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儿子家过年,却被儿媳撵走,我没闹邮寄给儿子一份快递他慌了

发布时间:2025-09-24 23:39  浏览量:1

第1章 除夕寒流

我拎着土鸡和年糕推开门时,儿媳张莉的脸比窗外的雪还冷。

“妈,您来啦。”她嘴上说着,身子却没动,只用眼角余光瞥了眼我手上沉甸甸的布袋。

那只老母鸡是我托乡下亲戚特意寻的,养足了年份,炖汤最补。年糕是找老街坊石磨现磨的,透着一股子纯粹的米香。我盘算着,这些城里超市买不到的东西,能给儿子李伟和孙子童童添点年味。

可这份热乎乎的心思,撞上张莉那张冷冰冰的脸,瞬间就凉了半截。

“哎,来了。”我努力挤出笑容,换上她从鞋柜里拿出来的一双客用拖鞋,那拖鞋的塑料面有点硬,硌得我脚底板生疼。

客厅里暖气开得足,可我心里却像揣了个冰疙瘩。六岁的孙子童童从沙发上跳下来,奶声奶气地喊了声“奶奶”,就想扑过来。我刚要伸手抱他,张莉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了童童的胳膊。

“童童,刚洗完手,别又弄脏了。”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我心上。

我心想,我这个当奶奶的,难道比外面的灰尘还脏吗?我从老家坐了四个小时的火车,一路上把布袋抱在怀里,生怕挤着碰着,自己连口水都没舍得喝。可到了这窗明几净的家里,却成了不受欢迎的“污染源”。

我暗自思忖,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对?来之前,我特意给儿子李伟打了电话,他说欢迎,说童童想我了。可这张莉的脸色,分明写着“不速之客”四个大字。我的心就像被泡进了凉水里,一点点往下沉。

李伟从卧室里走出来,看到我,脸上堆起了笑,快步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布袋。“妈,您怎么拿这么多东西,家里什么都有。”

“自家养的鸡,干净。”我解释道,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张莉。

她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没说话,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传来抽油烟机轰隆隆的响声。那声音隔绝了一切,也隔绝了我这个婆婆融入这个家的所有可能。

墙上的挂钟指向七点半,时针和分针组成一个尴尬的角度,就像我们此刻的关系。我看着儿子略显疲惫的脸,和他眼角新增的几道皱纹,心里一阵发酸。他在这个家里,怕是也不轻松吧。

“童童,来,让奶奶看看,是不是又长高了?”我试图打破这片沉寂,朝孙子招了招手。

童童看了看他妈妈的背影,又看了看我,最终还是犹豫地挪了过来。我把他拉到身边,摸着他的小脑袋,心里那点寒意才被这孩子身上的热乎气驱散了些。

我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塞到童童手里。“拿着,奶奶给的压岁钱。”

“谢谢奶奶!”童童高兴地捏着红包。

张莉恰好从厨房出来,看见红包,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妈,您又给这么多。都说不用了,我们不兴这个。”

“过年嘛,给孩子的,图个吉利。”我陪着笑脸。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些。他的钱我们都给他存着做理财呢,您给现金,我们回头还得跑银行,麻烦。”张莉说着,就从童童手里把红包抽走了,随手放在了电视柜上。

童童的笑脸一下子垮了。

我心里堵得难受,那红包里的三千块钱,是我攒了小半年的退休金。我舍不得给自己买一件新棉袄,却想让孙子过个肥年。没想到,这份心意在儿媳眼里,只是个“麻烦”。

一股说不清的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我突然觉得,这个装修得像五星级酒店一样的家,没有一丝人情味。我这个老太婆,带着一身的土气和过时的规矩,站在这里,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年,怕是比窗外的冬天还要难熬。

第2章 一碗饺子

晚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闷。

张莉从外面订的年夜饭套餐摆了满满一桌,有佛跳墙,有波士顿龙虾,盘子个个精致,菜量却少得可怜。我看着那几只孤零零的虾腿,心里琢磨着,这得花多少钱啊。

“妈,您尝尝这个,现在都流行吃这种半成品,方便又卫生。”李伟给我夹了一筷子西兰花,试图缓和气氛。

我点点头,尝了一口,味道是不错,就是感觉冷冰冰的,没有锅气。我忍不住说:“其实,我带了自己擀的面皮,还有剁好的肉馅,想着晚上咱们一家人包顿饺子呢。”

“哎呀,妈,您怎么不早说。”李伟一拍大腿,“我最爱吃您包的白菜猪肉馅饺子了。”

没等我搭话,张莉放下了筷子,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家里厨房小,油烟大,弄得满屋子都是味儿。再说,这些菜都订好了,再包饺子也吃不完,浪费。”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把我心里那点热乎气浇得一干二净。

我心想,过年不就是图个热闹,图个亲手做的烟火气吗?一家人围在一起,你擀皮,我和馅,说说笑笑,那才叫年。现在倒好,对着一桌子外面买来的菜,跟在饭店吃工作餐有什么区别?

“就是,就是,张莉说得对,别浪费。”我赶紧给自己找台阶下,用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李伟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张莉,习惯性地揉了揉太阳穴,没再说话。他夹起一块龙虾肉,放进张莉碗里,“你尝尝这个,你最爱吃的。”

张莉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一顿饭,吃得我食不知甘味。我看着儿子小心翼翼地讨好着媳妇,心里五味杂陈。他就像一个走钢丝的人,一边是亲妈,一边是老婆,哪边都得罪不起,只能把自己绷得紧紧的。我这个当妈的,看着心疼,却又无能为力。

(切换视角)

李伟心里烦躁得像有一团乱麻。母亲的到来,打破了家里脆弱的平衡。他知道母亲是好意,那些土特产承载着她沉甸甸的爱。他也知道妻子张莉没有恶意,她只是习惯了现代都市快节奏的生活方式,凡事讲究效率和边界感。两种生活方式的碰撞,让他这个夹在中间的人左右为难。他看着母亲低头默默吃饭的样子,那微微佝偻的背影让他一阵心酸。他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说什么呢?说出口,只会点燃新的战火。

(切换回第一人称)

饭后,张莉在客厅陪童童看平板,学英语。我主动提出去洗碗,她也没拦着。

我站在陌生的厨房里,看着那个能自动洗碗的机器,手足无措。研究了半天,也没弄明白怎么用。最后,我还是决定用手洗。

热水流过指尖,温热的感觉稍微驱散了些心里的寒意。我一边洗碗,一边听着客厅里传来童童念英语的声音,“Apple, Banana, Cat…”

我心里暗自思忖,现在的孩子真累,大过年的也不能歇着。我们那时候,过年就是疯玩,放鞭炮,捉迷藏,无忧无虑。时代真是不同了,我这套老思想,怕是真的跟不上了。

洗完碗,我擦干手走出去。李伟正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处理工作。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小伟,还在忙?”

“嗯,公司有点急事。”他头也没抬。

“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你看你,又瘦了。”我心疼地说。

“知道了,妈。”他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我看着他,想跟他说说心里话,说说我的委屈,说说我对这个家的担忧。可看到他疲惫的神情,我又把话咽了回去。他已经够累了,我何必再给他添堵呢。

“那……那你先忙,我去看会儿电视。”我站起身,默默地走到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电视里正放着春节联欢晚会,歌舞升平,热闹非凡。可那份热闹是别人的,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坐在这个明亮的客厅里,却感觉自己像一个孤岛。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像是在为我的孤独倒计时。窗外,不知是谁家放起了烟花,五彩的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在我脸上忽明忽暗。我看着那转瞬即逝的光亮,心里空落落的。这个家,曾经是我全部的牵挂和骄傲,可现在,我却越来越看不懂它了。

第3章 压岁红包

大年初一的早上,天刚蒙蒙亮,我就醒了。

多年的习惯,让我睡不着懒觉。我轻手轻脚地起床,想着给一家人做顿热乎乎的早饭。昨天带来的面粉和肉馅正好可以包饺子,大年初一吃饺子,在我们老家,那叫“招财进宝”。

我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生怕吵醒他们。厨房里的一切都摆放得井井有条,但也冷冰冰的。我打开冰箱,看到我昨天带来的肉馅和面粉被塞在最角落里,外面还套了两个塑料袋,像是生怕它们污染了冰箱里的其他食物。

我的心又被刺了一下。

我没去动那些东西,只从冰箱里拿出几个鸡蛋和一盒牛奶。算了吧,别又惹儿媳不高兴。就做个简单的煎蛋和热牛奶吧。

等我把早餐端上桌,他们三口也陆续起床了。

“奶奶早。”童童揉着眼睛,睡眼惺忪。

“妈,您起这么早干嘛,多睡会儿啊。”李伟打着哈欠说。

张莉什么也没说,径直走进卫生间洗漱。

吃早饭的时候,我把我昨天没送出去的红包又拿了出来,递给童童。“童童,新年快乐,这是奶奶给你的压岁钱。”

童童高兴地接过去,这次他学乖了,拿到手先看了一眼他妈妈。

张莉喝了一口牛奶,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说:“妈,昨天不是说好了吗?孩子的钱我们统一管理。”

“我知道,我知道。”我连忙解释,“我就是走个形式,让孩子高兴高兴。这钱啊,最后还是你们收着。”

“那不一样。”张莉看着我,眼神很认真,“您这样直接给他,会让他养成乱花钱的坏习惯。我们教育他,钱不是凭空来的,是要通过劳动和努力去换取的。”

我愣住了。我心想,这大过年的,给孩子一个红包,怎么就扯到教育问题上去了?这不就是长辈对晚辈的一点心意和祝福吗?难道现在连这点人情味都要用大道理框起来?

“张莉,妈也是一番好意。”李伟试图打圆场。

“我没有说妈不好。”张莉立刻反驳,“我只是在讨论教育理念。李伟,我们说好的,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我们俩的意见要保持一致。”

李伟的脸涨红了,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出话来。

我看着儿子为难的样子,心里一阵绞痛。我不想让他为难。我把手从童童那里缩回来,把红包放在桌上,对张莉说:“好,好,你说得对。是我想得简单了。那这钱就交给你,你帮童童存起来吧。”

我的妥协并没有换来和平。

(切换视角)

张莉看着婆婆收回红包时那落寞的神情,心里也并非毫无波澜。她并非不近人情,只是她有她的原则。她和李伟为了在这个城市立足,每天都在拼命工作,压力巨大。她希望儿子童童能从小就建立正确的金钱观,不要像他奶奶那样,把钱和爱混为一谈。她觉得婆婆的爱太沉重,带着一种让她喘不过气的控制感。她想要建立一个边界清晰、规则明确的现代家庭,而婆婆的到来,显然在挑战她建立起来的一切。她看了一眼丈夫李伟,他那副和稀泥的样子让她更加恼火。

(切换回第一人称)

吃完早饭,李伟说公司有急事,要去一趟。张莉则带着童童去了他的早教班,说是有一节体验课。

偌大的房子里,瞬间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收拾完碗筷,想找点活干。可这个家太干净了,地板光洁如镜,家具一尘不染,我连个抹布都不知道该往哪儿下手。

我无所事事地在客厅里踱步。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可我一点也感觉不到温暖。

我走到阳台,看到我带来的那只土鸡被装在笼子里,放在角落。它看起来无精打采的。旁边还有我带来的年糕和干货,都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像是一堆无人认领的行李。

我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透不过气来。我辛辛苦苦带来的年味,在这个家里,成了一堆多余的负担。

下午,我正在房间里休息,迷迷糊糊中听到张莉在客厅打电话。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我还是听清了。

“妈,您就别提了……是,她来了……哎,别说了,一言难尽。生活习惯完全不一样,思想观念也差太远了……嗯,就住几天,过两天就回去了……对,不然我真要疯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在我的心上。

原来,在儿媳眼里,我就是个麻烦。我的到来,让她觉得要“疯了”。

我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这一辈子,省吃俭用,为了儿子,我什么苦都吃了。我以为,我养大了一个有出息的儿子,我晚年就能享享清福。可到头来,我却成了他家里最不受欢迎的人。

我的心,疼得像是裂开了一道口子,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第4章 无声争吵

李伟是晚上快十点才回来的。

他回来的时候,我和张莉、童童正坐在客厅看电视,三个人隔着安全的距离,谁也不说话,只有电视里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

他一进门,就感觉到了这股冰冷的气氛。

“怎么了这是?都看哑剧呢?”他一边换鞋一边开玩笑,试图打破僵局。

没人理他。

他走到我身边,问:“妈,今天怎么样?还习惯吧?”

我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不习惯”,想说“我很难过”,但最后只是摇了摇头,说:“挺好的。”

我不能给儿子添麻烦。这是我作为一个母亲的本能。

张莉站起身,对童童说:“童童,时间不早了,去刷牙睡觉。”然后她看也没看我们,就带着孩子进了卧室。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李伟。

“小伟,”我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是不是张莉不欢迎我来?”

李伟的脸色一僵,他避开我的目光,走到饮水机旁倒了杯水。“妈,您想什么呢?没有的事。张莉就是最近工作压力大,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我没有跟她一般见识。”我的声音有些发颤,“是她……她觉得我碍事。我今天听到她给她妈打电话了。”

李伟端着水杯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回答。

最后,他走过来,在我身边的沙发上坐下,叹了口气。“妈,张莉她没有恶意,她就是……就是说话直。我们这代人,跟您那代人想法不一样。您别往心里去。”

“想法不一样?”我自嘲地笑了笑,“是啊,是不一样。在你们看来,亲情是可以用道理来计算的,年味是可以用钱来买的,我这个当妈的,就是个会添麻烦的旧时代古董。”

我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也大了起来。

“妈,您别这么说。”李伟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我追问,“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多余?觉得我碍着你们过二人世界,哦不,是三口之家了?”

这是一场无声的争吵。我们没有大吼大叫,但每一个字,每一个眼神,都充满了刀光剑影。

李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只是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喝着杯子里的凉水。他的沉默,比任何语言都更伤人。

我明白了。他是默认了。

在这个家里,在妻子和母亲之间,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他选择维护他那个小家庭的“和平”,而代价,就是牺牲我这个母亲的感受。

我的心彻底凉了。就像数九寒天里,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从里到外,没有一处是暖的。

我站起身,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我扶着沙发的靠背,稳了稳心神,对他说:“我明白了。”

“妈……”他想说什么。

我摆了摆手,打断了他。“我累了,先去睡了。”

我慢慢地走回我的房间,那短短几步路,却像走了一辈子那么长。我能感觉到儿子愧疚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我捂着嘴,不敢让自己哭出声来。我怕被他们听到,怕给他们带来最后的麻烦。

我这一生,就像一只勤勤恳恳的蜜蜂,辛苦酿造的蜜,都给了我的孩子。可现在,蜂巢已经不属于我了,我成了一只无家可归的老蜂。

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隔壁房间隐约传来他们夫妻俩压低声音的争吵。

“……你妈什么意思?她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是张莉的声音。

“……你今天说话也确实过分了点,她是我妈……”是李伟无力的辩解。

“我怎么了?我说错了吗?本来就是,她一来,我们整个生活节奏都乱了!李伟我告诉你,这是我们的家!”

“……行了行了,别吵了,明天再说……”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我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原来,我的到来,真的成了一场战争的导火索。

我暗自思忖,也许,我真的该走了。这个家,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强行留下来,只会让所有人都痛苦。我的爱,不应该成为儿子的负担,更不应该成为他们夫妻失和的根源。

第5章 最后清晨

第二天早上,我起得很晚。

不是我贪睡,而是我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很久,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新的一天。

等我走出房间,张莉和童童已经吃完早饭,准备出门了。

“妈,您醒了。”张莉的语气比昨天客气了些,但依旧疏离,“我们今天要带童童去参加一个冬令营的说明会,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您自己在家随便吃点吧。”

她说完,就蹲下身给童童整理衣领,整个过程没有再看我一眼。

“哦,好,你们去吧。”我点点头。

李伟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我,眼神有些躲闪。“妈,我……”

“没事,你们忙你们的。”我平静地说。

他们三个人像一阵风似的出了门,屋子里又恢复了死寂。

我走到餐桌前,上面放着一杯牛奶和一个三明治,应该是给我留的。牛奶还是温的。

我坐下来,慢慢地吃着。三明治的味道不错,但我吃在嘴里,却像在嚼蜡。

吃完早饭,我开始收拾我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就几件换洗的衣服。我把它们一件一件叠好,放进我的布包里。

然后,我开始打扫我住过的这个房间。我把床铺整理得整整齐齐,被子叠得像豆腐块。我用抹布把桌子和地板都擦了一遍,不留下一丝灰尘。

我不想让他们觉得,我是一个邋遢的农村老太太。即使要走,我也要走得体面。

中午,我没有做饭。我把我带来的年糕切了些,放在锅里蒸了蒸,就着开水吃了。那曾经让我觉得充满年味的食物,现在吃起来,只剩下满嘴的苦涩。

下午,张莉一个人回来了。童童可能被直接送去冬令营了。

她看到我放在客厅里的布包,愣了一下。

“妈,您这是……”

“我准备回去了。”我平静地看着她,“在这里,给你们添麻烦了。”

张莉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elike的尴尬。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客套的挽留话,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也好。我帮您看看火车票吧。”

“不用了,我自己已经看好了。下午三点有一趟车。”

“那……让李伟送您去车站吧。”

“不用麻烦他了,他上班也累。”我摇摇头,“我自己坐地铁去就行,方便。”

我的坚持,让气氛陷入了新一轮的尴尬。

就在这时,一件小事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看到茶几上有一圈水渍,就习惯性地拿起抹布去擦。张莉看见了,立刻走过来说:“妈,您别用那块抹布擦茶几,那是擦地的。”

我举着抹布,愣在原地。

“擦桌子有专门的清洁湿巾。”她从电视柜下面抽出一张湿巾,把那圈水渍擦掉了,然后把我手里的抹-布拿过去,扔进了阳台的垃圾桶。

她做完这一切,才回头对我说:“妈,我不是针对您。只是,我们家的东西都是分类用的,有自己的规矩。您的很多生活习惯,跟我们……不太一样。”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

“我们有我们自己的生活节奏。您明白吗?”

我明白了。我彻底明白了。

这不是一块抹布的问题。这是在告诉我,我这个人,我的所有习惯,我的一切,都和这个家格格不入。我是一个不守“规矩”的外来者。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摔碎的瓷碗,四分五裂。最后一点尊严和希望,也荡然无存。

“好。”我说,“我明白。”

我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我站起身,拎起我的布包。

“我走了。”

“妈……”张莉似乎还想说什么。

我没有回头。我走到玄关,换上我自己的鞋。打开门,外面的冷风一下子灌了进来。

我走了出去,轻轻地带上了那扇沉重的防盗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听到了“咔哒”一声。那声音,像是锁住了那个家,也像是我心里什么东西,彻底断裂了的声音。

我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我只是挺直了腰板,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外面的风雪里。

第6章 一份快递

回到老家那间五十平米的小屋,我才感觉自己像一条离水的鱼,终于回到了水里,可以自由呼吸了。

屋子里有点冷,还带着一股久不住人的霉味。我打开窗户,让外面的冷空气进来,驱散这股沉闷。

我没有立刻给李伟打电话。我不想听他在电话里那些言不由衷的道歉和解释。

接下来的两天,我过得很平静。

我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把我那些宝贝缝纫工具拿出来,仔细擦拭。我年轻时是厂里有名的缝纫好手,后来厂子倒闭了,但这门手艺我一直没丢下。我找出一些柔软的棉布,准备给童童做一件过冬的小棉袄。

我一边踩着老式的蝴蝶牌缝纫机,听着那熟悉的“哒哒”声,一边构思着棉袄的样式。我要在上面绣一头小老虎,童童属虎,他肯定会喜欢。这不仅仅是一件衣服,这是我这个奶奶,能给孙子最后的一点念想和温暖。我仔细地裁剪布料,精确到每一个毫米。里面的棉花,我铺了三层,用手细细地拍打均匀,确保每一处都同样厚实。缝合的针脚,我用的是最细密的倒回针,这样才结实,孩子怎么跑跳都不会开线。光是袖口和领口的包边,我就返工了两次,直到摸上去完全平滑,不会硌到孩子娇嫩的皮肤。

我还去了趟医院。我的老寒腿和关节炎越来越严重了,医生建议我做个详细的检查。检查结果出来了,是退行性关节炎,需要长期理疗,花费不小。医生说,再不注意,以后可能走路都成问题。

拿着那张写满了我看不懂的医学术语的诊断报告,我心里反而异常平静。

我一直省吃俭用,把退休金和以前的积蓄都存着,想着将来留给李伟,万一他要换房子,或者童童上学要用钱,我能帮衬一把。可现在,我明白了,我最该投资的人,是我自己。

晚上,我坐在灯下,拿出一个旧账本。

从李伟上小学开始,我给他买的第一个书包,到他上大学我给他凑的生活费,再到他结婚我给他买房出的首付……我一笔一笔地,凭着记忆,慢慢地写下来。

我不是要跟他算账。我只是想让他明白,我这个母亲,为他付出了什么。

我把诊断报告、账本,还有那件刚做好,还带着我指尖温度的小老虎棉袄,一起装进了一个快递盒子里。

最后,我写了一封信。

“小伟: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妈妈已经回老家了。不要担心,我一切都好。

在你们家的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想,可能真的是我老了,跟不上你们的节奏了。你们有你们的生活,我不应该去打扰。

随信寄去的,是妈妈的体检报告。我的腿需要长期治疗,以后可能没办法经常走动了。那本旧账本,你别误会,妈妈不是要你还钱,只是想让你知道,妈妈养大你,不容易。现在,妈妈想为自己活一次了。

那件小棉袄,是给童童的,天冷了,让他穿上。

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妈妈也会照顾好自己。我准备用我的积蓄,给自己找个好点的养老院,或者请个护工。钱不够的话,我就把这老房子卖了。

就这样吧。勿念。

母:林秀珍”

写完最后一个字,我感觉心里那块压了多年的大石头,终于搬开了。

第二天,我去了镇上最好的快递点,把这个盒子寄了出去,收件人是李伟。

做完这一切,我一身轻松。我没有闹,没有吵,我只是用我的方式,告诉他我的决定。

(切换视角)

两天后,李伟正在公司开一个焦头烂额的会议。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是快递信息。他以为是张莉网购的东西,没在意。

晚上回到家,那个快递盒子就放在玄关的鞋柜上。

“什么东西?”他问正在给童童辅导作业的张莉。

“不知道,写的你的名字。你妈寄来的?”张莉头也没抬,语气里带着一丝警惕。

李伟心里咯噔一下。他妈从来没给他寄过快递。

他拿起盒子,感觉沉甸甸的。他撕开胶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件手工缝制的儿童棉袄,上面绣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小老虎。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就看到了下面的一个蓝色文件夹。他打开,第一页就是医院的诊断报告。“退行性关节炎”、“关节腔变窄”、“建议长期理疗”……这些冰冷的字眼,像一把把锤子,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他妈的腿一直不好,他是知道的。但他不知道,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他颤抖着手,翻开了下面那个陈旧的账本。

“1995年9月1日,小伟上小学,买新书包,15元。”

“2001年7月15日,小伟考上重点中学,奖励自行车一辆,320元。”

“2007年8月20日,小伟上大学,学费及生活费,10000元。”

“2015年5月10日,小伟结婚,首付款,200000元。”

……

一笔一笔,密密麻麻,记录了他从一个孩子,成长为一个男人的全部轨迹。每一笔钱的背后,都是他母亲省吃俭用的身影。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

最后,他看到了那封信。

当他读到“我准备用我的积蓄,给自己找个好点的养老院”和“钱不够的话,我就把这老房子卖了”这两句话时,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养老院?卖房子?

这不只是钱的问题。这是他母亲在用最决绝的方式,告诉他,她要从他的世界里,彻底退出了。

他一直以为,母亲是他身后永远的港湾,无论他在外面多累多难,只要回头,她总在那里。可现在,这个港湾要消失了。

他慌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悔恨,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他手里的信纸,变得有千斤重。

他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看着张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7章 电话铃声

“怎么了?你妈说什么了?”张莉看到李伟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放下手里的笔,走了过来。

李伟没有回答,只是把手里的信和诊断报告递给了她。

张莉狐疑地接过去,快速地浏览着。当她看到“养老院”和“卖房子”这些字眼时,脸色也变了。她不是傻子,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们这个小家庭,将彻底失去来自婆婆这个大后方的任何支持,无论是情感上的,还是潜在的经济上的。

更重要的是,如果这件事传出去,说他们把亲妈逼得要去住养老院,那他们的脊梁骨都会被人戳断。

“她……她这是什么意思?威胁我们吗?”张莉的第一反应是愤怒和抗拒。

“威胁?”李伟猛地站起来,双眼通红地瞪着她,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张莉,你到现在还觉得是她在威胁我们吗?你看看这个!你看看这本账!你再看看这份诊断报告!妈的腿已经这么严重了,她一个字都没跟我们说过!她大老远地跑来,拎着鸡,拎着年糕,想跟我们好好过个年,我们是怎么对她的?我们把她当成什么了?一个麻烦!一个累赘!一个破坏我们‘生活节奏’的闯入者!”

这是李伟第一次对张莉发这么大的火。

张莉被他吼得愣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我……”她想说点什么,但看着李伟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她的话又堵在了喉咙里。

李伟没有再理她,他抓起手机,颤抖着拨通了我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我才接起来。

“妈……”电话那头,李伟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妈,我错了……我们错了……您别不要我们……您别去什么养老院……您回来好不好?我明天就去接您!”他语无伦次地说着。

“小伟,”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有些意外,“我没有不要你们。我只是想明白了,人老了,不能总指望子女。我自己有手有脚,有退休金,我能照顾好自己。”

“不是的,妈,不是这样的!”他急切地辩解,“是我们混蛋!是我没做好儿子!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好不好?”

“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我说,“是我自己想通了。这些年,我一直围着你转,现在,我也想为自己活一次。我的腿需要花钱治,我不想成为你们的负担。”

我的平静,让电话那头的李伟更加恐慌。他知道,哀求和道歉是没用的了。我不是在赌气,我是真的做出了决定。

他把电话开了免提,对着张莉喊:“你快说句话啊!”

张莉接过电话,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妈……对不起。之前……是我不懂事。”

我沉默了片刻,说:“张莉,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有你的生活方式,我能理解。是我自己,没摆正自己的位置。”

我的理解,比任何指责都让张莉感到无地自容。

挂掉电话后,屋子里一片死寂。

李伟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抱着头。张莉站在一旁,手里还捏着那封信,眼神复杂。

许久,李伟抬起头,看着张莉,一字一句地说:“明天,我请假,回老家。我必须把我妈接回来。”

“接回来?”张莉下意识地反问,“接到哪里?还住我们这儿吗?”

“不然呢?”李伟反问,“那是她儿子家!她不来这儿能去哪儿?张莉,我告诉你,如果我妈因为这件事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或者真的一个人孤零零地住进养老院,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我也不会原谅你!”

张莉看着丈夫决绝的眼神,心里百感交集。她走到客厅,拿起那个快递盒子,从里面拿出了那件小老虎棉袄。

她摸着那细密的针脚,感受着那厚实的棉花。她让童童试穿了一下,不大不小,正合身。童童穿上新衣服,高兴地在镜子前转圈。

她看着儿子天真的笑脸,再想想婆婆在灯下一针一线缝制这件棉袄的场景,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

她终于明白,婆婆的爱,或许方式老套,或许带着让她不适的“侵入感”,但那份爱的本身,是真挚而纯粹的。而她,却用现代生活的“规则”和“边界”,把这份爱拒之门外。

夜深了。

李伟没有丝毫睡意。他打开手机,直接订了第二天一早回老家的第一班高铁票。他一刻也等不了了。他给张莉发了条信息:“我订好票了,明天早上六点的车。”

过了一会儿,张莉回了信息:“把童童也带上吧。他想奶奶了。”

李伟看着这条信息,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

我打开门,看到李伟和童童站在门外,脸上挂着风霜。

“妈。”李伟的眼圈是红的。

“奶奶!”童童一下子扑进了我的怀里。

我抱着孙子温热的小身体,看着儿子憔悴的脸,心里那堵坚硬的冰墙,开始慢慢融化。

我没有立刻答应跟他回去。

我给他和童童煮了饺子,就是我带去他家又原封不动带回来的那些。

李伟吃着饺子,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进碗里。

“妈,这饺子真香。”他说。

那天,我的手机收到一条银行转账信息,是李伟转来的五万块钱,备注是“妈,您的治疗费”。

我没有收。

我给他回了条信息:“我的钱够治病。你的钱,留着给童童,给你们的家。我这儿的门,永远给你们开着。想吃饺子了,就回家来。”

我把他们送上回程的火车。李伟一步三回头。

我站在站台上,直到火车消失在视线尽头。

我没有跟他们回去。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我用我的方式,赢回了我的尊严,也让他们学会了如何去爱和理解。

我转身,慢慢地走回家。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我知道,未来的路还长,但我的心,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