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倡导生活AA制,我冷淡回应:你自己解决吧!

发布时间:2025-10-02 06:34  浏览量:2

当我把那张薄薄的住院通知单推回到他弟弟建波面前时,整个病房走廊的空气都像是凝固了。

建军躺在病床上,脸色蜡黄,嘴唇干得起了皮,眼神里带着一丝哀求,望向我。

我没动。

建波捏着那张单子,手都有些抖,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嫂子,这……医药费得先交了,医生等着安排手术呢。”

我看着他,也看着病床上那个我叫了二十年丈夫的男人,心里像是有口枯井,再也冒不出一丝波澜。我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他们兄弟俩耳朵里:“他倡导AA制,这事,你们自己解决吧。”

我和建军结婚的时候,他还是个毛头小子,跟在我爸屁股后面学木工。我们家三代都是做木匠的,手上那点活儿,在十里八乡都叫得响。他手巧,人也肯下功夫,我爸挺看好他。

那时候的日子,穷,但是心里热乎。

他刨木头,我在旁边递工具,刨花卷儿像烫了头的娃娃,落在我的布鞋上。空气里全是柏木的香气,闻着就踏实。我们俩的钱,都放在一个上了锁的饼干铁盒里,谁要用,就跟对方说一声,拿了钥匙去开。那把铜钥匙,被我们俩的手摩挲得锃亮。

我们用这盒子里的钱,盖了新房,生了儿子小伟,还把他那个老旧的木工房,一点点添置成了镇上最像样的家具铺。

我以为,两个人过日子,就像我爸做的榫卯结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严丝合缝,拆都拆不开,这才叫家。

可我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一种叫“AA制”的东西,像一把锋利的楔子,硬生生要把它给撬开。

第1章 新风尚

这股风,是建军的弟弟建波从城里带回来的。

建波大学毕业后留在了省城,娶了个城里媳妇,叫小莉。两口子都是体面人,在写字楼里上班,说话都带着一股子我不懂的洋气。

那年过年,他们回来,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小莉从她那个精致的小皮包里拿出个计算器,噼里啪啦一顿按,然后笑眯眯地对建波说:“老公,这趟回来,路费、礼物,加上给爸妈的红包,总共三千六百八,一人一半,你转我一千八百四就行。”

建波眼睛都没眨一下,掏出手机就转了账,还回头跟我们炫耀:“看,我跟小莉,生活上都是AA,清清楚楚,不伤感情。”

我爸当时就皱了眉头,筷子在碗沿上敲了敲,没说话。

我妈是个直肠子,忍不住问:“两口子,分那么清干啥?钱放一块儿,不都是这个家的?”

小莉抿嘴一笑,慢条斯理地解释:“阿姨,这您就不懂了。现在都流行这个,叫财务独立,人格才独立。夫妻之间,也是独立的个体,亲兄弟明算账,何况夫妻呢?这样谁也不占谁便宜,关系更长久。”

建军在一旁听得眼睛发亮,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个劲儿点头:“有道理,有道理啊!还是城里人思想先进。”

我心里有点堵,夹了块排骨放进儿子小伟碗里,没吭声。

我觉得那话别扭,一家人,过日子,算计的哪是钱?是情分。我给你做饭,你给我捶背,这怎么算?我怀胎十月生下孩子,这辛苦,又该折合成多少钱?

饭后,建军帮我收拾碗筷,在厨房里,他状似无意地提起:“哎,林岚,我觉得建波他们那套挺好的。”

我把碗在水里涮得哗哗响,头也不抬:“好什么好?过日子像合伙开公司,不嫌累得慌?”

“你这思想就跟不上时代了,”他靠在门框上,兴致勃勃地说,“你想想,我们把钱各管各的,每个月拿出一部分当家庭公共开销,剩下的自己随便花,谁也别管谁,多自由?”

“我没觉得不自由。”我把洗好的碗摞起来,水珠顺着我手腕往下淌,冰凉。

“那不一样,”他走过来,拿毛巾给我擦手,语气是商量的,眼睛里的光却很执着,“你看你,一辈子就守着这个铺子,也没什么自己的爱好。要是手里有自己的钱,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去哪儿玩去哪儿玩,多好?”

我抽出手,心里那点不舒服越来越清晰。

“我的钱,不都花在这个家,花在你和儿子身上了?我买件衣服,买点菜,还要跟你报备不成?”

他叹了口气,觉得我不可理喻:“不是那个意思。哎,跟你说不通,你就是老观念。”

那天晚上,他翻来覆去烙饼似的睡不着。我知道,那个叫“AA制”的种子,已经在他心里发了芽。

第2章 一条账本

那颗种子,长得比我想象的快得多。

春节过后没多久,建军就郑重其事地跟我开了一次“家庭会议”。儿子小伟在里屋写作业,客厅里就我们俩,气氛却比任何时候都严肃。

他拿出一个崭新的硬壳笔记本,放在我们面前的茶几上。

“林岚,我想好了,从下个月开始,咱们也AA。”

我看着那个本子,像是看着一个闯进家门的陌生人,浑身不自在。

“怎么个AA法?”我问。

他显然是早有准备,把本子翻开第一页,上面用尺子画了整齐的表格。“我算过了,我们这个家,每个月的基本开销,包括水电煤气、物业费、买菜钱,还有儿子的伙食费,大概是两千块。我们一人出一千。”

他顿了顿,继续说:“至于其他开销,比如人情往来、各自买衣服、孝敬各自父母的钱,各出各的。儿子的学费、补习费,这种大头,我们对半开。”

我盯着那张表格,上面的线条笔直,像是用刀子在我心里划过。

“建军,”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们是夫妻,不是合租的室友。”

“这怎么是合租呢?这是新时代的夫妻关系模式!”他提高了音量,似乎我的不理解是对他的一种冒犯,“你看,这样多好,账目清晰,谁也不欠谁。我挣得多,也不会觉得我养着你;你管着铺子,收入不稳定,但你出的这份钱,证明了你对家庭的贡献,有尊严!”

“尊严?”我气笑了,“我的尊严,需要用这一千块钱来证明?”

我们那个小小的家具铺,是我爸传下来的。这些年,建军负责在外面跑业务、接订单,我在店里守着,接待客人,管理账目,有时候忙起来,连午饭都顾不上吃。这个家,一砖一瓦,一桌一椅,哪一样没有我的心血?

可现在,他用一个账本,就把这一切都抹杀了。仿佛我们之间,只剩下赤裸裸的金钱关系。

争吵没有结果。他认定这是“进步”,而我是“顽固”。

从那天起,我们家就多了一个账本。

日子过得像是在记流水账,充满了计算和分割。

去超市买菜,他会特意拿两个购物篮。他爱吃的腊肠,我爱吃的鱼,分开放。到了收银台,各付各的账。回到家,冰箱里的东西也泾渭分明,左边是他的,右边是我的。

有一次,我做了红烧鱼,用的是我买的鱼。他回来,闻着香味,很自然地就去夹。我没拦着,只是在他吃完后,淡淡地说了一句:“这条鱼二十三块,你碗里的米饭和煤气费算公共开销,鱼钱,你是不是该给我一半?”

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筷子“啪”地一声撂在桌上。

“林岚,你至于吗?”

“至于啊,”我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不是你说的,要清清楚楚,不伤感情吗?”

那顿饭,我们不欢而散。

从那以后,我们家的饭桌,常常是两道截然不同的风景。我做我的,他要么自己下碗面,要么干脆在外面吃。一个锅里吃饭的温情,就这么被一个账本给隔开了。

最让我寒心的,是儿子小伟上高中的事。

小伟成绩好,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重点高中,一学期的学费加住宿费,要八千块。

我拿着缴费单给建军,说:“儿子的学费,一人一半,你给我四千。”

他正低头看手机,头也不抬地说:“我这个月手头紧,接了个单子,钱还没回来。你先垫上,下个月给你。”

我心里一沉。

以前,家里用钱,从来没有“你先垫上”这种说法。钱都在那个铁盒子里,需要就拿。现在,他跟我说“垫”?

我没说话,默默地从铺子里的账上取了八千块,给儿子交了学费。

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他绝口不提那四千块钱的事。

我忍不住问他,他却一脸不耐烦:“催什么催?我还能赖了你的钱不成?你管着铺子,活钱多,我这都是死账,得等人家结款。”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眼前的这个男人,好陌生。

我们不再是风雨同舟的伴侣,倒像是两个分毫必争的债主。他欠我的,是钱。我欠他的,是什么呢?

第3章 一块木头

日子就在这种不咸不淡,甚至有些冰冷的AA制里,一天天滑过去。

家里的气氛越来越沉闷。我和建军的话越来越少,除了记账,几乎没有别的交流。儿子小伟很敏感,他看出了我们之间的问题,好几次欲言又止,但看着我们俩那张冷冰冰的脸,又把话咽了回去。

周末,我带着小伟回我爸妈家。

我爸的木工房还是老样子,堆满了各种木料,空气里弥漫着好闻的松木和樟木混合的香气。阳光从高高的窗户里洒进来,照着飞扬的尘埃,一切都显得那么安详。

我爸正在打磨一张八仙桌的桌面,他戴着老花镜,手里的砂纸在木头表面上匀速地来回移动,动作专注而虔信,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我走过去,拿起一块废弃的木料,指尖划过上面细腻的纹理。

“爸。”

“嗯,”他没抬头,继续忙手里的活,“跟建军又闹别扭了?”

我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在我爸面前,我好像永远是那个受了委屈可以随时回家哭诉的小女孩。

我把建军搞的那个AA制,一五一十地跟我爸说了。我说的时候,尽量克制,可声音还是忍不住地发颤。

我爸停下手里的活,摘下老花镜,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他拿起那块刚打磨好的桌面,对着光,仔细地看着,然后对我说:“岚岚,你来看。”

我凑过去。

那是一整块的黄花梨木,木质坚硬,纹理却像流水一样,变幻莫测。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你看这块木头,”我爸的手指轻轻拂过桌面,“它有自己的纹路,有自己的脾气。做木工,不是要硬生生把它掰成你想要的样子,而是要顺着它的性子,懂它,然后用你的手艺,把它最好的一面给呈现出来。”

他放下木板,看着我,眼神温和而锐利。

“过日子,跟做木工,是一个道理。两个人,就像两块木头,各有各的脾气秉性。要把这两块木头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做成一件家具,靠的是什么?”

他拿起两块小木块,一块上面有凸起的榫头,一块上面有凹进去的卯眼。

“靠的是这个。”他把榫头插进卯眼里,轻轻一敲,两块木头就天衣无缝地连接在了一起,异常牢固。“你让一点,我进一点。互相包容,互相契合,才能成为一体。要是两块木头都硬邦邦的,谁也不肯让步,非要分个你我,那最后只能用钉子硬钉在一起。看着是连上了,可里子是散的,风雨一来,就散架了。”

我爸叹了口气,继续说:“建军这事,做得糊涂。家,是讲情的地方,不是讲理的地方。账算得太清,情就淡了。他被外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迷了眼,忘了本了。”

“那我该怎么办?”我声音里带着哭腔。

“他要跟你算账,你就跟他算。”我爸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但是,你要让他明白,这个家,有些账,是他永远都算不清,也还不起的。”

我爸的话,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我心上。

是啊,他要算,我就陪他算。

我要让他看看,一个家,如果真的要算得清清楚楚,最后会剩下什么。

从我爸家回来,我心里像是有了底。我不再跟他争吵,也不再冷战。他要AA,我就严格执行。

他出差回来,带了些当地的特产,分给我和儿子。我收下了,然后当着他的面,打开手机查了那些特产的市场价,把一半的钱转给了他。

他愣住了,看着手机上收到的转账,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这是干什么?”

“AA啊。”我回答得理所当然,“你买的东西,我们吃了,就该付钱。亲兄弟明算账嘛。”

他的脸色很难看,把那些特产往桌上一推,闷闷地回了房间。

我知道,这把楔子,已经开始让他自己也感到疼痛了。

第4章 冰冷的锅

家,彻底变成了一个合租的公寓。

我们的交流,仅限于月底对账。

“这个月水电费三百二十五,一人一百六十二块五。”

“物业费一百八,一人九十。”

“我买了筒卫生纸,十二块,一人六块。”

每一笔开销,都像是一次冷冰冰的交易。我们之间,只剩下数字。

建军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他开始越来越多地在外面吃饭,回家也越来越晚。有时候,他带着一身酒气回来,倒在沙发上就睡。我不会去扶他,也不会给他盖被子。

他是独立的个体,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是吗?

小伟成了家里唯一的暖色。他夹在我们中间,小心翼翼地,试图弥合我们之间的裂痕。

他会把他爸买的水果,悄悄拿到我房间;也会把我做的点心,端到他爸的书房。

可我们俩,谁都没有去碰那些东西。

那年冬天,特别冷。

一天晚上,建军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躺在床上有气无力。

他给我打电话,那时候我已经搬到了小伟隔壁的次卧去住。

“林岚,我……我好像发烧了,你能不能……帮我找点药?”他的声音虚弱,带着一丝恳求。

我拿着手机,站在门外,犹豫了很久。

最终,我还是从家里的药箱里找出退烧药和温度计,放在了他卧室的门口,敲了敲门,说:“药在门口,你自己拿一下。”

我没有进去。

因为我进去照顾他,这算不算提供了“劳动服务”?这项服务,该怎么计价?是我单方面的付出,还是算在家庭公共开销里?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我被他那套荒唐的理论,逼成了一个怎样冷酷的怪物?

可是,我没有回头。

第二天早上,他烧退了些,自己挣扎着起来,去社区医院打了点滴。回来的时候,他把医院的收费单放在了餐桌上。

“医药费,一百零八块。”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这是他自己的病,按照AA制的原则,应该由他自己承担。

我点点头,说:“知道了。”然后转身进了厨房,给自己下了一碗面。

我没有说“我来付”,也没有说“你好好休息”。

那张收费单,就像我们之间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默默地把单子收了起来,一句话也没说。

我知道,他心里一定不好受。可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我只是陪着他,把这条路走到黑,让他亲眼看看,路的尽头,是怎样一片荒芜的景象。

家里的锅,越来越冷。

我甚至开始怀念,以前我们为了谁洗碗而斗嘴的日子。那时候的争吵,都带着温度。

而现在,我们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剩下沉默,和账本上冰冷的数字。

第5章 压垮骆驼的稻草

日子就像一潭死水,直到建军的胃病犯了。

他一直有老胃病,以前都是我注意着他的饮食,按时给他熬粥养胃。实行AA制以后,他经常在外面吃那些油腻辛辣的东西,加上心情郁结,胃病就急剧恶化了。

那天,他疼得在床上打滚,冷汗把枕头都浸湿了。

我听到声音,走过去看了一眼。他的脸白得像纸,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

“送我去医院……”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这一次,我没有犹豫。人命关天,我不能真的见死不救。

我打了120,把他送进了医院。

经过一系列检查,医生神情严肃地把我叫到办公室。

“是急性胃穿孔,需要马上手术。”医生指着片子对我说,“你们家属怎么当的?病成这样才送来,再晚一点,神仙都难救!”

我被医生训得抬不起头,心里五味杂陈。

我签了手术同意书,然后去缴费处。看着那一长串的数字,住院费、手术费、麻药费……加起来要好几万。

我坐在缴费处的长椅上,手里捏着那张缴费单,很久很久都没有动。

铺子里的钱,是够的。但是,这笔钱,我该出吗?

按照我们那个可笑的约定,这是他的个人医疗开销,应该由他自己承担。

我给他弟弟建波打了电话。

建波很快就赶来了,看到躺在病床上,插着各种管子的建军,眼圈也红了。

“嫂子,我哥他……怎么样了?”

“医生说要马上手术。”我把缴FEI单递给他,“这是费用,你先去交一下。”

建波愣住了,接过单子,脸上的表情很精彩,惊讶、不解,还有一丝愤怒。

“嫂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哥都这样了,你……”

“我什么?”我平静地看着他,“你不是说,AA制,财务独立,关系才能更长久吗?这是你哥自己的事,理应由他自己的钱来付。他的工资卡,密码你知道吧?”

建波被我堵得哑口无言。

他当然知道,建军那点工资,这些年除了应付AA制里的公共开销,剩下的都花在了他那些“拓展人脉”的饭局和不切实际的投资上,卡里根本没剩下多少钱。

“可是……可是你们是夫妻啊!夫妻一体,现在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吗?”他急了。

“夫妻一体?”我冷笑一声,把这几个月来积压的所有委屈和愤怒,都倾泻了出来,“当初你们兄弟俩,跟我大谈‘独立个体’的时候,怎么不说夫妻一体?他跟我为了一条鱼,一卷卫生纸都要算得清清楚楚的时候,怎么不说夫妻一体?儿子八千块的学费,他让我先‘垫’着,到现在都没给的时候,他怎么不说夫妻一体?”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钉进建波的耳朵里。

走廊里来往的病人和家属,都向我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建波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现在,他病了,需要花大钱了,你们就想起‘夫妻一体’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好处你们占尽,责任要我来担?”

我站起身,走到病床前,看着昏睡中的建军。

他曾经是我生命里最坚实的依靠,我们一起撑起了那个家。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变了。他变得自私、计较,用一把叫“AA制”的尺子,在我们之间划下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现在,他掉进了自己挖的沟里。

我把住院通知单,从建波手里拿过来,又重新推回到他面前。

然后,就发生了开头的那一幕。

我对他说:“他倡导AA制,这事,你们自己解决吧。”

说完,我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我不是真的要放弃他,我只是要用这种最极端,也最残酷的方式,让他,也让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

家,如果只剩下计算,那它就不是家了。

第6章 病房里的清算

我没有走远,就坐在医院楼下的花坛边上。

晚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可我心里却像着了火。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但我知道,如果今天我轻易地把钱交了,那我和建军之间的问题,就永远也解决不了。他只会觉得,我还是那个可以任他搓圆捏扁,无论他怎么做,都会在关键时刻为他兜底的女人。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建波打来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疲惫又沮丧:“嫂子,你在哪儿?钱……我先凑了点,交上了。医生说,手术安排在明天早上。”

“知道了。”我的声音很平静。

“你……能上来一下吗?我哥他,醒了,想见你。”

我沉默了片刻,还是站起身,重新走进了那栋充满了消毒水味的白色大楼。

推开病房的门,建军已经醒了,麻药的劲儿还没完全过去,他看上去虚弱不堪。建波坐在一旁,眼圈红红的。

看到我进来,建军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

我拉了张椅子,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坐下,没有靠近。

还是建波先开了口,他站起来,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嫂子,对不起。”

我看着他,没说话。

“以前……是我不懂事,在你们面前胡说八道,我哥也是一时糊涂,听了我的话……我没想到,会把你们的日子,过成这样。”他声音里带着哽咽,“我今天去找小莉,想让她拿点钱出来,她说……她说这是我们家的事,她只负责我们小家庭的AA,帮不了我。我们……大吵了一架。”

我心里没有丝毫意外。那套理论,听起来很美,可一旦遇到真正的风雨,第一个散架的,就是这种看似“独立”的关系。

“嫂子,我哥他……知道错了。”建波替他哥哥说着,“你别跟他计较了,行吗?钱的事,你别担心,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会把医药费凑齐的。”

我把目光转向病床上的建军。

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我,那眼神里,有愧疚,有悔恨,还有一丝我曾经无比熟悉的依赖。

他终于艰难地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岚……岚岚……”

我还是没说话,只是从包里,拿出了那个硬壳笔记本。

那个我们用来记了几个月流水账的本子。

我把它翻开,一页一页,翻给他们看。

“三月五号,买菜,二十七块,我出。三月八号,你给买了个按摩仪,三百九十九,你出。三月十二号,儿子学校交资料费,五十,公共开销,我先垫付。四月一号,你请客吃饭,花了六百,你出。四月十五号,我爸生日,我买了蛋糕和礼物,五百,我出……”

我念得很慢,很清晰。每一笔账,都像是一根针,扎在他们兄弟俩的心上。

“……七月十号,儿子学费,八千,我出。你承诺下个月还我四千,至今未还。”

念到这里,我停了下来,合上本子。

“建军,你告诉我,这些账,我们算得清楚吗?”

他闭上眼睛,两行浑浊的泪,从眼角滑落。

“现在,轮到你这笔账了。手术费,后续治疗费,营养费,误工费……这可不是一笔小钱。按照AA制,这都该你自己出。你的钱,够吗?”

他不出声,只是无声地流泪。

我站起身,走到他床边,第一次,离他那么近。

我看着他那张因为病痛而扭曲的脸,心里那块冻了很久的冰,似乎有了一丝裂缝。

“建军,我不是真的要你的钱,也不是真的要对你见死不救。”我的声音放缓了,带着一丝疲惫,“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们是夫妻。夫妻,就不是这么过的。”

“我把铺子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你没有后顾之忧,这不是我的‘贡献’,这是我对这个家的情分。你下雨天跑大老远去接我,把唯一一把伞都给了我,这不是你的‘付出’,这也是你对我的情分。”

“我生小伟的时候,疼得死去活来,你在产房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笔账,怎么算?小伟半夜发烧,我们俩轮流抱着他在医院排队,这笔账,又怎么算?”

“一个家,是无数笔算不清的情分账,才垒起来的。你非要把它拆开,一笔一笔算成钱,那这个家,就散了。”

我说完,病房里一片死寂。

建波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

建军睁开眼,用没打点滴的那只手,颤抖着,想要抓住我的手。

我没有躲。

他的手,冰凉,无力。

“岚岚……我错了……”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我……我混蛋……我把家……给拆了……”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第7章 榫与卯

建军的手术很成功。

我在医院里照顾了他半个月。

这半个月,我们之间的话,比过去半年加起来都多。

没有了那个账本,没有了AA制,我们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我给他熬了鱼汤,他喝得一滴不剩,然后像个孩子一样看着我,说:“还是你做的汤好喝,外面的,没这个味儿。”

我会给他削个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扎着,一块一块喂给他。他会一边吃,一边跟我讲他最近接的单子,遇到的客户,碰到的难处。

我们聊起了儿子小伟,聊他小时候的趣事,聊他未来的大学。

我们聊起了我爸的木工房,聊起那些年我们一起打拼的日子。

有一天,他拉着我的手,摩挲着我手心因为常年干活而磨出的茧子,眼睛红了。

“岚岚,这些年,委屈你了。”

我摇摇头:“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那本记录着我们之间隔阂的账本,被我出院那天,扔进了医院的垃圾桶里。

出院回家,建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那个独立的“小金库”银行卡,交到了我手里。

“密码是咱们的结婚纪念日。”他看着我,眼神无比诚恳,“以后,家里的钱,都归你管。我就是个糊涂蛋,差点把最重要的东西给弄丢了。”

我把卡推了回去。

“卡你拿着,家里的钱,我们一起管。”我说,“就像以前一样,放在那个饼干盒子里。谁要用,说一声就行。”

他愣住了,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个落满了灰尘的饼干铁盒,被我重新找了出来,擦得锃亮。

建波来看他哥,带了很多补品。他看起来憔悴了不少,说他跟小莉还在冷战。

“嫂子,我算是看明白了。”他苦笑着说,“有些道理,听着时髦,但不一定适合过日子。家,还是要有家的样子。”

我没多说什么,只是给他倒了杯热茶。每个人的路,终究要自己走。有些跟头,也必须自己摔了,才会知道疼。

建军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就主动提出,要去我爸的木工房帮忙。

他说,他想重新学学怎么做个木匠。

我爸没拒绝。

我去看他的时候,他正跟着我爸学磨刨子。他的动作还有些生疏,但神情却是我从未见过的专注和虔诚。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也洒在那些飞舞的木屑上。空气里,还是那股熟悉的,让人心安的柏木香气。

我爸坐在一旁,一边喝茶,一边指点他:“心要静,手要稳。这木头是有生命的,你要用心去跟它交流。”

建军抬起头,看到我,憨厚地笑了。那笑容,像我们刚认识时一样,干净,纯粹。

他走过来,拉起我的手,对我说:“岚岚,爸说得对。以前,我总想着怎么把两块木头分得清清楚楚,却忘了,最好的木工活,是让两块木tony头,变成一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分不开。”

他指着我爸刚做好的一对太师椅,那椅子通体没有一根钉子,全靠榫卯结构连接,却稳固得如同磐石。

“我们,也该是那样的,对吗?”

我看着他,眼眶有些湿润,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8章 家的味道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但又有些不一样了。

家里的饭桌,重新热闹了起来。

建军不再提AA制,反而抢着去菜市场买菜。他会记得我爱吃什么,儿子爱吃什么,每次都拎着大包小包回来,厨房里又有了烟火气。

我们家的钱,又回到了那个铁盒子里。那把铜钥匙,就挂在最显眼的地方。有时候他拿,有时候我拿,谁也没再去算过里面的钱是对是错。我们都明白,盒子里的,不是钱,是一个家的信任和底气。

儿子小伟的变化最大。他脸上的笑容多了,话也多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地看我们眼色。他会主动跟我们分享学校里的事,饭桌上充满了欢声笑语。

有一天吃饭,小伟突然说:“爸,妈,还是现在这样好。”

建军给他夹了一筷子红烧肉,笑着问:“怎么好了?”

“就是……就是感觉这才像个家。”小伟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以前你们各吃各的,我夹在中间,吃饭都觉得不香。现在,一闻到妈做的菜味,就知道,我回家了。”

建军听了,沉默了半晌,眼圈有点红。他端起碗,大口地扒拉着米饭,像是要把这些日子缺失的“家的味道”,全都补回来。

那场病,像是一场高烧,烧掉了建军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也让我们这个家,经历了一次淬炼。

他不再沉迷于那些虚无缥缈的“人脉”和“圈子”,而是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家具铺和木工手艺上。他跟着我爸,从最基础的选料、画线、开凿开始,一点点地重新学习。

他的手,变得粗糙了,上面添了许多新的伤口,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越来越沉稳。

他做成第一件完整的作品,是一个小小的木凳,榫卯结构,严丝合缝。他把它送给我,像个得了奖状的孩子。

我摸着那凳子光滑的表面,感受着木头温润的质感,我知道,那个踏实、肯干的建军,又回来了。

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像是这榫卯结构。经历过一次几乎要被强行撬开的危机,如今重新咬合在一起,反而比以前更加牢固。我们都懂得了,维系一个家的,不是冰冷的规则和账本,而是那些无法用金钱计算的,日积月累的情分、包容和牺牲。

生活,终究要回归到最朴素的本质。

一屋,两人,三餐,四季。

锅里有饭,身边有你。

这,或许就是家最真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