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上,骠骑将军凯旋后请旨娶我,太子冷笑:她已嫁入东宫!
发布时间:2025-09-04 14:29 浏览量:1
不沾女色的少年将军迎娶了一名侧室。
太子向我询问:「为何她与爱妃如此相似?」
我轻扬嘴角:「妾身有一张随处可见的面容。」黎明时分,太子从我的床榻上起身离去。
他未曾与我有肌肤之亲。
今夜是个例外。
因为他所钟爱之人,昭阳宫的那位今夜被皇上召见。
在最亲密的时刻,他手指轻抚我的发丝,不自觉地低呼:「扶儿。」
昭阳宫的那位名叫宋扶岚。
她是我姐姐,也是皇上的宠妃。
我名为宋扶今。
是太子亲自挑选的妃子。
他注视着我将避孕汤一饮而尽。
然后轻抚我的头顶,称赞道:「真听话。」
我目送他踏着月光离开我的寝宫,直至他的身影消失,我依然凝望。
侍女劝我:「娘娘,别望了,太子不会再回来的。」
她不明白。
我必须看着。
我必须亲眼确认他不会再回来,才能离开皇宫。
黎明时分,我从东宫悄然离开。
天气寒冷,寒冬的拂晓之前。
清晨时分,我翻墙进入将军府,躺在谢流峥的床边。
他转过身,将我紧紧拥抱。
温暖的手掌握住了我被寒风冻红的双手。
「谢流峥,我不干净了。」我说。
「你不脏。」
他用下巴轻抵我的额头,同样一夜未眠:「我们阿今是珍贵的宝物。」十七岁的谢流峥在出征边疆前,曾向我许下诺言。
如果能够凯旋,他一定会请求皇上赐婚。
但战事拖延,他一去就是三年。
姐姐进宫时,一道圣旨降临,我成了太子妃。
我不愿成婚,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
最后,我父亲带着剑来找我。
他说,如果我真想违抗圣旨,可以今晚先杀了他。
我说,我母亲难产去世那天,他还在花街柳巷饮酒作乐,我早就想杀了他。
最终,我还是嫁了。
我得活下去。
活到谢流峥平安归来的那一天。
他凯旋归来。
在满朝文武面前,皇上问他想要什么赏赐?
他回答,只求一件事,他想娶户部右侍郎宋家的小女儿。
他明知我已嫁入东宫。
但他向来言出必行。
太子听后,抬眼一看。
我父亲急忙跪下说:「臣家中只有妾室所生的不足五岁的幼子。」
那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谢流峥一笑,说:「那也无妨。」
众臣惊呼,暗叹这位年轻将军太过狂妄。
朝会结束后,太子拦住了他。
「谢将军所求之人究竟是谁?」太子问。
他靠近太子耳边低语:「殿下真是无耻。」我是趁着晨光洒满将军府前回到东宫的。
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存在。
今日不知明日事。
昭阳宫召见我。
姐姐长得美丽动人,与我截然不同。
我在殿前跪到正午。
跪得差点昏倒,姐姐才让人请我进去。
我知道,她心里也不好受。
她先问:「妹妹昨晚过得怎么样?」
我说,我们姐妹同心,她过得如何,我便如何。
她笑了:「太子总是温柔待人。」
她又问:「妹妹知不知道,谢小将军娶了一名侧室?」
我没说话。
我的脸色越来越沉重,姐姐的心情越来越好。
她撑着脸颊,目光越过我,望向殿门外连绵的宫殿。
「没有人会永远爱谁,更何况是那种生死相许的感情。」
太子对姐姐是这样。
所以姐姐认为,谢小将军对我也是如此。
从昭阳宫出来后,我在东门前遇到了骑着银鞍骏马的谢流峥。
他身穿官服,挺拔有力,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不羁之气,腰间佩剑。
剑未出鞘,却散发出一股威慑力。
他凝视着我。
我上了回东宫的马车。
寒冬飘雪。
车轮滚滚,将他和东门远远抛在身后。
我和他之间,必须有一个人保持清醒。
「停车。」
我敲了敲车厢:「回昭阳宫。」
但我做不到。
他的官服上落满了雪。
他依然站在那里。
「娘娘回来了。」他说。
「有东西落在昭阳宫了。」
我让侍女去取。
「将军娶了侧室?」
我忍不住问。
「是的。」
他轻笑,从怀中拿出一卷纸:「你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吗?」
我不想,但我还是看了。
那画卷边缘沾满了塞外的沙尘。
每一笔每一划,都描绘着我的容貌。
他没有娶侧室。
只是这画卷一直揣在怀中,即使战事紧张,他身受重伤生命垂危时,还对部下说,要把他封狼居胥的金银财宝和良田全部留给我。
周围的人便以为有一位让将军日夜思念的侧室。
我转过头,不忍再看那画卷。
我的侍女快回来了。
(已完结)谢流峥。」
我凝视着远处的皇宫:「这会招致灭族之灾。」
我疏忽了,谢将军的族人早已在战场上牺牲。
「灭族?」
他眼中闪过光芒,似乎想到了一条未曾考虑的路径。
「那我们能否共赴黄泉?」
我侧过脸望向他。
长姐并不理解。
他是那种为爱疯狂的战士。
他常说人生短暂。
不是战死沙场,就是要死在我的怀中。
绝不能死于礼教之下。太子已在我宫中等候良久。
「爱妃离开许久了。」
我面无表情:「长姐思念我。」
「爱妃没遇到其他人?」
他细长的手指持着一册书:「比如谢将军?」
「只是偶然相遇。」
太子站起,为我拂去发上的雪花。
「今日有门客告知我,谢将军纳了妾室。」
他动作轻柔,却像蛇一样缠绕:「那人似乎与爱妃极为相似?」
我轻笑嫣然:「妾身有张大众脸。」
他一怔,随后笑着说:「爱妃之美,世间罕见。」
「他人模仿也无妨。」
他收回手,眼神变得锐利:「毕竟无人敢与东宫争抢。」
我立刻反驳:「皇上也不敢吗?」
精准触及他的痛处,他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谢流峥也有相同的想法。
于是第二天早朝,他恭敬地对皇上说:「关于封赏,臣有其他建议。」
太子身体一僵,心中迅速思考对策。
「爱卿尽管说。」皇上对他颇为赞赏。
「臣……」
他一本正经:「钟情于太子。」
皇上微笑的面容瞬间凝固。
众臣无人敢出声。
「臣想住进东宫。」
谢流峥说:「与太子日夜相伴。」
「荒谬!」
太子难得失态,公然斥责。
早朝结束时,皇上拉住谢流峥询问:「这就是你多年不近女色的原因?」
他满脸真诚:「正是。」
皇上叹息不已。
太子下朝后,便来到我这里品茶。
一杯接一杯。
却不说话。
太保有事找他,离开前他冷冷地说:「爱妃真是人见人爱。」
他一走,我就让谢流峥给我的密探送信给他。
谢流峥很快回信,言辞坚决。
「若能与你日夜相伴,受他侮辱又有何妨!
「若能与你日夜相伴,称你为姐妹又有何不可!」
疯子。冬日宫宴。
太子在谢流峥面前,一直把玩着我的手指。
皇上说,之前的封赏不算数。
「爱卿还想要什么?」
他黑色的眼眸紧盯着太子的手,真诚地对皇上说:「臣想做您的儿子。」
席间宾客一阵呛咳。
皇上镇定自若,纠正他:「十五年前阿凛为救朕而死时,朕已收你为义子。」
阿凛是谢流峥的父亲。
与皇上生死与共,情同手足。
谢流峥向太子敬酒。
「做不了夫妻,还能做兄弟。」
太子平静一笑:「阿峥本就是我的义弟。」
宴席上觥筹交错,嵇琴箜篌的声音勉强掩盖了他们的对话。
谢流峥说:「既然是兄弟,你的就是我的。」
我手中的酒杯一颤。
太子帮我稳住。
他的左手就托着我的手,迟迟不松开。
「其他的都可以,太子之位不行。」
果然,他最看重的就是这个。
谢流峥轻笑:「臣要你的太子之位有何用?
「臣所愿,不过是天下太平,早日卸甲,携妻共赏江南春雨,塞北盛雪。」
这是他曾对我许下的承诺。
带我远离京城,自由自在。
但如今,我只能被困在深宫之中。
我转过头,想抽回手,却被他紧紧握住。
谢流峥问他,是否除了太子之位,其他的都可以。
太子眼神深邃:「吾妻也不可。」
谢流峥与他对视,两人之间暗流涌动。
我笑着说:「谢将军真会开玩笑。」
太子也跟着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他当着谢流峥的面,捏住我的下巴,语气冰冷:「你死了也是我的。」
宫宴舞曲将尽,他们的对峙愈发引人注目。
他收回手,擦了擦,温柔地问我:「我也挺会开玩笑的,爱妃怎么不夸我?」
我僵硬地笑着,迟迟不语。
「来。」
太子从旁边递给我一壶酒:「爱妃,为谢将军斟酒。」
我顺从地接过酒壶,为谢流峥的酒杯斟满。
「敬酒怎能没有祝词?」
太子来了兴致,看着我的动作说:「爱妃,就祝谢将军有朝一日能与心上人白头偕老,恩爱两不。
(已完结)疑罢。」
他可以与任何女子共度一生。
我却是唯一的例外。
我艰难地启齿:「愿谢小将军……」
话音未落。
他一饮而尽,酒杯倒扣于太子桌前。
「感谢殿下。」
「兄弟何须言谢。」
谢流峥转身离开。
我欲饮酒,太子挡住我的杯。
「爱妃酒量不佳,无需再饮。」
他语调温和,仿佛一切未曾发生。宫宴散去,回到东宫。
我随太子步入寝宫。
「关上门,你们退下。」他对侍从说。
烛光摇曳,窗外雪愈深。
他站在我面前,伸手。
我一怔,随即明白,跪下为他宽衣。
「你为何发抖?」
他语调平稳,却隐含权势者的威压。
「妾身手冷。」
「何故?」
他深深凝视我:「一旦离开他,爱妃便手冷?」
我低头,默不作声。
双手触及他腰间玉带时,他单手抱起我,走向床榻。
随后,将我扔上床,我失衡拉倒了帷幔。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
我不禁厌恶地躲避。
「你怕我?」他说。
「殿下若有所图,速战速决。」
我不再躲闪,直视他深邃的双眼,清晰地说:「反正本无感情。」
脸上一阵灼热,他打了我一巴掌。
「我真不想打你。」
他轻抚我红肿的脸颊。
「但你太不驯。
「他给了你什么勇气,让你如此冒险违逆我?不怕灭族吗?」
我听后一笑,说:「殿下,我姐姐也在族中。」
他一愣,也露出微笑。
太子召来众多侍女和太监进殿。
「爱妃。」
他温柔地扶我站起:「你去殿中站立。」
我站起,赤脚立于烛光之下。
「自行脱衣。」
他说:「脱至我叫停为止。」
几个太监低头更深。
我盯着他,一件件脱去。
他目光愈深。
直至无衣可脱,他仍未叫停。
寒风袭来,我不禁颤抖。
许久,他问:「他曾亲近你吗?」
我紧抱自己,始终沉默。
他冷笑,对侍女们说:「你们娘娘身上有污秽,给我彻底搜查。」
宫中人手段狠辣。
尤其在查验女子贞洁之事上,能让女子失去尊严。
但我早已无贞洁可言。
他只是想羞辱我。
我痛得泪流,跪地,冷汗淋漓。
「爱妃为何哭泣?」
他神色如常,将我受辱的神情尽收眼底。
我痛得挣扎。
他命人将我捆绑,如牲畜般悬挂。
直至鲜血流淌,渗入东宫地砖缝隙。
他才示意,众人退下。
门关上,他走近,解开绳索。
我力竭倒地。
他用脚碾我的脸。
「他曾亲近你吗?」
他重复,语气阴沉如深渊。
但我无言。
无力了。
太子蹲下,审视我的表情。
良久后,忽笑。
「他未曾亲近你。
「他居然未曾亲近你!」
太子笑声愈大。
最后坐地,轻抚我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发丝:「他嫌你污秽。」
不是的。
谢流峥不亲近我,因为我恐惧。
我蜷缩在他怀中,但每次闭眼,脑海都是太子那蛇蝎般的面容。
恐惧到我连谢流峥的触碰都会本能躲避。
但这些,太子不会明白。
太子抱我上床,关怀地问:「冷吗?」
我全身颤抖。
「冷就对了。」
他似是安慰地摸我头发:「冷就不那么疼了。」
他掏出锋利的小刀。
「爱妃可闻黥刑?」
我退缩,他紧握我脚踝:「乖,别动。」
刀锋冰冷贴我大腿。
「你说,刻上我的名,他见后会如何?」
他抬头,深邃的眼紧盯我。
「我不是罪人,我无罪。」
我深呼吸,努力压制恐惧:「殿下此举违法。」
「处置自己的妻子,何需法律?」
(已完结)剑刃直立,他冷言道:“你真是不知羞耻。”
我因剧痛而昏迷过去。
伤口感染,我反复发高烧。
经过整整一周,我才苏醒过来。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贴身的侍女阿莹正坐在床边哭泣。
“娘娘。”
她擦去泪水,安慰我:“一切都结束了,已经过去了。”
她自幼便陪伴我,是我祖母留给我的唯一忠诚之人。
“阿莹,我梦到了祖母。”
祖母已故去多年,未曾入我梦境。
“老夫人对娘娘说了什么?”
“她对你说了同样的话。”
一切都结束了,已经过去了。
阿今,不要害怕。
宫外悬挂着红灯笼,阿莹告诉我,上元节即将到来。
“昭阳宫派人来传话,上元节那天宫中将举行宴会。”
阿莹担忧地说:“但娘娘您的身体还未完全康复……”
“没关系。”
只要能进宫,我就能见到谢流峥。
此刻,我比任何时候都更渴望见到他。上元节宫宴上。
众人讨论的话题只有两个,都与谢流峥有关。
一是他多次在朝堂上受到弹劾,被指责因军功而傲慢自大,无视礼节。
二是他被皇帝赐婚。
而赐婚的对象,此刻就坐在我身旁。
“年轻将领难免气盛,赵妹妹无需担忧。”
对面的国公夫人安慰她:“近几个月,边境敌军屡次侵犯,战事可能一触即发,谢小将军还有很大的用处。”
赵与洛低头微笑,轻轻喝了一口酒。
她如此温柔美丽,与谢流峥确实相配。
她出身名门,父亲曾是谢老将军的部下,传言她已暗恋谢流峥多年。
她就像过去的我。
她对我毫无戒心,拉着我的手说:“我与姐姐一见如故,非常喜欢。”
她不称呼我为娘娘,而是叫我姐姐。
“姐姐未曾见过我,但我却见过姐姐。”
她说,她曾见过谢流峥的那幅画。
画中之人是我。
在何种情况下,她才能看到那幅被珍藏的画。
至少,谢流峥信任她。
对她与众不同。
她说,她年幼时随父亲生活在塞北,总是追着谢流峥喊哥哥,跟在他身后。
那是一段我不了解的时光。
也是谢流峥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在塞北,他的父亲和兄弟都在,家人都在。
她也与他相伴。
“姐姐。”
她总是紧握我的手,笑着说了句我听不懂的话:“我和你本可以成为亲人的。”
“确实如此。”
主座上,长姐看着我们两个:“谢小将军是太子的义弟,妹妹你便是他的亲上加亲的嫂嫂了。”
我笑着抽出手,向长姐敬了一杯酒。
然后起身,去偏殿更衣。
白雪覆盖,宫角的楼宇上方挂着一弯冷月。
“妹妹,赵与洛至少是清白的。”
长姐不知何时站在我身旁,也在赏月。
“你以为谢流峥是什么圣人,可以毫无顾忌吗?
“谁会要一个不贞洁的女人?
“妹妹你说,美人在侧,他能坚持多久?”
见我始终不语,她下了断言:“坚持不了多久的,男人都一样。”
夜幕更加深沉。
回到宴会上时,赵与洛因酒意而面颊泛红,显得更加娇艳。
“这雪天路滑。”
国公夫人关切地问她:“赵妹妹家可有人来接?”
长姐斜眼看了我一眼:“现在谢小将军正在陛下那里回话,稍后会来接她。”
“有人来接,真是有福之人。”
席上的人都附和着。
满是祝福之声。
“娘娘,回东宫的车马已经准备好了。”阿莹对我说。
我提前离开了宴会。
走到昭阳宫门口的台阶上,被国公夫人拦住。
她拦住我,却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他年轻有为,本可以拥有光明的前程。
“困住你的是东宫,你让他如何与你抗衡?
“沉溺于儿女情长,你迟早会毁了他。”
她语气平静,但每个字都刺痛人心。
“阿今,人不能这么自私。”
“师母。”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称呼她了。
国公夫人曾是我和谢流峥的师母。
以前我贪吃师母做的酥饼。
谢流峥就吵着要跟师母学做。
师母笑他,一个男子为女子下厨算什么?
他说,这是福气。
他在塞北,战事频发,很少有机会与家人共餐。
我在京都,母亲早逝,大多数时候都是独自用餐。
“现在,我们可以一起吃饭了。”
师母摸了摸他的头,说:“你们俩可以一起吃很久的饭。”
长久的饭。
然而现在,仅仅三年。
我望着国公夫人,也望向她身后广阔的昭阳宫。
(已完结)宫中。
「你也曾像今天这样,祝福过我和他。」马车缓缓驶过东门宫道。
我与谢流峥不期而遇。
他显然是从陛下那里来的。
他必须去接她。
这是他的使命。
我必须返回东宫。
这也是我的使命。
他骑马稳健,身影英俊潇洒。
车帘遮蔽了我的视线,我只能看到他的轮廓。
不要停下。
这里宫墙之内,耳目众多。
我已经没有理由让他停下了。
他们说得对,他聪明过人,是难得的良将,走的是光明大道。
我在深宫的沟渠中苟活,与他早已分道扬镳,该认命。
我不敢看他,低头紧握着手帕。
然而,当他与我擦肩而过时,尽管只是瞬间,我却敏锐地察觉到了。
他真的没有停下。
骏马扬长而去。
这很好,不是吗?
我在心中苦笑。
泪水不争气地落下。
原来那一声声「不要停下」是在劝我自己。
「谢将军!」
阿莹停下马车,大声喊他:「你的东西掉了。」
东风卷起飞雪,飘不出这长长的宫道。
其实他并没有掉东西。
阿莹只是心疼我。
「娘娘喊不到的人,奴婢帮你喊。」
他又回来了。
停在马车旁。
阿莹递给他一块鸽子血玉佩。
那是多年前上元节,谢流峥从塞北寄给我的。
他握在手中,凝视良久。
隔着车帘对我说:「生辰快乐。」
原来他还记得。
这个日子恰逢上元节,家中总是马虎地一起庆祝,无人真正在意。
但他说过,这样不行。
别人庆祝上元节,他要年年岁岁陪我过生辰。
他问:「你在生气吗?」
「没有。」
我没有资格。
「今天殿前人多嘴杂。」
他慢慢解释,声音有些沙哑:「她家与我父兄是旧识,同埋在塞北了,她是遗孤。我受人之托,要照顾好她。
「如果我不去,她一个人在那里一定会难堪。」
「我知道。」我说。
这是大义。
她也是无辜卷入其中。
他们设这个局,将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名声全数捆绑在他身上。
无非是明白他为人坦荡讲义气,让他不从也得从。
我挑开车帘,直说:「那将军去就是了,何必告诉我这些?」
他勒马一笑,目光温柔如水。
「还说不生气?」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我要让他直接拒绝圣上的赐婚吗?
圣上宠着他,可以纵容他拒绝一次,难道可以纵容他拒绝千千万万次吗?
圣上对他的那点纵容,是他生死浴血的战功换来的。
朝堂中刀光剑影,暗流涌动。
他赤子之心,懂得那些算计,却不屑于算计。
但我,不能让他因为我将这点纵容消磨殆尽。
「你走吧。」
我真的不生气了。
敲了敲车板,让车走。
车行碾雪,他穿帘而入,拦腰将我掠走。
「谢流峥,你疯了?」
脚下悬空,我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他搂着我,腾空跳起,平稳落在角楼高台之上。
「阿今,别怕,睁开眼。」
满京都银装素裹,千门万灯延绵如星落。
是我从未见过的开阔光景。
他指着路,从东门到城门,再到看不见的远山。
「沿着这条路走,就能避开城防,出城去塞北。」
「你是不是又要走了?」我问他。
谢流峥捂着我的手,将他的袍子落在我身上。
「我拒绝了赐婚。」
他说:「我对陛下说了,塞北战事吃紧,失地未收,我不成家。」
我抬头看他。
他长睫微扬,眼眸是化不开的笑意。
「我的妻子,只有一个。」
我别过眼,没忍住,靠在他肩头落泪。
他伸手为我擦眼泪:「半个月后就出发。」
他不愿我难过,又想逗我。
「今天陛下还问了我一个问题,他问我上次的封赏到底想好要什么了吗?」
「我说想好了。」
他看着我:「你要听吗?」
我在他怀中,摇了摇头。
「不要。」
我闷声说:「话不要听尽。」
听尽了,他就回不来了。
他含笑说:「那以后再告诉你。」回到东宫时,雪已经停了。
婢子说,殿下在寝宫等了娘娘许久。
他独坐殿内,案上佳肴已冷。
太子看着我,温和带笑。
「今天是上元节,我想同爱妃一起用膳。」
我坐下,烛火微晃。
「从宫宴回东宫。」
他说:「这一路你走了三个多时辰。
(已完结)。」
我凝视着他。
他兴味盎然地凝视着我:「这一路,爱妃走得确实艰难。」
「雪中行,道路难行。」我答道。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手是温暖的。」
「因为有汤婆子。」我应道,
他轻笑,轻抚我的指尖。
「我不责怪你,你年轻,天性爱玩是很自然的。」
他突然用力紧握:「只是可惜了赵家小姐。」
我心中一紧。
「殿下此言何意?」
「她这一路也走得艰难,却和你不同。」
他放开手,调整我的脸朝向他:「有我不断地宽容你。」
太子冰冷的手指沿着我的下巴滑下,掐住我的脖子。
「赵家小姐在回家的路上遭遇歹徒,回家后便自尽了。」
他掌心用力,使我呼吸困难。
「就像你现在这样。」
我脖子剧痛,头皮发麻。
「你求我,我就放手。」他说道。
我脸憋得通红,却沉默不语。
他一笑,放开了手。
「多么守妇道的女子啊,爱妃你就是学不会呢?」
我坐在地上喘息。
他蹲下身,擦去我额头的汗水。
我推开他,狠狠地盯着他问:「你逼她的?」
赵与洛不是那种人。
更何况她走的是官道,这里是京都,怎么可能会有歹徒公然侮辱官家女子?
「本就无依无靠,既然无用,留着何用?」
太子站起身,俯视着我。
「他谢流峥能顾一个,就顾不了另一个。
「爱妃你说,他会怎么看你?」
如果当时我没有阻止他。
如果当时他去接赵与洛……
「活人能比得上死人吗?」太子笑着说。
他让侍女撤下菜肴。
「换些酸梅汤来。」
他说:「爱妃心里酸,那就得吃些酸的。
「口中酸了,心就不那么难受了。」
那晚,我被灌了三十几碗酸梅汤。
吐了一整夜。
太子不让我休息。
他说:「上元美景,相爱之人团圆,爱妃得整夜看着。」
我跪在殿前看了一整夜。
体力不支,在黎明前晕了过去。
又被药水唤醒。
「对不起,对不起姑娘。」
阿莹抱着我哭。
她已经很久没叫我姑娘了。
「奴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不敢大声哭泣,肩膀不停地抖动。
「奴只是……想让姑娘心里好受些。」
昨晚是她替我喊来了谢流峥。
「不关你的事。」
我回抱她,想让她停止颤抖。
但我四肢无力。赵府大门处的白灯笼,在寒风中旋转。
我是以太子妃的身份来吊唁的。
远远就看见灵堂前站着的谢流峥。
他脸色平静,目光冷清。
府中下人说,他守了赵与洛一整夜。
我上了一炷香。
他一动不动,没有看我一眼。
谢流峥穿着丧服,一身素衣。
他又是以什么身份守在这里?
「明天火葬了。」
他对身边的部下说:「她不喜欢京都,我要带她回塞北。」
风吹过,白烛摇晃。
我该回东宫了。
走出赵府大门,我扶墙喘息。
旁边哪位夫人看到了,急忙上前关心。
我还没说话,膝盖酸软,向后倒去。
身后有人扶住了我。
是谢流峥的气息。
我还没反应,腹部一阵剧痛。
干呕了出来。
是昨晚那三十多碗酸梅汤在作祟。
「呀……」
那位夫人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娘娘怕不是怀孕了吧。」
他扶着我的手一顿。
我转过头看他。
「谢流峥……」
「娘娘回去吧。」
他打断我,抽开了手:「娘娘身份尊贵,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
「谢流峥,我只是……」
「回去。」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发火:「娘娘别任性了。」
可我只是想说,这不是他的错。
我不希望他难过。
阿莹扶我起来,我勉强上了马车。
车帘一放。
他没再跟上来。
我实在坚持不住了,疼得想呕出些什么。
却什么也呕不出。我醒来时,是在一个陌生的厢房里。
四面干净质朴,只有窗外雪压竹影。
「醒了?」
谢流峥的声音。
我别过脸,不敢看他的眼睛。
「马车离开赵府没几步,你就晕在里面了。」
「对不起。」我哽咽出声。
「阿今,不是你的错。」
他扶我起来,喂我喝了一碗药水。
「东宫昨晚让你喝了多少酸梅汤?」
我没回答,只是说:「我不该来这里的。」
如果赵与洛喜欢谢流峥,她不会希望我来。
(已完结)她若知晓你的到来,定会欣喜万分。
他放下药碗,面带微笑地称赞我:「阿今真是了不起,全喝光了。」
许久没有人这样如同安慰孩童般安慰我了。
唯有他,会这样做。
我紧抱被子,屈膝而坐,问道:「……她为何会开心?」
「我哥哥……」
他稍作停顿:「与她曾有婚约。」
「只有塞北的家人知情,但后来都在战火中丧生。
「她无亲无故,只剩我一个弟弟。
「她说,她不愿成为他人威胁我的筹码。
「我本打算安排她离开,半个月后随军出征。」
他的目光转向窗外高悬的白灯笼:「但她……她说她无法逃脱,也无法回去。」
他试图像平常一样微笑。
却笑不出来。
「她说,没有我哥哥的塞北太过寒冷。」
难怪她看过谢流峥的画作。
难怪她认识我。
难怪她喜欢我。
难怪她说:「姐姐,我们本可以成为亲人的。」
她比任何人都更理解我。
阿莹在门外敲门。
「娘娘,该回东宫了。」
谢流峥移开视线。
他没有阻止我,只是递给我一个汤婆子。
当我起身时,才意识到衣服已被更换。
「你吐了,我帮你换的。」
他解释道:「阿莹没有力气扶稳你。」
我心中一惊。
那我腿上的烙印……
他读懂了我的表情,将我紧紧抱住。
「疼吗?」
「不疼。」
泪水模糊了双眼,他的身体如此温暖。
「阿今,我很害怕。」
他的声音哽咽:「我害怕自己会像哥哥一样,无法保护你。」
我知道,他冷静的外表下,情绪几乎要崩溃。
他紧握铁血剑鞘,脸色严峻:「他必死无疑。」
我紧紧按住他的剑鞘。
阻止剑刃出鞘。
「流峥,不要冲动。」
我抱住他,说:「这是弑君,是死罪。」
「你是我唯一关心的人。」
他眼眶泛红:「如果你出事,我无法活下去。」
「你必须活着。」
我抚摸他的脸:「流峥,战事紧张,边疆的百姓需要你。」
不要再有人像我们这样。
无家可归,失去亲人。
爱人分离。
他可以为我而死。
但我不能让他因我而死。谢流峥出征前几天,正值月圆之夜。
今年的春天来得晚。
他让暗卫给我送信。
信中夹着一张地图,我记下了却看不懂。
「那是塞北。」
暗卫解释道:「谢老将军的墓地,谢家的祖先都葬在那里。」
暗卫是谢流峥给我的。
一直保护我的人。
他有些年纪了,脸上有几道伤痕。
「您是谢老将军的老部下吗?」
「是。」
他微微一笑:「谢小将军小时候都是我照顾的。」
原来,他把最信任的人留在了我身边。
「小时候的谢流峥是什么样的?」我问。
「他天生顽皮聪明,最不喜欢被管束。」
「起初他不愿学武,讨厌战争,只喜欢模仿商队四处游走。」
「他说,他要游历四方,看尽大好河山,娶一个自己深爱的姑娘。」
暗卫回忆着,感慨道:「他习惯了塞北的自由,不喜欢京都的城墙。
「只是戎靖一战,他的父亲和兄弟为国捐躯,只留下他回京。
「现在的战斗,旨在收复失地,是他对父亲和兄弟的承诺。」
夜色寒冷,吹散了寝宫香炉中的烟雾。
「您还有家人吗?」我问。
「没有了。」
我起身,将地图藏好。
转头笑着对暗卫说:「阿莹做了些汤圆,一起吃点吧。」
红糖糯米汤圆,是阿莹家乡的做法。
「当时跟着我母亲学的,没太用心。」
她说:「后来离家千里,多年未有机会再学。」
阿莹盛了三碗,热气腾腾地放在桌上。
「等什么时候姑娘能去我家吃上一碗,那才叫地道。」
暗卫一听,笑着吃了一大口。
「慢点。」
我笑着说:「小心烫嘴。」
话音未落,他口中喷出大量鲜血。
鲜血喷溅,烫在我的脸上。
我愣住了,耳边风声呼啸,一把锋利的小刀刺穿了我手中的碗。
热水烫痛了我的手。
那把刀,是太子用来刺我大腿的刀。
喉咙深处的声音回荡,我急忙为他止血:「快,快走。」
但他用力将我挡在身后,临死前还在保护我。
「爱妃,想去哪里?」
我抬头望向殿外。
不仅看到了穿着紫衣,缓步走来的太子,也看到了倒在桌上的阿莹。
她也吃了帮我把这篇文章进行改写:1,每一句话都要改写,但是内容意思不能变化;2,适当的进行润色及优化;3,要能通过最严格的查重机制,且重复率不能超过10%;4,改写出来的文章,要求你按照两句子一行,超过两句之后另取一行的格式继续改写;5,""里面的句子也要按照我的要求进行改写;6,文章人物关系名字我了。
碗内藏有剧毒。
几名宦官跟随他进入,清理现场如同收拾餐后用具一般轻松。
“不要触碰他们。”
我嘴唇颤抖,尖叫:“别动他们!”
我试图起身,却被太子阻止。
“听话,声音小些。”
我迅速抬手,将他携带的小刀刺入他的肩部。
他一怔,随即将我推开。
“殿下!”
侍卫们破门而入。
“没事。”
他拔出小刀,微微一笑:“你们可以退下了。”
众人听从命令退下。
他靠近我,握住我的手。
利用我的手,他再次拿起小刀:“要想伤我,得用更大的力气,这样的力道还远远不够。”
我目光锐利,顺势就要刺去,却被他紧紧捏住,无法动弹。
“为何不能是我?”
他质问我:“明明我才是你的夫君。”
“你毒杀了我的亲人,还在这里问我为何不倾心于你?”
他轻蔑一笑:“是你的,还是谢流峥的?”
“他的也就是我的。”
我成功激怒了他,他放开我的手,收回短刀。
“终于承认了?”他说。
我紧闭双唇,努力保持冷静。
“他周围的人,一个接一个因你而死。”
他的眼神深邃:“你说,他将如何面对你?”
“他们都是被你害死的!”我愤怒地指责。
“究竟是我的错,还是你的错?”
他上前紧紧抓住我的手腕。
“遵守妇道本是你的责任,若不是你生性轻浮,他们根本不会丧命!”
“责任?”
我苦笑:“你明明知道我不中意你,知道我心有所属,却还要娶我,不过是为了让我姐姐心里不痛快,这公平吗!”
“因为我是太子!”
他一挥手将我推倒在地。
“你以为你害死的只有这两个吗?”
我一听,愣住了。
他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拭双手。
“冬宫宴会上,你敬给谢流峥的那杯酒,知道我为何不让你喝吗?”
他凝视着我的脸:“就像今天,我没让你吃这碗汤圆一样。”
“……不可能。”
我挣扎着站起来。
谢流峥前几天还安然无恙,如果是那么久之前下的毒。
“诶,在陛下面前……”
他揭露真相:“怎能放肆?
“不过是毒发缓慢,起初症状像轻微感冒,后来越来越虚弱无力,半年后才会吐血而亡。”
从下毒开始算起半年,毒发正是他在塞北领军作战之时。
我难以置信,一个未来的君主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的双手,是用来拉弓射箭,保卫国家的!”
“也是用来抱你的!”他反驳。
“连你都敢触碰,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觊觎皇位?”
太子语气激烈:“没有他,我朝人才济济,将来还会有无数良将!”
“你根本不珍惜人才,哪来的人才济济!哪来的无数良将!”
他沉默片刻,面色难看。
不过几秒钟,又恢复了平时那副温和君子的模样。
他缓缓说道:“既然有毒药,必然有解药。”
他扶我起来,擦去我脸上的血迹。
“你去和他诀别,从此生死不再相见,我就给你解药。”
我死死地盯着他。
他的笑容更深了,对我说:“乖,去吧,爱妃不是最擅长翻墙出东宫去找他的吗?”寅时三刻,我翻墙进入将军府。
谢流峥已经站在门前等我很久了。
春夜的细雨滋润着大地,院前的槐花树随风摇曳,花瓣落在他朴素的衣肩上。
我们相视无言。
真是一个美好的季节。
“那位暗卫叫什么名字?”我问谢流峥。
“吴江柳,来自南洲。”
春光明媚的名字。
正如他的故乡。
“阿莹跟随我十几年了,她其实比我还年轻。”
我忘不了,她临死前的样子:“她想家时,都不敢大声哭泣。
“谢流峥,我不想再有人因我们而死了。”
他说:“这不是你的错。”
我说:“也不是你的错。”
我抬头望向夜空。
但今晚没有月亮。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我说:“回来也不要见了。”
我不忍心看他,低下头继续说:“不见面也没关系,世上有多少人见不到自己想见的人。”
过了许久,他说:“好。”
他向来对我信守承诺。
可是,我的眼眶一红:“谢流峥,你这样握着我的手可不算好。”
我一点点掰开他紧握着的手。
“你去过你的生活……”
我的声音哽咽,说不下去。
必须要说下去。
必须要放手。
“你去过你的日子,我过我的。
“流峥。”
我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他。
“我们都有各自的使命要完成。”
(已完结)他放开了我。
但随即又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阿今,别害怕。」
他仅低语了这么一句。
虽然他叫我不要害怕。
但他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
他不敢再向我做出承诺。
他已无法像十七岁时的谢流峥那样,让我等他归来。黎明前的最后一刻,拂晓之前。
太子在东门外等候着我的归来。
「真听话。」
他显得十分满意。
我没有看他,径直向前走去。
「宋扶今。」
他喊住了我。
「我曾给过他机会。」
我没有回头,只是在寒风中站立不动。
「实际上,在你去找他之前,我已经把解药送给他了。」
他用嘲讽的语气说:「凭他的能力,本可以带着你逃离今夜的困境。
「但他没有这么做,他让你回到了东宫。」
我转过身,严肃地看着他。
「他心怀国家,不会在出征前背离。」
太子听后轻笑。
「国家?谁的国家,谁的家?」
我一时语塞,然后行礼。
「自然是陛下的。」
未来,也将是太子的。
他说:「你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不过是为了权力和地位。
「爱妃你看,他对你的爱也不过如此。
「在权力和财富面前,一切都可以被抛弃。」
我觉得这很可笑,他似乎在谈论谢流峥,但听起来更像是在说他自己。
我迈步,向深宫走去。
出征的那天,姐姐召我去昭阳宫。
她说:「在某些时刻,人们总会想起姐妹间的深情。」
她带我到了角楼。
从那里可以看到城门。
阳光照耀着旗帜,马嘶和风声交织。
「太子告诉你,他把解药给了谢小将军?」
我点了点头。
她一笑,远眺旗帜。
「妹妹可知道?」
她突然来了兴趣,指向城南山上的寺庙。
「如果谢流峥死了,你会首先从那寺院的钟声中得知。
「佛寺的钟声,连绵不断。
「但你没有任何身份,不能扶棺,不能哭泣,不能同葬。」
姐姐倚靠在角楼的栏杆上,对我说:「真的是永生永世不再相见了。」
我沉默不语。
但她似乎有很多心事想要与我分享。
尽管我与她从未亲近。
她说,其实是太子决定送她进宫的。
「他说,他需要一个亲信在深宫中,在他陛下枕边为他说话。」
她的眼神悠远,仿佛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
「他说,他年轻时不受宠爱,一切都不由自主,唯一幸运的是与我相识相知。
「他说,这世上他最信任的人只有我。」
姐姐笑了笑:「我也真的相信了。」
但转头,她刚进宫,太子就娶了我。
「男人真是奇怪,既要权力,又要装作深情。」
她对我说:「我以为谢流峥不过是另一个他,没想到……原来我从未见过。」
她全心全意地去爱。
但姐姐这一生,从未被人真心爱过。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问她。
「你就当作是姐妹情深吧。」
她说完自己也笑了。
在境遇相似的时候,人们总会想要互相依靠。
她怨恨我、讨厌我,甚至从未理解过我。
但世间的女子,无论是爱还是被爱,大概都有相互同情的时刻。塞北战事的胜利消息传回京都的那个夜晚,太子在我的寝宫用餐。
夏夜的蝉鸣,月光皎洁而漫长。
「爱妃是否感到高兴?」
「失地收复,谁会不欢喜?」
谢流峥实现了他对他父兄的承诺。
他做到了。
太子放下筷子,问身边的太监:「谢小将军出征至今已经多久了?」
「回禀殿下,已经四个月多了。」
他看着我,对太监说:「今晚太子妃的避子汤可以停了。」
我夹菜的手停了下来。
「爱妃最近很乖」
他说:「太医说,你的身体已经逐渐恢复了。」
我没有回应,大口地吃着菜。
我要好好吃饭,好好生活。
这是我答应谢流峥的。
太子是在深夜离开我的寝宫的。
我凝视着烛光,难以入睡。
好不容易快要睡着,又被梦惊醒。
在朦胧中,我伸手呼唤阿莹。
来了一个陌生的女仆。
「娘娘,您醒了吗?」
是的,我在东宫早已没有了熟悉的人。
我披上外衣,坐在台阶上望着宫墙。
今夜的星辰无尽。
越过那个缺口,走过漫长的东门宫道,再沿着宫外的长街走到尽头,就是将军府了。
那是有谢流峥的地方。
明明是那么阴暗漫长的路,为什么当初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但现在,那里已经没有他了。
我在殿门坐到黎明。
当太阳完全升起时,昭阳宫的人就来传召。
姐姐怀孕了。
(已完结)摇着拨浪鼓,她低语:「自这孩子出世,便成了太子的心头大患。
「从未想过,我竟也能成为他的威胁。」
她向我展示了众多儿童用品。
「妹妹可曾考虑过孩子的问题?」
考虑过。
在很久以前。
那时在闺房里,我曾幻想着心上人,幻想着未来。
但现在,我已无未来可言。
「不再想了。」我回答。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了沉重的佛寺钟声。
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断,响彻京都城。
拨浪鼓落地,长姐望向我。
我转过头,茫然问道:「非中秋之日,南山寺为何敲钟?」
她的目光异常。
从未有过如此眼神。
那眼眸深处,满是同情。
她说:「扶今,身为太子妃,无论发生何事,你需忍耐。」他们传言,谢流峥因畏惧而逃。
他率领勇猛的骑兵,本应直捣敌军心脏,却在战前犹豫不决,拖延再三。
错失战机,被敌军所杀。
最终,他的尸体被俘,悬挂于城墙之上,长达三日三夜。
「爱妃,你相信吗?」
太子将朝堂的消息,完整地告诉我。
我的神色过于平静。
平静到他无法从我的表情中,得到他期待的反应。
「我不信。」
他问:「爱妃可知我为何不信?」
「为何?」
我终于开口。
他温和地笑了,耐心地解释。
「因为我知道,他因何而死。
并非因畏惧而逃,而是他无法再握剑。
从爱妃赠他那壶酒至今,已过半年。
我未料到他能坚持如此之久,在那种废人状态下,指挥作战,收复失地。」
我颤抖着听他说完每一个字。
「你在说什么?」我问他。
「爱妃心中有数。」
「你曾承诺会给他解药!」
「我下毒那日,就未打算给解药。」
太子语气轻松:「此毒无解,他亦心知肚明。」
因此那晚,谢流峥任由我推开他的手。
那晚,他只对我说:「别怕。」
那晚,他不敢让我等他归来。
此去无归期之人,怎敢谈归期。
「他去战斗!他为国而战!」我说。
他抓住我的手,冷笑嘲讽。
「你不该招惹他,你以为你挑战的只是我?
你挑战的是东宫,是王权!
所以我说他畏战而逃,他就是畏战而逃。」
太子还说,谢流峥这种情况,葬礼只能从简,毕竟他死无全尸。
将军府中,白烛刺眼。
槐花盛开,飘散。
从塞北归来的,只有他的灵位。
众臣面前,太子一直注视着我的表情。
而我注视着刻有谢流峥名字的灵位,感到陌生。
无法将这沉重的黑色与他那鲜活的形象联系起来。
这黑色真丑。
谢流峥那样阳光潇洒的人,若知晓定会厌恶至极。
我笑了出来。
众臣吸了一口气。
陛下望向我。
笑着笑着,泪水却不由自主地流下。
无法自控。
太子斥责我:「罪臣而已,不可哀悼。」
我立刻反驳:「我为忠良之将而泣,有何过错?」
他甩袖,当众打了我一巴掌。
「不许哭,妇人之见又懂什么?」
我站直身体,挺起胸膛。
「少年献身国家,我作为大梁的子民,为何不能哭泣!」
他愤怒至极,还想打我。
却被陛下制止:「够了,太子。」
我被侍女搀扶着,缓缓走出将军府。
上马车前,一片槐花瓣落在我肩上。
我回头望去,原先槐花树下谢流峥站立的地方,如今飘扬着白纸。
回到东宫后,我发烧了。
连续烧了三天三夜。
太子说,不许给我药,不许为我请太医。
「她不过是个户部右侍郎的女儿,死了也无人问津。」
我熬到深夜,差点没能熬过去。
是长姐派人送来了药。
我喝了又吐,吐了又喝。
最终,我还是活了下来。
我清醒那天,东宫挂起了红灯笼。
「……外面为何如此热闹?」我问侍女。
她说,东宫有喜事。
太子纳了侧妃。
那位侧妃曾来看过我。
(已完结)外界流传,她有些许相似于我的样貌。
昔日的太子寻觅着与姐姐相像之人,而现在则是寻找与我相似的面孔。
但最终,他并未真正爱上任何人。
侧妃颇受宠爱,频繁挑衅于我。
她声称遗失了手镯,怀疑是我寝宫之人所为。
即使将我的住所翻查得一干二净,手镯依旧不见踪影。
她最终怀疑手镯落于庭院深潭之中,坚持要我的侍女下水寻找。
侍女恐惧水深,跪地磕头求饶。
直至头破血流,侧妃仍不罢休。
“妹妹真的需要那手镯吗?”我话音一落便咳嗽,咳嗽便全身疼痛。
“是的,姐姐的侍女今日必须下水。”
“可以。”
我站起身,走向她们。
“娘娘……”那侍女满面惊恐地望着我。
她年纪尚轻,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
“别害怕。”我安慰她。
侧妃在一旁讥笑:“难道姐姐想要庇护……”
话未说完,我纵身跃入冰冷的深潭。
池边惊呼声四起。
我的腹部重重撞击池壁的岩石。
红色血液从我腿部扩散,染红了池水。
这鲜红之色,与那年上元节,谢流峥赠我的鸽血石何其相似。
他当时说了什么?
他说:“别人去庆祝那上元节,我要年年陪你度过生辰。”
承诺年年相伴的他,去了哪里?
说谎者。
有人跳入池中,奋力向我游来。
是太子。
原来,他也会有如此惊慌的神情。我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梦中,我趁着夜色逃离东宫。
沿着东门官道,穿过宫外长街,翻墙进入将军府。
谢流峥在那里等我。
他温暖如昔。
他拥我入怀,说:“不如,我领兵围攻皇宫,将你救走。”
我捂住他的嘴:“你不要命了吗?”
掌心温热。
他流鼻血了。
我一愣,问他:“谢流峥,你怎么了?”
他颇为纯情,直言:“你的手真柔软。”
我无奈地推开他。
但我推不动。
“你想谋反成为皇帝?”
我为他擦去血迹。
“不,我想让你成为女帝。”
他笑着戏弄我:“然后,我要做你的妖妃,让你天天不上朝。”
这人总是不正经。
我再次用力推开他。
这次,他握住我的手,温柔地握紧。
他低头,严肃地说:“当年教你射箭,就没想让你被一方天地所困。”
我明白。
这是回忆,这是梦境。
所以我抽回手,笑着对他说:“谢流峥,你来我梦中做什么?只有死者才会入梦,你快回你的塞北去。”
他没有回答。
因为我醒了。
睁开眼,依旧是东宫。
太子坐在床边守护着我。
他双眼红肿。
他说:“扶儿,你还年轻,孩子可以再有。”
他还说,让我们重新开始。
我说:“好。”
我非常顺从。
我什么都吃。
身体恢复得很快。
太子非常高兴,对我更加温柔。
今天他去上朝时,还说:“我会尽快回来,陪你吃饭。”
我还是说:“好。”
他摸了摸我的头,说:“真乖。”
我目送他迎着晨光离开我的寝宫,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我仍在凝望。
侍女笑我:“娘娘,别看了,太子殿下很快就回来。”
她不懂。
我必须望着。
我必须亲眼看到他上朝,才能离开。
时机一到。
我对府上人说,我要去昭阳宫。
“不必陪同。”
我说:“娘娘的人在东门等候。”
我沿着深深的宫道,走到东门。
再到东门外的东市,改头换面,买了匹马,从东门骑马到城门。
这是上元节角楼上,谢流峥教我的。
当时他说:“沿着这条路走,就能避开城防,出城去塞北。”
出了城门,我一路骑马飞奔,不敢回头。
直到远山之上,整个京都城尽收眼底。
东宫,已经小得看不清了。
我的马术是谢流峥教我的。
年少时,我不愿学。
“太难了,谢流峥。”
我好几次差点摔下马,疼得直哭。
“我不学了,反正以后你都会在我身边不是吗?”
他每次都会笑着将我拉起。
他说:“阿今,别怕。”
路途遥远,塞北太远。
我似乎永远走不到。
盘缠不多,我孤身一人又怕被盯上,只得时刻保持警惕。
现在,我也对自己说。
别怕。
我按照他曾嘱托过暗卫送给我的那张地图走。
路途上,地图所指皆是他麾下旧部的居所。
他的旧部们都对我伸出援手。
(已完结)我一切安好。
他们认识我,因为我是画中之人。
他们思念小将军,心中所念之人。
但我不敢久留,担心给他们带来麻烦。
传言,东宫的人正在寻找我。
在我即将离去时,一位老部下突然叫住了我。
「女士。」
这个称呼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人都已故,你去塞北又有何意义?」
他们担心我会有危险,总是想要保护我。
「已经去世了。」
我回答:「我也要去为他收尸。」
不能真的永世不再相见吧。他的旧部像烽火一样传递,一个接一个,从一座城到另一座城,护送我到塞北。
我看到了塞北的大本营。
他们隐姓埋名,混在骆驼商队中,假扮成商人。
他们都来见我了。
「谢小将军是被毒死的,临终前吐血还在守护城池。」
他们把旧物证一一交给了我。
「但这些物证,传到京都后,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是太子拦截的。
他不可能让谢流峥洗清冤屈,这会坐实他自己的罪证。
我收集了证据,一笔一划写下事情的经过,用飞鸽传回京都。
这是我和姐姐的交易。
她帮我离开皇宫,我帮她拿到太子的罪证。
她说,她要为自己的孩子计划未来。
她让他的旧部带我去看谢家墓。
那是一个普通的墓,位于山丘之上,任由黄沙覆盖。
「再过几年,黄沙堆积多了,就找不到了。」
旧部蹲下擦墓碑:「幸好,上次谢小将军来时,立了块高高的碑。」
他的家人都在这里。
我也蹲下擦墓碑。
我找到了他哥哥的碑文。
又在他哥哥旁边找到了赵与洛的碑文。
他认真地安置了所有人。
只有他自己。
连个葬身之地也没有。
被敌人挂在城墙上,挂了三天三夜。
旧部看出我难过,想安慰我。
「没事,我们将军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
「他说自己很了不起,战功显赫,招人恨,如果敌人把他挂在那里,正好说明敌人怕他怕得要死,至少百姓能过上一段安稳的日子。
「将军还说,他长得帅,挂在那里还能赢得不少芳心和同情。
「不过,他有心爱的人,得把你的名字刻在额头上,否则你会生气的。」
旧部说到这忍不住笑出声,像是回忆起谢流峥当时说话的样子。
但他笑着笑着就哭了,眼泪一抹。
「您说,哪有这样的人,死之前还把自己安排得清清楚楚。」
其实,谢流峥是把他们安排明白了。
不想让任何人为他的样子难过。
「我的字,也是谢流峥教的。」我说。
「当时父亲不让女子学字,谢流峥就偷偷教我写字。」
经过多年的相处,我和他最亲密的举动不过是牵手拥抱。
无关礼教。
只是他珍惜我。
他说,我们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再也没有人像他一样爱我。证物送回京都。
谢流峥的案子被平反了。
但太子却安然无恙。
毕竟是储君,门客众多,根基深厚,伤不到他。
他的人已经追到塞北了。
边疆驿站小馆,酒旗飘飘。
他坐在窗边的案上等我。
小二告诉我:「那位客人说,他来找自己的妻子。」
我坐到他的对面。
他看上去憔悴了很多。
「扶儿,玩得可还尽兴?」
他说,尽兴了,就该回家了。
我问他,给功臣下毒,大梁的律法难道不能制裁他?
「律法大不过王权。」
他说:「可笑,以你之力就想撼动东宫,你太天真了。」
我笑了笑说:「是啊,愿殿下东宫之路顺遂。」
他说,只要我跟他回去,既往不咎。
我添上酒,对他说:「我敬殿下一杯吧。
「祝殿下,有朝一日能与心上人白头偕老,恩爱两不疑。」
我把他对我说的话,原原本本还给他。
说完,一饮而尽。
他一笑,伸手揽杯酒,也喝完了。
他对我没有防备。
因为在他眼里,我始终是难成大事的妇孺之辈。
只有儿女情长,没有算计远谋。
他说:「扶儿,明日我们便回京……」
话没说完,他呕出鲜血,睁大眼睛。
喷涌而出的血,落在我的脸上。
「熟悉吗殿下?」
我笑着抹去血迹。
(已完结)血液流失之际,他低语:「这毒药是姐姐赠予我的。」
我自他怀中摸出那柄熟悉的短刃。
这把刀曾在我腿上刻下难以抹去的标记。
我瞄准他的胸膛,狠狠扎入。
这一次,我竭尽全力。
我凑近他的耳边低语:「谢流峥曾说,杀人要补刀。」
他挣扎着抓住我的手,生命终结时仅念出两个字:「扶儿。」
正如姐姐所言,男人真是矛盾,既渴望权力,又假装情感深沉。
他停止了呼吸,手无力滑落,再也无法紧握我。
我将短刀抛入窗外的黄沙之中。
向小二使了个眼色。
随即离开驿站,骑马离去。多年后,我成为了塞北一名普通的骆驼商贩。
我四处奔波,饱览风光。
曾踏足南州吴家的故土,也到过阿莹的家乡,最终选择留在塞北。
我更偏爱这里。
我仍在追寻谢流峥的踪迹。
听闻有人曾在城墙放火,那位年轻的将军早已化为灰烬。
那日,孤烟直冲天际,黄沙遮天蔽日。
于是我想,大漠中的每粒沙都是他。
如同夜空的星辰,散落于大地。
十七岁的谢流峥出征塞外之前,曾对我许下诺言。
「孤他」我重逢了一位故人。
她曾是姐姐的贴身侍女,现已离开宫廷生活。
她告诉我,姐姐已贵为太后。
她还透露,姐姐在整理先帝遗物时,发现了一道与我有关的封赏诏书。
她坚持要亲手交给我。
我接过了诏书,与她告别。
却没有立即打开,一直锁在柜子里。
直到深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时,我才想起要打开查看。
那是谢流峥凯旋时,尚未兑现的封赏。
当时正值上元节,在角楼上。
他问我:「陛下今日还问我一个问题,他问我上次的封赏是否已经决定?」
「我回答说已经决定了。」
他看着我:「你想知道吗?」
我依偎在他怀中,轻轻摇头。
「不想。」
我低声说:「话不必说完。」
说完了,他就真的回不来了。
他微笑着说:「那以后告诉你。」
谁知那年一别,再无相见之日。
原来,他最后请求的封赏是赐予我自由。
因此,我离开宫殿,一路向北,前往塞北,是陛下默许的。
塞北正如他所描述的那样。
年少相识时,他身着素衣,风度翩翩。
他说,塞北的黄沙如海洋般辽阔,荒草无边,孤烟直上,总有一天要带我一同去看看。
如今,我真的看到了。
他骑马昂首,如同骄阳般自由。
独自赴死,年仅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