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年我帮女邻居修水管,满地泥水滑她怀里,她打趣:你得负责到

发布时间:2025-09-08 14:13  浏览量:4

引子

“小陈师傅,快!快来帮帮忙!”

邻居孙阿姨的嗓门像浸了水的喇叭,又尖又闷,在筒子楼狭长的走廊里来回冲撞。我刚端起搪瓷大碗,准备扒拉两口昨晚的剩饭,闻声赶紧放下碗,趿拉着塑料拖鞋就冲了出去。

“怎么了孙阿姨?”

“不是我,是你楼上,302的小苏!”孙阿姨指着天花板,一脸焦急,“她家水管爆了,水都渗到我家厨房了!跟下雨似的!”

302住着苏晴,是个快三十岁的女人,一年多前带着个七八岁的男孩搬来的。听说是离了婚,在附近的小学当老师。人长得白净,话不多,见了人就腼腆地笑笑,算是这栋楼里的一抹亮色。

我顾不上多想,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楼梯间的声控灯坏了半个月,我摸着掉漆的扶手,在昏暗里跑得“噔噔”作响。

刚到三楼,一股夹杂着铁锈味的水汽就扑面而来。302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和女人压抑的哭腔。

我推开门,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住了。

屋里跟发了洪水没两样。水从厨房里漫出来,淹没了水泥地的客厅,浑浊的水面上漂着一只孩子的红色塑料拖鞋。苏晴正蹲在厨房门口,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连衣裙,浑身湿透,正用一块抹布徒劳地想堵住从墙角铁管裂缝里喷出来的水柱。

那水柱跟小孩手臂一样粗,喷得又急又猛,她的努力就像用手掌去挡瀑布。

“别堵了!没用的!”我冲她喊了一声,趟着没过脚踝的凉水就往里冲,“总阀在哪?”

苏晴抬起头,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眼睛又红又肿,看到我像是看到了救星:“在,在水池下面,可我拧不动……”

我二话不说,一头扎进厨房。水池下的空间狭小又阴暗,我半跪在水里,摸索着找到那个锈迹斑斑的总阀。那老式阀门也不知道多少年没动过了,上面全是黏腻的铁锈和水垢。

我使出在厂里拧螺丝的劲,憋得脸红脖子粗,手掌被粗糙的阀门硌得生疼。

“嗨!”

随着我一声低吼,阀门发出一声刺耳的“嘎吱”声,终于被我拧动了。水声戛然而止。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水滴从家具上滑落的“滴答”声。

我长舒一口气,从水池下钻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

“好了,水停了。”

苏晴站起身,看着满屋狼藉,眼泪又掉了下来:“这……这可怎么办啊……”

“别急,先收拾水。”我安慰道,“我下午去厂里找段管子,再借套工具,下班给你换上。”

“太……太谢谢你了,陈师傅。”她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显得格外无助。

我摆摆手,找来她家的水桶和脸盆,开始往外舀水。苏晴也回过神来,跟着我一起忙活。这房子地面不平,水积在低洼处,舀起来格外费劲。满地都是从墙上冲下来的泥灰,又湿又滑。

我端着一满盆水,小心翼翼地往厕所走,脚下突然一滑。

“哎哟!”

我惊呼一声,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那一瞬间,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ah,完了,这一下得摔个结实。

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我倒进了一个柔软又温暖的怀抱。一股淡淡的洗发水香味钻进鼻子里,和这满屋的铁锈味格格不入。

我僵住了。

是苏晴。她在我身后,大概是想帮我,结果被我带着一起摔倒。只是我摔在了她身上。

更要命的是,我一米八的个子,结结实实地把她压在了身下,脸几乎贴着她的脸。她那件湿透的连衣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的曲线。我甚至能感受到她胸口的起伏和急促的心跳。

时间仿佛静止了。走廊里传来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吵嚷声,更显得这屋里的寂静暧昧得让人窒息。

我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比刚才拧阀门时还要红。

“对……对不起!”我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可地上太滑,手一撑,又滑了回去,结结实实地又压了她一下。

苏晴的脸也红透了,像雨后初晴的云霞。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一丝慌乱,但嘴角却忽然向上弯起,露出了一个浅浅的酒窝。

她轻轻喘了口气,用一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低声说:“陈师傅,你这么压着我,街坊邻居看见了,你可得对我负责到底啊。”

我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负责到底……这四个字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我平静如水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我狼狈地从她身上爬起来,把她也拉了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帮她收拾完屋子,我几乎是逃一样地回了家。

一进门,妻子林蕙正坐在桌边织毛衣,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眉头微微皱起。

“你这是掉河里了?一身的泥水味。”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脑子里,反反复复回响着苏晴那句玩笑话,和她那双在水汽氤氲中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

我知道,这事儿,恐怕没那么容易过去。

第1章 那通电话

接下来的两天,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下了班,去厂里的仓库,跟保管员老李磨了半天嘴皮子,要了一截新的镀锌管,又从工具室借了一套管钳和扳手。回到家,我先扒拉了几口饭,就提着工具上了楼。

苏晴的儿子小军开了门,怯生生地喊了声“陈叔叔好”。苏晴闻声从里屋出来,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陈师傅,又麻烦你了。”她递给我一杯泡好的茶水,搪瓷杯的边缘还有一小块磕掉的瓷。

“没事,举手之劳。”我接过茶杯,没喝,直接进了厨房。

换管子是我的老本行,三下五除二,不到半小时就弄妥了。我开了总阀,看着新管子接口处滴水不漏,心里有种手艺人特有的踏实感。

临走时,苏晴从口袋里掏出几张被水泡得有些发皱的毛票,非要塞给我:“陈师傅,这是材料钱,您无论如何得收下。”

我把她的手推了回去,板起脸:“苏老师,你这就见外了。远亲不如近邻,一把手的事,提钱就生分了。”

她眼圈一红,低着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我没再多留,匆匆下了楼。那种微妙的气氛让我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

我以为这件事就算翻篇了。一个热心肠的邻居,帮了一个单身女人的忙,在咱们这种老式筒子楼里,再正常不过。可我忘了,筒子楼里最不缺的,就是风言风语。它就像墙角的青苔,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悄无声息地就长满了。

那天是周五,我刚从厂里开完技术研讨会,骑着我的永久牌自行车回到楼下。刚锁好车,就看见妻子林蕙和对门的张嫂在水池子边洗菜。

张嫂是个出了名的快嘴,嗓门大,爱传闲话。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想躲开。

可晚了,张嫂已经看见我了。

“哟,立伟下班啦!”她扬起眉毛,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你可真是咱们楼里的活雷锋啊。”

林蕙没作声,只是低着头,用力搓洗着手里的青菜,那力道像是要把菜给搓烂了。

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内心独白】

这预感像夏天雷阵雨来临前的闷热,压得我喘不过气。张嫂那眼神,不像是夸奖,倒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我最怕的就是这个。在厂里,我可以凭技术说话,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可到了这家长里短、人情世故里,我就像个没上油的零件,转不动,还咯吱咯吱响,浑身难受。

我干笑了两声:“张嫂说笑了,邻里之间,帮个忙不是应该的嘛。”

“应该,太应该了!”张嫂把手里的菠菜往篮子里一扔,水珠甩得到处都是,“尤其是对门对户的,更得帮。不过啊,立伟,这帮忙也得分个男女,特别是那小苏,一个单身女人家家的,你一个大男人,老往人家里跑,总归是不好听。”

她这话一出口,空气瞬间就凝固了。

林蕙洗菜的动作停了下来,虽然还低着头,但我能感觉到她整个后背都绷紧了,像一张拉满了的弓。

我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张嫂,你这话什么意思?人家水管爆了,楼下孙阿姨都淹了,我不去帮一把,那还叫人吗?再说了,我什么时候‘老’往人家跑了?就去过两次,一次救急,一次修管子,哪次不是光明正大的?”

“哎哟,你还急了!”张嫂撇撇嘴,“我这不也是为你好嘛。现在的人,嘴碎。那天你从她家出来,一身的泥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屋里干啥了呢。还有人说,看见你把人家小苏压在地上……”

“你胡说八道!”我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变了调。

那天滑倒的事,明明只有我和苏晴两个人在场,怎么就传出去了?这楼里的人,是长了千里眼还是顺风耳?

“我可没胡说,人家都看见了。”张嫂一脸“我都是为你好”的无辜表情。

我气得说不出话,扭头去看林蕙。

她终于抬起了头,脸色白得像墙皮。她没看我,也没看张嫂,只是默默地端起菜篮子,转身就往楼上走。那背影,冷得像块冰。

我心里一沉,也顾不上跟张嫂掰扯,赶紧跟了上去。

一进家门,林蕙“砰”的一声把菜篮子墩在桌上,水珠和烂菜叶溅了一地。

“林蕙……”我小心翼翼地开口。

她没理我,转身进了卧室,“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我站在客厅里,听着厨房水龙头滴滴答答的声音,心里乱成一团麻。我没想到,一句无心的玩笑,一件助人为乐的好事,在别人口中,竟然能变得这么龌龊不堪。

【内心独白】

这感觉比在车间里被砂轮片崩了手还难受。手上的伤,看得见,摸得着,涂点红药水,过几天就好了。可这心里的伤,看不见,摸不着,像一根扎进肉里的刺,拔不出来,咽不下去,一碰就疼。我跟林蕙结婚十年,自问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可现在,就因为几句闲话,她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了。

晚饭的时候,林蕙终于从卧室出来了。她把饭菜端上桌,一言不发。儿子小军看看我,又看看他妈,大气都不敢出,埋头扒饭。

饭桌上死一般的寂静。我夹了一筷子她最爱吃的炒鸡蛋放进她碗里。

“多吃点。”

她没动,也没看我,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没胃口。”

那通在楼下水池边的“电话”,像一道无形的墙,把我和她隔在了两个世界。我在这头急得团团转,她在那头冷若冰霜。我知道,这道墙,要是不赶紧推倒,我们这个家,迟早要被它压垮。

【内心独-白】

我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心里又急又疼。我知道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可女人的心思,有时候就像我们车间里那些最精密的仪器,一根头发丝掉进去都能让它停摆。张嫂那些话,就是那根头发丝。我该怎么跟她解释?说我真的只是滑倒了?说苏晴那句“负责到底”只是玩笑?这种事,越解释,会不会越像掩饰?

第2章 沉默的晚饭

那顿晚饭,吃得比黄连还苦。

儿子小军最是敏感,他看看我紧锁的眉头,又看看妈妈那张阴沉得能拧出水的脸,扒拉了两口饭就说吃饱了,溜回自己房间写作业去了。

屋里只剩下我和林蕙,还有碗筷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声响,一声一声,都像敲在我的心上。

“林蕙,”我终于忍不住,放下了筷子,“张嫂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满嘴跑火车,她的话你也信?”

林蕙没抬头,夹起一根青菜,慢慢地嚼着,仿佛那是什么山珍海味,需要细细品味。

她不说话,比跟我大吵一架还让我难受。这沉默就像一口密不透风的钟,把我们俩都罩在里面,憋得我快要窒息。

“那天就是她家水管爆了,我脚下打滑,不小心摔了一跤,就这么简单。”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又坦诚,“苏老师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不容易,街坊邻居的,搭把手不是应该的吗?”

林蕙终于有了反应。她把筷子“啪”地一声拍在桌上,抬起头,眼睛里像淬了火。

“搭把手?陈立伟,你是搭把手,还是搭上心了?”

“你……你胡说什么!”我被她这句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脸涨得通红。

“我胡说?”她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讥讽和委屈,“人家都传遍了!说你把人家一个年轻寡妇压在地上,在人家屋里待了大半天!还说人家让你负责到底!陈立伟,你让我这张脸往哪儿搁?我走到哪儿,都觉得有人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我看着她哭,心里像被刀割一样。我想去抱抱她,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我知道,现在她正在气头上,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内心独白】

我最见不得她哭。她一哭,我就觉得天都要塌了。我宁愿她拿东西砸我,或者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也比看她这样默默流泪要好。我觉得自己像个笨拙的铁匠,想去修补一件精美的瓷器,可手上的锤子太重,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它敲得粉碎。信任这东西,原来也像瓷器,这么易碎。

“那都是胡说八道!是张嫂她们添油加醋!”我急得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我跟苏老师清清白白的,什么事都没有!那句‘负责到底’,就是一句玩笑话!当时满地是水,我摔了,她也摔了,那么狼狈的情况下,随口一句解围的话,怎么就成了你们嘴里的证据了?”

“玩笑话?”林蕙抹了一把眼泪,眼神里满是怀疑,“孤男寡女,关着门,能开这种玩笑?陈立伟,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那不然呢?”我停下脚步,盯着她的眼睛,“不然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看着她家被水淹了,我袖手旁观?看着一个女人家手足无措地哭,我扭头就走?那还是我陈立伟吗?你当初嫁给我,不就是图我这个人实在,热心肠吗?”

我提到了“当初”,林蕙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她低下头,声音也软了下来,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力:“我没说不让你帮。可你……你能不能有点分寸?她是刚离婚的女人,这种人最容易招惹是非。你跟她走得近,别人会怎么想?会怎么想我?想我们这个家?”

原来,她怕的是这个。不是不信我,是怕别人的闲话,怕丢面子。

【内心独-白】

我忽然有点懂她了。她是在厂里财务科工作的,最是要面子,也最敏感。我们这个筒子楼,就像一个大鱼缸,谁家有点风吹草动,不出半天,整个鱼缸的水都浑了。她怕的不是我变心,她怕的是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这份委屈,我能理解,可理解不代表我能接受。为了所谓的面子,就要变得冷漠无情吗?

我走过去,蹲在她身边,想去拉她的手。

“林蕙,别听外人瞎说。我们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只要我们自己心里清楚,不就行了吗?”

她把手抽了回去,避开了我的目光。

“我做不到。”她摇着头,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做不到像你一样不在乎。我每天出门,都要经过那扇门,我一想到别人看我的眼神,我就浑身难受。”

她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不再给我说话的机会。

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我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这顿晚饭,像一场失败的谈判。我用尽了所有的道理和真诚,却没能敲开她心里的那扇门。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林蕙背对着我,身体绷得像一根弦。我们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却感觉像隔了一条银河。

我能听到她压抑着的、细微的抽泣声。

我知道,这件事,远远没有结束。沉默的晚饭只是一个开始,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等着我们。

【内心独白】

夜深了,窗外只有偶尔几声狗叫。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被月光映出的窗棂影子。我想起刚结婚那会儿,住的也是这种筒子楼,房子比现在还小。那时候穷,但心里是热的。她会因为我给她买了一串糖葫芦高兴半天。现在日子好过了,心却远了。是因为那几句闲话吗?还是我们之间,早就有了看不见的裂痕,这次只是被这件事给撬开了?

第3章 邻里的闲话

(第三人称视角)

陈立伟以为,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那些闲话总会像风一样自己散去。但他低估了筒子楼里闲言碎语的生命力。它们不需要阳光和雨露,只需要一点点嫉妒、一点点无聊和一点点想象力,就能在阴暗的角落里疯狂滋生。

始作俑者,是住在陈立伟家对门的张嫂。

张嫂的男人也是红星机械厂的,不过是个看大门的,挣得没陈立伟多,人也木讷。张嫂自己没工作,整天最大的乐趣,就是东家长西家短。她看不惯林蕙,觉得她一个财务科的小会计,凭什么天天穿得干干净净,走路都带着风。更看不惯302那个新来的苏晴,一个离了婚的女人,还带着个拖油瓶,偏偏长得比谁都水灵,见了男人也不懂得避嫌。

那天她在水池边添油加醋地那么一说,就是故意要给林蕙添堵。她看着林蕙煞白的脸和陈立伟又急又气的样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快意。

这事还没完。下午,张嫂提着个菜篮子,慢悠悠地晃到楼下的小花园。花园里,几个跟她一样的家庭主妇正凑在一起织毛衣、摘菜,聊得热火朝天。

“哎,你们听说了吗?”张嫂一屁股坐下,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咱们楼上302那个,跟202的陈师傅,好像有点不清不楚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哪个陈师傅?技术科那个陈立伟?”一个胖胖的女人问。

“可不是嘛!”张嫂一拍大腿,“前两天,那姓苏的家里水管坏了,陈立伟跑去帮忙。你们猜怎么着?孤男寡女,关着门,在里面待了大半天!我跟你们说,我亲耳听见的,里面又是摔东西又是叫唤的,动静大着呢!”

她刻意隐去了水管爆了的事实,只强调“关门”、“大半天”和“动静”。

“真的假的?”有人表示怀疑。

“这还有假?后来陈立伟出来,浑身都湿透了,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那姓苏的也是,衣衫不整的。有人还听见,那姓苏的拉着陈立伟,让他负责到底呢!”

“哎哟喂!这可真是……啧啧啧。”

“看不出来啊,陈立伟平时看着挺老实的一个人。”

“老实?男人哪有老实的,都是看有没有机会罢了。”

“可怜他那个老婆林蕙了,天天在厂里累死累活,男人在外面搞这些名堂。”

几句话的功夫,一桩“助人为乐”的美事,就被彻底扭曲成了一出“婚外偷情”的丑闻。故事的版本越传越离谱,有人说看见陈立伟给苏晴买东西,有人说看见他们晚上在楼下小花园里说话。

这些话像长了翅膀,飞进了筒子楼的每一个角落,也飞进了林蕙的耳朵里。

她在厂里,就觉得同事看她的眼神不对劲。午休时,她去打开水,听到两个女同事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就是技术科陈立伟的老婆。”

“长得也挺周正的,怎么就看不住自己男人呢?”

“男人心野了,哪是你看得住的。听说那个女的是个老师,有文化,会来事儿。”

林蕙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她手里的暖水瓶一晃,开水溅在手背上,烫起了一片红。她却感觉不到疼,所有的感官都被那几句恶毒的话给麻痹了。

她冲过去,想质问她们,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能说什么?说你们胡说?她们会说,我们又没指名道姓,你自己对号入座。

那一天,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到下班的。回家的路上,她觉得每一个邻居的微笑背后,都藏着嘲讽和怜悯。她甚至不敢抬头,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低着头匆匆走过。

回到家,看到陈立伟像没事人一样在看报纸,她心里的火就再也压不住了。

凭什么?凭什么你在外面风风光光当你的“活雷锋”,留我一个人在家里,在单位里,承受这些流言蜚语?

与此同时,风暴的另一个中心,302的苏晴,也正经历着她的煎熬。

自从那天之后,她明显感觉到楼里的人对她的态度变了。以前见了面会点头微笑的邻居,现在看到她,要么扭过头去,要么就用一种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她。

去公共水池洗衣服,旁边的大妈会故意把水甩到她身上。

儿子小军哭着从外面跑回来,说楼下的小伙伴骂他是“没爸爸的野孩子”,还说他妈妈是“坏女人”。

苏晴抱着儿子,心如刀绞。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谁。她后悔,后悔那天自己为什么要开那个不合时宜的玩笑。那只是一句在极度狼狈和无助下,对那一丝善意和温暖的笨拙回应,却没想到会引来这么大的风波,还连累了无辜的好人。

这天晚上,她辗转反侧,终于下定了决心。她不能再这样沉默下去了。为了儿子,也为了不让陈师傅一家因为自己而陷入困境,她必须做点什么。

她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她所有的积蓄,还有一张医院的缴费单。单子上,“肾病综合征”那几个字,像针一样刺着她的眼睛。

她看着窗外的月光,默默地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第4章 一张汇款单

我和林蕙的冷战还在继续。

家里的空气,冷得像冰窖。我们说话,都用最简短的词。

“吃饭。”

“嗯。”

“我上班了。”

“哦。”

儿子小军成了我们之间唯一的传声筒。“爸,我妈让你把咸菜拿出来。”“妈,我爸问你他的白衬衫洗了没。”

这种日子让我备受煎-熬。我觉得自己像个在钢丝上行走的人,一边是邻里的闲言碎语,一边是妻子的冷漠猜忌,我摇摇晃晃,随时都可能掉下去。

【内心独-白】

我开始怀疑自己。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如果那天我不管闲事,或者修完管子就走,不多说一句话,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可我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人。我爸以前是厂里的劳模,他总说,人活一辈子,不能只顾着自己,手里的能耐,能帮人一把是一把。我一直拿这话当信条。可现在,这信条却成了扎在我婚姻里的一根刺。

周一的下午,我正在车间里对着一张复杂的图纸琢磨,车间门口有人喊我。

“陈师傅,有人找。”

我抬头一看,是苏晴。

她站在车间门口,穿着那件半旧的蓝布连衣裙,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信封,显得局促不安。车间里机器轰鸣,油污遍地,她站在那里,像一株不小心落入泥潭的白莲花。

周围的工友们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几个年轻的小伙子还吹起了口哨。

我的脸一下子就热了。这节骨眼上,她怎么找到厂里来了?

我赶紧放下图纸,擦了擦手,快步走了出去。

“苏老师,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我刻意和她保持着距离,声音也压得很低。

她把手里的信封递给我,眼睛不敢看我:“陈师傅,上次的事,真的……真的太对不起你了,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眼圈红红的。

“我听说了……楼里那些话,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乱开玩笑。”

“不怪你,都过去了。”我摆摆手,不想再提这事,“你来找我,是有别的事吧?”

她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把信封又往前递了递:“陈师傅,我想……想跟你借点钱。”

我愣住了。

“借钱?”

“嗯。”她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小军他……他病了,需要一笔钱做检查。我……我手头实在周转不开了。你放心,等我发了工资,我第一个就还你!我给你打借条!”

我看着她那张写满无助和屈辱的脸,心里某个地方一下子就软了。一个当老师的文化人,要不是被逼到绝路,怎么可能拉下脸来,跑到男人单位来借钱?

我想起她那个瘦弱的儿子,想起她家那间被水泡过的、家徒四壁的屋子。再想想楼里那些人的嘴脸,一股怒火和同情交织在一起,在我胸口翻腾。

“借多少?”我问。

“三百……不,二百就行!”她急忙改口,生怕吓到我。

二百块,是我将近一个月的工资。林蕙管钱管得紧,我每个月只有三十块的零花钱。

我犹豫了。不是舍不得钱,是怕林蕙知道了,又是一场天翻地覆。

可看着苏晴那双充满乞求和绝望的眼睛,我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等我一下。”

我转身回到车间,找到我的工友,也是我的好兄弟李大力。

“大力,借我二百块钱,急用。”

大力二话没说,从他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数了二百块钱给我:“拿着。够不够?不够我再去凑。”

“够了,谢谢你兄弟。下个月发工资就还你。”

“说这些见外的话!”

我拿着那二百块钱,快步走回车间门口。苏晴还站在原地,像一尊望夫石。

我把钱塞到她手里:“先拿着应急。孩子看病要紧。”

“陈师傅……”她拿着钱,手抖得厉害,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什么都别说,快去给孩子看病吧。”我催促道,“钱的事不急,什么时候有就什么时候还。”

打发走苏晴,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但另一块石头又悬了起来。这件事,我该怎么跟林蕙说?

我想了一路,决定还是先瞒着。等苏晴还了钱,神不知鬼不觉,这事就算过去了。

然而,我再一次低估了事情的复杂性。

那天晚上,我洗完澡,发现换下来的工作服不见了。

“林蕙,我那身蓝色的工作服呢?”

“脏了,我给你洗了。”林蕙在厨房里回答,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的口袋里,还放着李大力给我钱时,顺手塞给我的一张邮局的汇款单存根,是他给他老家妈寄钱的。我怕忘了还钱,就随手揣兜里了。

我赶紧跑到阳台。我的工作服正湿漉漉地挂在晾衣杆上。我伸手进口袋里摸,空空如也。

我回到屋里,看见林蕙正坐在桌边,手里拿着的,正是我那张汇款单。

她的手在微微发抖,脸色比那天在水池边还要难看。

“陈立伟。”她开口了,声音冷得像冰,“你跟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内心独白】

完了。我心里只剩下这两个字。那张汇-款单就像一个铁证,把我所有的解释都堵死了。我该怎么说?说这是李大力的?她会信吗?一个已婚男人,口袋里揣着一张给别人的汇款单,收款人那一栏虽然模糊,但绝对不是他老家的名字。在林蕙眼里,这恐怕就是我给苏晴钱的证据。

“这是……这是我同事的。”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无比。

“同事?”林蕙冷笑一声,站了起来,把汇款单拍在桌子上,“哪个同事?叫什么名字?寄给谁的?陈立伟,你看着我的眼睛,你敢说实话吗?”

我看着她那双满是失望和痛苦的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不能出卖李大力,更不能把苏晴儿子生病的事说出来。那是人家的隐私,我答应过要保密。

我的沉默,在林蕙看来,就是默认。

“好,好得很。”她连说了两个“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陈立伟,我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你这么个男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不仅给她修水管,还给她钱!你们……你们是不是早就好上了!”

“我没有!”我终于吼了出来,“林蕙,你能不能讲点道理!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你倒是说啊!”她逼视着我,“你说不出来!因为你心虚!”

那一刻,我百口莫辩。所有的善意、同情、信义,在这一张小小的汇款单面前,都变得苍白无力。它像一张网,把我牢牢地困住了。

第5章 紧锁的房门

那晚的争吵,是我们结婚以来最凶的一次。

最后,林蕙通红着眼睛,指着卧室的门,一字一句地对我说:“陈立伟,我不想再看见你。你给我出去。”

我看着她决绝的眼神,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了。我默默地抱起一床被子,走出了卧室。

“砰”的一声,房门在我身后关上,还传来了反锁的声音。

我站在客厅里,抱着那床带着樟脑丸味的旧被子,心里空落落的。客厅的窗户没关严,晚风吹进来,凉飕飕的。

我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沙发上躺了下来。沙发又短又窄,我一米八的个子,只能蜷缩着。被子很薄,盖不住我冰凉的脚。

这一夜,我几乎没合眼。

【内心独-白】

我躺在沙发上,能清晰地听到卧室里林蕙翻来覆去的声音,还有她压抑的哭声。我的心像被一只手紧紧攥着,又酸又疼。我们之间,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我只是想做个好人,一个有情有义的邻居,一个信守承诺的朋友。可为什么,到头来却成了破坏自己家庭的罪人?难道做一个好人,就这么难吗?

从那天起,家就彻底变成了两个世界。一扇紧锁的房门,隔开了丈夫和妻子。

白天,我们各自上班,像两个拼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晚上,她睡卧室,我睡沙发。饭桌上,依旧是死一般的沉默。

儿子小军成了最无辜的受害者。他看看紧锁的房门,再看看睡在沙发上的我,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困惑和不安。

有天晚上,他写完作业,悄悄地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个热水袋。

“爸,沙发上冷,你用这个捂捂脚。”

我接过那个温热的热水袋,心里一暖,眼眶差点就红了。我摸了摸他的头:“谢谢儿子,爸不冷。”

“爸,”他犹豫了一下,小声问,“你跟妈……是不是吵架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是不是因为楼上那个苏阿姨?”他又问。

我心里一惊:“你……你怎么知道?”

“我都听见了。”他低下头,玩着自己的衣角,“楼下王奶奶她们说的。还说……还说你不要我和妈妈了。”

孩子的话,像一把小锤子,狠狠地敲在我的心上。我没想到,大人的战争,已经波及到了孩子。

我把他拉到身边,让他坐在我腿上,用一种他能听懂的方式,努力地解释着。

“小军,你记住,爸爸永远不会不要你和妈妈。大人之间的事情,有点复杂,但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爸爸只是帮了苏阿姨一个忙,就像你在学校里会帮助同学一样。但是有些大人喜欢乱说话,把好事说成坏事。你别信他们,好吗?”

小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那你为什么不跟妈妈解释清楚呢?”

我苦笑了一下:“爸爸解释了,但妈妈暂时……还不能理解。”

那天晚上,小军睡觉前,跑到卧室门口,敲了敲门。

“妈,你开开门,让爸进来睡吧,沙发上太冷了,爸爸会生病的。”

屋里没有回应。

小军又敲了敲:“妈,你要是再生爸爸的气,我就……我就不理你了!”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严重的威胁了。

过了好一会儿,门里才传来林蕙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你快去睡觉!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小军委屈地瘪了瘪嘴,看了我一眼,默默地回自己房间了。

我坐在沙发上,听着卧室里再次传来的隐约哭声,心里五味杂陈。我知道林蕙也难受,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何尝不是把自己锁进了一个牢笼。

【内心独-白】

我开始反思,我是不是太固执了?为了一个所谓的“承诺”,为了保护别人的“隐私”,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家分崩离析。也许我应该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林蕙?告诉她苏晴的儿子得了重病,告诉她那二百块钱是救命钱。可是,如果我说了,苏晴怎么办?她一个单身女人,带着生病的孩子,本来就够难了,如果全楼的人都知道了,那些同情的眼光,会不会变成另一种压力?

日子就在这种煎熬中一天天过去。我的黑眼圈越来越重,人也瘦了一圈。林蕙同样不好过,她眼窝深陷,脸色憔-悴,在厂里好几次都算错了账,被领导批评了。

我们都在用沉默互相折磨,像两只困在笼子里的刺猬,想靠近取暖,却又怕刺伤对方。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我只知道,那扇紧锁的房门,像一个黑洞,正在慢慢吞噬我们这个家所有的温度和希望。

我甚至开始产生一个可怕的念头:也许,离婚才是唯一的解脱。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和林蕙,从谈恋爱到结婚,十几年了,一起吃过苦,也一起享过福。怎么就因为这点事,要走到这一步呢?

不,我不能放弃。一定还有办法的。

【内心独-白】

一定有办法的。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就像在车间里遇到一个解不开的难题,不能因为难就放弃。总有一个地方,是问题的关键。只要找到了那个关键点,用对了工具,再复杂的死结也能解开。我们家的问题,关键点在哪里?是我的固执?是林蕙的猜忌?还是那些无孔不入的流言蜚语?或许,都不是。关键点,可能在于真相本身。

第6章 车间里的争吵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来得猝不及不及防。

那天是厂里发工资的日子。我拿到工资条,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李大力。

“大力,二百块钱,还你。这次真是多亏你了。”

“自家兄弟,说这个。”大力把钱揣进口袋,拍了拍我的肩膀,“跟你媳妇和好了没?”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呀,就是死脑筋。”大力叹了口气,“两口子过日子,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她,她还能不理解?你这样瞒着,她心里才更犯嘀咕。”

“我答应了人家……”

“答应个屁!”大力打断我,“你家都快散了,还管那些!你现在就回家,跟她好好说!”

我被大力说得有些动摇。也许,他说的对。

可我还没来得及回家,林蕙就自己找来了。

中午,我们刚下工,准备去食堂吃饭。林蕙就一阵风似的冲进了我们车间。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工作服,头发有些凌乱,眼睛通红,像是一夜没睡。她无视了车间里所有惊愕的目光,径直走到我面前。

“陈立伟!”

她的声音尖利,带着颤音,像一根绷得太紧的弦。

“你跟我出来!”

我心里一沉,知道要糟。我不想在车间里,当着所有同事的面跟她吵,这太难看了。

“林蕙,有话我们回家说,好不好?”我拉住她的胳膊,想把她带出去。

“回家?”她甩开我的手,冷笑一声,“我还有家吗?我的家,都被你送给那个了!”

“”三个字一出口,整个车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一下聚焦在我们身上,像无数盏探照灯,烤得我脸皮发烫。

“你胡说什么!”我压低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我胡说?今天早上,张嫂去买菜,亲眼看见你给那个姓苏的送东西!一个大男人,一大早往人家寡妇门前凑,你安的什么心?”

我懵了。我早上什么时候给苏晴送东西了?

我猛地想起来,早上出门,我看到苏晴家的门口放着一袋垃圾,眼看就要倒了,我怕她一个女人家提不动,就顺手帮她提下楼扔了。就这么一件小事,到了张嫂嘴里,就成了“送东西”?

“那是一袋垃圾!”我气得浑身发抖,“我就是顺手帮她扔了袋垃圾!”

“垃圾?”林蕙的眼泪涌了出来,她指着我的鼻子,歇斯底里地喊道,“陈立伟,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你给她钱,现在又给她送东西!你是不是把工资都给她了?你是不是连这个家都不要了?”

她的哭喊声,在空旷的车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工友们围在一旁,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示众的囚犯,所有的尊严和体面,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

“我没有!”我终于忍不住,也冲她吼了回去,“林蕙,你能不能讲点道理!你非要相信那些外人的闲话,也不愿意相信我吗?”

“相信你?我怎么相信你!”她哭着捶打我的胸口,“你让我怎么相信一个睡在沙发上,心里却想着别的女人的男人!陈立伟,我们离婚吧!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

“离婚”两个字,像一颗炸弹,在我耳边轰然炸响。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我看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状若疯狂的女人,觉得无比陌生。这还是那个我认识了十几年的林蕙吗?是那个会因为我一句话脸红,会因为我生病整夜不睡照顾我的妻子吗?

我们之间,真的走到了这一步吗?

【内心独-白】

那一刻,我心里所有的委屈、愤怒、不甘,全都化成了一股深深的疲惫。我累了。我不想再解释,也不想再争吵了。也许,大力说错了。有些事情,不是解释了就能清楚的。当信任的堤坝已经垮塌,任何解释都像是往决口里扔石子,毫无用处。如果她认定了我就是那样的人,我说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好。”我听到自己用一种近乎麻木的声音说,“离就离。”

我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林蕙的哭声和捶打都停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不相信这话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

车间里一片死寂。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个清亮而坚定的女声,从人群外传了进来。

“不关陈师傅的事,所有的事,都因我而起。”

我们都循声望去。

只见苏晴站在人群的边缘,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手里,还牵着她的儿子小军。

她一步一步地,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走到了我们面前。

第7章 真相的水滴

苏晴的出现,像是在一锅滚油里倒进了一瓢凉水,瞬间让整个场面都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我和林蕙身上,转移到了她身上。那目光里,有好奇,有鄙夷,也有等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林蕙看到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你来干什么?来看我的笑话吗?”她指着苏晴,声音尖利,“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破坏别人家庭!”

苏晴没有理会林蕙的辱骂。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然后又转向林蕙,深深地鞠了一躬。

“嫂子,对不起。”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车间里,每个字都清晰可闻。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是我给你们家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是我害得你和陈师傅吵架。我今天来,就是想把所有事情都说清楚。”

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陈师傅是个好人,一个天大的好人。他跟我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她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递到林蕙面前。

“嫂子,你看看这个,就什么都明白了。”

林蕙没有接,只是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瞪着她。

我走上前,从苏晴手里接过了那张纸。

那是一张医院的诊断证明。

我展开纸,上面的字像针一样刺进了我的眼睛。

姓名:苏小军。年龄:8岁。诊断:肾病综合征。

我的手猛地一抖,纸差点掉在地上。

肾病综合征……我虽然不是医生,但也知道,这是一种非常麻烦的病,需要长期治疗,花费巨大。

“小军去年就查出了这个病。”苏晴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他爸爸……就是因为这个,才跟我离的婚。他觉得孩子是个无底洞,是个累赘。”

车间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之前那些看热闹的眼神,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我带着小军来到这里,就是想换个环境,好好给他治病。我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就去夜市摆摊,卖点自己做的小东西。可那点钱,连他每个月的药费都不够。”

苏-晴的目光转向我,充满了感激和愧疚。

“那天水管爆了,我不是心疼房子,我是心疼放在柜子里的药。那些药不能受潮。是陈师傅,二话不说跳进水里,帮我把药都抢救了出来。我当时真的……太绝望了,又太感激了,才会鬼使神差地开了那个玩笑。我只是想用一种不那么沉重的方式,来掩饰我的窘迫和感谢。我没想到,会给你们带来这么大的伤害。”

她又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双手递给我。

“陈师傅,这是你上次借给我的二百块钱。我把这个月预支的工资拿出来了。还有……还有二十块钱,是利息。我知道你肯定不要,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我看着那个信封,怎么也伸不出手去接。

“那天我来厂里找你,是因为医院下了通知,小军的病情有反复,需要马上做一次全面的检查,费用要三百多。我身上只有一百块钱,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会……才会来求你。”

她说着,拉过一直躲在她身后的小军,让他站到众人面前。

“小军,跟叔叔阿姨们说,那天陈叔叔给妈妈的钱,是用来做什么的?”

小军抬起头,他比同龄的孩子瘦小很多,脸色也有些蜡黄。他看着周围一张张陌生的脸,怯生生地说:“是……是给我买药,打针的。”

孩子稚嫩的声音,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那些之前还在窃窃私语的工友们,都低下了头,脸上露出了羞愧的神色。

苏晴最后看向林蕙,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

“嫂子,我知道,我说再多‘对不起’都没用。是我没有分寸,是我不懂得避嫌。但陈师傅,他真的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人。他帮我,不是因为对我有任何想法,只是因为他心善,看不得别人受苦。那张汇款单,也根本不是给我的。是我求他,帮我问问厂里有没有老家的工友,我想把孩子送回老家让我妈带一段时间,我好专心挣钱。那张单子,是他工友的……”

真相像被剥开的洋葱,一层一层,辛辣刺鼻,呛得人直流眼泪。

林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她的脸色从涨红,到煞白,再到铁青。她看着苏晴,看着她身边那个瘦弱的孩子,看着我手里的诊断证明,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不是傻子。到了这一刻,她什么都明白了。

她明白了我为什么要去修水管,明白了苏晴为什么会说那句“负责到底”,明白了那二百块钱的去向,也明白了我为什么宁愿睡沙发,也不肯说出真相。

我不是在维护情人,我是在维护一个母亲最后的尊严。

“哇——”的一声,林蕙突然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脸,放声大哭起来。

那哭声里,有委屈,有羞愧,有后悔,有自责。她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在真相大白之后,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却发现自己已经走得太远,伤得太深。

我走过去,把她从地上扶起来,紧紧地抱在怀里。

“不哭了,都过去了。”我拍着她的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她在我怀里,哭得浑身颤抖,像一片风中的落叶。

周围的工友们,都默默地散开了。李大力走过来,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但那眼神里,有理解,有敬佩。

一场惊天动地的车间争吵,最终以这样一种方式,落下了帷幕。

我知道,我和林蕙之间那扇紧锁的门,终于被打开了。但门后的那条路,还需要我们一起,慢慢地,重新走下去。

一碗阳春面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时,屋里的灯亮着。

没有争吵,没有冷战,甚至没有过多的言语。林蕙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抽油烟机“呼呼”地响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葱油的香味。

我换了鞋,走进厨房,站在她身后。

“我来吧。”

她没回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快好了。你去洗手,准备吃饭。”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平静地待在同一个空间里了。

饭桌上,摆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白色的面条,翠绿的葱花,几片金黄的煎蛋,汤面上还飘着几滴香油,香气扑鼻。

这是我们刚结婚那会儿,最常吃的晚饭。那时候穷,没什么钱买菜,一碗阳春面,就是最温暖的慰藉。

我们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先动筷子。

“吃吧,一会儿就坨了。”林蕙低声说。

我拿起筷子,挑起一撮面,送进嘴里。面条爽滑,汤头鲜美,还是我记忆中熟悉的味道。

“对不起。”

“对不起。”

我们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愣住了。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她的眼睛还是红肿的,像两颗熟透的桃子。

“你先说。”我说。

林蕙低下头,搅动着碗里的面条。

“立伟,是我不好。”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不该不相信你,不该听信那些闲话,不该……不该去厂里跟你闹。”

“都过去了。”我打断她,“这事不全怪你,我也有错。我太固执了,以为自己一个人扛着就是对的。我早该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的。”

“不,你没错。”她抬起头,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你是在做好事,是在保护一个可怜的女人和孩子。你是在……守着一个男人的情义。是我,是我太小家子气了,满脑子都是自己的面子,自己的委屈,我……”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我把我的碗推到一边,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她。

“傻瓜。”我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能闻到她头发上洗发水的清香,“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哪有什么对错。你的委-屈,我懂。你怕别人戳脊梁骨,怕这个家散了。我都知道。”

她的身体在我怀里,慢慢地放松下来。

“我就是……怕。”她靠在我胸口,声音闷闷的,“我怕你真的不要我了。今天在车间,当你说出‘离婚’那两个字的时候,我感觉天都要塌了。”

我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我抱紧了她。

“那是我说的气话,你别往心里去。这辈子,下辈子,我都不会不要你和儿子。”

我们在厨房昏黄的灯光下,相拥了很久很久。仿佛要把这些天来的隔阂、误解和伤害,都用这个拥抱来融化。

【内心独白】

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夫妻之间,最可怕的不是争吵,而是沉默和猜忌。信任就像我们家那根老化的水管,平时看着好好的,可一旦有了裂缝,再细微的压力都能让它瞬间爆裂,淹没一切。而修复它,需要的不是道理,不是对错,而是坦诚,是沟通,是愿意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感受她的恐惧和不安。

过了一会儿,林蕙从我怀里挣开,擦了擦眼泪。

“快吃面吧,真的要坨了。”她脸上露出了一个久违的、浅浅的笑。

我们重新坐下,默默地吃着面。屋里很安静,但不再是那种令人窒息的死寂。这是一种温暖的、踏实的安静。

吃完饭,我洗碗,她收拾桌子,配合得无比默契,好像之前那场风暴从未发生过。

晚上,卧室的门没有再锁上。

我躺在熟悉的床上,闻着枕头上熟悉的、混着她发香的皂角味,心里前所未有的安宁。林蕙翻了个身,像往常一样,把一条腿搭在了我身上。

“立伟。”她忽然在黑暗中开口。

“嗯?”

“明天,我们去看看那个孩子吧。”

我愣了一下。

“我想……我想把我们家这个月的菜金省下来,给孩子买点营养品。”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再把小军穿小的那些衣服整理一下,看看有没有他能穿的。”

我转过身,在黑暗中找到她的手,紧紧握住。

“好。”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窗台上。楼下传来邻居关窗的声音,远处隐约有火车驶过的汽笛声。这就是生活,充满了误解和伤害,但也充满了温暖和和解。

【内心独-白】

我握着林蕙温热的手,心里无比踏实。我想,这就是家吧。它不是一个不犯错的地方,而是一个犯了错,也愿意给你机会,陪你一起修补的地方。生活就像我修过无数次的机器,总会有零件磨损,会有螺丝松动,会有意想不到的故障。但只要我们手里有信任的扳手,有理解的润滑油,有那份愿意为对方弯下腰的匠心,就总能把它修好,让它重新平稳地运转起来。

第二天,是周末。

我和林蕙,带着儿子小军,提着一网兜苹果和一包旧衣服,敲响了302的门。

开门的,是苏晴。看到我们一家三口,她愣住了,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不安。

林蕙没等她开口,就主动上前一步,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脸上带着一丝羞赧,但更多的是真诚。

“苏老师,我们……来看看孩子。”

阳光从走廊的窗户照进来,洒在林蕙的脸上,也洒在我们提着的东西上。那一刻,我仿佛看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这栋陈旧的筒子楼里,悄悄地,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