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搭伙老伴坐12个小时的车,刚到他儿子家,儿媳甩来围裙
发布时间:2025-09-18 12:01 浏览量:2
引子
车门一开,一股夹着尾气的冷风就灌了进来。我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旧大衣,扶着前面座椅的靠背,慢慢地站起来。十二个小时的硬座,骨头缝里都透着酸麻。老赵,我的搭伙老伴赵建国,已经先一步挤下了车,正回头冲我招手。
“淑华,慢点,不急。”他的声音在嘈杂的车站里显得有些单薄。
我点点头,拖着两条灌了铅似的腿,挪到了车门口。他儿子赵伟和他媳妇小琴就站在车门外头,小琴怀里还抱着他们三岁的女儿乐乐。看到我们,赵伟脸上挤出个笑,接过了老赵手里那个沉甸甸的编织袋,里面装满了我们从老家带来的干货和土鸡蛋。
“爸,李阿姨,一路累了吧?”赵伟客气地问。
小琴也跟着笑了笑,只是那笑意没到眼睛里。“爸,阿姨,快走吧,外面冷。乐乐都等急了。”
我看着孩子粉扑扑的小脸,心里的那点疲惫好像也散了些。刚想伸手摸摸乐乐的头,小琴却不着痕迹地侧了下身子,把孩子抱得更紧了些。她转向我,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阿姨,厨房在那边,乐乐饿了,您先简单做点面条吧,家里啥都有。”
我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十二个小时,没合过眼,一口热水都没喝上,刚下车,脚还没站稳,就要被推进厨房。我愣住了,看着她指的那个方向,心里像被一块冰给堵住了。老赵的脸色也有些尴尬,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干巴巴地笑了下。
“哎,好,好。淑华,那……你就先去看看?”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点恳求。
我心里那块冰,瞬间又沉下去几分。我没看他,也没看小琴,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把身上的挎包往下拽了拽,朝着那个亮着一盏昏黄小灯的厨房走去。脚下的瓷砖冰凉,那股寒气顺着鞋底,一点点往上爬,一直钻到我心里。
我叫李淑华,今年五十八,退休小学老师。老赵叫赵建国,六十二,退休工人。我们俩都是老来丧偶,经人介绍搭伙过日子,图个互相照应。这是我第一次来他儿子家,来之前,老赵把他们家说得天花乱坠,说儿子孝顺,儿媳懂事。
可现在,我系上那条带着油渍的陌生围裙,听着客厅里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笑声,只觉得这十二个小时的车,坐得真不值。
我以为我是来做客的,没想到,我是来上岗的。
第一章 初来乍到无处安身
水龙头拧开,冰冷的自来水哗哗地冲刷着不锈钢水槽,也像在冲刷我心里那点残存的温热。我从塑料袋里拿出两颗西红柿,表皮沾着水珠,像挂着泪。客厅里,乐乐的笑声像银铃一样,一声声传来,清脆,却也刺耳。
“哎呀,我们乐乐真棒,会背唐诗啦!”是小琴夸张的表扬。
“那是,我孙女,聪明!”是老赵带着骄傲的附和。
我低着头,刀刃切开西红柿,红色的汁水溅出来,落在白色的案板上,像一滴血。我心里想着,我是谁?我是李淑华,教了一辈子书,带出过多少优秀学生。退休了,本想安安稳稳过几年清净日子。怎么到了这儿,就成了一个连口水都喝不上的老妈子?
内心独白之一:老赵总说,人心换人心。可我这颗热乎乎的心,还没等捂热乎他儿子儿媳,就先被这盆冷水给浇透了。我不是计较这一顿饭,我计较的是那份理所当然。在他们眼里,我这个“李阿姨”,恐怕连个正经亲戚都算不上,只是个跟着老赵来的、能干活的附属品。
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很快就做好了。我盛了三大一小四碗,端出去的时候,他们正围着茶几看电视。赵伟头都没抬,指了指旁边的餐桌:“放那儿吧,阿姨。我们看完这个动画片就吃。”
桌上还堆着乐乐的玩具和几本画册,我只好把碗先放在一个角落。老赵站起来想帮忙,被赵伟按了下去:“爸,您坐着,累了一路了。”他话说得孝顺,可眼睛却没离开电视屏幕。
我攥了攥围裙角,转身又回了厨房。给自己盛了半碗,靠着冰冷的灶台,三两口就扒拉完了。胃里暖和了些,心里却更凉了。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像在计算着我的尴尬。
等他们一家终于坐上餐桌,面条已经有些坨了。小琴用筷子搅了搅,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哎呀,这面都黏在一起了。”
老赵赶紧打圆场:“没事没事,就好这口,有嚼劲。”
赵伟吃了一口,说:“味道还行。李阿姨,您辛苦了。”那语气,客气,却疏远,像对一个家政服务人员。
我勉强笑了笑,没说话。
吃完饭,小琴收拾碗筷,赵伟陪着乐乐玩,老赵被拉着看他孙女的新玩具。我站在客厅中央,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像个多余的人。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堵得我喘不过气。
终于,快十点了,小琴打着哈欠说:“爸,阿姨,你们也累了,早点休息吧。房间给你们收拾好了。”
我心里一松,总算能躺下了。可她领着我们去的地方,却让我彻底愣住了。那是一间北边的小储藏室,大概也就五六个平方,靠墙放着一张一米二宽的折叠床。屋里堆满了各种杂物,纸箱子、旧风扇,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樟脑丸和灰尘混合的味道。
“家里地方小,就这能住人了。你们先将就一晚。”小琴说完,不等我们反应,就转身走了,“我带乐乐睡觉去了。”
我看着那张窄小的床,再看看老赵。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他走过去,拍了拍床垫,灰尘扬了起来,在昏暗的灯光下飞舞。
“淑华,要不……我今晚睡地上?”他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我没理他,径直走到窗边,想推开窗透透气,却发现窗户被外面的防盗网焊死了,只留了一个小小的通风口。外面的风灌进来,带着哨音,吹得我浑身发冷。
内心独白之二:我这一辈子,没住过大房子,但也从没这么憋屈过。这不是房子大小的问题,是心的问题。他们心里要是真有我们,哪怕是在客厅搭个地铺,也比把我们塞进这杂物间强。这哪里是亲人,分明是把我们当成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累赘。
我转过身,看着老赵局促不安的样子,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我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赵建国,这就是你说的‘懂事’的儿媳妇?”
他低下头,手搓着衣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可能……可能是他们没准备好,太突然了……”
“突然?”我冷笑一声,“我们半个月前就说要来了。这叫突然?”
他没话说了,只是一个劲儿地叹气。那叹气声,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割着我的心。我背过身去,不想再看他。我怕我再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把积攒了一晚上的委屈,全都哭出来。
第二章 旧日情分今日账本
一夜无眠。
折叠床吱呀作响,每一次翻身,都像在提醒我身处何地。老赵大概也睡不着,黑暗中,我能听到他翻来覆去和刻意压抑的叹息声。我们就这样,背对背,各自怀着心事,熬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起来,想去洗漱,卫生间却被小琴占着。她在里面吹头发,嗡嗡的声音持续了快二十分钟。我只好先去厨房,把昨晚泡上的黄豆打了豆浆,又烙了几张葱油饼。
等我把早饭端上桌,小琴也打扮妥帖地出来了。她看见桌上的饭菜,眼睛一亮:“哟,阿姨您起这么早啊?真能干。正好,我今天第一天去新单位上班,来不及做饭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叫我们来,不是为了什么家庭团聚。
赵伟也穿戴整齐地从房间出来,一边打领带一边说:“是啊,小琴跳槽到一家外企,以后会很忙。爸,李阿姨,你们来了就好了,正好帮我们带带乐乐。”
图穷匕见了。
我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老赵在一旁嘿嘿地笑,像是为儿子儿媳的“坦诚”感到高兴:“应该的,应该的。我们来不就是给你们帮忙的嘛。”
我没说话,低头喝着豆浆。豆浆是热的,可我的心却是凉的。他们夫妻俩三言两语,就把我的任务安排得明明白白。没人问我愿不愿意,也没人问我身体吃不吃得消。
内心独白之一:原来我不是来做客,也不是来帮忙,我是来接替保姆的岗。还是个不拿工资、自带干粮的保姆。老赵啊老赵,你到底是真糊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把我带到这儿来,是不是早就盘算好了,让我给你儿子家当牛做马?
吃完早饭,赵伟和小琴像两阵风一样,火急火燎地出门了。临走前,小琴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拍在桌上:“阿姨,这是乐乐一天的作息表,还有一些注意事项。您照着这个来就行。中午我们不回来,晚饭您看着做点就行,简单点,别太油腻。”
那张纸上,用打印机打出的字迹清晰又冰冷。九点读绘本,十点户外活动,十一点半午饭,一点午睡……密密麻麻,像一张军令状。
我看着那张纸,半天没动。老赵凑过来看了一眼,赶紧把纸收起来,叠好,塞进口袋里。“哎,年轻人,讲科学。”他还在替他们辩解。
我终于忍不住了,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或许已经带了些红丝:“建国,你老实告诉我,他们要我们来带孩子这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他的眼神躲闪了一下,不敢看我。“我……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小琴换工作……”
“前几天?”我追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不是就想着,把我骗来了,生米做成熟饭,我就没法拒绝了?”
“淑华,你咋能这么想我呢?”他急了,声音也高了八度,“我是觉得,一家人,互相帮衬不是应该的吗?再说,带孙女,多好的事儿啊!”
“一家人?”我重复着这三个字,觉得无比讽刺,“赵建国,你搞搞清楚,我是你的搭伙老伴,不是赵伟的妈!乐乐是你亲孙女,可不是我亲孙女!我没有这个义务!”
我的声音有些失控,乐乐被我们的争吵吓到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心里一软,所有的火气瞬间被这哭声浇灭了。我走过去,把孩子抱起来,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孩子柔软的身体靠在我怀里,眼泪浸湿了我的衣襟。
老赵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这一天,就在我和乐乐的磨合中度过了。孩子倒是不认生,也乖巧。我按照那张“军令状”,陪她读书,带她下楼玩滑梯。中午给她做了她爱吃的虾仁蒸蛋。可我心里,始终像压着一块磨盘,沉重得透不过气。
晚上,赵伟和小琴快八点才回来,一脸疲惫。看到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和已经洗完澡、穿着干净睡衣的乐乐,小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真心的笑容。
“阿姨,您真是太辛苦了。比我们之前请的那个育儿嫂强多了。”她由衷地赞叹道。
我没接话。
饭后,我借口累了,早早地回了那间储藏室。躺在床上,我能清晰地听到隔壁主卧里,赵伟和小琴的对话声。
(切换到第三人称全知视角)
“今天怎么样?”赵伟问。
“累死了,新环境什么都要适应。不过总算熬过第一天了。”小琴的声音带着疲惫,“还好把你爸和李阿姨叫来了,不然乐乐怎么办?今天我妈还打电话问,我说你爸他们来了,她才放心。”
“嗯,是得辛苦他们一阵子了。”赵伟说,“我看那李阿姨,今天好像有点不高兴。”
“能高兴吗?换谁谁高兴啊。”小琴的声音压低了些,“坐了那么久的车,一来就干活,住的还是储藏室。不过没办法,家里就这么大地方。她要是不乐意,能怎么办?反正你爸肯定向着我们。再说了,我们管吃管住,总比她在老家强吧?”
“话是这么说,但面子上总要过得去。明天我去买点水果,好好谢谢人家。”
“行了,别想那么多了。等我这个月奖金发下来,给她包个红包,不就什么都解决了?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人呢。”小琴翻了个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切换回第一人称视角)
墙壁的隔音效果并不好,他们的话,一字不落地飘进了我的耳朵里。原来在他们眼里,我所有的付出,所有的委屈,一个红包就能摆平。我不是亲人,不是长辈,我只是一个可以用钱打发的、性价比超高的保姆。
内心独白之三:我的心,像被扔进了冰窖里。我这一辈子,最看重的就是人的情分和尊严。可在这儿,这两样东西,都成了可以被明码标价的商品。我看着天花板上那个孤零零的灯泡,忽然觉得,我和它一样,被困在了这个狭小、冰冷的空间里,找不到出口。
第三章 无声反抗的围裙
从那天起,我便开始了我的无声反抗。
我依旧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早饭中西结合,豆浆油条,牛奶面包,换着花样来。乐乐的一日三餐,我更是费尽心思,营养搭配,色香味俱全。我对所有人都笑,笑得客气又疏远。
那条印着小熊图案的围裙,成了我的战袍。只要系上它,我就是这个家的“工作人员”。摘下它,我便立刻退回到我的储藏室,一句话都不愿多说。
小琴和赵伟乐得清闲,对我“专业”的表现赞不绝口。他们大概以为,我已经接受了现实,融入了这个“保姆”的角色。只有老赵,他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好几次,他想跟我说话,都被我用“累了”、“要给乐乐准备东西”这样的话给挡了回去。
我们之间,隔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这天下午,乐乐午睡醒来,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也有些烫。我一摸,心里顿时一紧,发烧了。我赶紧找出体温计,一量,三十八度五。
我立刻给小琴打电话。她在电话那头,声音听起来很焦急:“怎么会发烧呢?是不是你带她出去玩穿少了?”那语气,带着明显的质问。
“出门时我给她多加了一件马甲,应该不是冻着了。”我平静地解释。
“那怎么办啊?我现在走不开,项目正忙呢!你先给她找点退烧药吃,我晚点回去。”她匆匆挂了电话。
我放下电话,心里一阵发堵。孩子病了,当妈的第一反应不是关心病情,而是追究责任。我压下心里的不快,翻箱倒柜找出了医药箱。里面有儿童退烧药,但我看了一眼说明书,副作用写了一长串。
我想起我以前当老师时,班里孩子发烧,老人们常用的物理降温法。我打了盆温水,用毛巾浸湿,轻轻擦拭乐乐的手心、脚心和腋下。又切了几片生姜,煮了碗红糖姜水,哄着她喝了下去。
孩子很乖,虽然难受,但一直很配合。我抱着她,给她讲故事,唱我小时候听过的童谣。乐乐在我怀里,慢慢地又睡着了。
到了晚上七点多,小琴和赵伟才赶回来。一进门,小琴就冲过来,伸手摸乐乐的额头。“哎呀,怎么还这么烫!”她叫了起来,脸上满是焦虑和责备。
“你给她吃药了吗?”她转头问我,眼神锐利。
“我没给她吃药,用的物理降温。”我实话实说。
“物理降温?”小琴的音量瞬间拔高,“都什么年代了,你还信那些土方子?发烧了就得吃药,烧坏了脑子怎么办?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她的话像一根根针,扎在我心上。我教书育人一辈子,最懂的就是“责任”二字。现在,我尽心尽力照顾孩子,却被她说得像个不负责任的罪人。
内心独白之一:我的心凉了半截。在她眼里,我的经验和好心,一文不值。她不信任我,从一开始就不信任。她信任的,只有药瓶上的说明书和网上搜来的那些所谓的“科学育儿知识”。我们的隔阂,不只是身份上的,更是观念上的。
“小琴,你怎么说话呢!”老赵听不下去了,站出来替我说话,“淑华以前是老师,带过的孩子比你见的都多,她有经验。”
“经验能当饭吃吗?现在都讲科学!”小琴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万一乐乐有什么事,我跟你们没完!”
她说着,就抱起乐乐,和赵伟一起匆匆往门外走,嘴里念叨着:“去医院,赶紧去医院!”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老赵,面面相觑。我的手脚冰凉,浑身都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和委屈。
老赵走过来,想拉我的手。“淑华,你别往心里去,她就是太紧张孩子了……”
我猛地抽回手,退后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赵建国,”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从今天起,这孩子我不管了。我没那个本事,也负不起那个责任。”
说完,我没再看他一眼,转身走进了那间让我窒息的储藏室,把门重重地关上。这是我来到这个家之后,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表达我的愤怒。那扇门,不仅隔开了我和他,也隔开了我对这个家最后的一丝幻想。
这是我无声的抗议,也是我最后的底线。
第四章 一碗蛋羹的裂痕
去医院折腾了一圈,结果是病毒性感冒,医生也说多喝水、物理降温就行,没给开什么特效药。
赵伟和小琴回来时,已经是深夜。两人脸上都挂着疲惫,但小琴看我的眼神里,依旧带着一丝不服气。她什么也没说,抱着睡熟的乐乐径直回了房间。
第二天,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我解下了那条围裙,没有再进厨房。早饭是赵伟在楼下买的包子豆浆。他把饭放在桌上,有些不自然地对我说:“李阿姨,昨天……小琴她也是太着急了,您别介意。”
我点点头,说:“没事。”然后就没了下文。
老赵坐立不安,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紧闭的主卧房门,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想劝我,又不知从何说起。我们之间的沉默,像一块厚重的玻璃,透明,却坚不可摧。
乐乐因为生病,没什么精神,蔫蔫地靠在沙发上。小琴要上班,临走时,犹豫再三,还是把孩子交给了我。“阿姨,那……乐乐就拜托您了。医生说让多喝水。”她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丝请求。
我看着孩子苍白的小脸,终究是硬不起心肠。我没应声,只是走过去,摸了摸乐乐的头,把她抱进了怀里。
孩子在我怀里,很快就睡着了。我抱着她,感觉就像抱着一个烫手山芋。管,心里委屈;不管,又于心不忍。
中午,我想给乐乐做点好克化的。我想起了我小时候,生病了,我妈总会给我蒸一碗鸡蛋羹,嫩嫩滑滑的,入口即化。我凭着记忆,打好鸡蛋,用温水调匀,撇去浮沫,用小火慢慢地蒸。出锅时,淋上一点点香油和生抽。那香味,一下子就把我带回了遥远的童年。
内心独白之一:这碗蛋羹,蒸的不仅仅是鸡蛋,更是我的一片心。我希望孩子吃了能舒服点,也希望这碗带着暖意的食物,能融化一点这个家里的冰冷。或许,我心里还存着一丝幻想,希望他们能看到我的好,而不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工具。
乐乐很喜欢吃,一小碗蛋羹,很快就见了底。看着她满足的样子,我心里也得到了一丝慰没。
下午,老赵试图打破僵局。他搬了张小凳子坐在我旁边,絮絮叨叨地讲起赵伟小时候的事,说他多懂事,多孝顺。我安静地听着,不插话,也不反驳。我知道,他是在替儿子挽回,也是在替他自己挽回我们之间的关系。
可是,有些裂痕,一旦产生,就很难弥补了。
晚上,赵伟下班回来,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大概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麻烦,一进门就把公文包重重地摔在沙发上。
饭桌上,气氛依旧压抑。我给乐乐喂饭,没怎么说话。赵伟扒了两口饭,突然皱起眉头:“怎么又是青菜豆腐?清汤寡水的,吃着一点味道都没有。”
我解释道:“乐乐病了,吃清淡点好。”
他没听我解释,转头对他爸抱怨:“爸,你们来这是享福的,怎么还让李阿姨天天这么累?又是带孩子又是做饭的。要不咱们还是请个保姆吧,也让李阿姨歇歇。”
这话听起来是在体谅我,可那语气里的嫌弃和不耐烦,谁都听得出来。他不是心疼我,他是嫌弃我做的饭菜不合他胃口。他把所有的问题,都归结于我这个“外人”身上。
老赵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你怎么说话呢?你李阿姨辛辛苦苦……”
“我怎么说话了?”赵伟把筷子一放,声音也大了起来,“我工作压力多大你们知道吗?回来就想吃口热乎的、顺口的,这有错吗?请个保姆,大家都省心,不好吗?”
“请保姆不要钱啊?”小琴从房间里走出来,加入了战局,“你一个月挣多少钱自己心里没数吗?房贷车贷,乐乐上幼儿园,哪样不要钱?”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把所有的经济压力和生活不满,都赤裸裸地摊在了饭桌上。
我默默地放下碗筷,拉着乐乐的手,带她离开了这个“战场”。客厅里,争吵声还在继续。我看着怀里受惊的孩子,再听着那些刺耳的话,心里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
等他们吵完,屋子里恢复了死寂。我把乐乐哄睡,走出来,看到老赵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佝偻着背,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我走到他面前,站定。
“建国,”我平静地开口,“我们谈谈吧。”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力。
“我们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来当保姆的?”我问出了那个在我心里盘旋了很久的问题。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了一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给不了我答案。或者说,他不敢给我那个真实的答案。
那碗蛋羹的温情,被这场争吵彻底击碎。我和老赵之间的那道裂痕,也在这沉默中,变得更深,更宽,仿佛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第五章 尊严不是生意
那次争吵之后,赵伟和小琴大概也觉得理亏,对我客气了不少。但这种客气,更像是一种小心翼翼的维持,让我觉得更加不自在。家里像蒙上了一层灰,每个人都活得小心翼翼。
我依旧照顾着乐乐,但话变得更少了。很多时候,我宁愿陪着孩子在楼下花园待着,也不愿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屋子里。老赵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无计可施。他像个钟摆,在这头劝劝我,又到那头劝劝他儿子儿媳,结果把自己弄得里外不是人。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转眼就快一个月了。
这天是周末,赵伟和小琴难得都在家。吃过午饭,小琴把我单独叫进了房间,还特意关上了门。我心里有些纳闷,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让我坐下,脸上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讨好的笑容。她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我面前。信封有点厚度。
“阿姨,”她开口了,声音放得很柔,“这个月,真是辛苦您了。您把乐乐照顾得这么好,我们都看在眼里。这点钱,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您别嫌少。”
我看着那个白色的信封,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钱。
他们终究还是用了最直接,也最伤人的方式,来定义我们的关系。
我所有的付出,我的忍耐,我的委屈,在他们看来,都可以用这个信封来结算。我不是长辈,不是亲人,我是一个提供了劳动的服务人员,现在,是雇主给我发工资的时候了。
内心独白之一:我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攥住了,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我李淑华,当了一辈子老师,最看重的就是为人师表的尊严。我以为,人与人之间,最可贵的是情分。可现在,他们却想用钱来买断这份情分,也买断我的尊我。这比任何争吵和冷眼,都更让我感到屈辱。
我没有去碰那个信封。我抬起头,直视着小琴的眼睛。我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有些冷:“小琴,我不是来挣钱的。”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阿姨,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不能让您白辛苦……”
“我如果是来挣钱的,第一天就不会进你家的厨房。”我打断她,“我是看在老赵的面子上,拿你们当自家的孩子,才愿意受这份累。我图的,不是钱,是人心。”
我的话,让小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大概没想到,我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可……可是……”她有些语无伦次。
“没有可是。”我站起身,“这钱,我不能要。这活,我也干不了了。你们还是请个保-姆吧,明码标价,谁也不欠谁。”
说完,我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赵伟和老赵正在看电视。看到我从房间出来,脸色不对,都愣住了。小琴也跟着追了出来,手里还捏着那个信封,一脸的尴尬和无措。
“淑华,怎么了这是?”老赵赶紧站起来问我。
我没理他,径直走回了我们的“卧室”——那间储藏室。我从床底下拖出我来时带的那个小行李箱,打开,开始收拾我的东西。我的东西不多,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个洗漱包,很快就装好了。
整个过程,我一言不发。屋子里静得可怕,只有我拉上行李箱拉链时,那“刺啦”一声,显得格外刺耳。
内心独白之二:那一刻,我心里反而平静了。就像一个脓包,被我亲手挤破了,虽然疼,但毒血流出来,反而是一种解脱。我不想再忍了,也不想再装了。尊严这东西,一旦被扔在地上,就得自己亲手捡起来。我不指望他们能懂,我只求自己能心安。
我拖着箱子走出来。三个人都傻眼了,堵在门口。
“李阿姨,您这是干什么?”赵伟最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想拦我。
“我要回家了。”我淡淡地说。
“阿姨,您别生气啊。小琴她没别的意思,她就是……”
“她是什么意思,不重要了。”我看着他,“重要的是,我知道了我是什么位置。赵伟,你们的家,我待不下去了。”
我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了老赵身上。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看着我,又看看他儿子,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我知道,现在,轮到他做选择了。是选择他儿子的“方便”,还是选择我这个搭伙老伴的“尊严”。
这个家,我是一分钟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第六章 老赵的选择
空气仿佛凝固了。
客厅里,那台播放着无聊综艺的电视,成了唯一的声源。赵伟和小琴都慌了神,他们大概从没想过,一向隐忍的我,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李阿姨,您消消气,有话好好说嘛。”赵伟上前一步,想从我手里接过箱子,“外面天都快黑了,您能去哪儿啊?”
“我去哪儿,就不劳你们费心了。”我拉着箱子,往后退了一步,态度坚决。
小琴也急了,她把那个信封塞回包里,跑过来拉我的胳膊,声音里带了点哭腔:“阿姨,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是个直肠子,不会说话。您别跟我一般见识,您要是不解气,您骂我两句都行!”
她的道歉来得太晚了。压垮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之前堆积的每一根。他们的道歉,不是因为认识到了对我的不尊重,而是害怕失去我这个免费的劳动力。
我拨开她的手,目光始终看着老赵。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石像,一动不动。他的脸上,痛苦、愧疚、为难,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显得更加苍老。他看看我决绝的眼神,又看看儿子儿媳焦急的脸,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境地。
(切换到第三人称全知视角)
赵建国的心里,像有两只手在撕扯。一边是血脉相连的儿子,是自己唯一的根。他这辈子,吃苦受累,不就是为了儿子能过得好一点吗?来之前,儿子在电话里诉苦,说小琴工作忙,孩子没人带,经济压力大。他心一软,就答应了。他甚至没跟李淑华商量,就存了点私心,想着把她带过来,既能帮儿子,他们老两口也能在一起,一举两得。
可另一边,是陪了他五年的李淑华。这五年,她是怎么照顾他的,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胃不好,她就变着法子给他做养胃的饭菜;他腿脚不好,她就每天陪着他散步,给他按摩。她有文化,有思想,跟他以前认识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样。她让他晚年的生活,有了光,有了暖。他知道她爱干净,要面子。来到儿子家这一个月,她受了多少委屈,他都看在眼里。他懦弱,他不敢跟儿子拍桌子,总想着“家和万事兴”,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现在,他忍不了了。淑华要走了。他看着她挺得笔直的背影,那背影里写满了失望和决绝。如果今天他让她一个人走了,那他这辈子,就再也抬不起头做人了。他失去的,将不仅仅是一个老伴,更是他晚年最后的一点良心和依靠。
他想起淑华刚来时,在厨房里那个落寞的背影;想起她被塞进储藏室时,眼里的那份冰冷;想起她被小琴指责时,浑身发抖的样子。一幕一幕,像电影一样在他脑子里闪过。他这个男人,这个丈夫,做得太失败了。
赵建国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那总是有些佝偻的背,慢慢地挺直了。
(切换回第一人称视角)
就在我以为他会再次选择沉默和稀泥的时候,老赵动了。
他没有劝我,而是转身,也走进了那间储藏室。几秒钟后,他提着来时那个破旧的编织袋,走了出来。袋子被他塞得鼓鼓囊囊。
他走到我身边,站定。然后,他抬起头,看着他儿子,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小伟,你错了。”
赵伟愣住了。“爸,我……”
“你李阿姨,不是咱家的保姆。”老赵一字一句地说,“她是我请来,陪我过下半辈子的伴儿。我把她带到这儿来,是希望你们能像尊重我一样尊重她。可是你们没有。”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你们让她住储藏室,把她当厨子使,把她当保姆用,现在,还想用钱来打发她。”他指了指小琴,“你们把她的心,伤透了。也把我这张老脸,丢尽了。”
说完,他不再看他们,转过头,深深地看着我。他的眼睛里,有愧疚,有心疼,还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决然。
“淑华,”他伸出那只粗糙的大手,紧紧地握住了我拉着行李箱的手,“对不起。我们回家。我跟你一起走。”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
这一个月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心酸,所有的隐忍,都在他这句话里,找到了一个出口。我等的,不是他为我出头,而是他能和我站在一起。
赵伟和小琴彻底傻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对他们言听计从的父亲,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爸!您这是干什么啊!”赵伟急了,“您走了,我们怎么办?乐乐怎么办?”
老赵摇了摇头,拉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你已经长大了,你的家,你的孩子,得你自己负责。”
他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清晰而决绝。
我跟着他,一步一步,走出了那个让我压抑了一个月的家门。门在身后关上,也隔绝了里面所有的挽留和呼喊。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照亮了我们脚下的路,也照亮了老赵紧紧握着我的那只手。
我哭了,也笑了。
第七章 回家的路
我们没有立刻去火车站,而是在附近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个电视,但我觉得比赵伟家那宽敞的套房,要让人舒坦得多。
那一晚,我和老赵几乎没怎么说话。他默默地给我倒了杯热水,又把电视调到我喜欢看的戏曲频道。我们就这样坐着,一个看电视,一个看窗外。窗外是城市的霓虹,闪烁,却遥远。
我知道,我们都需要时间,来消化今天发生的一切。
第二天一早,我们买了回程的火车票。这一次,是两张卧铺。老赵说:“来的时候让你受委屈了,回去,咱躺着回。”
火车缓缓开动,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景象,我感觉像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火车上有节奏的“哐当”声,让人很容易陷入沉思。不知过了多久,老赵在我对面的铺位上坐直了身体,看着我,开了口。
“淑华,我对不住你。”他的声音很低沉,充满了歉意,“我不该自作主张,不该把你……当成解决我儿子困难的工具。我混蛋。”
他说着,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轻轻的耳光。
我心里一酸,伸手按住了他的手。“建国,别这样。事情过去了。”
“过不去。”他摇摇头,眼圈红了,“我一想到你在这一个月里受的那些气,我这心里就跟刀割一样。我这个男人,太没用了,护不住自己的女人。”
他的话,让我心里最后一点疙瘩,也彻底解开了。我想要的,从来不是锦衣玉食,而是一个能知我冷暖,懂我委屈,在关键时刻能为我挺身而出的伴侣。
“你最后不是站出来了吗?”我看着他,轻声说,“这就够了。”
他握住我的手,握得很紧。“以后,再也不会了。咱们的日子,是咱们两个人的,跟孩子们没关系。他们有他们的生活,我们有我们的。谁也别想再绑着谁。”
我点点头,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但这一次,是暖的。
内心独白之一:回家的路,和来时一样漫长。但我的心境,却完全不同了。来时,我满怀期待,以为是去奔赴一场家庭的温暖。回去时,我虽然带着一身疲惫,心里却无比踏实。因为我知道,我身边这个男人,虽然有缺点,虽然会懦弱,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他心里有我,他的选择,是我。
火车继续前行,我们聊了很多。聊我们的过去,聊我们的未来。我们说好,回去以后,要把我们那个小院子好好拾掇一下,种上我喜欢的月季花,和他喜欢的葡萄藤。我们还要一起去老年大学,我报个书法班,他报个太极拳班。我们的生活,要为自己而活。
快到站的时候,老赵的手机响了。是赵伟打来的。老赵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赵伟的声音听起来很沮丧,他不停地道歉,说他和琴都反省了,求他们回去。老赵安静地听着,很久才说了一句话。
“小伟,爸不怪你。但爸得让你明白一个道理。家,是讲情的地方,不是讲理的地方,更不是做生意的地方。你李阿姨,是我要共度余生的人,不是你们的保姆。什么时候你们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给我们打电话吧。”
说完,他挂了电话,然后关了机。
火车到站,我们走下车厢,一股熟悉的、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扑面而来。这是我们家乡的味道。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们没有打车,而是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路两旁的白杨树,叶子已经开始泛黄,在秋风中沙沙作响。
我看着身边这个头发花白、步履有些蹒跚的男人,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宁。这场风波,像一块试金石,试出了他人性中最质朴的善良,也试出了我们这段半路夫妻感情的真伪。
(情感升华)
我想,真正的家,不是一所多大的房子,也不是有多少血缘亲人。而是在你受了委屈时,有一个人,愿意为你挡在身前;是在你感到寒冷时,有一双手,能紧紧地把你握住。尊严,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守住的,也是那个爱你的人,帮你一起守住的。我和老赵,都不是完美的人,我们的生活,也注定充满了柴米油盐的琐碎。但从今天起,我知道,无论前路如何,我们都会牵着彼此的手,坚定地走下去。因为我们都懂了,晚年的幸福,不在于儿女的依附,而在于两个独立灵魂的相互取暖和彼此尊重。我们的家,就在我们脚下,在我们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