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我撞见村花和别人在玉米地里,她发现后却嫁祸给我
发布时间:2025-10-10 04:05 浏览量:6
李秀莲找到我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多年后了。
她站在我承包的果园门口,头发白了大半,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局促地搓着手,和我记忆里那个穿着碎花裙子,扎着麻花辫的姑娘判若两人。
那句迟到了二十多年的“对不起”,我曾以为自己会恨一辈子,可当它真的从她干裂的嘴唇里说出来时,我心里只剩下一片空茫。
二十多年,足够一片荒地长成茂密的果林,也足够一个年轻人的清白,被岁月和偏见彻底掩埋。我用了半辈子的时间,在异乡的工地上、在深夜的灯下,试图洗刷掉那个被强加的污点,不是为了向谁证明,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
思绪被风一吹,就回到了1990年那个燥热的夏天,一切都源于那片沙沙作响的青纱帐。
第1章 玉米地里的影子
1990年的夏天,热得像个巨大的蒸笼。知了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把空气都搅得黏糊糊的。我们村叫陈家洼,顾名思义,村里姓陈的占了大半。我叫陈建军,那年十九岁,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跟着我爹陈大山在地里刨食。
我们家地不多,但伺候得很精心。那年雨水好,玉米长得比人都高,一人多高的秆子,密不透风地连成一片绿色的海洋。晌午头,太阳最毒的时候,我爹让我去地头的水渠看看,别让上游的王家庄把水给截了。
我戴着草帽,沿着田埂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热浪从地面蒸腾起来,看远处的景物都带着波纹。路过村西头那片最大的玉米地时,我听见里面有动静。
不是风吹玉米叶子的那种“沙沙”声,而是更急促、更……暧昧的响动,还夹杂着女人的低低的喘息和男人的闷哼。
我们这儿是农村,风气保守,大白天的,谁会在地里干这个?我心里好奇,像有只猫爪子在挠。鬼使神差地,我拨开一丛玉米秆,悄悄探头过去。
只看了一眼,我的血“嗡”地一下就冲到了头顶。
是李秀莲。
我们村的村花,李秀莲。她皮肤白,眼睛大,两条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胸前,是村里所有小伙子梦里的人。当然,也包括我。
可现在,她那件我最喜欢的粉色碎花衬衫,扣子解开了好几颗,凌乱地躺在掰断的玉米秆铺成的“床”上。压在她身上的,是邻村的混子,王志强。
王志强在我们这一带名声很臭,偷鸡摸狗,打架斗殴,没一样他不沾。我怎么也想不通,李秀莲这样干净漂亮的姑娘,怎么会跟他搅和在一起。
我的心像是被谁用钝刀子割了一下,又酸又疼。那是一种少年时期最纯粹的幻想,被现实一拳打碎的感觉。我看到李秀莲的脸上,表情很复杂,不像痛苦,倒更像是某种半推半就的沉沦。
我不敢再看,悄悄地退了出来,心脏还在怦怦狂跳。我不知道自己是该愤怒,还是该难过。我只是觉得,村里那棵最挺拔最水灵的小白杨,被一头猪给拱了。
我失魂落魄地走到水渠边,脑子里全是刚才那一幕。水渠里的水流得很顺畅,根本没人截流。我蹲在渠边,掬起一捧水浇在脸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那画面就像烙铁一样,深深地烙在了我脑子里。
回去的路上,我必须再次经过那片玉米地。我低着头,走得飞快,生怕再撞见什么。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我刚走到地头,就看到李秀elen和王志强一前一后地钻了出来。
王志强嘴里叼着根草,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见我,他眼睛眯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而李秀莲,在看到我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眼睛里先是惊恐,然后迅速转为一种我看不懂的怨毒。她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那双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把我盯穿一样。
我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目光,加快了脚步。我没想过要说什么,也没想过要做什么。这种事,在村里是天大的丑闻,我只想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可我没想到,我的沉默,在别人眼里,是另一种意思。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把屋里照得亮堂堂的。我闭上眼,就是李秀莲那张惨白的脸和怨毒的眼神。我隐隐觉得,这事儿可能没那么容易过去。
第二天,我正在院子里劈柴,我娘张桂芬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回来,一脸的慌张。
“建军,建军!你快跟我说,你昨天是不是对秀莲那丫头做啥了?”
我一愣,手里的斧子差点掉下来。“娘,你说啥呢?我能对她做啥?”
“你还嘴硬!”我娘急得直跺脚,“现在外面都传疯了!说、说你昨天在玉米地里,想对秀莲耍流氓,被王志强给撞见了,还把他给打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雷劈了一样,半天没反应过来。
耍流氓?
我?
还打了王志强?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明明是他们俩……怎么就变成我了?
我终于明白李秀莲昨天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了。那不是怨毒,那是先下手为强的狠厉。她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竟然想出了这么一个颠倒黑白的毒计。
她这是要毁了我啊!
第2章 黑白颠倒的审判
我爹陈大山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一辈子信奉的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可当流言蜚语像潮水一样涌来时,他那点朴素的信念,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李秀莲的爹,李长贵,是村里的会计,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当天下午,他就带着几个人,气势汹汹地冲到了我们家。
“陈大山!你给我出来!看看你养的好儿子!”李长贵一脚踹开我家虚掩的院门,眼睛红得像要吃人。
我爹赶紧从屋里迎出去,点头哈腰地说:“长贵哥,这是咋了?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李长贵指着我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了,“你问问你这个小!他昨天下午对我们家秀莲做了什么好事!要不是志强那孩子路过,我们家秀莲这辈子都毁了!”
王志强就跟在李长贵身后,胳膊上还缠着一圈纱布,脸上青了一块,装得跟真的一样。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挑衅和得意。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志强大骂:“你放屁!明明是你们俩在玉米地里……!”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我脸上,是我爹。
他气得嘴唇都在哆嗦,指着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他不是不信我,他是在这个阵仗面前慌了神。在农村,一个年轻后生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一旦跟“耍流氓”这三个字沾上边,那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你个混账东西!还不快给人家道歉!”我爹吼道。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倔强地看着他:“我没错!我道什么歉?是他们两个不要脸,还反过来诬陷我!”
“你还敢犟嘴!”李长贵更是火冒三丈,上来就要动手。
我娘死死地抱住他,哭着说:“长贵哥,你消消气,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我们家建军啥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他从小连跟人红脸都少有啊!”
“误会?我女儿哭得跟个泪人一样,这能是误会?王志强为了救人,胳膊都让人打伤了,这也是误会?”李长贵振振有词。
周围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对着我们家指指点点。
“真看不出来啊,陈建军这孩子平时看着挺老实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秀莲多好的姑娘,差点就遭了毒手。”
“要我说,就该送派出所去!”
一句句议论像一把把尖刀,扎在我家每个人的心上。我看着那些曾经和蔼可亲的叔叔婶婶,如今都用一种鄙夷和厌恶的眼神看着我,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又冷又无助。
我百口莫辩。
我唯一的证据,就是我自己的眼睛。可我的眼睛,能对抗李秀莲的眼泪和王志强的“伤”吗?能对抗一个父亲的愤怒和一个村子的唾沫星子吗?
不能。
那天晚上,村长也被请来了。就在我们家堂屋里,开了一场小型的“批斗会”。李秀莲没有来,据她爹说,是“受了惊吓,病倒了”。
王志强坐在长凳上,添油加醋地描述着他如何“英勇”地从我这个“流氓”手里救下了李秀elen。他说得绘声绘色,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一样。
我一遍又一遍地解释:“我没有!我只是路过,看到他们俩……我什么都没做!”
可我的声音,在王志强的“义正言辞”和李长贵的“悲愤交加”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村长是个和稀泥的老好人,他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最后敲了敲烟杆,说:“建军啊,你看,现在事情闹成这样,对谁都不好。秀莲一个女孩子家,名声要紧。要不,你就去给人家道个歉,这事儿,咱们就村里解决了,你看行不?”
让我道歉?
让我为一个我没犯过的错,去跟两个颠倒黑白的小人道歉?
我的倔脾气上来了。“我没错!死也不道歉!”
我爹“噌”地一下站起来,又想打我,被我娘死死拉住了。他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失望和痛苦。他大概觉得,我不仅做了错事,还是个不知悔改的顽固分子。
那场“审判”最终不欢而散。李长贵放下狠话,说如果我家不给个说法,他就要去镇上派出所告我。
事情彻底闹僵了。
从那天起,我在村里就成了一个瘟神。没人跟我说话,连小孩子见了我都绕着走,嘴里还喊着“流氓,流氓”。我家的自留地,一夜之间被人拔光了菜苗。我家的狗,被人用石头砸断了腿,躺在门口呜咽。
我把自己关在屋里,一连好几天不吃不喝。我恨,我恨李秀莲的恶毒,恨王志强的无耻,也恨村民的愚昧。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绝望。
我爹蹲在院子里,一袋接一袋地抽着劣质的旱烟,几天工夫,像是老了十岁。我娘则躲在厨房里,偷偷地抹眼泪。
这个家,因为一个无耻的谎言,被阴云笼罩着,摇摇欲坠。我知道,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在这个小小的陈家洼,我已经没有活路了。
第3章 远走他乡的背影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我妹妹陈建红。
建红比我岁,在镇上读初中,一个星期才回来一次。事情发生后,爹娘怕影响她学习,一直瞒着她。可纸终究包不住火,村里人的嘴,比漏勺还快。
那个周六,建红哭着从学校跑了回来。她的校服被撕破了,脸上还有一道清晰的抓痕。
“哥!”她一头扑进我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们都骂我,说我是流氓的妹妹……他们不跟我玩,还朝我扔石子……”
我抱着瑟瑟发抖的妹妹,心疼得像刀绞一样。那股被压抑了许久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发了。我抄起院子里的扁担,眼睛血红,就要去找王志强和李秀莲拼命。
“我杀了他们!我跟他们同归于尽!”我嘶吼着,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你给我站住!”
我爹一声暴喝,从屋里冲了出来,一把夺过我手里的扁担,狠狠地扔在地上。
“你疯了?!你去拼命,拼完了呢?你让这个家怎么办?让你娘和妹怎么办?”他指着我的鼻子,手抖得不成样子,“你以为我不想去扒了那两个小的皮?可我能吗?我们是老实人,我们斗不过他们!”
我爹吼完,这个五十多岁的汉子,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蹲在地上,抱着头,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我第一次看到我爹哭,无声地,却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我心碎。
那一刻,我所有的愤怒和冲动都消失了。我明白了,我的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把这个家彻底推向深渊。
留下来,是无尽的羞辱和白眼,不仅是我,还有我的家人。
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那天晚上,我跟我爹说:“爹,我想出去闯闯。”
我爹坐在煤油灯下,昏黄的灯光把他脸上的皱纹照得更深了。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同意。
最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递给我。“这是家里所有的积蓄,三百二十一块五毛。你拿着,出去以后,别苦了自己。”
我看着那包着毛票和钢镚的手帕,眼泪再也忍不住,滚烫地落了下来。我知道,这三百多块钱,是爹娘一滴汗一滴汗从土里刨出来的。
“爹……我对不起你……”我哽咽着说。
我爹拍了拍我的肩膀,手掌粗糙得像砂纸。“建军,爹信你。但这个世道,有时候信不信不重要。你出去,好好干,干出个人样来。比啥都强。”
“记住,走到哪儿,都别忘了,你姓陈,是陈大山的儿子。咱陈家的人,脊梁骨不能弯!”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我就背上了一个简单的行囊。我娘给我煮了十几个鸡蛋,用盐水浸着,让我路上吃。她红着眼圈,一遍遍地嘱咐我,要吃饱穿暖,要照顾好自己。
我不敢回头看,我怕我一看,就再也迈不开腿了。
我走到村口那棵老槐树下,回头望了一眼这个我生活了十九年的村庄。晨雾里,它显得那么安静,祥和。可我知道,这片祥和之下,埋葬着我的清白和尊严。
我对着家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爹,娘,妹妹,等我。
等我混出个人样,把今天丢掉的脸面,堂堂正正地挣回来。
我转过身,迎着微熹的晨光,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去往县城的路。身后的陈家洼,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我知道,我背负的不仅仅是一个行囊,还有一个沉重的、莫须有的罪名。这条路,注定不会好走。
第4章 汗水里的新生
离开陈家洼,我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茫然地飘向一个完全未知的世界。
我先是去了县城,但县城太小,我怕遇到熟人。于是,我揣着那三百多块钱,扒上了一趟南下的绿皮火车。火车“咣当咣当”地响了一天一夜,把我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南方大城市。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看得我眼花缭乱。我第一次知道,世界原来这么大。
起初的日子,是艰难的。我没学历,没技术,只能去工地上卖力气。扛水泥,搬砖,推沙子,什么脏活累活我都干。工棚里十几个人挤在一个大通铺,汗臭味、脚臭味混杂在一起,熏得人头疼。
每天累得像条死狗,躺在床上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可我不敢停下来,一停下来,陈家洼的那些人和事就会像潮水一样涌进我的脑子。李秀莲那张惨白的脸,王志强得意的笑,村民们鄙夷的眼神,还有我爹无奈的叹息……这些都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我,让我不敢有丝毫懈怠。
我把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化作了力气,发泄在那些钢筋水泥上。
工头是个姓李的北方人,看我干活踏实,话又少,挺器重我。他教我识图纸,学放线。我脑子不笨,又肯下功夫,别人休息的时候,我就捧着图纸研究。晚上工棚里太吵,我就跑到路灯下面看书。
半年下来,我已经能独立带着一个小班组干活了。
我省吃俭用,把每个月挣的钱,大部分都寄回家。我不敢在信里说自己有多苦多累,只报喜不报忧,说我在城里找到了好工作,老板很看重我。
我爹的回信总是很简单,就那么几句话:“钱收到了,家里都好,勿念。在外照顾好自己。”但我能从那一个个歪歪扭扭的字里,感受到他的欣慰和牵挂。
有一年春节,我没回家。不是不想,是不敢。我怕一回去,就又要面对那些异样的眼光。我给家里寄了五百块钱,那是我当时所有的积存。
除夕夜,工友们都回家过年了,偌大的工棚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买了一斤猪头肉,一瓶二锅头,对着窗外城市的万家灯火,一个人喝着闷酒。
酒喝多了,眼泪就下来了。我想家,想我爹,想我娘,想我妹妹。我想念我们家院子里的那棵枣树,想念我娘做的手擀面。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堂堂正正地回去。
日子就在这样汗水和思念中一天天过去。我从一个普通的小工,做到了班组长,又做到了施工员,最后考了施工证,成了一名项目上的技术负责人。
我不再是那个在村里抬不起头的陈建军了。我有了自己的积蓄,在城里买了一个小小的二手房,虽然不大,但总算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这些年,我偶尔也会从我爹的信里,听到一些关于村里的消息。
王志强后来因为聚众,被抓进去蹲了几年,出来后更是游手好闲,成了村里人见人嫌的破落户。
而李秀莲,她并没有嫁给王志强。听说事发后不久,她就匆匆嫁给了邻村一个家境殷实的男人。但婚后生活似乎并不幸福,男人常年在外做生意,对她不闻不问,她生了个儿子,身体却一直不好,常年吃药。
听到这些消息,我心里没有一丝快感,只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滋味。一个谎言,改变了我们三个人的命运轨迹。我被迫远走他乡,在苦难中挣扎出一条生路。而他们,似乎也没有从那个谎言中得到任何好处。
时间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它能抚平伤痛,也能冲淡仇恨。当年那些让我恨得咬牙切齿的人和事,在十几年、二十年的光阴冲刷下,似乎也变得模糊起来。
我以为,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回陈家洼了。那个地方,承载了我太多的屈辱和痛苦。
直到那一年,我爹病重。
第5章 二十年后的归乡路
接到我娘电话的时候,我正在一个项目的竣工仪式上。电话那头,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建军,你快回来吧,你爹……怕是不行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块巨石砸中。
我立刻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买了最快一班的火车票,连夜往家赶。二十多年了,这是我第一次踏上归乡的路。
火车依然是“咣当咣”,但车厢里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我的心却越来越沉重。
近乡情更怯。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人。
下了火车,转了长途汽车,又搭了一辆颠簸的三轮车,我终于在第二天中午回到了陈家洼。
村子变了,又好像没变。泥土路变成了水泥路,多了很多新盖的二层小楼,但村口那棵老槐树还在,只是更苍老了。
我走进村子,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坐在槐树下乘凉,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他们的眼神里,有惊讶,有好奇,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我没有理会他们,径直朝家的方向走去。
推开院门,看到的是我娘憔悴的脸和满头的白发。她看到我,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建军,你可回来了……”
我爹躺在炕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呼吸微弱。看到我,他浑浊的眼睛里亮起了一丝光。他想伸出手,却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我跪在炕边,握住他那双枯柴一样的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爹,我回来了……儿子不孝,这么多年才回来看你……”
我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只是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回握住我的手。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告诉我,他不怪我。
我在家待了一个星期,衣不解带地照顾我爹。我请了县城最好的医生,用了最好的药,但都无力回天。我爹的身体,早就被这么多年的劳累和心病掏空了。
第七天晚上,我爹把我叫到跟前,他的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这是回光返照。
“建军……”他拉着我的手,声音虽然微弱,但很清晰,“爹这辈子……没啥本事……唯一对不住的……就是你……”
“爹,你别说了,都过去了。”我哽咽道。
“不……过不去……”他固执地摇摇头,“爹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可爹没用……护不住你……让你在外面……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爹,我不苦。我现在过得很好。”我强忍着泪水,挤出一个笑容。
“好……好就好……”我爹的眼神开始涣散,“记住……咱陈家的人……脊梁骨……不能弯……”
说完这句话,他的手,从我的掌心滑落。
我爹走了。
葬礼办得很简单。村里来了不少人,包括当年那些指责过我的人。他们看着我,表情都有些不自然。如今的我,西装革服,开着小轿车回来,和当年那个狼狈离开的少年,已是天壤之别。
他们或许在想,当年的事,是不是真的搞错了?
葬礼上,我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是李长贵。他老了很多,背也驼了,站在人群的角落里,远远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没有理他。
处理完我爹的后事,我本想立刻离开这个伤心地。可我娘拉着我的手,说:“建军,在家多待几天吧,陪陪娘。”
看着我娘花白的头发,我心软了。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前一天,李秀莲找来了。
她就站在我家院子门口,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敢进来。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深深的印记,曾经的水灵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生活磨砺后的沧桑和疲惫。
我娘看到她,脸色一沉,正要开口赶人,我拦住了她。
“让她进来吧。”我说。
我把她让到院子里的石桌旁,给她倒了一杯水。她端着水杯,手一直在抖。
我们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她先开了口。
“建军哥……”她这一声称呼,让我觉得无比讽刺。
“对不起。”
这三个字,她说的很轻,却像一块巨石,重重地砸在我心里。我等了二十多年的三个字。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第6章 迟到的真相
李秀莲的声音沙哑而干涩,仿佛每一句话都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当年……我不是故意的。”她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我那时候年轻,不懂事,也……也怕。”
“怕?”我冷笑了一声,“你怕什么?怕你的丑事被人知道?所以就把脏水全都泼到我身上?”
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眼泪顺着脸颊上的皱纹滑落。“是……我怕。我怕我爹打死我,怕村里人戳我的脊梁骨。王志强他……他不是个好人,他一直缠着我,那天在玉米地,他半是强迫半是哄骗……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
“撞见你之后,我吓坏了。”她继续说道,“是王志强给我出的主意。他说,只要我们一口咬定是你耍流氓,他见义勇为,就没人会怀疑我们。他说,你是老实人,斗不过他。我……我鬼迷心窍,就答应了。”
原来如此。一个无耻的混混,一个懦弱自私的女孩,联手编织了一个天大的谎言,毁掉了一个无辜少年的人生。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个谎言,我付出了什么代价?”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我背着‘流氓’的罪名,被全村人唾骂,我爹娘在村里一辈子抬不起头,我妹妹在学校被人欺负!我十九岁就背井离乡,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知不知道!”
我越说越激动,积压了二十多年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李秀elen哭得更厉害了,整个人缩成一团。“我知道……我都知道……这些年,我没有一天睡过安稳觉。我总是在做噩梦,梦见你爹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梦见你满身是血地问我为什么……”
“我的日子,也不好过。”她擦了擦眼泪,声音里充满了绝望,“我嫁人后,我男人很快就听说了村里的风言风语,虽然他嘴上不说,但他心里有根刺。他常年不回家,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装作不知道。我儿子……也不亲我,他觉得我丢人。”
“王志强……他更是个无底洞。这些年,他隔三差五就来找我,拿当年的事要挟我,跟我要钱。我的日子,就像活在地狱里。”
她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哀求。“建军哥,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是……想把真相说出来。前几天,王志强又来找我要钱,喝醉了酒,把当年的事都嚷嚷出去了……现在全村都知道了。”
“我爹把我打了一顿,让我来给你,给你爹的在天之灵,磕头认错。”
说着,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我家的堂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我对不起陈大山叔,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全家……”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李秀莲,心里五味杂陈。恨吗?当然恨。可看着她如今这副模样,那股恨意,又不知不觉地消散了许多。
她也是个可怜人。因为一念之差,用一个谎言去掩盖另一个错误,结果把自己拖进了一个更深的深渊,被折磨了半辈子。
我娘走了过来,看着李秀elen,叹了口气,说:“你起来吧。人都没了,说这些还有啥用呢。”
我扶着我娘,对李秀莲说:“你走吧。当年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李秀莲抬起泪眼婆娑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你原谅我了?”
我摇了摇头。“谈不上原谅,也谈不上不原谅。我只是不想再背着这些仇恨过日子了。你毁了我的前半生,我不想让你的错误,再毁了我的后半生。”
“你走吧,以后,我们两家,再无瓜葛。”
李秀莲失魂落魄地走了。看着她蹒跚的背影,我心里那块压了二十多年的巨石,好像终于被搬开了。
我不是圣人,做不到一笑泯恩仇。但我也明白,纠缠于过去的仇恨,最终折磨的还是自己。放过她,其实也是放过我自己。
第7章 果园里的新芽
我最终没有立刻离开陈家洼。
我爹的离去,让我意识到,我亏欠这个家,亏欠我娘太多了。我决定留下来,把我爹留下的那几亩薄田,和我后来承包的山地,一起打理起来。
我用这些年在城里学到的知识和积蓄,把山地改造成了一个现代化的果园。我引进了新的品种,铺设了滴灌系统,还请了农业专家来指导。
村里人对我态度的转变,是从李秀elen下跪道歉之后开始的。他们见到我,不再是躲闪和尴尬,而是带着一种愧疚和讨好。
“建军啊,真没想到你这么有出息。”
“当年是我们瞎了眼,听信了小人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建军,你那果园还招人吗?让我家那口子去给你干活呗?”
对于这些,我只是淡淡地笑着,不置可否。我明白,他们的示好,一部分是出于愧疚,但更多的是因为我现在“有出息”了。人性本就如此,我早已过了会计较这些的年纪。
我没有去报复王志强。他的人生,已经被他自己毁得差不多了。听说真相大白后,他在村里彻底待不下去,又跑到外面去混了,后来因为偷窃再次被抓,前路一片灰暗。
李长贵,李秀莲的父亲,曾经那个气势汹汹的老人,几次三番地提着东西来我们家,想求得我娘的原谅。我娘始终没有见他,只是让我把东西退了回去。有些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
时间一晃又过了两年。我的果园初具规模,结出的果子又大又甜,销路很好。我把村里的一些闲散劳动力都招进了果园工作,也算是为家乡做了点贡献。
我娘的笑容越来越多了,身体也硬朗了不少。妹妹建红也从外地回来,在我的果园里帮忙管账。我们一家人,终于又团聚了。
一个春天的下午,我站在山坡上,看着满园盛开的桃花,粉白一片,像天边的云霞。微风拂过,花瓣簌簌落下,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我娘提着一个篮子,走上山坡来给我送饭。她看着这满园的春色,感慨地说:“建军,要是你爹能看到今天这景象,该多高兴啊。”
我接过饭篮,扶着我娘在田埂上坐下。“爹能看到的。”
我们娘俩坐着,谁也没有说话。远处,是炊烟袅袅的陈家洼。这个曾经带给我无尽伤痛的地方,如今,却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我忽然想起二十多年前,我离开时的那个清晨。我以为我永远不会再回来,我以为我会恨这个地方一辈子。
可现在,我回来了。我用自己的汗水,在这片曾经让我跌倒的土地上,重新站了起来,并且开出了一片繁花。
第8章 风吹过的青纱帐
又是一个夏天。
果园里的果子挂满了枝头,沉甸甸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我带着工人们在果园里忙碌,脸上挂着汗水,心里却无比踏实。
忙完一天,我独自一人,不知不觉走到了村西头。
那片曾经改变我命运的玉米地,如今已经不再种玉米了,被村里统一规划,种上了一片经济林。当年的青纱帐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整齐的树苗,在夕阳下茁壮成长。
我站在地头,仿佛还能听到二十多年前,那命运的“沙沙”声。
如果那天我没有去水渠,如果我没有撞见他们,如果我当时选择了揭穿而不是沉默,我的人生,会不会是另一番模样?
或许吧。
但人生没有如果。
那场无妄之灾,像一场残酷的成人礼,提前结束了我的少年时代,把我推向了一个充满未知的世界。它夺走了我的清白和尊严,却也磨砺了我的意志,让我学会了在逆境中生存和成长。
我失去了很多,但也得到了很多。
一阵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回应我内心的叩问。
我笑了。
我终于可以坦然地面对这片土地,面对那段不堪的过往。不是因为仇恨消失了,而是因为我的内心,已经变得比仇恨更强大。
我转身,向着家的方向走去。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远处,我家的院子里亮起了灯,我娘和妹妹,应该已经做好了晚饭,在等我回家。
那盏灯,就是我这半生漂泊,最终的归宿。
至于那些曾经的是非对错,就让它像那片消失的青纱帐一样,都随风而去吧。人活着,终究是要往前看的。
- 上一篇:民间故事:闭门二十年的“僵人”宅
- 下一篇:罕见岩画揭示人类如何适应干旱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