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子两口子投奔我家,婆婆一个电话安排住进书房 我连夜申请外调
发布时间:2025-10-01 13:43 浏览量:1
本文纯属虚构
1
电话响起时,我正在给窗台上的那盆栀子花浇水。
水珠顺着翠绿的叶片滚落,在夕阳的余晖里,折射出细碎的金光。空气里弥漫着清甜的栀子花香,混合着厨房里飘来的,周明正在炖的排骨汤的浓郁肉香。
一切都恰到好处,安宁得像一幅精心装裱的油画。
周明从厨房探出头,围裙上沾着点点油星,额头上沁着薄汗。
「谁啊?」
「妈。」我看了眼来电显示,指尖划过屏幕。
电话那头,婆婆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像一把细细的锥子,轻易就刺破了这满室的温馨。
「刘彤啊,你跟周明说一声,你小叔子周辉和他媳妇明天就到你们那儿了。」
我捏着水壶的手指紧了紧。
水珠滴落在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圆晕。
「妈,这么突然?他们来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在老家生意做赔了,欠了点钱,去你们那儿找个活干,先在你们家住下,缓缓劲儿。」
婆婆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说今天白菜多少钱一斤。
我深吸一口气,栀子花的香气似乎也压不住心头涌起的些微不适。
「住我们这儿?妈,我们家就两间卧室……」
「哎呀,我知道。」婆婆打断我,「我跟周明都说好了,让他把书房收拾收拾,给你小叔子他们住。」
轰的一声。
我感觉耳朵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书房。
那个我耗费了无数心血,亲手设计、布置,摆满了我的专业书籍、设计图稿,我每天至少要待上十个小时的地方。
那个不仅是我的工作室,更是我精神堡垒的地方。
就这么,被她一个电话,轻飘飘地安排出去了?
「妈,书房不行。」我的声音冷了下来,像被冰水浸过,「那是我工作的地方,里面都是我工作的东西,很重要。」
「有什么不行的?不就是几本书几张纸吗?挪一挪不就行了?你弟弟现在多难啊,当嫂子的,这点忙都不肯帮?你一个女人家,在家上上班,能有多重要的事?」
一连串的反问,像是密集的雨点,砸得我有些发懵。
「周明知道这事吗?」我问,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知道啊,他同意了的。行了,就这么定了,我挂了,还得给你弟弟他们收拾东西呢。」
「嘟嘟嘟……」
电话里的忙音,像是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我的喉咙。
我缓缓放下手机,扭头看向厨房门口。
周明正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汤走出来,脸上还挂着那种居家男人的,温和的笑容。
他看到我的脸色,笑容僵了一下。
「怎么了,老婆?」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爱了五年,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
「你同意了?」
「啊?同意什么?」他把汤放在餐桌上,一脸茫然。
「你弟弟,周辉,要来我们家住。你妈说,让你把书房腾出来给他们。」
我一字一句,说得异常清晰。
周明脸上的茫然瞬间变成了躲闪和局促。
他挠了挠头,不敢看我的眼睛。
「哦……这个事啊……妈是跟我提过一嘴……」
「所以你同意了?」
「我……我当时不是想着,先应付一下妈嘛。你知道她那个人,电话里跟她犟,能念叨死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心里的那点温度,也随着他的声音,一点点降了下去。
「应付?周明,你知道那个书房对我意味着什么。你当初追我的时候说的,你会支持我的事业,尊重我的空间。现在呢?一句‘应付一下’,就把我的空间,我的尊重,都应付掉了?」
「哎呀,老婆,你别这么说嘛。」他走过来,想拉我的手,「这不是还没来嘛,等来了我们再想办法。大不了……大不了就在客厅打个地铺嘛。」
客厅打地铺?
说得真轻巧。
这意味着我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将失去所有私人空间。
回家不能再随心所欲地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要调小音量,朋友来了要提前报备。
我们的二人世界,将硬生生挤进另外两个人,以及他们带来的所有麻烦和一地鸡毛。
我甩开他的手,感觉一阵无力。
「周明,这不是地铺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这是我们的家,不是你家的扶贫救济站。」
「你怎么说话呢?那是我亲弟弟!」他的声音也高了起来,「他现在有困难,我这个当哥的能不管吗?」
「管,可以。接济他钱,帮他找工作,甚至帮他租个房子,都可以。但住进我们家,尤其是在没有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不行。」
我的态度很坚决。
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失望和不解。
「刘彤,我没想到你这么冷血。」
冷血?
我看着桌上那锅还在冒着热气的排骨汤,看着他身上我亲手熨烫的衬衫,看着这个我用心经营的家。
突然觉得很可笑。
原来,守卫自己的边界,就叫冷血。
那一晚,栀子花开得再香,排骨汤炖得再烂,也暖不回我那颗一点点变冷的心。
我们背对背躺在床上,一夜无话。
黑暗中,我能听到他刻意压抑的呼吸声,和我自己那清晰得过分的心跳声。
我知道,有些东西,从那个电话响起的一刻,就已经裂开了。
2
第二天是周六,我不用上班。
周明一大早就起了床,在客厅里叮叮当当地收拾。
我走出去的时候,看到他正费力地把茶几往墙角挪。
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在他身上投下一道斜长的影子,看起来有些孤单,也有些……可笑。
「你干什么?」我靠在门框上,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收拾一下,万一……万一他们今天就来了呢?」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语气里带着一丝讨好。
我没说话,径直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我混乱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手机在此时震动起来,是婆婆发来的消息。
一张照片,周辉和他的妻子李娟,一人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背景是老家的火车站。
配文是:「已经上车了,下午到,你跟周明准备一下。」
不是询问,是通知。
我把手机屏幕对着周明。
「你妈说的‘万一’,来了。」
周明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他看着手机屏幕,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就没了争吵的力气。
「周明,我最后说一次。让他们住进来,不可能。你现在,立刻,给你妈打电话,把事情说清楚。或者,我来打。」
他像是被我的话刺了一下,猛地抬起头。
「刘彤,你非要这样吗?非要闹得这么僵,让我在我妈我弟面前抬不起头?」
「我让你抬不起头了?」我气笑了,「在你心里,你的面子,比我的感受,比我们这个家的安宁更重要,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一家人,互相帮衬一下,怎么就这么难呢?」
「难!就是这么难!」我指着这间屋子,「这个家里的一砖一瓦,一桌一椅,都是我们两个辛辛苦苦挣回来的!我加班画图熬到凌晨的时候,你在项目上跟甲方喝酒喝到吐的时候,你弟弟在哪里?现在他生意赔了,一句‘有困难’,就要来理直气壮地分享我们的劳动成果,凭什么?」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这些话,我憋了一晚上。
周明被我问得哑口无言,他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一副痛苦的样子。
我知道,他又在逃避了。
每次遇到他和他家人的事情,他都这样。
用沉默和退让,把所有压力和委屈,都推到我这边。
我闭上眼,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得透不过气。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急促,而又不耐烦。
我和周明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慌。
不可能这么快……
周明一个激灵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通过猫眼往外看了一眼。
他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谁?」我问。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不是周辉夫妇,而是婆婆。
她拉着一个的行李箱,风尘仆仆,一脸的理所当然。
「妈?您怎么来了?」周明的声音里充满了惊讶。
「我能不来吗?我不放心你们,过来帮着安顿一下你弟弟他们。」婆婆说着,就自顾自地挤了进来,仿佛这是她自己家。
她环视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和不满。
「刘彤,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我听周明说你不同意?一家人,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周明就抢先一步。
「妈,您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就来了……」
「我提前说,你们好把我拦在门外是吧?」婆婆眼睛一瞪,中气十足,「我告诉你周明,今天这事,我做主了!你弟弟必须住进来!」
说完,她不再理会我们,径地走向书房。
「这间是吧?我看就挺好,光线足,也宽敞。」
她拧开门把手,推门进去。
我跟了过去,站在门口,看着她像一个巡视领地的女王,对我的书房指指点点。
「这桌子太大了,占地方,搬出去。」
「这书架也得清一清,腾点地方出来给他们放衣服。」
「还有这地毯,一看就不好打理,收起来。」
她每说一句,我的心就沉一分。
那张桌子,是我用第一个项目奖金买的实木桌,纹理温润,带着木头的清香。
那排书架,是周明陪着我,在宜家一个个格子拼起来的,上面摆满了我的青春和梦想。
那块地毯,是我在土耳其旅行时淘回来的,手工编织,图案繁复,踩上去软软的,像踩着一团云。
这些,在婆婆眼里,都只是「占地方」的、「不好打理」的杂物。
我感觉我的世界,正在被一个外来者,粗暴地践踏。
「妈!」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冷得像冰,「请您出来。」
婆婆像是没听见,还在指挥周明:「儿子,搭把手,先把这张桌子搬出去。」
周明站在原地,左右为难,脸色涨得通红。
「听见没有!让你出来!」我提高了音量,一步跨进书房,挡在了婆婆和我的书桌之间。
婆婆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即脸上浮现出怒气。
「你这是干什么?要造反啊?刘彤,我告诉你,这家,还轮不到你说了算!周明是我儿子,他的家就是我的家!」
「是吗?」我冷笑一声,「这房子的房产证上,写的是我和周明两个人的名字。这房子的贷款,我们两个一起还。这个家,有我一半。所以,我说了,也算。」
「你……你……」婆婆气得手指发抖,指着我,「你这个不孝的儿媳妇!周明,你看看!你看看你娶的好老婆!就要把我们一家人往外推啊!」
她开始拍着大腿,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这是她的惯用伎俩。
一哭二闹三上吊。
以往,周明都会立刻缴械投降。
我看向周明,我想看看,这一次,他会怎么选。
他站在我们中间,眉头紧锁,额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一边是声泪俱下的母亲,一边是寸步不让的我。
空气仿佛凝固了,压得人喘不过气。
良久,他终于开口了。
「妈,您别这样……刘彤,你也少说两句……」
他还在和稀泥。
我的心,彻底凉了。
3
婆婆见周明没有完全站在她那边,哭声更大了。
她一屁股坐在我的地毯上,开始细数她这些年的不容易。
从拉扯两个儿子长大,到省吃俭用给周明凑首付。
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鞭子,抽在周明的心上。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养了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啊!现在连家门都不让我们进了啊!」
她的声音尖利,回荡在不算大的书房里,震得我耳膜生疼。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
看着我的丈夫,在亲情和爱情的夹缝中,被撕扯得面目全非。
最终,他还是走向了我。
他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声音沙哑,带着恳求。
「老婆,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就这一次,就让他们住一段时间。等他们找到工作,稳定下来,马上就搬走。」
「我妈年纪大了,你别再气她了。我们先把眼前这关过去,好不好?」
他一声声的恳求,像是一把钝刀子,在我的心上来回地割。
疼,但是不流血。
我看着他,这个我曾经以为可以为我遮风挡雨的男人,此刻,却在亲手推倒保护我的那堵墙。
眼前这关?
过去了,然后呢?
然后就是下一次,下下次。
有了第一次的妥协,就会有无数次的退让。
直到最后,这个家,再也没有我的立足之地。
我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
「周明,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让我觉得很陌生。」
我的声音很轻,却让他浑身一震。
他愣愣地看着我,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而我,已经不想再听了。
我转过身,对坐在地上的婆婆说:
「妈,您起来吧。地上凉。」
婆婆的哭声一顿,抬头看我,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疑惑。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笑容。
「您说得对,这个家,我说了不算。」
「我累了,不想争了。」
「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转身走回了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世界,瞬间清净了。
我靠在门板上,身体缓缓滑落,最终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我没有哭。
只是觉得很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
门外,传来了婆婆惊喜的声音,和周明如释重负的叹息。
接着,是搬动家具的声响,桌子腿摩擦地板发出的刺耳噪音,东西被随意堆放的碰撞声。
那些声音,每一下,都像凿子一样,凿在我的心上。
我亲手搭建的城堡,正在被他们一砖一石地拆毁。
而城堡的另一个主人,却在帮着外人,递工具。
我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地埋了进去。
黑暗中,我仿佛能闻到,空气里那盆栀子花的香气,正在一点点变淡,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腐朽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4
我在卧室里待了很久。
久到外面的天色,从明亮,到昏黄,再到彻底的黑暗。
我没有开灯,就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期间,周明来敲过几次门。
「老婆,出来吃点东西吧?」
「妈做了你爱吃的红烧鱼。」
「刘彤,你别这样,我害怕。」
我一次都没有回应。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什么呢?
指责他?埋怨他?
没用了。
当他说出那句「算我求你了」的时候,我们之间,就已经隔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手机屏幕亮起,是闺蜜陈婷发来的消息。
「怎么了?一天没动静,不像你啊。」
后面跟了一个担忧的表情包。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删删改改,最终,只发过去三个字。
「我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呢?
不过是经营了五年的婚姻,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痕。
不过是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让我看到了他懦弱和自私的一面。
不过是我的家,被外人鸠占鹊巢,而我无能为力。
我自嘲地笑了笑,眼角却有些湿润。
晚上十点多,门外传来了喧闹声。
是周辉和李娟到了。
我能听到婆婆热情洋溢的招呼声,李娟拘谨的问候,还有周辉那略带一丝蛮横的嗓门。
「哥,嫂子呢?怎么没出来?」
「你嫂子……她不舒服,睡了。」是周明含糊不清的声音。
「呦,城里人就是金贵,这才几点就睡了。」周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然后是婆婆的训斥:「说什么呢!你嫂子工作累。快,看看你们的房间,妈都给你们收拾好了,缺什么跟妈说。」
「谢谢妈!还是妈疼我们。」
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应该是都进了书房。
不,现在应该叫,他们的房间了。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墙壁的隔音效果并不算好,我能隐约听到隔壁传来的兴奋的交谈声。
他们在规划着未来。
在这里找什么样的工作,每个月能挣多少钱,什么时候能把老家的债还清。
他们的声音里,充满了对新生活的向往和憧憬。
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我的退让和牺牲之上的。
凭什么?
我在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
就凭我是周明的妻子,是他的儿媳妇?
就凭我应该「懂事」,应该「大度」?
去他的懂事和大度。
我只知道,我的领地被侵犯了,我的底线被践踏了。
如果退让换不来尊重,那就只能反击。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黑暗中,我的眼睛亮得惊人。
我打开床头灯,昏黄的光线瞬间铺满了半个房间。
我掀开被子,走到书桌前,打开了我的笔记本电脑。
屏幕亮起,幽蓝的光照在我的脸上。
我熟练地打开公司的内部网站,输入工号和密码,进入了人力资源系统。
页面跳转,一个标题映入我的眼帘。
「关于选派优秀骨干赴西南分公司支援项目建设的通知。」
我点开通知,一字一句地仔细阅读。
外派,两年。
地点,一个离这里两千多公里的山城。
我看着那个陌生的城市名字,手指在触摸板上,久久没有移动。
去吗?
离开这个让我窒息的家,离开这个让我失望的男人。
去一个全新的环境,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这个念头,像一颗被点燃的火种,瞬间在我的心里,燃起了熊熊大火。
我的手指,颤抖着,点下了「申请」按钮。
个人信息,工作履历,项目经验……
我一项一项地填写,无比认真,无比专注。
仿佛我填写的不是一份外派申请表,而是一份,与过去告别的决裂书。
当我在最后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我,也准备好,开始我的新生了。
5
我一夜没睡,但精神却异常地好。
洗漱,换衣服,化妆。
镜子里的我,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我选了一支正红色的口红,仔仔细细地涂抹。
那抹红色,像是我的盔甲,给了我无尽的勇气。
我走出卧室的时候,客厅里已经很热闹了。
婆婆在厨房里忙碌,大概是在准备一顿丰盛的接风早餐。
周辉和李娟坐在餐桌旁,李娟显得有些局促,不停地用手摩挲着衣角。
周辉则大咧咧地靠在椅子上,一条腿抖个不停,眼睛好奇地四处打量着我们家。
周明坐在沙发上,眼下一片乌青,看起来也一夜没睡好。
他看到我,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笑。
「老婆,你起来了?快来吃早饭,妈做了你爱吃的鸡蛋饼。」
我没有理他,径直走到餐桌前。
我的目光扫过周辉和李娟。
周辉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停止了抖腿,坐直了身体。
李娟更是把头埋得低低的,几乎要缩进碗里去。
「嫂子……」她小声地叫了一句。
我没应声,拉开椅子,在周明的对面坐下。
婆婆端着一盘金黄的鸡蛋饼从厨房走出来,看到我,脸上堆起笑容。
「刘彤起来啦,快尝尝妈的手艺,看合不合你胃口。」
她把盘子放在我面前,那副热络的样子,仿佛昨天那个坐在地上撒泼的人不是她。
我看着眼前的鸡蛋饼,胃里一阵翻涌。
「不用了,我不饿。」我把盘子推开。
气氛瞬间尴尬了下来。
婆婆的笑僵在脸上。
周明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刘彤,你又想干什么?」
「没什么。」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平静地说,「就是通知你们一件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申请了公司的外派项目,去西南分公司,为期两年。」
「如果审批通过,下周,我就会离开这里。」
我的话音刚落,整个客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婆婆手里的锅铲「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周辉和李娟张大了嘴巴,满脸的不可思议。
而周明,他的脸色,从最初的震惊,慢慢变成了铁青,最后,转为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阴沉。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迎着他几乎要喷火的目光,重复道,「我申请了外派,两年。」
「刘彤!」
他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都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我。
「你疯了!这么大的事,你跟我商量了吗?你把这个家当什么了?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商量?」我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悲凉,「周明,在你和你妈决定把我的书房让出去的时候,你们跟我商量了吗?」
「那能一样吗?那是我弟弟!我们是一家人!」他咆哮道。
「是啊,你们是一家人。」我点点头,「所以,我这个外人,选择退出,给你们一家人腾地方,不好吗?」
「你……你这是在逼我!」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睛红得吓人。
「我逼你?周明,到底是谁在逼谁?」我的声音也忍不住高了起来,「是你,是你一次又一次的妥协和退让,是你亲手把我们的家门打开,把那些不相干的人放进来!是你把我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
「我……」他被我堵得说不出话来。
「够了!」婆婆终于反应了过来,她冲过来,指着我的鼻子,「刘彤,你这个女人心怎么这么狠?我们周家是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们?你不就是不想让你弟弟住吗?好,我们走,我们走还不行吗?」
说着,她就要去拉周辉和李娟。
「妈!」周明一把拉住她。
而我,只是冷冷地看着这场闹剧。
现在才说走?
晚了。
破镜难圆。
信任一旦崩塌,就再也回不去了。
「不用了。」我说,「你们安心住下吧。反正,我也要走了。」
我的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周明的怒火。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双目赤红地环视着客厅。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台七十五寸的液晶电视上。
那是我们结婚时,我用自己的积蓄买的,当时花了一万多。
下一秒,他抓起茶几上的遥控器,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了电视屏幕!
「砰!」
一声巨响。
屏幕瞬间四分五裂,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然后,彻底黑了下去。
整个世界,仿佛都随着那块屏幕,一起暗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味道。
所有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傻了。
周辉和李娟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婆婆也愣在原地,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周明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指着我,又指了指他弟弟和他妈,嘶吼道:
「你们!你们一个个的!都要逼死我是不是!」
「这个家!到底谁说了算!」
吼完最后一句,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抱着头,发出了困兽般的呜咽。
我静静地看着他,看着那台被砸碎的电视,看着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甚至,还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谁说了算?
从今天起,我的人生,我说了算。
6
我走了。
在周明砸了电视之后。
我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转身回了卧室,拖出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当着所有人的面,离开了那个曾经被我称为「家」的地方。
我没有回头。
身后,是周明的哭喊,婆婆的叫骂,还有周辉夫妇不知所措的窃窃私语。
那些声音,像潮水一样,想要将我淹没。
但我一步都没有停。
电梯门缓缓合上,将所有的喧嚣,都隔绝在外。
看着电梯里倒映出的自己,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我去了陈婷家。
她开门看到我的时候,吓了一跳。
「我的天,你这是怎么了?被人抢了?」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差不多吧。」
我把行李箱拖进门,整个人像散了架一样,瘫倒在她的沙发上。
陈婷给我倒了杯热水,塞进我冰冷的手里。
「到底怎么回事?跟周明吵架了?」
我捧着水杯,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沉默了很久,才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陈婷听完,气得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什么?太过分了!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啊!吸血鬼吗?」
「还有周明,他还是不是个男人!就这么看着他妈欺负你?还砸电视?他有本事砸电视,怎么没本事跟他妈说个不字!」
她在我身边走来走去,义愤填膺,比我自己还要激动。
看着她为我抱不平的样子,我一直紧绷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眼眶一热,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无声地流着泪。
那些委屈,不甘,失望,心痛,仿佛都凝聚成了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
陈婷叹了口气,坐下来,抱住我。
「好了好了,不哭了。为了那种男人,不值得。」
「离开也好,离开这个火坑,你就解脱了。」
我靠在她的肩膀上,用力地点了点头。
是啊,解脱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住在了陈婷家。
我的手机,几乎要被周明打爆了。
电话,短信,微信。
我一个都没有接,一条都没有回。
我需要时间,也需要空间,来冷静地思考我们的未来。
哦,不,或许,我们已经没有未来了。
他的短信内容,从一开始的愤怒质问,到后来的软语相求,再到最后的恐慌和忏悔。
「刘彤,你到底在哪里?你接电话啊!」
「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砸电视,我不该吼你。你回来好不好?」
「书房我还给你,我马上让我弟他们搬走,你回来吧,求你了。」
「刘彤,我们五年的感情,真的要因为这点小事就结束吗?」
小事?
我看着这三个字,觉得无比讽刺。
这不是小事。
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周后,公司人力资源部的电话打了过来。
我的外派申请,通过了。
因为我过往优异的工作表现,和在专业领域的突出能力,领导对我非常看重,审批流程走得异常顺利。
下周一,就要去西南分公司报道。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给周明回了第一条信息。
「周六下午两点,楼下的咖啡馆,我们谈谈。」
发完,我关掉了手机。
该来的,总要来。
是时候,给这一切,做个了断了。
7
周六,我提前十分钟到了咖啡馆。
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懒洋洋地洒在身上,暖暖的。
空气中,飘着咖啡豆烘焙后的醇香。
环境很安逸,很适合谈一场体面的分手。
两点整,周明准时出现了。
他瘦了,也憔悴了很多。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头发也乱糟糟的,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精英模样。
他看到我,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丝光亮,快步走了过来。
「老婆……」
他在我对面坐下,声音沙哑。
我没有应声,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喝点什么?」我问,语气客气得像在对待一个陌生人。
他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你决定就好。」
我招手叫来服务员,点了一杯美式,一杯拿铁。
他以前,最喜欢喝拿铁。
服务员离开后,我们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一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懊悔,有不舍,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祈求。
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
「他们都走了。」
他说。
「我妈,还有周辉他们,都回老家了。」
「我那天……砸了电视之后,就让他们走了。我跟我妈大吵了一架,我说,如果她再逼我,她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周辉我也跟他说了,我给他打了五万块钱,让他自己去想办法,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像是在急于向我证明什么。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咖啡上来了。
我端起我的美式,轻轻抿了一口。
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
「然后呢?」我问。
「然后?」他有些不解,「我已经按照你说的,都解决了。老婆,你……可以回家了吗?」
「回家?」我看着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周明,你觉得,家是旅馆吗?想让我走就走,想让我回就回?」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急切地辩解,「我知道我错了,我混蛋!我不该在你和我妈之间摇摆不定,我不该为了我那点可怜的面子就牺牲你的感受。刘彤,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我的手。
我下意识地往后一缩,避开了。
他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然后,无力地垂了下去。
「周明,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你弟弟他们搬走就能解决的。」
我放下咖啡杯,认真地看着他。
「你知道那天,最让我失望的是什么吗?」
他摇了摇头。
「不是你妈的蛮不讲理,也不是你弟弟的理所当然。而是你。」
「是你,在明知道书房对我的重要性的情况下,却还是为了所谓的‘应付’,轻易地就答应了你妈。」
「是你,在我最需要你支持,需要你和我站在一起对抗外界侵犯的时候,你却选择了退缩,甚至,反过来要求我妥协。」
「你求我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在你心里,我,我们这个小家,永远都排在你原生家庭的后面。只要他们有需要,你就可以随时牺牲我,牺牲我们。」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插进他的心里。
他的脸色,越来越白。
「不是的……刘彤,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爱你,我爱我们这个家……」
「爱?」我摇了摇头,「或许吧。但你的爱,太沉重,也太自私。我承受不起。」
「所以……」他的声音在颤抖,「你真的要走?」
「是。」我点了点头,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
「离婚协议书。」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仿佛有千斤重。
周明的身体,猛地一晃,像是被重锤击中。
他死死地盯着那份文件,眼睛里充满了血丝,那样子,像是要把它盯出一个洞来。
「不……我不同意……我死也不同意!」
他突然激动起来,伸手就要去撕那份协议。
我早有准备,眼疾手快地收了回来。
「周明,你冷静一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你要跟我离婚!你要抛弃我!」他失控地低吼,引来了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我皱了皱眉。
「我不是在抛弃你,我是在放过我自己。」
「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好好想想,这些年,因为你家里的事情,我们吵过多少次?你妥协了多少次?我委屈了多少次?」
「每一次,你都说,‘下不为例’,‘以后不会了’。可是,下一次,你还是会选择你的家人。」
「我累了,真的累了。」
「我不想再过那种,需要时刻警惕,随时准备战斗的日子了。」
我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周明呆呆地看着我,眼里的光,一点点地熄灭了。
他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颓然地靠在椅背上。
良久,他才沙哑着开口:
「非走不可吗?」
「是。」
「那……外派结束之后呢?」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两年后,你还会回来吗?」
我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我眯了眯眼,看到不远处的街角,有一棵高大的香樟树。
枝繁叶茂,生机勃勃。
真好。
「两年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我说。
「或许,到时候,我已经习惯了那里的生活。」
「也或许,到时候,你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
「周明,我们都给彼此一个机会吧。」
「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说完,我站起身,将我的那份离婚协议书,重新放在了桌上。
「房子和车子都归你,我只要我的存款和行李。」
「如果你同意,就签字,然后联系我。如果你不同意,那我们就法庭上见。」
我没有再看他,转身,向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了他压抑的,痛苦的哭声。
我的脚步,顿了一下。
终究,还是没有回头。
推开咖啡馆的门,外面阳光正好。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是阳光和青草的味道。
自由的味道。
我的新生活,从这一刻,正式开始了。
8
周一,我踏上了飞往西南的航班。
飞机穿过云层,舷窗外的天空,蓝得像一块纯净的宝石。
我靠在椅背上,看着下面越来越小的城市,心里一片平静。
没有不舍,没有留恋。
只有一种,挣脱束缚后的轻松和释然。
我的手机里,收到了周明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
一张照片。
是我放在桌上的那份离婚协议书。
上面,已经签上了他的名字。
龙飞凤舞,却带着一丝颤抖的笔迹。
照片下面,还有一句话。
「刘彤,对不起。祝你,一路顺风,前程似锦。」
我看着那句话,看了很久。
然后,默默地删除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
对不起?
如果对不起有用,那还要警察干什么?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永远无法弥补。
有些裂痕,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愈合。
我们之间,就这样吧。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飞机落地的时候,是下午。
山城的空气,潮湿而温润,带着一股子辣椒和青草混合的独特味道。
公司派了人来接我,一个很热情的小姑娘,叫小雅。
她帮我把行李搬上车,叽叽喳喳地给我介绍着这座城市。
「刘彤姐,我们这边好吃的可多啦!火锅、串串、小面……保证你来了就不想走!」
「这边的生活节奏也慢,不像你们大城市,那么紧张。」
我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陌生的街景,听着耳边吴侬软语般的方言,心里,涌起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公司给我安排的宿舍,是一个单身公寓。
不大,但很干净。
一室一厅一卫,还有一个小小的阳台。
阳台上,竟然还摆着一盆,绿油油的栀子花。
含苞待放。
我走过去,轻轻地摸了摸它的叶子。
小雅说:「这是前一个住在这里的同事留下的,她说这花好养活,就没带走。刘彤姐,你要是不喜欢,我帮你处理掉。」
「不用。」我摇了摇头,「挺好的,我喜欢。」
送走小雅后,我一个人在房间里,慢慢地收拾东西。
把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柜,把书一本本摆上书架,把洗漱用品整齐地放在卫生间的置物架上。
这个小小的空间,一点点地,被我的气息填满。
当所有东西都归置妥当后,我站在房间中央,环顾四周。
这里,没有周明,没有婆婆,没有那些让我感到窒息的人和事。
这里,只有我。
和我即将开始的,全新的生活。
我走到阳台,推开窗。
楼下,是这个城市独有的,热闹的人间烟火气。
孩子们的嬉笑声,小贩的叫卖声,邻里间的寒暄声……
交织在一起,谱成了一首,充满生命力的交响曲。
一阵风吹来,带着湿润的水汽。
阳台上的那盆栀子花,在风中,轻轻地摇曳着。
我仿佛看到,其中的一个花苞,悄悄地,绽开了一丝缝隙。
露出了里面,一抹洁白的颜色。
我笑了。
我知道,在这里,我的栀子花,会重新盛开。
而我,也会。
9
新的工作,比我想象中要顺利。
西南分公司的项目,是一个大型的文旅小镇规划设计。
这正是我擅长的领域。
同事们都很友善,专业能力也很强。
我们每天都在一起,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
开会,讨论,画图,下工地……
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
忙碌,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我再也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不开心的过往。
我的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我熬夜画出的设计图,得到了甲方的高度认可。
我在会议上提出的创新性建议,被团队采纳,并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我渐渐地,找回了那个,在工作中闪闪发光的自己。
那种掌控自己人生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除了工作,我也在努力地,融入这座新的城市。
周末的时候,我会和小雅她们一起,去探寻藏在城市角落里的美食。
我们会坐在路边摊,吃着热辣的火锅,喝着冰镇的啤酒,聊着工作中的趣事,和对未来的憧憬。
汗水和泪水(被辣出来的),在氤氲的热气中蒸腾。
那一刻,我觉得无比的放松和快乐。
我开始学习这里的方言,虽然说得蹩脚,但每次开口,都能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我开始尝试吃各种我以前从不碰的食物,比如折耳根,比如脑花。
我发现,跳出自己固有的舒适圈,去接纳和尝试新的事物,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我的生活,变得越来越丰富多彩。
我报了一个陶艺班,在旋转的泥坯中,感受着专注和宁静。
我加入了公司的羽毛球俱乐部,在每一次挥拍和跳跃中,释放着汗水和压力。
我甚至,开始了一个人旅行。
我会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坐上绿皮火车,去往周边的古镇。
走在青石板路上,看小桥流水,听古寺钟声。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人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任何人。
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做我自己。
我给陈婷发去我在古镇拍的照片。
照片里的我,穿着当地的民族服饰,笑得灿烂,眉眼间,是从未有过的舒展和飞扬。
陈婷秒回:「你变了。」
我问:「哪里变了?」
她说:「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你整个人,都在发光。」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是。
皮肤黑了点,但更健康了。
眼神里,少了过去的忧郁和隐忍,多了几分坚定和从容。
是啊,我变了。
我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附别人,需要看别人脸色,才能生存的刘彤了。
我现在,是我自己。
是独立,自信,勇敢的,刘彤。
阳台上的那盆栀子花,在我精心照料下,开得越来越好。
洁白的花瓣,层层叠叠,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每天早上,我都会去给它浇水,修剪枝叶。
看着它在阳光下,生机勃勃的样子,我感觉,自己也充满了力量。
有一天,小雅来我宿舍玩,看到那盆花,惊奇地说:
「刘彤姐,你真厉害!这盆花以前半死不活的,在你手里,竟然开得这么好!」
我笑了笑,说:「大概是,这里的阳光和水土,比较适合它吧。」
也比较,适合我。
10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两年就过去了。
项目顺利竣工,我们团队的设计,获得了业内的大奖。
庆功宴上,大家都很开心,喝了很多酒。
分公司的领导找到我,很诚恳地,希望我能留下来。
他说,只要我点头,分公司副总监的位置,就是我的。
这是一个,非常有诱惑力的条件。
我有些心动。
这两年,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座城市。
爱上了这里的人,这里的美食,这里的生活节奏。
我在这里,有我的事业,有我的朋友,有我的生活。
回去?
那个城市,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江边走了很久。
江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
江面上,倒映着城市的万家灯火,流光溢彩。
我拿出手机,翻看着这两年拍下的照片。
有我和同事们的合影,有我在古镇的独照,有我亲手做出的陶艺作品,还有,阳台上那盆,每个夏天都开得无比灿烂的栀子花。
每一张照片,都记录着我在这里的,点点滴滴。
我好像,真的,已经在这里,扎下了根。
就在我准备给总公司领导打电话,告知我决定留下的时候。
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是……刘彤吗?」
是李娟,我前小叔子的妻子。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也很怯懦。
「是我,有事吗?」我的语气很平淡。
「嫂子……不,刘彤姐。」她连忙改口,「我……我能跟您说几句话吗?」
我没有说话,算是默许。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才传来她断断续续的声音。
她说,自从我走了之后,周明就变了。
变得沉默寡言,不爱说话,每天除了上班,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婆婆想给他介绍新的对象,都被他拒绝了。
她说,那台被砸坏的电视,一直没有换。
就那么碎着,摆在客厅里。
她说,周辉和她,用周明给的那五万块钱,在县城里开了个小吃店。
起早贪黑,生意不好不坏,勉强能糊口。
虽然辛苦,但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心里踏实。
「刘彤姐,」她最后说,「我知道,我们以前对不起你。我们不该去打扰你的生活。周辉他……他也后悔了。他说,那天看到大哥砸电视的样子,他才知道,他这个当哥哥的,有多难。」
「我给你打这个电话,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想替他们,跟你说声对不起。」
「还有,大哥他……他真的很想你。」
挂了电话,我站在江边,久久没有动。
心里,五味杂陈。
我以为,对于那些人,那些事,我早已心如止水。
可是,当李娟说出那句「大哥他真的很想你」的时候,我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疼了一下。
像被一根细细的针,轻轻地,扎了一下。
不致命,但,真实地疼着。
我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月光如水,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
回去吗?
这个问题,再次,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突然想起,离开那天,周明签下离婚协议书时,那颤抖的笔迹。
想起他最后那句,「祝你,前程似锦。」
或许,这两年,改变的,不只是我一个人。
或许,他也在这段痛苦的经历中,学会了成长,学会了反思。
或许,我应该,回去看一看。
不为别的,只为,给我自己,也给他,一个,正式的告别。
或者,一个,重新开始的可能。
这个念头一出,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摇了摇头,想把这个荒唐的想法甩出脑海。
可是,它就像一颗种子,一旦落下,就开始,疯狂地,生根发芽。
最终,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给领导回了电话,婉拒了他留我任职的好意。
我说,我想家了。
是的,我想家了。
我想念的,不是那个曾经让我窒息的房子。
而是,那段,承载了我五年青春的,记忆。
我想回去看看,那盆被我丢下的栀子花,是不是,也已经枯萎了。
11
一周后,我回到了那座熟悉的城市。
飞机落地,走出机场,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车水马龙,我竟然有了一丝近乡情怯的紧张。
我没有通知任何人。
打了一辆车,报出了那个,我曾经无比熟悉的地址。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
我拉着行李箱,一步一步,走向那栋熟悉的楼。
两年了,这里的一切,好像都没什么变化。
楼下的那片草坪,依然绿油油的
孩子们在上面追逐打闹,笑声清脆。
我走到单元门口,输入密码。
「滴」的一声,门开了。
我走进电梯,按下了「十二」楼。
电梯缓缓上升,我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地提了起来。
我不知道,开门后,我会看到什么。
是周明一个人,还是,他已经有了新的生活?
电梯门打开。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了那扇熟悉的门前。
我抬起手,想要敲门,却又,犹豫了。
就在这时,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周明。
他穿着一件旧的家居服,手里拿着一袋垃圾,看样子是准备出门去扔。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他愣愣地看着我,眼睛里,先是震惊,然后是狂喜,最后,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汹涌的泪水。
他手里的垃圾袋,「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刘……彤?」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我看着他,比两年前更瘦了,两鬓,竟然有了一丝白发。
才三十出头的年纪。
我的心,又被那根针,狠狠地扎了一下。
「我……」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突然,像个孩子一样,蹲下身,抱着头,嚎啕大哭起来。
哭得,撕心裂肺。
两年来的思念,悔恨,痛苦,在这一刻,尽数迸发。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颤抖的肩膀,听着他压抑的哭声。
眼泪,也不知不觉地,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走进去,关上门。
房子里,很整洁。
是我喜欢的,简约风格。
客厅里,那台被砸坏的电视,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巨大的照片墙。
墙上,贴满了我们的照片。
从我们相识,相恋,到结婚。
每一张照片里,我们都笑得,那么开心。
我的目光,落在了阳台上。
那里,摆着一盆,栀子花。
正开得,无比繁盛。
洁白的花朵,在阳光下,圣洁得像雪。
原来,它没有枯萎。
原来,他一直在,替我照顾着它。
我走到他身边,蹲下身,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他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看着我。
他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他哽咽着,一遍遍地重复着。
「我不是在做梦……对不对?」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失而复得,看着他满脸的泪痕。
我突然,就释然了。
我伸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然后,对他,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
「嗯,我回来了。」
「周明,我饿了,家里,还有排骨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疯狂地点头。
「有!有!我马上去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味的!」
他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冲进厨房。
很快,厨房里,就传来了,熟悉的,叮叮当当的声音。
我走到阳台,看着那盆,开得正好的栀子花。
阳光,洒在我的身上。
暖洋洋的。
我知道,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来把它,从我的世界里抢走了。
至于那个问题,这个家,到底谁说了算?
我想,我已经有了答案。
当爱与尊重,成为这个家的主旋律时。
谁说了算,还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