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我哥杀年猪,二叔要猪肉不想给钱,我哥:做法绝了
发布时间:2025-09-22 18:26 浏览量:1
引子
我哥陈勇手里的杀猪刀“嗡”地一声插进了木案板。刀身还在微微发颤,像他此刻压着火气的心情。
2006年的冬天,雪下得特别大。院子里积了厚厚一层,踩上去咯吱作响。那头养了快一年的大肥猪,此刻已经收拾停当,白花花的肉块在案板上冒着腾腾的热气。我二叔陈建民背着手,围着案板转了一圈,像个检阅兵。他伸出指头,点了点那块最好的五花肋排,对满手油腻的陈勇说:“阿勇,这块给我留着,晚上我让你二婶过来拿。”
陈勇没抬头,他正用刮刀仔细地清理着猪皮上残留的细毛。他闷声回了一句:“二叔,这肉十块钱一斤,这块大概有八斤,你给八十块就行。”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远处传来的几声狗叫。
我妈正在灶屋门口搓洗猪大肠,闻言手上的动作一停,赶紧出来打圆场:“建民,你别听阿勇的,他跟你开玩笑呢。一块肉嘛,拿去就是了。”
二叔的脸已经拉了下来,像挂了霜的茄子。他斜着眼看我哥:“怎么,我当二叔的,吃你一块猪肉还要给钱?你这翅膀硬了,六亲不认了啊?”
我哥这才直起身,用手背抹了把额头的汗。他看着二叔,眼神平静得像一口深井,一字一句地说:“二叔,亲兄弟明算账。今年家里手头紧,这猪是盼着卖了钱给小虎交学费的。你要,就得给钱。不给钱,就不给。”
这话一出口,我妈的脸都白了。她攥紧了湿漉漉的围裙角,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爸蹲在墙角,吧嗒吧嗒地抽着他的老旱烟,烟雾缭rou着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二叔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哥的鼻子骂:“好,好你个陈勇!你行!为了几个钱,连二叔都不认了!这肉,我不要了!我倒要看看,你这没良心的东西,以后求到我门上的时候,我理不理你!”
说完,他把手重重一甩,转身就走。他踩在雪地上的脚印,每一步都像是要砸进地里去。
院子里只剩下我们一家人,还有那半扇冒着热气的猪肉。刚刚还弥漫着的杀年猪的喜庆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争吵冲刷得一干二净。冷风一吹,那股子猪肉的香气里,似乎都夹杂了一丝苦涩的味道。
我心里乱糟糟的。我哥陈勇向来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对长辈也孝顺。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了几十块钱,跟二叔闹得这么僵,一点情面都不留。我看着他那张被冻得通红的脸,心里有个声音在问,哥,你到底是怎么了?
晚饭桌上,谁也没说话。我妈炖了一大锅酸菜白肉,可谁也吃不出香味。她时不时地叹口气,看一眼我哥,又低下头去。我爸还是一言不发,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那酒盅磕在桌上的声音,一下一下,都像敲在我的心上。
我哥埋头吃饭,像是要把自己埋进碗里。我知道,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那双常年握着杀猪刀和瓦刀的手,此刻捧着饭碗,青筋凸显,微微有些颤抖。
这一年,我们家的年,怕是过不好了。那块没送出去的五花肉,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我总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哥不是个认钱不认亲的人,他这么做,背后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苦衷。
第1章 灶膛里的火苗
晚饭后,我妈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忍不住数落我哥。
“阿勇啊,你怎么就那么犟呢?你二叔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他就好个面子,你当着我们的面顶他,他下不来台,这梁子不就结下了?”
她把碗筷在盆里弄得叮当响,声音里满是愁绪。
我哥坐在灶膛前的小板凳上,往里面添着柴火。火光映着他的脸,忽明忽暗。“妈,这事你就别管了。”他的声音很低,像是从胸膛里挤出来的。
“我能不管吗?你二叔是你爸的亲弟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以后这亲戚还怎么走?”我妈把洗碗布往桌上一摔,水溅得到处都是。
我看不下去,开口帮我哥说话:“妈,二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上次咱家买化肥,他顺手就拿走两袋,钱提都没提。哥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什么道理?天大的道理,能比亲情还大?”我妈的眼圈红了。
我心里也堵得慌。是啊,亲情。可亲情也不能成为理所当然索取的借口啊。我看着我哥宽厚的背影,他只是沉默地往灶里添柴,火苗“噼啪”作响,像是在替他争辩。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下午杀猪的时候,我嫂子李娟也在。我哥跟二叔吵起来的时候,嫂子的脸色煞白,手一直紧紧抓着儿子小虎的胳膊。她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里的惊慌和无助,我看得清清楚楚。
【内心独白】我哥不是个冲动的人,他今天这么反常,肯定和嫂子有关,和小虎有关。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可他为什么不说?这种把所有事都自己扛着的性子,真让人又敬佩又心疼。我这个当弟弟的,好像什么忙都帮不上。
正想着,嫂子李娟端着一盆热水从里屋出来,对我妈说:“妈,水烧好了,您早点烫脚歇着吧。”
她脸上带着勉强的笑,眼角的疲惫却藏不住。她走到我哥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阿勇,别想了,快去洗洗睡吧。”
我哥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东西,像是歉疚,又像是坚定。他点点头,站起身来。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翻来覆覆睡不着。隔壁我爸妈的房间里,还隐隐传来他们说话的声音。
“卫国,你说阿勇这孩子,是不是中邪了?为了几十块钱,跟他二叔闹成这样,传出去多难听。”是我妈压低了声音的抱怨。
“行了,老婆子,你也少说两句。”我爸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阿勇不是小孩子了,他做事有分寸。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难处。”
“难处?他有什么难处?他要是有难处,跟我们说啊!跟自家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之后是我爸长长的沉默,然后是一声叹息,他把烟锅在床沿上磕了磕,说:“有些难处,是说不出口的。你没看出来吗?阿勇这半年,人瘦了一圈,脸上的笑也少了。他心里,压着事呢。”
【内心独白】爸看出来了。他总是这样,平时话不多,但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知道我哥有事瞒着我们,但他选择不说破,只是默默地观察,等着我哥自己开口。这或许就是父爱吧,深沉得像我们村口那口老井,表面平静,内里却深不见底。
我竖着耳朵听,可再也听不到什么了。只有墙上挂钟滴答作响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敲打着这个不安的夜晚。
第二天一早,我哥天不亮就骑着他那辆破旧的二八自行车出门了。车后座上绑着一个大竹筐,里面是用油纸包好的猪肉。我知道,他是要去镇上的集市卖肉。
寒风凛冽,他的背影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单薄。我站在院门口,看着他消失在巷子口,心里五味杂陈。
【内心独白】为了家,为了小虎,他把所有的委屈和非议都扛在了自己肩上。那个曾经会带着我掏鸟窝、下河摸鱼的哥哥,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家的顶梁柱。而我,好像还停留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负重前行。
我攥了攥拳头,决定今天要去我哥家一趟,我必须得问问嫂子,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2章 一碗猪血汤
村子不大,一点风吹草动就能传遍每个角落。我哥为了猪肉跟二叔翻脸的事,像长了翅膀一样,一天之内就成了全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去村头小卖部打酱油,几个闲坐着晒太阳的老娘们儿就对着我指指点点。
“哎,那不是陈卫国家的小儿子吗?”
“可不是。听说他哥现在出息了,连亲叔叔的肉都舍不得给一块。”
“啧啧,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为了点钱,亲情都不要了。”
那些话像针一样扎在我耳朵里,我攥着酱油瓶的手,指节都发白了。我没跟她们争辩,我知道,跟这些人说不清楚。她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我心里憋着一股火,端着我妈早上特意留出来的一大碗猪血汤,径直往我哥家走去。
我哥家在村西头,三间低矮的土坯房,院墙是用石头和泥巴垒起来的。我到的时候,嫂子李娟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小虎在一旁玩泥巴。冬天的水凉得刺骨,嫂子的手冻得通通红,像两根胡萝卜。
“嫂子。”我叫了一声。
她抬头看见我,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挤出一个笑容:“阿冬来了,快进屋坐。”
“我妈让我送碗汤过来。”我把碗递过去。
“你妈也真是的,还惦记着我们。”嫂子接过碗,眼圈有点红。
我跟着她进了屋。屋里陈设很简单,一张旧木桌,椅子,墙上贴着小虎的奖状,那是屋里最鲜亮的颜色。
我看着嫂子清瘦的脸,开门见山地问:“嫂子,哥他……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家里?”
李娟的身体僵了一下,她背对着我,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地说:“没什么事,你别多想。”
【内心独白】她在撒谎。她的声音在发抖,肩膀也在微微颤动。她不想告诉我,是不想让家里担心,还是我哥不让她说?这道沉默的墙,把他们夫妻俩和我们隔开了,墙里面是他们独自承受的苦,墙外面是我们的误解和猜测。
我不甘心,继续追问:“嫂子,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困难,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我哥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头犟牛,什么都自己扛。你不能也跟着他一起扛啊!”
李娟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转过身,泪水顺着脸颊滑落。“阿冬,你别逼我了。阿勇不让我说,他说不能再给爸妈添麻烦了。”
“这叫什么话!一家人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急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吵嚷声。我探头一看,是二婶来了。她叉着腰站在院门口,嗓门大得半个村子都能听见。
“李娟!你给我出来!你家陈勇是怎么回事?为了几斤破肉,把他二叔气得犯了高血压,现在还躺在床上呢!你们安的什么心啊!”
嫂子的脸瞬间没了血色。她慌忙抹了把眼泪,迎了出去:“二婶,你小声点,小虎在呢。”
“小声点?我凭什么小声点!你们做出这种不孝的事,还怕人说吗?我今天就来问问,这亲戚,你们是打算不认了是吧?”二婶不依不饶,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嫂子脸上了。
【内心独-白】我哥的沉默和退让,换来的不是理解,而是二叔一家的得寸进尺。他们把不要脸当成了武器,把亲情当成了绑架的绳索。我看着被骂得抬不起头的嫂子,一股怒火从心底烧起来。凭什么?凭什么我哥一家要受这种委屈?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步跨出去,挡在嫂子面前,对着二婶说:“二婶,有话好好说,你在这嚷嚷什么?我哥卖肉给钱,天经地义,怎么就不孝了?”
二婶没想到我敢顶撞她,愣了一下,随即双手一拍大腿,开始撒泼:“哎呦喂,了不得了!陈家的孩子现在都一个样,大的不认叔,小的不敬婶!陈卫国,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她这么一闹,邻居都探出头来看热闹。我气得浑身发抖,却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撒泼的女人讲道理。
就在这时,我哥回来了。他推着自行车,车后座的筐子空了。他看到院子里的情景,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把车一停,大步走过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闹够了没有?要闹,去我家闹,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他指的是我家,我爸妈那里。
二婶被他的气势镇住了,一时没说出话来。
我哥看也不看她,拉起嫂子的手,对我说:“阿冬,带小虎进屋。”
然后,他看着二婶,一字一顿地说:“肉,还是要钱。理,还是那个理。你要是觉得我们不孝,那这门亲戚,不走也罢。”
说完,他拉着嫂子,头也不回地进了屋,重重地关上了门。
院子里,二婶愣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知道,这下,梁子是彻底结死了。
第3章 门槛上的裂痕
二婶在我哥家门口吃了瘪,回去添油加醋地跟二叔一说,陈家两兄弟的矛盾,算是彻底摆在了明面上。
我妈急得嘴上起了好几个燎泡,天天唉声叹气。她让我去给我哥做思想工作,让他去给二叔道个歉,把这事揭过去。
“低个头能少块肉吗?都是一家人,何必呢?”我妈红着眼圈说。
我心里烦躁,却也只能应付着。我知道我哥的脾气,他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更何况,我现在隐约觉得,他坚持的背后,有比亲情更沉重的东西。
这天晚上,我爸把我和我哥都叫到了堂屋。他坐在那张用了几十年的八仙桌旁,桌上放着一壶烫好的老酒,两个小酒盅。
我爸给我们俩都满上酒,自己先端起来抿了一口,辛辣的酒气瞬间在屋里弥漫开来。
“阿勇,”我爸开口了,声音很平静,“你跟建民的事,我都知道了。”
我哥低着头,没说话,只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二叔那个人,从小就好占点小便宜,你不是不知道。”我爸又给他满上,“可他毕竟是你二叔,是你爸的亲弟弟。这层关系,断不了。”
我哥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我爸看着他,眼神深邃:“我知道你心里有事。你要是信得过我这个当爹的,就跟我说说。天大的事,我们一家人一起扛。”
我哥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他猛地又灌下一杯酒,酒劲上涌,他的话也多了起来。“爸,不是我不想说。是我不能说。我说了,妈肯定得急出病来。”
“那你也不能一个人扛着啊!”我忍不住插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二叔陈建民的声音,他竟然来了。
“大哥,我找你说说理!”二叔一进门,就带着一股酒气,脸红脖子粗的。
我爸皱了皱眉,站起身:“建民,你喝酒了?”
“我喝了!我心里不痛快,我能不喝吗?”二叔一屁股坐在我哥对面,指着他的鼻子说,“大哥,你来评评理!我这个当叔的,吃他一块肉,他跟我要钱!现在全村人都看我笑话!他陈勇,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二叔?还有没有你这个大哥?”
我爸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没理二叔的叫嚷,而是从桌下拿出另一个酒杯,给他倒满。
“建民,坐下,把这杯酒喝了,咱们慢慢说。”
二叔大概是没想到我爸会是这个态度,愣了一下,但还是端起酒杯喝了。
我爸等他喝完,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锤子一样,一下下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建民,你还记不记得,你盖房子那年,差了三千块钱,是我把准备给阿勇娶媳妇的钱先拿给你,让你把房盖起来的?”
二叔的脸色变了。
我爸继续说:“你还记不记得,你家儿子结婚,彩礼不够,是我半夜去镇上,把你大侄子阿勇打工挣的血汗钱给你送过去的?那钱,阿勇本来是想给他媳妇买个金戒指的。”
【视角切换:第三人称全知】
堂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陈卫国每说一句,陈建民的脸就白一分。陈勇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陈冬则震惊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他从不知道,家里还发生过这些事。
陈卫国拿起烟袋,装上烟丝,用火柴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那些钱,我从来没让你还过。因为我觉得,我们是亲兄弟。我这个当哥的,帮你一把是应该的。”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可是建民,情分不是这么让你糟蹋的。阿勇是个什么孩子,你比我清楚。他今天跟你计较这八十块钱的肉钱,你就不想想,他是被逼到什么份上了吗?”
陈建民的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脸上的醉意,已经被羞愧和难堪取代。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口。那些陈年旧事,像一块块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内心独白:陈建民】我……我怎么忘了?大哥说得对,这些年,他帮我的还少吗?我怎么就钻进钱眼里了,为了点面子,为了几十块钱,就跟自己的亲侄子闹成这样?我这个当叔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可……可让我现在认错,我这老脸往哪搁啊?
他猛地站起来,桌子被他撞得一晃,酒都洒了出来。
“大哥,你……你这是护着你儿子!”他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
说完,他像是逃跑一样,踉踉跄跄地冲出了门,消失在夜色里。门槛被他绊了一下,发出“咯噔”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彻底裂开了。
我爸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口接一口地抽着闷烟。
【内心独-白:陈卫国】家和万事兴,老话是这么说。可这“和”,不是无原则的忍让。建民这个毛病,再不敲打敲打,迟早要出大事。阿勇这孩子,性子像我,宁折不弯。只是苦了他了,把什么事都压在心里,压得太久,会把人压垮的。
我看着我爸鬓角的白发,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我忽然明白了,他不是在偏袒谁,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维护这个家的根。只是这根,似乎已经开始动摇了。
第4章 半扇排骨的风波
我爸那晚的话,虽然没能让二叔当场认错,却也让他消停了几天。村里的风言风语也渐渐平息了。我以为这件事会就这么慢慢淡下去。
但我还是太天真了。我低估了二叔那颗被羞辱刺痛了的自尊心。
我哥除了在村里帮人杀猪,农闲时还在镇上的一个建筑队打零工,干点砌墙抹灰的活。他人老实,手艺又好,工头很器重他。这份收入,是我哥家里的重要经济来源。
二叔就是从这里下的手。
他跑到建筑队,找到工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说我哥陈勇如何不孝,如何为了钱六亲不认,把自己气得犯了高血压。还暗示我哥手脚不干净,在工地上偷拿东西。
工头是个外地人,哪里知道我们村里这些家长里短。他只信奉“家不和,外必乱”。一个连自己亲叔叔都处不好的人,人品能好到哪里去?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工头找了个借口,把我哥给辞了。
我哥那天从镇上回来,天都黑透了。他推着自行车,浑身是灰,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眼神里的光,却黯淡了下去。这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一种叫做“挫败”的神情。
嫂子李娟一看到他这样,就知道出事了。她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打来热水,让我哥洗脸。
我正好在我哥家,帮他修一个漏水的龙头。看到这一幕,我心里咯噔一下。
“哥,怎么了?”我问。
我哥洗了把脸,水珠顺着他黝黑的脸颊往下淌。他摇了摇头,说:“没事。工地的活干完了。”
【内心-白:陈勇】我怎么跟他们说?说我被二叔搅黄了工作?说了,妈知道了又要上火,阿冬这个直性子肯定要去找二叔拼命。我一个大男人,这点事都扛不住,还算什么男人?只是……小虎的药费,这下又没了着落。我这心里,像被石头堵住一样,闷得喘不过气。
他越是说没事,我就越觉得有事。
晚饭的时候,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小虎大概是感觉到了什么,吃饭也特别乖,一声不吭。
嫂子给小虎夹了一块猪头肉,小虎看了看我哥,又把肉夹回了嫂子碗里,小声说:“妈妈吃,妈妈辛苦。”
就这么一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嫂子李娟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她不是嚎啕大哭,就是无声地流泪,一颗一颗,砸在饭碗里。那压抑了许久的委屈、心疼和无助,在这一刻,彻底决了堤。
我哥也僵住了,他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子,这个七尺高的汉子,眼圈也红了。他伸出手,想去拍拍嫂子的背,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我再也忍不住了,站起来说:“哥,嫂子,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们再不把我当自家人,我现在就走!”
李娟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看着我,嘴唇颤抖着,终于开了口。
“阿冬……你哥……你哥他被工地辞了。是你二叔……是你二叔去工地上说的坏话……”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血一下子全涌了上来!
“他怎么能这样!这是要把人往死里逼啊!”我气得浑身发抖,转身就要往外冲。
“你站住!”我哥一把拉住我,低吼道,“你去能怎么样?去跟他打一架吗?打了,你就占理了?”
“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冲他喊。
“阿冬,你听我说。”李娟拉住我,哭着说出了那个埋藏了许久的秘密,“小虎他……他的心脏……有点问题。医生说,要做个手术,要……要好几万块钱。你哥他没日没夜地干活,就是为了攒钱给小虎治病。他跟你二叔要那几十块钱,不是他黑心,是我们真的……真的拿不出一分多余的钱了啊!”
【内心独白】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疼得我无法呼吸。原来是这样。原来我哥那反常的固执背后,藏着的是这样沉重如山的父爱。他不是在计较那半扇排骨,他是在为他的儿子,争夺活下去的希望啊!而我们,我们所有人,都误会了他。
我看着桌上那盘还冒着热气的猪头肉,忽然觉得无比刺眼。我哥把最好的肉都拿去卖了钱,自己家吃的,却是这些没人要的下水。
【内心独白】我这个弟弟,真是瞎了眼。我只看到了我哥的“不近人情”,却没有看到他深夜里疲惫的叹息,没有看到嫂子眼角悄悄增添的皱纹。我只想着亲戚间的情面,却忘了他们这个小家,正在经历着怎样的风雨。我真是个混蛋!
我一拳砸在桌子上,桌上的碗筷都跳了起来。
我看着我哥,这个沉默的、固执的、像山一样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说:“哥,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拦我。
第5章 不响的电话
我带着满腔的怒火和愧疚,冲回了家。
我爸妈还没睡,正坐在堂屋里看电视。电视里演着家长里短的喜剧,可我们家的现实,却比任何戏剧都更让人揪心。
我把小虎生病需要手术,我哥被二叔搅黄了工作的事,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我妈听完,手里的毛线活“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她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说啥?小虎他……他心脏有病?”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爸“霍”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那双总是很平静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震惊和慌乱。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我的骨头捏碎。
“阿冬,这事是真的?你哥他……他怎么一个字都没跟我们说啊!”
“说了有什么用?说了你们不也是跟着干着急吗?他就是怕你们担心!”我吼了出来,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我妈捂着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她捶着自己的胸口,又悔又疼。“我这个当妈的……我真是个瞎子啊!阿勇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还……我还怪他,我还逼他去道歉……我……我不是人啊!”
她哭得喘不上气,整个人都软了下去。我爸赶紧扶住她。
【内心独白:母亲】我的儿啊!我的心都碎了。你把天大的事都自己扛着,我这个当妈的,不仅没帮你分担,还在你伤口上撒盐。我怎么就这么糊涂!我只想着那些虚头巴脑的亲戚情面,却没看到我自己的儿子正在水深火热里煎熬。我真该死!
我爸的脸色铁青,他一言不发,走到墙角,拿起那根用了多年的长烟袋,手却抖得连烟丝都装不进去。他试了几次,最后烦躁地把烟袋往桌上重重一放。
“这个陈建民!他……他这是要毁了阿勇啊!”我爸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我妈哭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挣扎着站起来,就往电话机那边走。“不行,我得给你二叔打个电话!我得问问他,他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小虎也是他的亲侄孙啊!”
她拿起电话,颤抖着手拨着号码。
电话通了,响了很久,那边才接起来。
“喂,谁啊?”是二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
“是我,你大嫂。”我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让建民听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二婶尖酸刻薄的声音:“哟,大嫂啊,稀客啊。怎么,你家那宝贝儿子想通了,要来给我们家老陈道歉了?”
“你让他听电话!”我妈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他睡了!有什么事跟我说一样。”
“小虎病了,心脏病,要做手术!你们搅黄了阿勇的工作,就是断了孩子的救命钱!你们……”
我妈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嘟”的一声。
二婶把电话挂了。
我妈举着听筒,愣在原地,像一尊石像。那“嘟嘟”的忙音,像是一记记重锤,敲碎了她对亲情最后的一丝幻想。
她不死心,又拨了一遍。
这一次,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了。
再打,就已经是忙音了。他们把电话线拔了。
【内心独-白:我】电话那头的沉默和决绝,比任何恶毒的语言都更伤人。他们不是不知道,他们是知道了,但选择了无视。在他们心里,那点可怜的面子,比一个孩子的性命还重要。这一刻,我心里的那点血缘亲情,彻底凉了。
我妈慢慢地放下电话,失魂落魄地坐回椅子上,嘴里喃喃地说:“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这样啊……”
我爸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他一言不发地走进自己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一个落满了灰尘的木箱子走了出来。
他把箱子放在桌上,用袖子仔细地擦去上面的灰尘,然后缓缓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套木工工具:刨子、凿子、墨斗、角尺……每一件工具的木柄,都被摩挲得油光发亮。这是我爸年轻时当木匠吃饭的家伙,他已经很多年没碰过了。
他从里面拿出那把用了几十年的老角尺,用一块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
昏黄的灯光下,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屋子里静得可怕,只有他擦拭尺子的声音。
【内心独-白:父亲】这把尺子,量过无数的木头,求的是个方正平直。做人,也得有这么一把尺子在心里。建民心里的尺子,已经歪了。我这个当哥的,有责任。既然好话说不通,那我就得用我的法子,去量一量他那颗已经长歪了的心。
我看着我爸布满老茧的手,和他手里的那把尺子,我忽然有种预感,这件事,还没完。
第6章 老木匠的尺子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爸就起了床。
他没像往常一样去院子里打拳,而是穿戴得整整齐齐,把我昨天从我哥家拿回来的那套木工工具箱,重新擦拭了一遍,然后提在手里。
“阿冬,跟我走一趟。”他对我说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妈想说什么,被我爸一个眼神制止了。
我默默地跟在我爸身后。冬日的清晨,寒气逼人。我爸的背影,在薄雾中显得有些萧索,但他的步子,却迈得异常沉稳。
我们没有去别处,径直走到了二叔家门口。
二叔家的门紧闭着。我爸没有敲门,只是把工具箱放在地上,然后自己站在门口,像一棵沉默的老树。
我们就这样站着,一句话也不说。
没过多久,村里早起的人路过,看到我们父子俩站在二叔家门口,都投来好奇的目光。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二叔家门口就围了一些看热闹的邻居。
【视角切换:第三人称全知】
陈建民在屋里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他从门缝里看到大哥陈卫国和侄子陈冬站在门口,心里又虚又恼。他想装作没听见,可外面的人越聚越多,议论声像苍蝇一样钻进他的耳朵。
“陈卫国站在这里干什么?还提着个木匠箱子。”
“听说了吗?他大儿子家的孩子得了重病,他二儿子又被工地辞了,就是陈建民去捣的鬼。”
“真的假的?这也太不是人了吧!为了块猪肉,至于吗?”
这些话让陈建民如坐针毡。他老婆在一旁急得团团转:“老陈,你倒是出去说句话啊!这么多人看着,多丢人!”
“说什么?我出去说什么?”陈建民吼道,声音里却透着色厉内荏。
最终,他还是硬着头皮,拉开了门。
“大哥,你……你这是干什么?”他看着陈卫国,眼神躲闪。
陈卫国没有回答他,而是弯下腰,打开了那个木箱子。他从里面拿出那把油光发亮的老角尺,走到院子中央的石桌旁,把尺子“啪”的一声放在了桌上。
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陈卫国这才抬起头,目光如炬,直视着自己的弟弟。“建民,你过来。”
陈建民不情不愿地挪了过去。
“你看看这把尺子。”陈卫国指着桌上的角尺,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我用它做了三十年的家具,量木头,求的就是一个‘直’字。木头歪了,做出来的东西就是个废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陈建民的脸。“做人,心里也得有这么一把尺子。这把尺子,量的不是长短,量的是非对错,是人情天理。”
陈建民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我问你,”陈卫国的声音陡然提高,“你嫂子昨天给你打电话,告诉你小虎病了,等着钱救命,你为什么挂电话?你心里那把尺子呢?”
“我问你,你跑到工地上,毁了阿勇的工作,断了你亲侄孙的活路,你心里那把尺子呢?”
“我再问你,这些年,我这个当哥的,帮你盖房,帮你儿子娶媳妇,哪一次亏待过你?你今天为了八十块钱的猪肉,就要把我们这个家拆了,你心里那把尺子,还在不在!”
他一句比一句严厉,一声比一声响亮,像是一把把凿子,狠狠地凿在陈建民的心上。
【内心独白:陈建民】尺子……尺子……大哥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我身上。我看着桌上那把尺子,它好像在发光,照得我心里那些阴暗的、自私的念头无处遁形。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被猪油蒙了心,为了那点可怜的面子,我差点害了一条人命,毁了一个家。我……我不是人!
“哇”的一声,陈建民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当着全村人的面,嚎啕大哭起来。他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用手掌使劲地扇着自己的耳光。
“大哥,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阿勇,对不起小虎……我混蛋!我不是东西!”
围观的邻居们都看呆了。他们没想到,一场家庭纠纷,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收场。
陈卫国看着痛哭流涕的弟弟,眼神复杂。他走过去,扶起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他。
“起来吧。”他的声音缓和了下来,“一家人,没有隔夜的仇。知道错了,就不晚。”
他拿起桌上的角尺,放回工具箱,盖上盖子。
“走,跟我去阿勇家。当着他的面,把话说清楚。”
阳光终于冲破了晨雾,照在院子里。那把老木匠的尺子,虽然被收了起来,但它量出来的公道和人心,却留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第7章 院里的那抹红
我们带着二叔去了我哥家。
我哥刚从外面回来,正准备收拾东西,再去镇上找找别的活。看到我们一行人,他愣住了。
二叔一见到我哥,还没等我爸开口,就“噗通”一声,要给我哥跪下。
我哥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住。“二叔,你这是干什么!”
“阿勇,二叔对不起你!”二叔老泪纵横,抓着我哥的胳-膊,死活不肯起来,“二叔混蛋,二叔不是人!你打我吧,你骂我吧!”
嫂子李娟也从屋里闻声出来,看到这情景,吓了一跳。
我爸走上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
我哥听完,沉默了。他看着满脸泪痕的二叔,眼神很复杂。有怨,有恨,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疲惫。
“二叔,你起来吧。”他把我二叔扶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过不去!”二叔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沓厚厚的钱,有新有旧,还有很多零票。“阿勇,这是我跟你二婶全部的积蓄,一共三千六百块。你先拿着,给小虎治病。我知道不够,剩下的,二叔砸锅卖铁,也给你凑!”
我哥看着那沓钱,没有接。
他摇了摇头:“二叔,钱我不能要。小虎的病,我自己会想办法。”
“你必须拿着!”二叔急了,硬要把钱往我哥手里塞,“你要是不拿着,就是不原谅我!我……我死了都没法闭眼!”
【内心独-白:陈勇】我怎么能要他的钱?我要的,从来就不是钱。我要的,只是一个公道,一份体谅。我要的,是亲人之间最起码的尊重。现在,我爸帮我讨回来了。这就够了。钱,我可以自己去挣,哪怕再苦再累。
两人正在推搡,我爸开口了:“阿勇,钱,你收下。”
我哥惊讶地看着我爸。
我爸说:“这不是你二叔一个人的钱,这是我们陈家人的心意。一家人,就是要守望相助。你一个人扛,扛得太苦了。”
我哥看着我爸,又看了看满眼期盼的二叔,最后,他缓缓地接过了那沓钱。他的手在抖,钱很沉,沉甸甸的,不仅是重量,更是那份失而复得的亲情。
“谢谢……二叔。”我哥低声说。
二叔听到这声“二叔”,哭得更厉害了。
那之后,二叔像是变了个人。他第二天就跑到那个建筑队,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工头道歉,把事情原委说得清清楚楚,还了-我哥的清白。工头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当即就表示,随时欢迎我哥回去上班。
快过年了。
家家户户都贴上了红色的窗花和对联。我家的院子里,也多了一抹久违的红色。
除夕那天,二叔和二婶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了。二叔还亲手剪了一对“福”字窗花,贴在我哥家的窗户上。那鲜艳的红色,映着屋里的灯光,显得格外温暖。
一家人,又重新坐到了一张桌子上。
饭桌上,我爸拿出了他珍藏多年的好酒。他举起杯,看着我们兄弟俩,又看了看二叔,说:“这杯酒,敬咱们这个家。锅碗瓢盆,哪有不磕碰的。碰了,裂了,不要紧。只要家里的根还在,咱们就还能把它补起来。以后,都好好的。”
我们都举起了杯。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看着小虎在我哥怀里开心地笑着,看着我妈和二婶坐在一起聊着家常,看着我爸和二叔碰杯喝酒,眼眶有些湿润。
【情感升华】
那头过年的猪,那场关于猪肉的争执,仿佛还在昨天。但它带来的裂痕,却在父亲那把老尺子的丈量下,被亲情和理解,一点点地弥合了。我哥的固执,不是无情,而是一个父亲为孩子撑起一片天的悲壮。我爸的沉默,不是懦弱,而是一个长辈维护家庭根基的深沉智慧。
我明白了,家,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但一定是一个需要“尺子”的地方。这把尺子,量不出金钱的多少,却能量出人心的远近;它分不清绝对的是非,却能分清什么是家人应该坚守的道义和底线。
院子里的那抹红色,在冬日的阳光下,那么耀眼。它像我们一家人流淌在身体里,那割舍不断的血脉,也像一颗颗被温暖和善良重新点燃的心。这个年,虽然来得有些波折,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让人觉得安稳和珍贵。因为我们都懂了,家和,才能万事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