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孽缘(上)

发布时间:2025-09-03 23:15  浏览量:1

孽缘(上)

我老公陈默,有个习惯,每次出差回来,行李箱的密码都会从我的生日,变回他初恋的生日。

0421,我的。1016,她的。

这个秘密,像一根微小的刺,扎在我心口整整十年。我不说,他也不提,我们就靠着这层薄薄的窗户纸,扮演着一对恩爱夫妻。

今天他又出差回来了,黑色的24寸行李箱立在玄关。我走过去,蹲下身,手指在密码盘上轻轻一拨。滴答,滴答,像是心跳。我没有去试0421,而是直接拨了1016。

锁,应声而开。

我深吸一口气,胸口闷得发慌,像被一团湿棉花堵住了。我没有打开箱子,只是默默地把密码拨回0421,然后起身,走进厨房,系上围裙。晚饭的鱼还在锅里煎着,滋啦作响,油烟机轰隆隆地唱着独角戏。

“妈妈,爸爸回来了吗?”六岁的儿子安安抱着奥特曼跑过来,仰着小脸问我。

“嗯,回来了,在洗澡呢。”我用锅铲给鱼翻了个面,金黄色的鱼皮泛着油光。

“爸爸这次给我带了新的乐高吗?”

“应该带了吧。”我不敢看儿子的眼睛,那里面有我守护不了的天真。

陈默从浴室出来,头发湿漉漉的,身上带着沐浴露的清香。他走过来,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上。“老婆,辛苦了。”

他的声音很温柔,动作也很熟练,像排练了千百遍的舞台剧。我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一身湿气,别把感冒传给安安。快去把箱子里的礼物拿出来,儿子念叨一路了。”

“好嘞。”他松开我,走向玄关。

我听见箱子打开的声音,然后是安安的欢呼。我关掉火,把鱼盛进盘里,撒上葱花。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红烧鱼,和我这颗千疮百孔的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饭桌上,气氛很好。陈默给安安讲着出差遇到的趣事,安安听得咯咯直笑。我给他们夹菜,微笑着看他们,像一个尽职的观众。

“对了,老婆,给你也带了礼物。”陈默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我接过来,打开。是一瓶香水,香奈儿五号。

我的心,又被扎了一下。我对他家的香水过敏,这件事,我以为他记得。我们刚结婚那年,我喷了闺蜜送的同款香水,浑身起了红疹,在医院躺了三天才好。

“谢谢,我很喜欢。”我盖上盒子,把它放到一边,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陈默似乎没察觉到任何异样,他喝了一口汤,满足地叹了口气:“还是家里的饭好吃。”

晚饭后,我陪安安拼乐高,陈默去书房开视频会议。安安突然凑到我耳边,小声说:“妈妈,我今天跟爸爸视频,看到一个很漂亮的阿姨,她还冲我笑呢。”

我的手一抖,一块小小的零件掉在了地上,滚进了沙发底。

“是吗?”我低下头,假装在寻找那块零件,不想让儿子看到我瞬间煞白的脸。“可能是爸爸的同事吧。”

“那个阿姨的头发好长好长,爸爸说,安安以后也要找一个长头发的老婆。”

我找到了那块零件,紧紧攥在手心,塑料的棱角硌得我掌心生疼。

夜里,陈默睡得很沉,呼吸均匀。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黑暗中,所有感官都被放大了。我能听见冰箱低沉的嗡鸣,窗外偶尔驶过的车声,还有我自己那颗,不甘又不争的心跳。

我们之间隔着的不是另一个人,是他说不出口的过去,和我问不出口的现在。

第二天是周末,我起得很早,想去菜市场买点新鲜的排骨给安安炖汤。陈默还在睡,我轻手轻脚地换好衣服,拿起他的西装外套,准备把口袋里的发票和零钱掏出来。

指尖触到一张薄薄的纸片。不是发票。

我抽出来,是一张高铁票。终点站是苏州,日期是他这次出差的第二天。可他明明告诉我,他这次去的是深圳。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苏州……苏晴的老家。那个叫1016的女人,她的名字叫苏晴。

我把高铁票塞回他的口袋,像被烫到一样。我站在清晨的微光里,突然觉得很冷。这栋我亲手布置的房子,每一件家具,每一处摆设,都像是无声的嘲讽。

我没有去菜市场,而是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电台里放着一首老情歌,唱着“有些人说不出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我关掉音响,车里只剩下空调的送风声,和我越来越压抑的呼吸声。

我在一个公园门口停下,看到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手牵着手,慢慢地走着。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宁静。我突然很想哭,不是嚎啕大哭,就是那种眼睛发酸,喉咙发紧的难过。我把头靠在方向盘上,背过身去,不想让路人看到我的失态。

我曾经以为,只要我做得足够好,足够有耐心,陈默总有一天会彻底忘记过去。十年了,我像一个自欺欺人的园丁,守着一片看似繁茂的园子,却不知道地底下早就被蛀空了。

回到家时,陈默和安安已经起来了。他正在厨房里煎鸡蛋,姿势有些笨拙。看到我回来,他有些惊讶:“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想给你个惊喜呢。”

盘子里盛着两个心形的煎蛋,旁边用番茄酱画了一个笑脸。

这是我们刚恋爱时,他为我做过的事。

那一瞬间,我所有的防备和怨恨,都像被戳破的气球,漏了气。我看着他,穿着我买的条纹睡衣,头发乱糟糟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纹。这个男人,是我爱了十几年的人,是我儿子的父亲。

“怎么了?”他走过来,摸了摸我的脸,“眼睛怎么红红的?没睡好?”

他紧张时,会习惯性地搓一下自己的耳垂。此刻,他的手就在耳边,轻轻地搓着。

我摇摇头,“没事,外面风大。”

那天上午,我们带着安安去了游乐园。陈默表现得像个完美的父亲和丈夫,他陪安安坐旋转木马,玩碰碰车,给我买我爱吃的棉花糖。阳光下,他抱着安安,安安笑得前仰后合,那画面美好得像一幅画。

我拿着手机,拍下了这一幕。看着照片里笑得开心的父子俩,我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就这样吧,林薇,别再计较了,为了安安,为了这个家,就这样吧。

可我知道,那根刺还在。它只是暂时被棉花糖的甜味包裹住了,一旦甜味散去,它会扎得更深。

晚上,我趁陈默洗澡,鬼使神差地拿起了他的手机。我不知道密码,试了我的生日,不对。试了安安的生日,不对。

我犹豫了很久,手指颤抖着,输入了1016。

手机解锁了。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轰然倒塌。

我点开了微信,置顶的联系人头像是一个女人的背影,长发及腰,站在一片格桑花海里。名字很简单,一个“晴”字。

我点进去,聊天记录被清空了。但是相册里,有一张他俩的合影。背景是苏州的园林,苏晴靠在陈默肩上,笑得很灿烂。陈默也笑着,那种笑,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那是一种如释重负、失而复得的笑。照片的日期,就是他去苏州的那天。

我一张一张地往上翻,都是苏晴的照片。生病的,憔ें悴的,躺在病床上的。最后一张照片,她的头发被剃光了,但她依旧在笑,眼睛亮晶晶的。

我退出来,点开他的支付记录。最近的一笔大额转账,是五十万,收款方是一家私人医院。时间,也是他去苏州的那几天。

水声停了。我迅速把手机放回原位,心脏狂跳,手脚冰凉。我冲进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胃里翻江倒海,像是被一只手死死攥住。

陈默围着浴巾出来,看到我这样,吓了一跳。“老婆,你怎么了?吃坏东西了?”

他扶起我,给我拍背,倒了一杯温水。他的关心那么真切,他的眼神那么担忧,可我只觉得无比讽刺。

“我没事。”我推开他,“可能有点着凉。”

我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黑暗中,眼泪终于忍不住,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头。我不敢哭出声,怕惊醒身边的这个男人,更怕惊醒我自己编织了十年的梦。

婚姻是什么?大概就是一间屋子,关着两个人,有的人看到了窗外的风景,有的人只看到了墙上的裂缝。而我,看了十年的裂缝,还总妄想着有一天它能自己愈合。

接下来的几天,我活得像个精神分裂症患者。

白天,我依然是那个温柔的妻子,贤惠的母亲。我给他熨烫衬衫,给他准备早餐,送安安上学,然后去公司处理一堆琐碎的事务。晚上,我会做好一桌他爱吃的菜,听他讲公司里的事,对他报以微笑。

可到了夜里,当他睡着后,我就会变成一个黑色的幽灵。我一遍遍地回想那些照片,那些细节,像一个侦探,试图从蛛丝马迹里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背叛故事。

我开始失眠,大把大把地掉头发。镜子里的我,脸色蜡黄,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我用厚厚的粉底去遮盖,用鲜艳的口红来提亮气色,就像给一栋危房刷上新漆,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陈默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

“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一天晚饭时,他给我夹了一块排骨,“工作别太拼了,身体要紧。”

他的口头禅又来了:“别想太多,啊?”

以前,我听到这句话,会觉得心安。现在,我只觉得虚伪。我想冲他大吼:我能不想多吗?你的手机密码是她的生日,你的行李箱密码是她的生日,你骗我去出差,却跑去她的城市,给她转了五十万!你让我怎么能不想多?

可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是低下头,默默地把那块排骨夹给了安安。“妈妈不饿,安安多吃点,长高高。”

我怕,我怕一旦撕破脸,这个家就散了。我怕看到安安惊恐不解的眼神。我更怕,面对那个我无法战胜的,活在他心里的女人。

压垮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每一根。

转折发生在一个雨夜。

那天公司临时加班,我回家时已经快十点了。雨下得很大,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水汽之中。我把车停在楼下,没有立刻上去。我看着我们家那扇亮着灯的窗户,突然觉得无比陌生。那里,是我的家吗?

我坐在车里,听着雨点砸在车窗上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像是敲在我的心上。我拿出手机,翻出那张我偷拍的,陈默和苏晴的合影。照片里的他,笑得那么刺眼。

我终于下定决心,拨通了一个号码。是我大学时的学妹,现在在苏州一家报社当记者。

“喂,师姐,这么晚找我,有事吗?”

“小雅,能不能帮我查个人?”我的声音在发抖,“她叫苏晴,晴天的晴。大概三十五六岁,应该……是得了很重的病,在住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然后说:“师姐,你……确定要查吗?”

“我确定。”

挂了电话,我在车里坐了很久。雨渐渐小了,楼道里昏黄的声控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我知道,我亲手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无法预料,也无力阻止。

两天后,小雅给了我回复。

她发来一个很长的文档,里面是苏晴的全部信息。她确实得了白血病,很严重,一直在做化疗。那五十万,是骨髓移植的费用。捐献者,已经找到了。

文档的最后,是一段小雅自己写的话:“师姐,我还查到一件事。苏晴在大学时,曾经为陈默师兄捐过骨髓。当年师兄那场病,如果没有她,可能就……”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记起来了。我们刚认识那会,陈默确实生过一场大病。我只知道很严重,但他从不肯细说,只说是家里人照顾的。他的家人也对此讳莫如深。我只当是他们不愿提及的伤心事,便没有再追问。

原来,是她救了他。

原来,他们之间,有过命的交情。

原来,我所以为的“孽缘”,背后是这样沉重的“恩情”。

我拿着手机,瘫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窗外阳光正好,我却觉得比那个雨夜还要冷。

我该怎么办?去质问他,然后呢?指责他忘恩负义,还是指责他对我隐瞒?又或者,像个圣人一样,告诉他,我理解,我支持,你去吧,去照顾她,去报答她。

我做不到。我是个凡人,我有私心,我会嫉妒。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对陈默说了谎。我说我晚上要跟客户吃饭,很晚才回。然后,我一个人去了我们常去的那家酒吧。

我点了一杯最烈的酒,一口气喝完。辛辣的液体灼烧着我的喉咙,一路烧到胃里。我从不喝酒,因为陈默不喜欢。他说,女人喝酒不好。

可今天,我只想醉一次。

我想起了我们第一次约会,他紧张得手心冒汗,说话都结巴。我想起他向我求婚时,单膝跪地,说“林薇,嫁给我,我会用一辈子对你好”。我想起安安出生时,他抱着那个小小的婴儿,激动得像个孩子,对我说“老婆,谢谢你”。

那些温暖的细节,此刻都变成了一把把刀子,反复凌迟着我的心。

有些话说了就是一辈子,有些话一辈子都说不出口。他对我的承诺是真的,但他对她的亏欠,也是真的。

我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只觉得天旋地转。最后,我趴在吧台上,给陈默发了一条微信。

“陈默,我们离婚吧。”

发送成功。我关掉手机,把头埋进臂弯里,眼泪和酒意一起涌了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温热的手掌搭在了我的肩上。我以为是陈默,抬起头,醉眼朦胧中,却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小姐,你一个人吗?我请你喝一杯?”男人笑得不怀好意。

我用力推开他,“滚开!”

男人似乎被我激怒了,抓着我的手腕不放,“别给脸不要脸!”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紧紧攥住了那个男人的手腕。力道之大,让男人痛呼出声。

“放开她。”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我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来人。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逆着酒吧昏暗的光,看不清脸。但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和我记忆里的某个片段重合了。

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那人转过身,扶住我,“你没事吧?林薇?”

他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看着他,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一张清秀而熟悉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你是……周……周嘉言?”我不敢相信。

周嘉言,我的大学学长,也是我曾经的暗恋对象。毕业后,他去了国外读博,我们已经快十年没见了。

“是我。”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世界真小。”

他扶着我,把我带出了酒吧。外面的冷风一吹,我清醒了不少。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

“我回国了,在这附近开了家诊所。”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招牌,“刚跟朋友吃完饭,路过就看到你了。”他顿了顿,看着我狼狈的样子,轻声问:“你还好吗?”

一句“你还好吗”,让我瞬间破防。

我再也忍不住,蹲在马路边,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这些天所有的委屈、不甘、痛苦,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周嘉嘉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我身边,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身上。那件带着他体温和淡淡消毒水味的外套,像一个临时的避风港,给了我一丝喘息的空间。

哭了很久,我才渐渐平复下来。

“对不起,失态了。”我擦干眼泪,声音沙哑。

“没关系。”他递给我一瓶水,“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别憋着。”

他的温柔,和陈默的小心翼翼不同。那是一种医者特有的,沉静而安定的力量。

我没有回家,周嘉言把我送到了附近的一家酒店。他说,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开车,也不适合回家。

在前台登记时,我才发现我的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我不知道陈默有没有看到我发的那条信息,有没有回我,有没有疯狂地找我。

但那一刻,我什么都不想去想。

走进房间,我脱掉高跟鞋,把自己重重地摔在柔软的大床上。周嘉言把我的包放在床头柜上,轻声说:“你好好休息,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

“林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我知道我可能不该问。但是,你和陈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看着他,突然很想找个人倾诉。不是为了寻求建议,只是想把心里那些发霉的东西倒出来。

“学长,”我开口,声音干涩,“如果你的爱人,心里一直住着另一个人,你会怎么办?”

周嘉嘉沉默了。他走回来,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和我隔着一段安全的距离。

“那要看,是‘住着’,还是‘爱着’。”他缓缓地说,“有的人,放在心里,是一种习惯,或者一种责任。但爱,是另一回事。”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我心里某个尘封的角落。

是啊,是“住着”,还是“爱着”?陈默对苏晴,到底是亏欠,是责任,还是一直未曾熄灭的爱?而他对我,这十年的婚姻,这十年看似美满的生活,又算什么?

“我不知道。”我迷茫地摇摇头,“我只知道,我很累。”

“那就先别想了。”周嘉言站起身,“睡一觉,天亮了,也许一切都会有答案。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他关上门,离开了。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周嘉言的出现,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激起了层层涟漪。他让我想起了那个还未被婚姻磨平棱角的自己,那个曾经对爱情充满憧憬的女孩。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睡梦中,光怪陆离。我一会儿看到陈默和苏晴在苏州的园林里散步,一会儿又看到周嘉言穿着白大褂对我微笑。最后,画面定格在安安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上,他哭着问我:“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我猛地惊醒,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无法呼吸。

我摸到手机,充上电,开机。

屏幕一亮,无数个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涌了进来。全是陈默的。

“老婆,你在哪?”

“别吓我,快回电话。”

“吃饭的客户是谁?我去接你。”

“林薇,我求你了,你回个消息好不好?”

最后一条,是凌晨三点发的。

“那条信息我看到了。你在哪,我们当面谈。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我看着那句“我们一起面对”,突然笑了,笑出了眼泪。

我们?我们之间,还隔着一个苏晴,还隔着那五十万,还隔着那句迟到了十年的真相。我们要怎么一起面对?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不是陈默。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一条彩信。

我点开。

是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医院的病房,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壁。苏晴躺在病床上,剃光的头显得脸更加苍白瘦小。她身上插着管子,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而陈默,就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他低着头,侧脸的线条紧绷,看不清表情,但整个画面透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悲伤和亲密。

照片下面,还有一行字。

“林女士,我是苏晴的妹妹苏淼。我想,我们有必要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