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葬礼结束,我转身欲走,大哥却叫住我:弟妹,该你还债了
发布时间:2025-09-20 19:17 浏览量:1
婆婆葬礼结束,我转身欲走,大哥却叫住我:弟妹,账还没算清楚。
引子
黑色的伞沿滴着水。
水珠顺着伞骨滑下来,落在我的手背上,冰凉。
墓地里的哀乐已经停了,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几个亲戚还在小声说着话。
我丈夫张伟扶着我,低声说:“岚岚,我们回家吧。”
我点点头,收起伞,转身准备跟着他走。
“弟妹,等一下。”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不大,但很清晰。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见张伟的大哥张军朝我们走过来。
他没打伞,头发被细雨淋得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
他手里捏着一个深蓝色的笔记本,封皮都有些卷边了。
“大哥,有事吗?”张伟问。
张军走到我面前,眼睛却直直地看着我,根本没理张伟。
“弟妹,妈的身后事算是办完了。”
他说着,翻开了那个笔记本。
“但是,这账还没算清楚。”
我愣住了。
我看着他手里的本子,上面用圆珠笔密密麻麻记着些什么。
“什么账?”我问,声音有些干。
“妈住院的医药费,请护工的钱,还有这次办白事的各种开销。”
张军把本子递到我面前。
“一共是三万六千八百块。我们两家,一家一半,一万八千四。”
我看着那些数字,脑子里嗡的一声。
雨丝打在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我嫁给张伟十年,婆婆身体一直不好。
我们住在城南,大哥家住在城北。
婆婆一直跟着我们住,吃穿用度,看病拿药,几乎都是我们小两口在操心。
大哥大嫂一年到头也难得来看一次,每次来都是坐一会儿就走,手里提的水果篮,出了门可能就进了他们自己车子的后备箱。
这些年,我们花了多少钱,费了多少心,我从来没算过。
我觉得,这是做儿女应该的。
可我没想到,婆婆刚走,尸骨未寒,大哥第一件事,就是跟我算账。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张伟的脸涨得通红,一把抢过本子。
“妈在我们家住了十年,我们说过一句什么吗?现在你来算这个账?”
“一码归一码。”
张军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妈住在你们那,我们家每个月也给了一千块生活费的,没少给吧?”
“这最后的开销,是大事,必须算清楚。亲兄弟,明算账。”
我看着张军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我没哭,只是觉得冷。
从脚底心一直冷到头发梢。
我想起婆婆临走前,拉着我的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小的铁盒子,颤颤巍巍地塞给我。
她说:“岚岚,这个……你收好。别让他们知道。”
当时我没多想,只当是老人的一点体己,顺手就放进了我的包里。
现在想来,那个冰冷的铁盒子,似乎有千斤重。
我深吸一口气,对张伟说:“我们走。”
“账还没说清楚呢!”张军在后面喊。
我没有回头。
张伟把伞撑开,遮在我头顶,揽着我的肩膀,快步走出了墓园。
坐上回家的公交车,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
我靠在窗户上,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模糊不清。
十年婚姻,十年婆媳。
我以为我早已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始终是个外人。
一个需要用账本算得清清楚楚的外人。
第一章 一本旧账簿
回到家,一开门,一股冷清的气息扑面而来。
婆婆住的小房间门关着,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她看电视时传来的声音,少了她半夜咳嗽的声音。
张伟把湿透的外套脱下来,扔在沙发上。
“岚岚,你别生气,我哥他就那脾气,认死理。”他走过来,想拉我的手。
我躲开了。
我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里的那团火。
“认死理?”我转过身,看着他。
“张伟,这不是认死理,这是没良心。”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
“妈的后事,花钱是应该的。可这钱该怎么算,他心里没数吗?”
“我知道,我知道。”张伟一脸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
“他就是觉得我们条件比他好点,该多出点力。”
“我们条件好?”我忍不住笑了。
“是,我是开了个小小的服装修改店,你是在工厂里做技术员,我们是比他那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强点。”
“可我们的钱,哪一分不是我们俩辛辛苦-苦挣来的?”
“妈在我们家十年,吃喝拉撒,哪样不要钱?她三天两头住院,医药费报销完,剩下的自费部分,哪次不是我们掏的?”
我越说越激动,把水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这些,我都认了。谁让她是你妈,也是我婆婆。”
“可他张军呢?除了每个月扔下一千块钱,他管过什么?”
“妈想吃口他家楼下那家店的包子,打个电话让他带,他都嫌绕路。”
我心里觉得堵得慌。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委屈,像是找到了一个出口,争先恐后地往外涌。我不是个爱计较的人,可今天这本账簿,就像一根针,扎破了我一直以来维持的平静。原来我在这个家里所有的付出,在别人眼里,是可以被一笔笔数字抹杀的。
张伟沉默了。
他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眼睛里带着红血丝。
“岚岚,我知道你委屈。这事,是我不对,是我没处理好。”
他站起来,走到我身边,轻轻抱住我。
“你放心,这钱,我们不出一分。我明天就去找他,把话说明白。”
他的怀抱很温暖,可我的心依旧是凉的。
这不是钱的事。
我靠在他怀里,脑子里却是我刚嫁过来那年的冬天。
那年冬天特别冷。
婆婆的老毛病犯了,关节疼得厉害。
我花了一个多星期,用最好的棉花,给她弹了一床新棉被,又用最软的布料做了被套。
我还记得我把新被子抱到她房间时,她摸着那厚实松软的被子,眼睛里闪着泪花。
她说:“岚岚,你比我那亲闺女还亲。”
后来大哥大嫂来看她,大嫂摸了摸被子,撇着嘴说:“妈,现在谁还盖这种土棉被啊,又重又不暖和。回头我给你买床羽绒被。”
可那床羽绒被,直到婆婆去世,我们也没见着。
而我做的那床棉被,婆婆一直盖着。
我把这些年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一家人,要是把情分都算成了账,那还叫什么家呢?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张伟已经睡熟了,呼吸均匀。
我悄悄起身,走到客厅,从包里拿出了那个小铁盒子。
盒子不大,长方形的,上面是牡丹花的图案,油漆已经斑驳脱落。
我轻轻打开它。
里面没有金银首饰,也没有存折。
只有一沓信纸,叠得整整齐齐。
还有一本小小的,红色塑料皮的记事本。
我拿起记事本,翻开了第一页。
上面是婆婆的字,歪歪扭扭,像小孩子写的。
我认得,婆婆没上过学,是后来跟着扫盲班学的几个字。
本子上记的,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事。
“今天,岚岚给我买了新毛衣,真暖和。”
“今天,张伟带我去看医生,花了三百多。”
“今天,张军打电话,说要给孙子报补习班,借了五千。”
……
我一页一页地翻下去,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这本小小的记事本,才是婆婆真正的账簿。
记的不是钱,是情。
第二章 沉默的铁盒
第二天早上,我起得很早。
张伟还在睡,我没叫醒他。
我把婆婆的那个小铁盒和里面的记事本放回包里,然后去了我的店里。
我的店开在一条老街上,不大,但很安静。
店里挂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的是客人拿来修改的,有的是我闲暇时自己做的。
我喜欢这里的味道,布料和机油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让我觉得安心。
我打开缝纫机,脚踩着踏板,机器发出均匀的“哒哒”声。
一块普通的布料,在我的手下,慢慢变成一件像样的衣服。
这个过程,让我觉得踏实。
在这里,付出多少,就能得到多少,一切都清清楚楚,不像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我心里乱糟糟的。大哥张军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我努力想把这件事忘掉,专心干活,可缝纫机的声音好像变成了他的声音,一遍遍地重复着“亲兄弟,明算账”。我停下手中的活,靠在椅子上。我到底该怎么办?把婆婆的记事本拿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和他对质吗?那样一来,我们这个家,恐怕就真的散了。
上午十点多,我的手机响了。
是张伟打来的。
“岚岚,你在店里吗?我哥又打电话来了,问我们什么时候把钱给他。”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烦躁。
“你怎么说的?”我问。
“我说那账算得不对,让他别催了。”
“然后呢?”
“然后他就说,我们要是今天不给钱,他就去亲戚那里说,说我们不孝顺,连妈办后事的钱都赖着不给。”
我听着,气得手都抖了。
“他敢!”
“他怎么不敢?他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了钱什么事做不出来。”张-伟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
“岚岚,要不……我们先把钱给他吧。就当破财消灾了,我不想妈刚走,家里就闹得鸡飞狗跳。”
“不行!”我立刻拒绝了。
“张伟,这不是一万八千块钱的事。这是个理。”
“我们要是今天退了,以后他会变本加厉。这个家,就再也没有我们说话的地方了。”
我握着手机,手心全是汗。
我知道,我不能退。
一旦退了,就什么都完了。
我不是个强势的人,在家里,大部分事情我都听张伟的。可这件事不一样。这关系到我的尊严,关系到我们这个小家的未来。如果连这种明摆着欺负人的事都忍了,那以后还有什么事不能忍?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将来也生活在这样一个不讲道理的大家庭里。
挂了电话,我坐在店里发了很久的呆。
一个老顾客李阿姨走进来,拿了一件羊绒大衣。
“小林,帮我看看,这袖子能再改短点吗?”
我接过大衣,仔细看了看。
“李阿姨,这袖口是特殊工艺,直接剪短就不好看了。我得把袖子拆下来,从肩膀那里改,这样才看不出痕迹。”
“这么麻烦啊?那得不少钱吧?”
“没事,还是按老价钱给您算。您是我这儿的老主顾了。”我笑着说。
“你这孩子,就是实诚。”李阿姨满意地走了。
我看着手里的羊绒大衣,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对,就像改这件衣服一样。
有些事情,不能图省事,得从根子上解决。
不然,问题永远都在那里。
我拿出手机,给张伟发了条信息。
“晚上回家,我有事跟你说。你把大哥也叫上。”
发完信息,我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开始拆解那件大衣的袖子。
我的心,也前所未有地平静下来。
晚上七点,我回到家。
张伟和张军已经坐在客厅里了。
气氛很紧张,像一根拉紧的弦。
张军翘着二郎腿,一脸不耐烦。
张伟坐在他对面,眉头紧锁。
看到我回来,张伟立刻站了起来。
“岚岚……”
我朝他点点头,示意他别担心。
我把包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换了鞋,然后走到客厅。
我没有看张-军,而是直接对张伟说:“你先去做饭吧,我跟大哥聊聊。”
张伟愣了一下,但还是听话地走进了厨房。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张军。
他斜着眼睛看我,嘴角带着一丝轻蔑的笑。
“怎么?想通了?准备给钱了?”
我没说话,从包里拿出了那个铁盒子。
我把它放在茶几上,推到他面前。
“大哥,这是妈留下的东西。”
张军看到盒子,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他伸手就要去拿。
我按住了盒盖。
“大哥,在打开它之前,我们先把账算清楚。”
我说。
第三章 裂痕的加深
张军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戒备。
“账不都写在本子上了吗?还有什么好算的?”
“本子上的账,是你的账。”我平静地看着他。
“我这里,还有一本账。”
说完,我从铁盒里拿出了那本红色塑料皮的记事本。
我把它和张军的那个蓝色笔记本并排放在茶几上。
“这是妈的账本。”
张军的脸色变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本红色的记事本,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你少拿个破本子来糊弄我!妈大字不识几个,她能记什么账?”
“她识的字是不多,但足够把事情记清楚了。”
我翻开记事本,翻到其中一页。
“大哥,你看看这个。”
我把本子推到他面前。
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三月五日,张军打电话,说小宝(张军的儿子)要报英语班,借五千元。”
张军的脸瞬间白了。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记得了?”他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你不记得了?可妈记得很清楚。”
我又往后翻了几页。
“五月十日,张军说车子要保养,又拿了两千。”
“七月二十二,大嫂说要买新手机,拿了一千五。”
我每念一条,张军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到最后,他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种深深的悲哀。婆婆那么疼他这个大儿子,可他呢?只把她当成一个可以随时支取的钱袋子。他根本不关心婆婆过得好不好,只关心自己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这样的儿子,真是让人寒心。
“这些……这些都是妈自愿给的!”他终于憋出一句话,声音却没什么底气。
“是吗?”我合上记事本。
“大哥,妈跟着我们住了十年。这十年里,她所有的退休金,加上你们每个月给的那一千块钱,都存在一张卡里。那张卡,一直在她自己手里。”
“这张卡里的钱,除了你们家三番五次地来拿,几乎没动过。”
“她平时的吃穿用度,看病买药,花的都是我和张伟的钱。”
“这些,我们从来没跟她算过,更没想过要跟你们算。”
“因为我们觉得,孝顺父母,天经地义。”
“可你呢?”
我指着他那个蓝色笔记本。
“妈刚走,你就拿着这么个东西来跟我们算账。”
“张军,你的良心呢?”
我的声音不大,但客厅里静得可怕,连厨房里张伟切菜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张军被我说得哑口无言。
他的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厨房的门开了。
张伟端着一盘菜走出来,他显然已经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他把菜放在餐桌上,走到张军面前。
“哥。”
他只叫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失望。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爱钱,只是有点自私。”
“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妈是怎么对你的,你忘了吗?你小时候生病,是妈背着你跑了十几里山路去看医生。你结婚买房子,是妈把所有积蓄都拿了出来。”
“现在她走了,你就是这么对她的?”
张伟的眼睛红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如此激动。
他一直是个温和的人,总想着家和万事兴。
但今天,他大哥的行为,显然是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我能感觉到张伟内心的挣扎和痛苦。一边是血浓于水的亲哥哥,一边是同甘共苦的妻子。他一直试图在中间维持平衡,但现在这个天平已经彻底失衡了。我看着他,心里有些不忍,但更多的是欣慰。他终于选择站在了“理”这一边,而不是盲目地维护所谓的“亲情”。
张军被我们夫妻俩说得抬不起头。
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抓起茶几上自己的那个笔记本。
“行!你们有理!你们清高!”
他指着我,手指几乎要戳到我的脸上。
“我告诉你,林岚!这事没完!”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家门。
“砰”的一声,防盗门被重重地甩上。
世界,终于安静了。
张伟颓然地坐回沙发上,双手抱着头,久久没有说话。
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我知道,他心里一定比我还难受。
“别想了,吃饭吧。”我说。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歉意。
“岚岚,对不起。”
我摇摇头,握住他的手。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今天,做得很好。”
他的手很凉,我用我的手温暖着他。
我知道,这个家,从今天起,不一样了。
那道裂痕,已经出现,再也无法弥补了。
第四章 一件旧棉袄
大哥摔门走后的几天,家里异常安静。
张伟变得沉默寡言,下班回家就坐在沙发上发呆。
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也没去打扰他。
有些事,需要他自己想明白。
我照常去店里开门,接待客人,修改衣服。
缝纫机的声音,能让我暂时忘记家里的烦心事。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一件件衣服在我手中恢复了原样,甚至比原来更好。
我突然觉得,人与人的关系,有时候还不如我和这些布料。
布料坏了,我能想办法修补。
可人心要是有了裂痕,要怎么补呢?
我的工作就是修补。衣服破了,拉链坏了,尺寸不合身了,客人们都会来找我。我喜欢这种感觉,把一件有瑕疵的东西变得完美。我觉得这是一种创造,一种价值。不像处理家里的事情,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我常常想,如果家庭关系也能像改衣服一样,找到症结,一针一线地去缝合,那该多好。
这天下午,店里没什么人。
我正在给一件旗袍滚边,店门被推开了。
我抬头一看,竟然是大嫂。
她穿着一件时髦的呢子大衣,化着精致的妆,手里挎着名牌包。
她一进来,就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我的小店。
“哟,这就是你的店啊?比我想的还小呢。”她阴阳怪气地说。
我放下手里的活,站起身。
“大嫂,你来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这个弟妹了?”她说着,自顾自地在店里唯一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哥那天回去,气得晚饭都没吃。”
“他说你们两口子合起伙来欺负他。”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弟妹,我说句公道话。你哥那个人,是有点小心眼,爱算计。”
“可他再怎么说也是长子,妈走了,他操持后事,是应该的。”
“你们做弟弟弟妹的,出点钱,不也是应该的吗?”
“为这点钱,闹得兄弟反目,值得吗?”
我听着她这番话,心里冷笑。
说得真好听。
好像他们多有理一样。
“大嫂,那本账,你是看过的吧?”我问。
她愣了一下,眼神有些闪烁。
“看……看了一眼。”
“那你觉得,那上面的账,算得对吗?”
“这……”她语塞了。
“大嫂,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走到她面前,坐了下来。
“你们家什么情况,我们家什么情况,你心里清楚。”
“这些年,妈在我们家,我们是怎么对她的,你也都看在眼里。”
“现在妈走了,你们不念着我们一点好,反而拿着账本上门要钱。”
“你觉得,这事做得地道吗?”
大嫂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大概没想到,平时不怎么爱说话的我,今天会这么直接。
她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话题。
“行了行了,不说这个了。”
“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另一件事。”
她顿了顿,好像在组织语言。
“妈不是留下一个铁盒子吗?你哥说,那里面肯定是妈的存折和首饰。”
“你看,我们是不是该把东西拿出来,分一下?”
我终于明白了。
原来,这才是她今天来的真正目的。
钱。
他们心心念念的,还是钱。
我看着她那张涂着厚厚粉底的脸,突然觉得很可笑。
“大嫂,你还记得有一年冬天,你跟大哥来看妈,说要给她买羽绒被吗?”我问。
她显然没跟上我的思路,愣愣地看着我。
“好像……有这回事吧。”
“你说我给妈做的那床棉被,又土又重,不保暖。”
“是啊,那棉被一看就是自己做的,多掉价啊。”她一脸理所当然。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做那床棉被吗?”
我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块布料。
“因为妈皮肤敏感,羽绒服里的钻出来的细小绒毛会让她过敏,浑身起疹子。”
“她关节不好,棉被虽然重一点,但更贴身,更保暖。”
“我为了找最软的棉布做被套,跑了三个布料市场。”
“为了让棉花更蓬松,我找了城郊最有经验的老师傅,亲眼看着他把棉花弹了一遍又一遍。”
我把布料放在她面前。
“大-嫂,你摸摸看。这就是我当时用的布料。”
“你觉得,这样一床被子,比你嘴里那件不知在哪里的羽绒被,要便宜吗?”
大嫂伸出手,又缩了回去。
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狼狈的神色。
她站起来,拿起自己的包。
“我……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她的背影,我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我只是觉得累。
为什么简单的情感,在他们眼里,总要用金钱来衡量呢?
第五章 摊牌的时刻
大嫂走后没两天,张军又来了。
这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两个亲戚,一个三叔,一个四姑。
三叔和四姑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
很显然,他们是被张军拉来当说客的。
那天是周日,我和张伟都在家。
门一开,看到他们三个人,张伟的脸就沉了下来。
“哥,你又来干什么?”
“我来干什么?我来请三叔和四姑给评评理!”张军一进门就嚷嚷开了。
他把三叔和四姑按在沙发上。
“你们都坐,今天,咱们就把话说开了。”
三叔和四姑一脸局促,搓着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伟啊,有话好好说,别吵。”三叔开口劝道。
“是啊,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商量的。”四姑也附和着。
我从厨房倒了几杯水出来,放在他们面前。
“三叔,四姑,你们喝水。”
然后,我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张伟旁边。
我知道,今天这一关,躲是躲不过去了。
“三叔,四姑。”张军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表演。
“我妈走了,我这个做大哥的,给她操办后事,有错吗?”
“没错没错。”三叔和四姑连忙点头。
“办后事花了不少钱,我让老二家分担一半,有错吗?”
“这……”三叔和四姑对视了一眼,没说话。
“亲兄弟,明算账!这老话总没错吧?”张军提高了声音。
“可他们呢?非但不给钱,还拿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破本子,说我借了妈的钱!”
“你们说,有这么当弟弟弟妹的吗?这是存心不想让我这个大哥好过啊!”
他说得声泪俱下,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三叔和四姑显然被他唬住了,都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我们。
张伟气得脸都白了,刚要开口,我按住了他的手。
我站起身,走到茶几前。
“大哥,你说完了吗?”
张军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镇定。
“说完了,就该我说了。”
我转向三叔和四姑,微微鞠了一躬。
“三叔,四姑,今天请你们来,本来不该拿这些家务事烦你们。但是大哥非要评理,那我们就把理都摆在桌面上。”
我从电视柜下面,拿出了一个文件夹。
里面是我这几天整理出来的东西。
“大哥说他为妈的后事忙前忙后,花了钱。没错。”
我拿出几张发票。
“这是买骨灰盒的发票,三千八。这是订酒席的发票,一万二。还有零零总总的,都在这里。”
“这些钱,是该我们两家分。但是,怎么分,得有个说法。”
我又从文件夹里拿出厚厚一沓单据。
“这是妈近五年来在我们家这边医院看病的收费单。医保报销之后,自费的部分,都在这里。一共是四万七千多。”
“这是妈平时吃的降压药、治关节炎的药的购药小票,一共是一万三千多。”
“还有,妈在我们家住了十年,吃穿用度,这些我就不算了。因为那是我们做儿女的心意,不能用钱算。”
我把那些单据,一张一张,整整齐齐地摆在茶几上。
整个客厅,只听得到纸张的摩擦声。
三叔和四姑都看傻了。
张军的脸,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我拿出这些,不是要跟大哥算账。”我看着张军,一字一句地说。
“我只是想让三叔和四姑看看,这些年,我们这个做弟弟弟妹的,到底有没有尽到责任。”
“大哥,你现在还觉得,让你分担那一万八千块钱的丧葬费,是我们欺负你吗?”
张军的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平时安安静静的我,会把这些东西都留着。
其实我不是刻意留的。
我只是习惯了把所有票据都整理好,万一有什么事能用上。
没想到,今天真的用上了。
我看着大哥那张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的脸,心里没有一丝快意。我只是觉得很累,非常累。为什么一家人非要走到这一步?非要把所有的情分都撕开,露出里面最难堪的算计?我真的不明白。我只是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孝顺长辈,照顾家庭,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你……你这是早有预谋!”张军突然指着我,声嘶力竭地喊道。
“你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你这个女人,心机太深了!”
“够了!”张伟猛地站起来,一拍桌子。
“张军!你还要不要脸!”
“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清楚!现在还倒打一耙!”
兄弟两个怒目而视,眼看就要打起来。
“都别吵了!”三叔也站了起来,大喝一声。
他指着张军,气得手直抖。
“张军啊张军,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种人!”
“你妈怎么对你的,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都看在眼里!你怎么能这么没良心!”
四姑也抹着眼泪说:“是啊,你弟妹做的够好了,我们这些外人都挑不出理来。你怎么能这么对人家?”
张军彻底傻眼了。
他请来的救兵,全都倒戈了。
他看着我们,又看看三叔和四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指着我放在玄关柜子上的包。
“那个铁盒子!妈留下的铁盒子!”
“里面肯定有钱!把钱拿出来!那钱是我们张家的,跟你这个外人没关系!”
他疯了一样,朝我的包冲了过去。
第六章 婆婆的遗言
张伟一步上前,挡在了张军面前。
“哥,你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那是我们家的钱!”张军红着眼,想推开张伟。
三叔和四姑也赶紧上来拉架。
客厅里乱成一团。
“都住手!”我大喊一声。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着我。
我走到玄关,拿起我的包,从里面拿出了那个铁盒子。
我走到茶几前,把盒子放在桌上。
“大哥,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好,今天,我就当着三叔和四姑的面,打开它。”
我看着张军,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盒子,充满了贪婪和渴望。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打开了盒盖。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个小小的铁盒上。
盒子打开了。
里面没有存折,没有金银首饰,也没有一沓沓的现金。
只有一沓用红线绳捆着的信纸。
和那本红色塑料皮的记事本。
除此之外,在信纸下面,还压着一本小小的银行存折。
张军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伸手就要去抢那本存折。
我比他更快,一把将存折拿在了手里。
“别急。”
我拿起那沓信纸,解开红线绳。
最上面的一张,是婆婆写给我和张伟的。
字迹依然歪歪扭扭,但每一笔,都好像用尽了力气。
“伟,岚岚:”
“妈知道,这些年,苦了你们了。妈没本事,帮不上你们什么,还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
“你哥的脾气,我知道。他从小就被我们惯坏了,只想着自己。你们别跟他一般见识,让着他点。”
“妈这辈子,没什么积蓄。就剩下这张存折里的一点钱,是留给孙子的教育基金。密码是孙子的生日。”
“岚岚,你是个好孩子。比我那亲闺女还好。妈心里都记着呢。下辈子,要是有缘,你还来做我的儿媳妇。”
信很短。
我念完,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张伟别过头去,肩膀一耸一耸的。
三叔和四姑也在偷偷地抹眼泪。
只有张军,呆呆地站在那里,脸色惨白。
我把信递给他。
“大哥,你自己看吧。”
他没有接。
我又拿起存折,打开。
上面的户主,写的是张伟儿子的名字。
开户日期,是三年前。
里面的金额,是五万块钱。
不多,但对于一个靠退休金生活的老人来说,这几乎是她的全部了。
我把存折也放在桌上。
“大哥,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张军看着桌上的信和存折,身体晃了晃,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他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他低着头,双手抱着脑袋,久久没有动静。
我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是羞愧,是后悔,还是不甘?
我也不想知道了。
三-叔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张军啊,你妈到死,都还在为你着想。你……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叹了口气,和四姑一起,默默地离开了我们家。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这种安静,比任何争吵都让人觉得压抑。
过了很久,张军才缓缓地抬起头。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他站起来,没有拿桌上任何东西,甚至没有看那本他心心念念的存折一眼。
他只是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个家门。
这一次,他没有再甩门。
门,是轻轻关上的。
第七章 雨过天又晴
大哥走后,我和张伟坐在沙发上,相对无言。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房间里没有开灯,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
婆婆的信和存折还静静地躺在茶几上。
那封信,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我们每个人的样子。
也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大哥心中那点可怜的自尊。
“岚岚。”张伟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你说,我哥他……以后会怎么样?”
我摇摇头。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也许他会反思,会改变。
也许,他会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我,从此和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和张伟,我们这个小家,守住了自己的底线。
“别想了。”我站起来,打开了灯。
温暖的灯光洒满客厅,驱散了刚才的压抑。
“我们把妈的东西收好吧。”
我把信和记事本小心翼翼地放回铁盒里。
至于那本存折,我交给了张伟。
“这是妈留给儿子的,你收好。”
张伟拿着那本薄薄的存折,手却在微微颤抖。
“岚岚,这些年,委屈你了。”他看着我,眼睛里是满满的歉意和心疼。
我笑了笑,摇摇头。
“都过去了。”
是的,都过去了。
一场风波,像一场大雨。
雨下的时候,电闪雷鸣,让人心惊胆战。
但雨过之后,天空会更蓝,空气会更清新。
我们家的这场雨,也停了。
那晚,张伟做了一桌子菜。
我们俩,还有儿子,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顿饭。
饭桌上,张伟给我夹了一筷子我最爱吃的红烧肉。
“多吃点,你都瘦了。”他说。
儿子也学着他的样子,用自己的小筷子,努力地夹起一块豆腐,颤颤巍巍地放到我碗里。
“妈妈,吃。”
我看着他们父子俩,眼眶一热。
这就是我的家。
有爱我的丈夫,有可爱的儿子。
这就够了。
至于那些不愉快,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后来,我们再也没有见过大哥。
听说,他和三叔大吵了一架,之后就很少在亲戚里走动了。
再后来,听说他找了一份正经工作,在一家物流公司开车,每天早出晚归,人也踏实了不少。
这些,都是我们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我们没有去求证。
生活就像一条河,我们都在自己的河道里,努力地向前流淌。
偶尔会有交汇,但最终,还是会流向各自的远方。
我和张伟的生活,回到了正轨。
他还是那个勤勤恳-恳的技术员,下班后会陪儿子搭积木,会抢着和我洗碗。
我的小店,生意越来越好。
很多老顾客,都成了我的朋友。
她们不仅拿衣服来改,还喜欢坐在我店里,跟我聊聊家常。
我把婆婆留下的那个铁盒子,放在了店里最显眼的柜子上。
有客人问起,我就会告诉她们,这是一个老人留下的,里面装着她一辈子的爱。
我依旧每天踩着我的缝纫机。
“哒哒”的声音,像是时间的脚步,平稳而坚定。
我用我的手艺,修补着一件件衣服上的破损,也缝合着自己生活中的点滴。
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真正的尊严,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挣的。
无论是做一件衣服,还是经营一个家庭,都需要用心,需要专注,需要一种近乎固执的坚持。
这,或许就是婆婆想通过那本记事本告诉我的。
也是生活,教给我的。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儿子放学后跑到我店里。
他拿着一块碎布头,和一根针,学着我的样子,笨拙地缝着。
“妈妈,你看,我会缝直线了。”他举起手里的布,骄傲地对我说。
我看着他,阳光照在他稚嫩的脸上,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笑了。
我走过去,握住他的小手,教他如何打一个漂亮的结。
我想,这就是传承吧。
一针,一线。
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