找回自己。
我不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不再需要为了讨好谁而委屈自己。
我可以随心所欲地买自己喜欢的衣服,可以和朋友在周末去看一场电影,可以报一个瑜伽班,在闲暇的时候,放松身心。
我发现,原来生活,可以如此美好。
张伟偶尔会来看丫丫。
他遵守了我们的约定,从来没有带他母亲一起来。
每次来,他都会给丫丫带很多礼物,吃的,玩的,用的。
他会陪丫丫玩一整个下午,给她讲故事,陪她搭积木。
看得出来,他是爱丫丫的。
只是这份爱,在“孝顺”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丫丫对他,没有恨。
她依然会甜甜地叫他“爸爸”。
只是,那份亲昵里,多了一丝客气和疏离。
孩子的心,是最敏感的。
谁是真心对她好,谁只是在弥补,她分得清清楚楚。
有一次,张伟看着我和丫丫,突然红了眼眶。
“你……你们过得好吗?”
我点点头:“挺好的。”
他沉默了很久,才说:“我妈……她后悔了。她前几天生了场病,天天在家里念叨丫丫。”
我没有说话。
后悔?
如果不是因为失去了,她会后悔吗?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永远无法弥补。
不是一句“后悔”,就能抹平的。
“她想见见丫丫。”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
“没必要了。”
“就见一面,行吗?我保证,就一面。”他几乎是在恳求。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可悲。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依然活在母亲的阴影下,没有自己的主见和判断。
我转头问丫丫:“丫丫,你想见奶奶吗?”
丫丫正在玩乐高,她头也没抬,干脆地回答:“不想。”
张伟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和尴尬。
他没有再坚持。
坐了一会儿,就落寞地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没有一丝快意。
我只是觉得,人这一生,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他选择了做个“孝子”,就注定要失去一个完整的家。
而我,选择了我自己,选择了我女儿,所以我拥有了现在这份平静和自由。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一年就过去了。
又是一个除夕夜。
这一次,我没有再回那个所谓的“家”。
我带着丫丫,回了我的娘家。
我爸妈看到我们,什么都没问,只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妈拉着我的手,眼圈红红的。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那个除夕夜,我们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年夜饭。
桌上,没有那么多繁复的菜式,都是我从小吃到大的,家常的味道。
我爸妈不停地给丫丫夹菜,把她的小碗堆得满满的。
“多吃点,看我们丫丫,都瘦了。”
丫丫吃得小嘴流油,一脸的满足。
饭后,我爸妈也给了丫丫一个大大的红包。
我让她当面拆开。
里面是两千块钱。
丫丫高兴得跳了起来。
“谢谢外公外婆!”
我妈笑着摸摸她的头:“傻孩子,跟外公外婆客气什么。”
那天晚上,我们一起看春晚,一起守岁。
窗外,烟花绚烂。
丫丫靠在我怀里,看着窗外的烟花,突然说:
“妈妈,我喜欢这里。”
我抱紧她:“妈妈也喜欢。”
零点的钟声敲响时,我收到了张伟发来的短信。
只有四个字:新年快乐。
我犹豫了一下,回了两个字:同乐。
过去的一年,像一场梦。
我从一场压抑的婚姻中挣脱出来,带着我的女儿,开始了一段全新的旅程。
这条路,或许会有风雨,会有坎坷。
但我知道,只要我们母女俩,手牵着手,心连着心,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因为,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
它可以抚平伤痛,可以抵御严寒,可以让我们,在任何困境中,都拥有重新开始的勇气。
新的一年,阳光正好。
我和丫丫,会继续勇敢地,走下去。
日子像平静的河水,缓缓流淌。
没有了争吵和冷眼,我和丫丫的生活,简单而充实。
我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工作和陪伴女儿上。
我在公司里,因为出色的业绩,得到了升职加薪的机会。
丫丫在学校里,也越来越自信开朗。
她参加了学校的绘画比赛,得了一等奖。
颁奖那天,她站在领奖台上,捧着奖状和奖杯,笑得像个小太阳。
我在台下看着她,眼眶湿润。
我为她感到骄傲。
我庆幸,我当初的决定,让她拥有了一个可以自由舒展天性的环境。
她不再需要小心翼翼地去讨好谁,不再需要因为自己的性别而感到自卑。
她可以尽情地去做她自己,去追逐她自己的梦想。
周末的时候,我会带她去公园,去博物馆,去图书馆。
我们一起放风筝,一起看展览,一起在书的海洋里遨游。
我们像朋友一样,无话不谈。
她会跟我分享她的小秘密,我会跟她讲述我工作中的趣事。
我们的心,贴得很近。
张伟还是会定期来看丫丫。
他似乎也变了一些,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把“我妈说”挂在嘴边。
他会主动关心我的工作,问我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有一次,我加班到很晚,他竟然主动提出,去学校接丫丫,然后带她去吃饭。
等我回到家的时候,他已经陪丫丫做完了作业,正在给她讲睡前故事。
看着那副温馨的画面,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如果,没有那些伤害,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我知道,回不去了。
有些裂痕,一旦产生,就永远无法愈合。
他送丫丫上床睡觉后,走到我面前,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问。
“我……”他犹豫了很久,才说,“我妈她……病了,挺严重的。”
我的心,咯噔一下。
“什么病?”
“癌症。”
这两个字,像一块巨石,砸在了我的心上。
虽然我恨她,恨她的偏心,恨她的刻薄。
但听到这个消息,我还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毕竟,她是我女儿的奶奶,是我曾经叫了十年“妈”的人。
“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查出来的,晚期了。”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助和悲伤。
我沉默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慰他?我做不到。
幸灾乐祸?我也不是那样的人。
“她……还是想见丫丫一面。”他又提起了那个请求。
这一次,我没有立刻拒绝。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心里五味杂陈。
“我问问丫丫的意见吧。”我说。
第二天,我把这件事,告诉了丫丫。
我尽可能用她能理解的语言,告诉她,奶奶生了很严重的病,可能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她想在离开之前,再见你一面。
丫丫听完,沉默了很久。
她的小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我没有催她,只是静静地等着她的答案。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看着我。
“妈妈,如果我去见她,她会开心一点吗?”
我点点头:“应该会吧。”
“那……那我就去见她一面吧。”她说,“我不想让她不开心。”
我摸了摸她的头,心里一阵酸楚。
我的女儿,她那么善良。
即使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她依然愿意,用她的善良,去温暖一个曾经伤害过她的人。
周末,我带着丫丫,去了医院。
这是我时隔一年多,再次见到婆婆。
她躺在病床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曾经那双精明刻薄的眼睛,此刻也变得浑浊无光。
看到我们进来,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张伟赶紧上前,扶住了她。
她的目光,越过我,落在了丫丫的身上。
她的嘴唇哆嗦着,伸出一只枯瘦如柴的手。
“丫丫……我的……好孙女……”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一样。
丫丫有些害怕,下意识地躲到了我的身后。
我蹲下身,鼓励地看着她。
“去吧,奶奶叫你呢。”
丫丫犹豫了一下,还是迈着小步子,走到了病床前。
婆婆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了丫丫的小手。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对不起……丫丫……是奶奶不好……奶奶对不起你……”
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
“奶奶……以前……是猪油蒙了心……只想着要孙子……冷落了你……”
“你是个好孩子……画画那么好……学习也那么好……是奶奶……眼瞎……”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都在颤抖。
丫丫被她的样子吓到了,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我走上前,轻轻地拍了拍婆婆的背。
“妈,别激动,医生说您不能太激动。”
这一声“妈”,叫得有些生涩,却也发自内心。
在生死面前,所有的恩怨,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你……你还肯叫我妈?”
我点点头。
她哭得更厉害了。
“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把你这么好的儿媳妇……给作没了……”
“都是我的错……是我拆散了你们……”
张伟在一旁,也红了眼眶。
病房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婆婆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红包,颤颤巍巍地递给丫丫。
那个红包,看起来很旧,边角都有些磨损了。
“丫丫……这是奶奶……给你补的……压岁钱……”
“里面……有好多好多……比你哥哥的……多好多……”
丫丫看着那个红包,没有接。
她转过头,看着我。
我朝她点了点头。
她这才伸出小手,接了过来。
“谢谢奶奶。”
婆婆看着她,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那笑容,转瞬即逝,随即又被巨大的悲伤所取代。
她拉着丫丫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
“好孩子……让奶奶……再好好看看你……”
我们在病房里,待了很久。
直到婆婆因为体力不支,沉沉地睡了过去。
离开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丫丫一路上,都很沉默。
回到家,她把那个红包,放在了我的桌子上。
“妈妈,这个钱,我们捐给需要帮助的小朋友,好不好?”
我愣了一下。
我打开红包,里面是一沓厚厚的钱,还有一张银行卡。
钱我没有数,但看厚度,至少有几万块。
“为什么?”我问她。
“因为奶奶看起来好可怜。”她说,“我希望她能好起来。老师说,做好事,会有好报的。”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我紧紧地抱住我的女儿。
她就像一个小天使,用她的纯真和善良,治愈着我,也治愈着这个曾经充满戾气的世界。
一个星期后,婆婆去世了。
走的时候,很安详。
张伟说,她临走前,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一张照片。
那是丫丫画的全家福。
是她当初,不屑一顾,随手扔在一旁的那张画。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又偷偷地捡了回来,还过了塑,一直珍藏着。
葬礼上,我带着丫丫,去送了她最后一程。
看着那张黑白的照片,我的心里,百感交集。
人,为什么总要等到快要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
如果,她能早一点明白,男孩女孩都一样,都是自己的骨肉。
如果,她能早一点放下那些陈腐的偏见,用平等的爱,去对待每一个孩子。
或许,今天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但人生,没有如果。
葬礼结束后,张伟找到了我。
他看起来,比之前更憔悴了,也更沉稳了。
“我们……还能复婚吗?”他看着我,眼里带着一丝期盼。
我摇了摇头。
“张伟,我们都回不去了。”
“是为了丫丫吗?”
“不全是。”我说,“也是为了我自己。我现在的生活,很好,很平静。我不想再回到过去那种,每天都要察言观色,委曲求全的日子里了。”
他沉默了。
“我明白了。”过了很久,他才说,“以后,我们就像亲人一样,好吗?一起把丫丫抚养长大。”
我点点头:“好。”
这是一个最好的结局。
我们不再是夫妻,但我们永远是丫丫的爸爸和妈妈。
我们会用我们各自的方式,去爱她,去守护她。
生活,还在继续。
春天的时候,我带着丫丫,去郊外踏青。
我们在草地上奔跑,放风筝,看蝴蝶在花丛中飞舞。
丫丫的笑声,像银铃一样,洒满了整个山坡。
夏天的时候,我带她去了海边。
我们一起在沙滩上堆城堡,一起在海里游泳,一起看日出日落。
她用小脚丫,在沙滩上写下:妈妈,我爱你。
秋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爬山,看满山的红叶。
我们捡了很多漂亮的叶子,回来做成书签。
冬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堆雪人,打雪仗。
我们把家里,布置得充满了圣诞的气氛。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它慢慢地,抚平了所有的伤痛。
丫丫健康快乐地成长着,她变得越来越优秀,也越来越有主见。
她依然会画画,但她也爱上了弹钢琴,爱上了跳舞,爱上了看各种各样的书。
她的世界,广阔而精彩。
而我,也在这份陪伴中,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意义。
我不再是谁的妻子,谁的儿媳。
我只是我自己,是丫丫的妈妈。
这就够了。
又一个除夕夜。
我带着丫丫,回了娘家。
依旧是那顿热热闹闹的年夜饭,依旧是外公外婆那份沉甸甸的爱。
零点的钟声敲响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张伟打来的视频电话。
屏幕上,是他,还有弟媳,和已经长成一个半大小伙子的壮壮。
他们一家人,也在吃年夜饭。
“姑姑,丫丫妹妹,新年好!”壮壮在镜头前,大声地喊着。
丫丫也笑着回应:“哥哥,新年好!”
张伟看着我,眼神温柔。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我也笑着说。
我们聊了一会儿家常,互相拜了年。
挂掉电话,我看着窗外,再次绽放的绚烂烟花。
心里,一片宁静。
我知道,过去的一切,都真的过去了。
而未来,正以一种崭新的,充满希望的姿态,向我们缓缓走来。
我低下头,看着靠在我怀里的丫丫。
她正仰着小脸,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
“妈妈,我爱你。”
我亲了亲她的额头。
“妈妈也爱你,我的宝贝。”
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