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八抬大轿迎嫂嫂入东宫,封妃当天我远走,后听闻他此生无嗣
发布时间:2025-05-26 18:23 浏览量: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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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文,太子八抬大轿迎嫂嫂入东宫,封妃当天我远走,后听闻他此生无嗣,已完结。前文点击头像进入主页查看)
楚玄晏死死攥着泛着冷意的和离书,踉跄着在空荡荡的寝殿里打转。
每一寸目光所及之处,都翻涌着蚀骨的回忆。
“玄晏,马上搬去东宫了,我想把我们那些画像还有你给我做的秋千都带去,可好?”
夏云笙仰着小鹿般灵动的眼睛,发间茉莉香混着她特有的气息,几乎要漫过他的呼吸。
彼时他将夏云笙搂进怀里,下颌蹭着她柔软的发顶。
“当然,这可是我们这些年的见证,自然不能舍弃。”
衣橱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那件火红婚服仍悬在最显眼处,金线绣就的百鸟朝凤图仿佛还带着夏云笙指尖的温度。
恍惚间,她举着绣绷笑靥如花。
“玄晏,大婚那日我就穿这件!整整绣了三个月,定不会在文武百官面前丢你的颜面!”
他扣住她沾满丝线的手,吻去她眉间细汗。
“傻阿笙,你就算穿一身素衣,也是仙子下凡,又怎么会丢我颜面。”
床榻上的锦被早已没了熟悉的轮廓。
可他分明还能看见月光里,她蜷在他臂弯里,眼尾泛着潋滟水光。
“玄晏,我给你生个女儿可好?”
他收紧手臂将人揉进心口,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柔情:“女儿好,女儿像你。”
如今空荡荡的床榻只剩他一人,和离书轻飘飘的边角扫过手背,竟比最锋利的匕首还要灼痛。
楚玄晏鼻腔忽然有些发酸。
最爱的兄长,最疼他的父皇,还有与他相濡以沫的妻儿。
都一一离他而去。
他对不住兄长,让他肩挑重任,一人战死在沙场。
他对不住父皇,没有让他颐养天年,就重病而去。
可他最最对不住的,就是他的夫人夏云笙。
他承诺她的所有事都未曾做到,她却为了他,双目失明。
好不容易重现光明,能看见了。
却亲眼看他穿着婚服去接另一个女子。
颤抖的指尖抚过衣橱里那袭尘封的婚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将婚服紧紧搂入怀中,好似在拥昔日的夏云笙。
闭着眼,他都能想象出夏云笙穿这件婚服有多美。
滚烫的泪水决堤而下,他蜷缩在满地月光里,哭得像个无助的孩童。
呜咽声混着颤抖的道歉在空荡荡的寝殿回荡:“对不起,阿笙,我错了,是我不好……”
可回应他的,唯有穿堂而过的风,卷着满地狼藉,将悔恨吹得支离破碎。
明日,他就要登上那万人仰望的龙椅,在钟鼓齐鸣声中行册封大典。
还要牵着父皇为她钦定的女子,唤她‘皇后’。
这座金碧辉煌的宫墙,从此成了困住他余生的牢笼。
这,大概就是夏云笙给他最狠的惩罚,让他坐拥天下,却永远失去了此生挚爱。
一个月后。
经过快马加鞭的长途跋涉,夏云笙和阮娘终于抵达了距离楼兰一城之隔的敦煌。
城中驼铃阵阵,市集上胡商汉人往来如织,莫高窟的佛窟壁画在风沙中静默千年。
夏云笙望着城墙上斑驳的砖石,明白只要跨过这片戈壁,便是神秘莫测的楼兰古国。
“阿笙,对面就是楼兰了。”
阮娘递过来水壶,示意夏云笙喝水。
夏云笙接过水,任由风沙卷起鬓角碎发,骑着骆驼,淡紫色纱巾裹住半张脸,在苍茫天地间宛如一抹摇曳的晚霞。
“阮娘,我已经开始期待我们接下来的日子了。”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清脆的驼铃声。
一队商队踏着夕阳余晖而来,领队男子勒住缰绳,腰间玄铁弯刀折射出冷光。
“可是中原人?”
夏云笙仰眼望去,见那领队眼睫如蝶翼低垂,深目高鼻轮廓凌厉,偏生薄唇噙着抹散漫笑意。
他墨发飞扬,暗纹披风猎猎作响,周身裹着西域独有的野性。
但除了野性,还有一股不出来的贵气,教人挪不开眼。
阮娘攥紧腰间短刃,警惕地躲在夏云笙身后,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夏云笙强压下心头不安,攥着缰绳的指尖发白,硬着头皮应了一声:“是。”
霍靳沙抬手遮挡刺眼的日光,深目微眯,眼尾在阳光下拉出凌厉的弧度。
他打量着眼前两个单薄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跟着我们的商队一块入内吧,你们应该没有通关文牒。”
他说的对。
夏云笙有些震惊,她和阮娘的确没有通关文牒。
但是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又有何目的。
夏云笙下意识握紧骆驼缰绳,风沙卷着细沙灌进领口,她骑着骆驼加快两步。
直到与霍靳沙的马匹并行,目光直直撞进对方深邃如古潭的眼底:“无缘无故,你们为何要帮我们?”
霍靳沙勒住缰绳,墨色发带随风扬起,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细碎阴影。
他凝视着夏云笙被风沙染红的眼角,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其实在进入敦煌一路,他就注意到了她,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对女子心动。
甚至暗中跟在不远处护送她,但他还是不敢说出实话。
“我和不少中原人做过生意,中原人都很不错,所以愿意帮助你们。”
他解下腰间缀着银铃的羊皮囊,晃出清脆声响。
“这是我的通关文牒,我的商队在楼兰城内开着最大的丝绸坊和香料铺,你大可放心。”
“我叫霍靳沙,你呢?”
夏云笙望着霍靳沙棱角分明的面容,心底莫名泛起安定。
沉默须臾,她声音不轻不淡:“夏云笙。”
……
两个月后。
册封大典尘埃落定,父皇的丧礼亦画上句点。
暮色如墨浸透九重宫阙时,鎏金宫灯下,头戴乌纱的内侍官垂首捧起朱漆银盘。
盘内三十六块象牙牌覆着明黄绸布,在夜风里微微颤动。
这些日子日日如此,往日里,楚玄晏总以守孝尽礼、政务繁重为由,将银盘推至案角。
今日丧期既满,案头奏折也已批完,内侍官捏着袖口的手指微微发颤,硬着头皮开了口。
“皇上,礼部侍郎前日递来密折,御史台王大人今早又来催促……”
他偷瞄龙颜,见那抹玄色身影猛地握紧狼毫,宣纸上洇开团墨渍。
“朝中诸位大人皆在议论,您与皇后大婚两月有余,至今未曾踏入坤宁宫半步,恐于皇家子嗣、后宫安定……”
话音未落,狼毫“啪”地折断在案,墨汁溅上蟠龙烛台。
“大臣倒是比朕还着急,要不让他们替朕去?”
只这一句,内侍官便如遭雷击,捧着朱漆银盘“扑通”跪地,额头紧贴青砖。
“皇上此话万万不可胡言!御史台耳目遍布宫墙内外,若被有心之人听去恐生祸端。前朝后宫本就暗潮汹涌,还望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
江山社稷……
楚玄晏望着窗外残月,恍惚又见夏云笙嫁衣如火的模样,喉间泛起铁锈味。
如今凤冠霞帔披在旁人身上,椒房殿里的新人并非他心中人,只觉得十分孤寂。
这些日子他一直派出隐士去寻夏云笙,却都一无所获。
而他,自从进了这扇宫墙,就身不由己,只能日日与月倾吐思念。
那些白首不相离的誓言,时常像丧钟般在他耳畔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内侍官仍僵直地跪在殿内。
楚玄晏望着他,眉头拧成死结,眼底翻涌着又气又恼的怒意。
“也就是说,朕为了江山社稷,今日非去不可了?”
内侍官伏在地上,牙关紧咬不敢应答。
满朝大臣的施压如重锤悬顶,眼下的天子又龙颜大怒他连呼吸都发颤。
楚玄晏冷笑一声,龙袍猛地甩起,大步跨出殿门。
“摆驾坤宁宫!”
坤宁宫内。
孟南汐正在殿内苦练绣品,听闻皇上还是王爷时,那位心尖人最擅长刺绣。
虽然嫁给皇上是奉先皇旨意,但那日册封大典上,看见楚玄晏的容颜后,她便一见倾心。
帝王之气无人不敬仰崇拜。
于是她也想做点什么,至少等楚玄晏来的那天,能让他眼前一亮,将心分一点给她。
“皇上驾到!”
听到内侍官通传,孟南汐手指一抖,指尖都被银针扎出丝丝血迹。
事先并未通知,况且皇上这两个月都未曾来过,怎么会突然来?
孟南汐粉黛未施,正准备起身,楚玄晏的脚步已经先她一步闯了进来。
孟南汐慌张抬眼,四目相对,整个寝殿陷入了沉寂。
楚玄晏原本正烦躁不堪,想找皇后质问她到底给大臣们下了什么迷魂药。
看到眼前端坐在桌前,手中还拿着绣品的孟南汐,一瞬间恍惚了。
“阿笙!”
一双柳叶弯眉,杏眼含波,不点而朱的樱桃小嘴,包括那纤柔袅娜的身形。
楚玄晏从未见过世上竟有如此相似之人,孟南汐的长相几乎和夏云笙有八分相似。
孟南汐听到那声恍惚的呼唤,心瞬间沉入冰窖。
她清楚,楚玄晏脱口而出的,是他心底日夜思念的名字。
可她仍笑容满面,莲步轻移屈膝行礼:“皇上万福金安。”
楚玄晏的目光死死钉在她脸上,喉结几度滚动却说不出话,直到内侍官轻声提醒,他才开口。
“皇后请起。”
寝殿的门被内侍官缓缓关上,烛火摇曳,屋内映射出两人的影子。
等楚玄晏再睁开眼,天边已泛起鱼肚白,眼看就要到早朝时辰。
手臂传来沉沉的压迫感,偏头望去,怀中正蜷着一名女子,发间萦绕的雪松香扑面而来。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王府岁月。
那时夏云笙总爱枕着他的手臂安睡,晨光会温柔地勾勒出她眼睫的弧度。
楚玄晏盯着眼前这张酷似夏云笙的面容,心里有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
他真的好想夏云笙。
直到孟南汐纤长的睫毛颤动着睁开眼,他才猛地回神,触电般抽回手臂。
“皇上……”孟南汐被抽得踉跄,嗓音带着初醒的娇软。
昨夜的记忆如潮水翻涌。
因批奏折未吃晚饭的楚玄晏,在坤宁宫见到孟南汐后龙颜大悦,当即命内官重新传膳。
两人就着特供的葡萄酒彻夜长谈,将这几个月原本想与夏云笙诉的委屈通通倒给了她。
却不想最后竟与她同榻而眠。
“昨夜,你我……”
楚玄晏单脚蹬进皂靴,喉结不安地滚动。
孟南汐垂眸掩住眼底暗涌,再抬头时已恢复浅笑:“昨夜皇上只是吃醉了酒,臣妾将皇上扶上床后,就歇息了,什么都发生。”
听到这话,楚玄晏紧绷的脊背终于松弛下来。
“甚好,时辰到了,朕该去早朝了。”
他望着镜中整理云鬓的孟南汐,那眉眼的确与夏云笙有八分相似。
可再像又如何?
她终究不是那个在王府时趁着他忙碌公务时,悄悄塞来桂花糕的人。
他绝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夏云笙的事。
……
三年后。
大胤在楚玄晏的管理下日渐昌盛。
邻国纷纷派出使者,有的使者带着珍珠翡翠、精美琉璃等贵重礼品,历经长途跋涉抵达大胤。有的则送来良马绸缎等丰厚礼物,跨越千山万水前来。
都想与大胤通邦交之谊,结秦晋之好,共绘商贸繁荣、睦邻友好之盛景。
为了不厚此薄彼,楚玄晏特命礼部筹备“睦邻宴”,广邀各国来使齐聚未央宫。
夜晚,未央宫内灯火辉煌,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宴上乐声悠扬,舞姬水袖翻飞,各国使臣举杯欢笑,热闹非凡。
身着月白色织金襕袍的东陵国使臣捧着嵌满珊瑚的玉盘递上前来,躬身行礼。
“大胤皇帝,此盘所盛乃东陵国深海千年珊瑚枝,取其祥瑞绵长之意。愿大胤江山永固,与我东陵商贸通达、情谊长青!”
楚玄晏面带笑意,高高举起酒杯道:“多谢东陵国的美意,我敬各位一杯!”
接下来各国的使臣也开始纷纷献礼。
西域迦南国使者戴着缀满绿松石的头巾,带来了汗血宝马与神秘的香料。
南海鲛人国的代表披着鲛绡纱衣,进贡的夜光珠在烛火下流转着虹彩。
北境苍狼国的勇士们披着熊皮大氅,献上的玄铁兵器在灯下泛着幽光。
各国风貌齐聚一堂,尽显万邦来朝之盛景。
本以为所有使者都已到齐,直到内官再度通传。
“下一位!楼兰国使者,霍靳沙,阿笙娅。”
楚玄晏正把玩着酒盏,指尖动作却骤然停在听到“阿笙”二字的瞬间,他下意识抬眸望去。
只见殿下立着一对身着楼兰服饰的男女,女子覆着的淡粉色头纱随风轻颤,恍若一朵薄雾中的月见花。
莫名的熟悉感如潮水般漫过心头,连呼吸都变得迟缓。
直到那名男子双手奉上流光溢彩的衣料,楚玄晏才如梦初醒。
只见对方躬身行礼,声如羯鼓般浑厚有力。
“大胤皇帝,我楼兰国素称丝绸之乡,此乃匠人以孔雀金线织就的月华锦,缀满三十六种西域奇花染就的缂丝纹样。历时七七四十九日方成这袭‘千丝如意袍’,愿大胤国运昌隆,如这锦绣之纹绵延不绝!”
内官将“千丝如意袍”捧上前,楚玄晏却无心观赏。
只是目光仍不时扫过那名蒙着粉纱的楼兰女子,嘴上随意应和着:“贵国心意朕已收下,日后两国自当常来常往。”
男女一同行完礼就下宴席就座,楚玄晏的眼神一直紧盯着那名楼兰女子阿笙娅。
直到那女子坐下的瞬间,眸光也朝他望来。
那双眼,分明就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阿笙!”
他脱口而出的呼喊惊碎满殿乐声,各国使臣纷纷转头。
楚玄晏猛然攥紧掌心,指甲掐进皮肉的刺痛才让他找回理智。
喉间未出口的后半句话化作一声晦涩的低咳,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突兀。
霍靳沙敏锐捕捉到楚玄晏灼热的目光,眉峰瞬间蹙起,语气带着警惕。
“大胤皇帝,你似乎对我的妻子很感兴趣?”
“妻子”二字如重锤敲在楚玄晏心上,他恍惚间竟开始自我怀疑。
毕竟连宫中都有与夏云笙八分相似的孟南汐,眼前这双相似的眼睛,会不会只是错觉?
楚玄晏迅速收敛神色,端起酒杯笑道:“霍使者多心了。只是见阿笙娅姑娘眉眼间,隐约像朕一位故人罢了。”
本以为能就此揭过,不料这番话反而勾起霍靳沙的好奇。
“故人?”霍靳沙摩挲着酒杯,目光意味深长,“斗胆一问,这位故人如今身在何处?陛下可还有重逢之日?”
楚玄晏沉默良久,视线穿过晃动的酒盏,直直落在阿笙娅面纱下若隐若现的面容上。
嗓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深处碾出:“或在天涯,或在眼前。至于能否再见……”
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大概要看天意。”
夏云笙坐在宴席下,掌心里浸满了汗。
原本这趟行程只是想把在楼兰的生意做到京城来,但是她又答应了霍靳沙会一起陪他入宫觐见。
她曾反复告诫自己,若回京城,务必小心行事,绝不能与楚玄晏碰面。
可命运弄人,阔别京城三年,此次一踏入皇宫,才惊觉如今大胤的皇帝,竟已是楚玄晏。
“端懿皇后驾到!”
内官通传的声音响彻整个宫殿,夏云笙扭头看去,只见鎏金蟠龙柱下,凤冠霞帔的女子款步而来。
直到看到女人的容貌,夏云笙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
世间竟有和自己长相如此相似的人!
孟南汐微微欠身行颔首礼,目光低垂,声音清婉庄重。
“陛下万安。”?
直到此刻,夏云笙才瞥见皇后身侧拽着衣角的女童。
那孩子发髻垂着珍珠流苏,粉色小襦裙随着晃动轻颤,仰着粉扑扑的小脸,声音甜糯如蜜。
“父王晚安,愿父王圣体安康,国事顺遂。”
楚玄晏望着女童笑出了眼角细纹,抬手轻轻招了招:“玥玥,快到父皇身边来。”
又转头看向皇后,语气不自觉放柔:“皇后速速入座吧。”
台下的夏云笙看着这一幕,寒意从心口骤然蔓延。
三年未见,楚玄晏不仅有了孩子,还是他曾说最想要的女儿。
而他身旁的人,从她换成林玖儿,如今又成了端懿皇后。
霍勒沙敏锐捕捉到她眼底的黯淡,压低声音问:“怎么了?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提前离开?”
夏云笙看了眼高台上谈笑的三人,喉间发紧,最终只吐出一个字。
“好。”
霍勒沙与站在一旁的内官交代了几句,就带着夏云笙离了席。
龙台上的楚玄晏正抱着女儿欢笑,但眼神还是不经意捕捉到那抹粉色匆匆离开的背影。
离开未央宫,夏云笙散漫的沿着宫外的路走着,霍勒沙也就静静在一旁陪着。
走着走着,到了一片熟悉的青石板路。
抬头一看,她才惊觉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东宫。
里面殿门禁闭,夏云笙忽然起了一个念头。
“阿霍,你在这里稍等我一下,我想进去看看。”
只要是夏云笙想做的事,霍勒沙向来不会阻挠她。
哪怕是在大胤皇宫,又代表楼兰出使,本应该谨慎些。
霍勒沙点了点头:“好。”
夜色如墨,夏云笙推开东宫斑驳的朱漆大门。
空旷的殿宇寂静无声,唯有月光穿过廊下铜铃,在青砖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那个曾与她共赏星河的人,如今已高居九重之巅,不再居住这东宫。
凉意顺着衣摆爬上脊背,她拢紧披纱,先绕过长廊尽头的正殿,最终停在记忆中的寝殿门前。
铜环叩响的刹那,她忽觉恍惚。
檐角垂落的湘妃竹帘、阶前蒙尘的青玉香炉,甚至院里的秋千,竟与三年前分毫不差。
可那些承载过她气息的物品,早在离开时就被她一一销毁,按理来说应该寻不见半点痕迹。
木门‘嘎吱’破开凝滞的空气,夏云笙的指尖骤然收紧。
殿内墙上悬挂的画像仍是她和楚玄晏当年的模样。
檀木衣橱大敞着,当年最爱的茜色襦裙、月白披风整齐叠放,连袖口绣着的并蒂莲都如新裁。
沉香混着旧时光的气息扑面而来,恍惚间,她仿佛看见窗下伏案的身影。
听见有人轻笑唤她“阿笙”。
明明,走之前这些物件都被她清理,如今怎会完好的躺在这里?
夏云笙满心疑惑,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她心下一紧,转过身想逃离,却与那双熟悉的眼睛撞个正着。
“阿笙,朕就知道,是你回来了。”
殿外夜色浓稠如墨,楚玄晏倚着门框而立,身影被月光勾勒出锋利的轮廓。
他的眼眸却亮得惊人,在暗处泛起细碎的光,像寒夜中一簇不肯熄灭的火苗。
夏云笙撞进那道目光时,仿佛被烫了一下。
里面翻涌着忧郁、沧桑,还有骤然迸发的狂喜。
喉间泛起苦涩,她下意识后退半步,三年前的诀别历历在目。
“你认错人了。”她别开脸,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我只是路过,走错路了。”
转身时广袖扫落案上茶盏,瓷片碎裂声惊破死寂。
楚玄晏却比她更快。
玄色衣袂掠过满地狼藉,他长臂一伸将人困在门扉与胸膛之间。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勾落她的面纱。
夏云笙瞳孔骤缩,还未及挣扎,薄纱已如流云般滑落,月光瞬间倾泻在她苍白的面容上。
刹那,空气在此刻凝固。
楚玄晏的指尖微微颤抖,仿佛触到的不是真实的人,而是一场随时会消散的梦。
喉结艰难滚动两下,他突然将人狠狠揉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嵌进自己的骨血。
“阿笙。”
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带着压抑三年的呜咽:“你知道这三年朕是怎么活过来的吗?每个夜晚都在等你,等得朕连心都要碎了……”
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发顶,帝王颤抖的身躯泄露了所有隐忍的脆弱。
夏云笙不想再演下去了,也想彻底结束这场闹剧。
“皇上。”
她死死攥住裙摆,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我的夫君还在门外等我,你如今已是九五之尊,请注意仪态。”
话音未落,颤抖的指尖就试图推开楚玄晏滚烫的胸膛,却被对方更用力地扣住手腕。
殿内,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夏云笙挣扎时发间珠钗散落,青丝如瀑垂落,在月光下映出楚玄晏发红的眼眶。
“阿笙,你骗我……”
他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子,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际。
“你明明说过……说过……”
话未说完,殿外骤然响起急促脚步声。
霍勒沙带着满身寒气闯入,玄色披风扬起时带倒烛台。
他一把扯开纠缠的两人,将夏云笙护在身后,腰间弯刀出鞘半寸,寒光映得楚玄晏脸色发白。
“楼兰虽小,但也容不得别人轻薄我的妻儿!”
霍勒沙字字如冰,刀柄因用力攥紧而泛白:“若是大胤准备好了与我楼兰开战,我霍勒沙做好准备随时应战。”
楚玄晏踉跄后退半步,看着夏云笙下意识抓住霍勒沙的衣袖。
记忆中那个总爱躲在他身后的少女,此刻竟将另一个男人当做依靠。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指尖在空中虚抓两下,最终攥成颤抖的拳头。
当霍勒沙掷出开战宣言时,殿外夜风卷着枯叶扑进来,将帝王眼底翻涌的绝望,尽数揉碎在满地狼藉里。
“你们……走吧。”
简短几个字,楚玄晏不记得是如何挤出喉间的。
只记得夏云笙挽着霍勒沙的手臂,匆匆离开东宫,没有半分留恋的背影。
自那晚在东宫重逢后,楚玄晏仿佛失了魂。
案上的御膳冒着热气又渐渐凉透,他却只是机械地用银箸拨弄着碗碟,目光涣散地望着窗外。
深夜批阅奏折时,烛火明明灭灭,夏云笙被楼兰男人护在身后的画面却在眼前挥之不去。
那些未出口的疑问像带刺的藤蔓,日夜绞着他的心。
他想问她,这三年是否是远走楼兰?大漠的风沙可曾伤了她的眉眼?她会不会想起从前?
可当真见了面,所有的诘问都化作一句他想她。
如今想来,剩下的答案早已昭然若揭——
她腕间戴着楼兰样式的银镯,眼底藏着他读不懂的疏离,分明已经是别人的妻。
铜镜里,他摸着自己眼下的青黑苦笑。
曾经说好要并肩看尽山河的人,终究隔着万里黄沙,隔着后宫三千宫阙。
三年好久,久到他差点忘了她的声音。
久到夏云笙已经有了夫君,而他,也有了皇后。
案头朱砂墨汁未干,楚玄晏握着狼毫的手突然发颤,宣纸上晕开大片墨渍。
他猛地敲响案几,惊得殿外的太监齐刷刷跪倒:“来人!楼兰使者走了没有?”
内官跌跌撞撞奔进殿,额头贴着冰凉的青砖回话:“皇上,楼兰使团已传信,说是今日便要离京。”鎏金香炉腾起袅袅青烟,楚玄晏盯着袅袅上升的烟线,喉结滚动两下,忽然将狼毫狠狠掷在案上。
他扯下明黄龙纹玉带,声线冷得像淬了冰:“备马!朕要微服出宫!”
这句话惊得内官猛然抬头。
自陛下登基三年,夙兴夜寐批阅奏章,从未踏出宫门半步,此刻却……
望着帝王通红的眼眶和紧攥成拳的指节,到嘴边的劝诫又咽了回去。
他重重叩首,额头在青砖上磕出闷响:“微臣这就让人去准备!”
城门前。
待在京城的这几日,夏云笙每日周旋于各大绸缎庄与成衣铺之间。
三年前远走楼兰,她与阮娘从街边布摊起步,如今已是楼兰最大绸缎庄的掌舵人。
这份成就背后,自然少不了霍勒沙的鼎力相助。
初次相遇时,夏云笙只道霍勒沙是出手阔绰的绸缎庄老板。
尽管他周身贵气难掩,举手投足间透着不凡。
后来才惊觉,这个男人不仅有着过人的商业头脑,名下产业遍布楼兰。
更有着令人意想不到的身份——楼兰王子。
而所谓“夫君”的身份,不过是此番入京前的权宜之计。
京城波谲云诡,为防不测,两人商议扮作夫妻。
“阿笙娅,东西可都收拾妥了?”
霍勒沙牵着马迎面朝夏云笙走来,一早他便去香料铺取货,准备带去楼兰仔细研究。
“收拾好了,我们差不多可以出发了。”
夏云笙将最后一个锦盒塞进车厢,下意识望向宫墙方向。
那日在东宫发生的一切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她攥紧缰绳,随即利落地翻身上车。
“出发!”
霍勒沙马鞭轻扬,车队刚要起步,西北方突然传来急骤的马蹄声,惊起满树寒鸦。
一道熟悉的声音裹挟着风沙劈面而来。
“阿笙!夏云笙!”
玄色衣袂穿透阳光,楚玄晏的马几乎擦着马车轱辘急刹。
碎石飞溅撞上红木车辕,清脆的声响惊得夏云笙攥紧了掌心。
她死死咬住下唇,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冷得像淬了冰:“霍勒沙,快走吧,阮娘还在等我们呢。”
霍勒沙余光瞥见车帘微动,立刻扬鞭催马。
任凭楚玄晏在身后嘶喊,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却愈发急促。
楚玄晏的白马始终咬着车辙,玄色身影固执地缀在马车旁,马蹄声与车轮声混作一团,震得夏云笙太阳穴突突直跳。
直到城楼缩成地平线上的黑影,她终于扯开车帘,眼中泛起薄怒。
“楚玄晏,你究竟要干什么?你是大胤的皇帝,这皇城你不要了吗!”
对面人猛地勒住缰绳,马匹人立而起,他通红的眼眶倒映着光:“要么我跟你走,要么你留下来。”
夏云笙最终还是没有办法,屏退左右,让楚玄晏上了马车,决定和他谈谈。
“我们之间三年前就已经过去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就一次说完,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回京……”
话音未落,湿热的唇就咬了上来。
夏云笙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推开面前的人。
“楚玄晏你疯了吗!”
可再抬头,却对上那双猩红的眼,全身颤抖着,声音沙哑。
“阿笙别走好吗?三年前我和林玖儿成婚只是为了兄长,你别误会……”
说着说着,一个刚刚还挺拔的男人竟在她面前掩面痛哭。
仿佛他现在真的不是大胤的皇帝,还是那个王府里受宠的小王爷。
收回思绪,夏云笙别过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楚玄晏,我从未误会你什么,无论你当年为何和林玖儿成婚,你都背叛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而且这些事情对于我来说,早就过去了,从三年前我踏出这城门开始,就过去了。”
?她望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色,声音愈发平静。
“将这份心放下,回去吧。我不怪你了,因为我早已经不爱你了。”
几句话几乎比敌国的铁马金戈更加锋利沉重,将楚玄晏的心彻底碾碎,碎成齑粉。
曾经以为坚硬无比的帝王心,在她面前竟脆弱得不堪一击。
那些未说出口的苦衷与隐忍,都化作喉头腥甜的血意,哽在喉间,再也发不出半分声响。
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最后一次问她。
“阿笙,你真的对我没有半分情意了吗?”
夏云笙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要说没有,眼前的人她曾经热烈爱过,差点要去她半条命。
可要说有,她曾经如此心疼的少年如今热泪盈眶在他面前,却一滴泪也再砸不进她的心房。
但没有开口,也是一种答案。
楚玄晏点了点头,明白她的意思了。
“阿笙,你说这是你最后一次回京,那希望你今后在楼兰万事顺意,身体康健。”
“听说你已经是楼兰最大绸缎庄的老板娘了,我就知道,以你的头脑定是不愁生计,况且这还是你最喜欢做的事。”
楚玄晏喉结剧烈滚动,声音发颤。
“从前,我太过自私,总把你困在深宅庭院,后来入主东宫,又将你锁在寝殿里。”
“我忘了你最大的愿望就是与我游历人间,看遍人间烟火,可惜,我如今已经是皇帝,不能再与你实现了。”
“霍勒沙我调查过他了,楼兰王子,那日他护你的眼神,你嫁给他,我也就放心了。”
越往下说,楚玄晏的眼泪就掉落的越快,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坠落。
却还在死死强撑着,尽量表现的不那么失态。
夏云笙轻叹一声,指尖捏着素白手帕,最后一次拂过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都做了皇帝,还像个孩子似的。往后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话音未落,手腕突然被灼热的掌心扣住,楚玄晏攥得那样用力,仿佛要将她的温度刻进骨子里。
车外传来侍卫压抑的提醒:“皇……公子,该回去了。”
良久,那双发红的手才缓缓松开。
楚玄晏转身时带落车帘,却在跨出车门的瞬间回头,眼底翻涌的眷恋几乎要将人溺毙。
“阿笙,此生能遇见你,有你做我的妻,我这辈子知足了。”
马蹄声渐远,夏云笙掀开一角车帘,望着那道玄色身影在暮色中化作小点。
她的声音轻得像飘进风里的柳絮:“玄晏,做了三年的妻,我无怨无悔。可若有来世,我们还是不要再遇见了。”
话尾消散在扬起的尘埃里,她垂眸掩去眼底水光。
霍勒沙牵着马走近,缰绳在掌心绕了又绕:“你……还回楼兰吗?”
夏云笙抬眼时已噙着笑,眼角的泪光却比星子还亮。
“当然要回,难不成让阮娘独吞了绸缎庄的生意?”
……
暮色浸透飞檐,楚玄晏策马狂奔回宫,一路直奔乾清宫。
他跌坐在书案前,掌心缓缓摊开。
一方素白手帕带着体温,边角处绣着的彩蝶栩栩如生,翅膀上的金线在烛火下微微发亮,若隐若现的茉莉香萦绕鼻尖。
这三年,他无数次徘徊在东宫故地,指尖抚过空荡荡的檀木架,却寻不到半件与她有关的旧物。
于是他只能尽力把东宫装扮回从前的模样,每次想她时就去看看。
夏云笙走得那样决绝,烧尽所有书信,带走每寸痕迹,连回忆都被她碾得粉碎。
如今,他终于背着她留下了一点念想。
让这份独属于他的思念,能在漫漫长夜里有个栖息之所。
“皇上?”
孟南汐端着一碗桃羹走进殿中许久,却看见楚玄晏一直望着一方手帕发呆,只好打断他。
听到呼唤,楚玄晏这才回过神,抬起头看去,又看见那张与夏云笙极为相似的脸。
他不自觉摊开了手臂,孟南汐心领神会,放下桃羹往他怀中靠。
“可是与心中那人做了道别?”
孟南汐总是这么懂他,从认识他以来,就总能明白他心中所想。
“皇后,多谢你还愿意陪在朕的身边。”
孟南汐往他怀里蜷了蜷,声音温柔。
“年少时遇见太过惊艳的人,终其一生都难以释怀,我理解陛下。”
楚玄晏和孟南汐的第一夜,她怕他会有负担,因此隐瞒未报,选择独自承担。
直到五个月后孕肚显怀,楚玄晏在御花园遇见她,才明白过来。
他问她身边的侍女为何不报,侍女回答。
“皇后娘娘明白陛下心中有中意之人,不想给皇上造成困扰,哪怕是孕吐严重也不敢让太医搅扰了陛下。”
直到那一天,楚玄晏才第一次明白孟南汐这个人。
孟南汐或许不像夏云笙一样在她心里这般惊艳,但却是他心中最懂他的人。
后来,生了玥玥这个可爱的小公主,楚玄晏对女儿也是极其宠爱有加。
“南汐,将来,就只有你陪在朕身边了。”
……
一个月后。
驼铃声穿透风沙,夏云笙终于回到楼兰。
这里的热闹与京城截然不同,没有暗流涌动的朝局纷争,没有藏在笑意后的算计。
对比京城的勾心斗角,夏云笙其实更喜欢楼兰。
短短三年,她已从异乡客变成绸缎庄最亮眼的老板娘。
街巷里此起彼伏的招呼声,都是对她最实在的认可。
“霍老板!老板娘!我家新炖的羊肉汤,快尝尝鲜!”
“哟,老板娘回来了?这次又进啥稀罕料子了?”
“夏老板娘,我姑娘明日生辰,一会儿上你们店里买新衣服啊!”
夏云笙一一笑着回应:“好,没问题!”
楼兰人的热情直白得可爱,即便素不相识,见面也会笑着寒暄。
只是每次路过集市,总有人冲她喊几句带着尾音的楼兰语,说话时眉眼弯弯,调笑意味十足。
夏云笙不明白她们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攥着霍勒沙的衣袖追问了无数次,他却总红着脸别开眼,顾左右而言他。
今日她又听到这句楼兰语,好奇心驱使下,终于堵着霍勒沙不放,指尖戳着他胸口。
“霍勒沙,今天你必须说清楚,那句楼兰语到底什么意思?”
果不其然,霍勒沙还是往日那副样子,又开始脸红。
“没什么意思,这只是他们随口说的语气词,不用管。”
夏云笙半信半疑看向他:“真的?”
正巧一个吃麦芽糖的孩童蹦跳着经过,闻言笑得前仰后合。
“大哥哥又骗人!那句楼兰语明明是说‘霍勒沙的准妻子’!”
话音未落,孩童已攥着糖纸跑远,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
夏云笙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像被晚霞染红的胡杨林。
她慌乱别过脸,声音都带着颤:“你……你怎么不早说!”
霍勒沙的耳垂红得滴血,手指无意识地揪着缰绳,结结巴巴道:“所以我才一直没说……不过……”
不过什么?”
夏云笙心跳如擂鼓,似乎有种异样的预感。
霍勒沙忽然抬头,琥珀色的眼眸亮得惊人,风沙都吹不散眼底的炽热。
“我父王母后邀你去王宫用膳。”
夏云笙有些愣住,盯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许久才吐出几个字:“为……为什么?”
见她怔愣,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笃定。
“因为我告诉他们,你是我心爱的姑娘。”
翌日。
踏入楼兰王宫时,夏云笙才惊觉今日竟是个特殊的日子。
原来楼兰每三年便会举办一次太阳神祭祀日。
世代栖居沙漠的楼兰人,对高悬天际的烈日怀有近乎虔诚的依赖,故而将其奉为神明。
每逢收获时节,盛大而庄重的祭祀仪式便会如期而至。
这已是夏云笙在楼兰度过的第三个年头,可这个意义非凡的节日,她却是头一回知晓。
想起昨日,霍勒沙毫无预兆地向她袒露心迹,那直白炽热的表白,着实打得她措手不及。
也不知是被对方眼中的真诚打动,还是因这突如其来的情愫乱了分寸。
她竟鬼使神差地应下了邀约,陪着霍勒沙踏入皇宫,与他的父王母后共进膳食。
进到正殿,楼兰王和王妃早已在等候。
夏云笙原以为此般场合定是庄严肃穆,于是规规矩矩按楼兰礼法俯身行了礼。
“中原女子夏云笙,见过楼兰王与王后。”
霍勒沙也上前行礼:“父王、母后安好,愿日轮永照楼兰疆土。”
却没想到,王妃在看到夏云笙的瞬间,直接略过霍勒沙走到她面前,将她扶起身来,牵住她的手。
“你就是阿笙?我和霍勒沙的父王期盼见你这一天许久了。”
这话听的夏云笙一头雾水,还是一旁的楼兰王笑着做了解释。
“三年前,霍勒沙说在敦煌的沙漠上看到了他命中注定的女子,那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心动。”
话音未落,夏云笙愣在原地,转头看向身侧。
素来挺拔如胡杨的霍勒沙,此刻竟垂眸盯着靴面,耳尖泛着薄红,连指尖都不自觉蜷缩。
更令她未曾想到,霍勒沙在初见时就已经对她倾心。
王妃眉眼弯弯,眼角细纹里都溢着笑意:“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霍勒沙回来那天,眼神像太阳一样明亮,从那天起我们就想见你了,只是他一直说还没到时机。”
霍勒沙耳尖几乎要烧起来,慌乱起身打断。
“好了好了!菜都要凉了,晚上还有祭祀大典,父王母后快移步宴厅吧!”
说着便拉着夏云笙大步往殿外走去,衣摆扫过铜灯,惊起一串细碎的铃响。
夏云笙望着身旁那只紧紧包裹住自己的大手,他掌心的温度如沙漠烈日般灼人,几乎要将她的指尖烫得融化。
宴席间,楼兰王与王妃不住地为夏云笙布菜,关切询问她中原风物,言语间满是亲昵。
烛光摇曳,映着二人相视一笑的温柔模样,金樽相碰时溢出的蜜酒香气,都裹着化不开的情意。
夏云笙望着这一幕,恍然间明白了霍勒沙眼中为何总盛着暖阳。
在这般爱意流淌的屋檐下长大,难怪他活得坦荡又炽热。
她捏着被堆满美食的银碗,喉间泛起酸涩。
自父母早逝后,她在独自在寒门,习惯了独自舔舐伤口,哪里尝过这般被捧在掌心的温暖?
垂眸时,碗里晃动的烛光映出她泛红的眼眶,倒像是盛了一汪化不开的月光。
待筵席散去,暮色已漫过雕花窗棂。
霍勒沙提着鎏金灯笼在前引路,月白色长袍掠过青石阶,带起细碎的风铃声。
夏云笙望着他挺拔的背影,突然轻声唤道:“霍勒沙。”
待对方转身,她的声音裹着晚风,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谢谢你。”
霍勒沙手中的灯笼骤然停在半空,烛火在灯罩里轻轻摇晃。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夏云笙低垂的眉眼上:“为何什么说这些?”
月光顺着她鬓角的碎发流淌,夏云笙缓缓抬起头,眼中波光比星辰更亮。
她一字一顿,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自记事起,我从未尝过父母之爱是什么滋味。可今日与王上王妃同桌而食,看他们为我添菜、听他们闲话家常……”
她忽然笑了,睫毛却凝着层水光。
“明明不是上元节,我却头一回知道,被人当作家人牵挂,原来是这般温暖。”
霍勒沙看着她笑,也跟着笑,但也没忘了替她抹去眼角的泪。
“以后我经常带你来。”
霍勒沙素日里是个极含蓄的人,鲜少将情愫诉诸言辞,也不勉强她回应心意。
可他总能在她指尖被风沙吹裂时,悄然递来一盒羊脂膏。
在她望着沙漠出神时,不动声色地替她拢一拢被风吹乱的纱巾。
甚至能在她自己都未察觉时,先一步捕捉到她眼底的一丝怔忪。
此刻,夏云笙望着他被月光勾勒出的侧脸,忽觉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正破土而出。
像是大漠里沉睡多年的种子,在某个深夜遇见春雨,正一点点顶开砂石。
朝着有光的方向舒展嫩芽……
祭祀大典。
祭坛上火光冲天,祭司挥舞着镶嵌宝石的权杖,金箔太阳神图腾在火光中投射出摇曳的影。
满场臣民俯身叩拜,驼铃声在沙海上空交织成浪。
祷词如流沙般裹挟着千年信仰,在祭坛四周盘旋——
“金乌踏碎夜渊兮,赐我子民永昼,赤轮垂落黄沙兮,溉我绿洲常青。”
“神炬燃尽灾厄兮,佑我驼队无虞,烈日衔来丰穰兮,馈我仓廪满盈!”
……
如此震撼的祭祀礼,夏云笙头一回见。
整齐的祷词如浪潮般漫过祭坛,与高空盘旋的鹰隼啼鸣交织成网。
此刻连风都裹挟着信仰的重量,那是根植于沙漠子民骨血里,对光明与生机的永恒祈望。
激起夏云笙心中一阵澎湃。
等正式祷告仪式结束,霍勒沙转头看向夏云笙。
“我们沙漠的子民都会在祭坛前许下属于自己的愿望,我们也一起许个愿吧。”
夏云笙点了点头,想了许久闭目许下一个愿望。
“愿绸缎庄生意越来越好,愿身边人岁岁平安,身体康健。”
再抬头,看见霍勒沙十分虔诚地在许愿。
她忽然想知道他许这么久,究竟许了些什么。
直到看见他睁眼,她才问出口:“霍勒沙,你许的什么愿?”
霍勒沙眼眸里是火光照映出的光。
“愿夏云笙想要的一切都会实现,因为我想要的,只有她。”
夏云笙的心猛然一颤。
这样热烈的爱明晃晃摆在她面前,如同祭坛边燃烧的篝火,烧得人炙热又眼眶发酸。
原来真有人会将她的愿望当作神谕来供奉,将她的存在当作生命里唯一的祈愿。
她不知道她能拿出什么回应他。
毕竟,她有的,只是一颗被伤的遍体鳞伤的心。
和楚玄晏分开后,她就将自己的心埋起来,埋得很深很深。
建起高高的墙,不让任何人窥探,为了让自己不再次受到伤害。
可现在她的感觉她的心有些松动了,几乎破土而出。
但她还是不敢让自己涉身险境。
“阿霍,我……”
霍勒沙总能一眼就明白她在想什么,他没有让她把话说完,而是朝她笑了笑,牵起她的手往篝火边的人群跑去。
“阿笙,我们一起去跳舞吧。”
和霍勒沙在一起,夏云笙好像永远不用担心什么。
他像一块坚实的后盾,能为她遮风挡雨,也懂她的欲言又止。
大家一起围着篝火载歌载舞,人群中霍勒沙看向夏云笙,夏云笙也看向她。
好像什么都不用说,但却无比欢快。
来楼兰的日子,每一天,夏云笙都很开心自由。
可此刻踩着沙砾起舞,听霍勒沙混在人群中哼起的苍凉牧歌。
夏云笙忽然意识到,这一天,才是她在这片沙漠里,笑得最开怀的日子。
……
楚玄晏正坐在案前查看密报。
派出去的隐士发来书信,夏云笙已经顺利到达楼兰国。
信的末尾提到了夏云笙和霍勒沙一起出入楼兰王宫,毋庸置疑是楼兰王子的准妻子。
这一段楚玄晏反复看了上百遍。
早在他与夏云笙分别那日,他就悄悄派了隐士护卫她的安全。
这是他这个被困在宫殿里的皇帝,唯一能为她做的。
这些日子,楚玄晏反复回溯与夏云笙的所有过往。
直至再次见到她的那一刻,才惊觉自己始终未参透。
究竟是哪一步走错,才将她彻底弄丢。
曾几何时,他们是人人称羡的少年夫妻。
她要的从来不是太子妃的冠冕华服,而是一颗毫无保留的真心。
可身为她的夫君,他却无数次在流言与权衡中转身走向他人。
或许她的眼盲早已痊愈,他却自作聪明一次又一次骗了她,用谎言织就牢笼,将两人越推越远。
他本可以在千万次抉择中坚定地牵住她的手,一世一双人。
却偏要听信林家的挑唆,亲手将她推入寒潭,如今空余满室孤灯,照见镜中两鬓霜色。
才知悔恨二字,重若千钧。
那本夏云笙写的小记,他找回来了。
夜以继日的翻看,可那样爱他的夏云笙,他却再也找不回了。
他凝视着案头的狼毫笔,墨香萦绕间忽然生出一股冲动。
他也想为她写点什么,就像当年夏云笙伏案书写他们的故事那样。
于是展开素笺,指尖轻蘸浓墨,在纸面落下第一笔时,那些未说出口的千言万语,终于有了倾泻的方向。
“今日临窗研磨时,忽闻檐下铜铃轻响,恍惚以为是你抱着书卷经过廊下。”
“世人都说你眼盲,今知是我心盲。
那年上元你攥兔儿灯笑,原来你要的我肯为你独守一盏烛火的笃定。
昨夜路过你曾住的寝殿门前,老梨树又开了。
纸短情长,书不尽意。
愿你在楼兰,得遇良人,永如初见时那般,眼底盛着不落的朝阳。”
笔落,楚玄晏明白,这是一封无法寄出的信。
但他只能将自己的思念装进这薄薄的宣纸里,因为他寻不回这信中人了。
……
祭祀大典过后,夏云笙变得忙碌起来。
她和霍勒沙离开的这几个月,阮娘一个人忙不过来生意,于是她交代了店铺翻新的任务。
如今再回到绸缎庄,已然是一副全新的模样。
此刻站在店门前,只见朱漆门框换作鎏金桐木,檐角悬着五色流苏。
店是依照楼兰市集的热闹形制改的,既留了中原绸缎庄的雅致,又添了几分大漠的炽烈风情。
隔壁胭脂铺因东家返乡急售,她便索性盘下,命人拆了隔墙,将两间店面打通成上下两层。
京城来回的途中她也仔细思考过,这次店铺重新开张要以什么样的形式呈现,才能不辜负新老顾客的期望。
最终和阮娘敲定了一套周全的计划。
一楼靠窗处设了“丝路新品区”。
博古架上错落摆着于阗玉髓镇纸、龟兹胡麻香薰,衬着新到的莎车胡锦、疏勒锦缎极为好看。
二楼辟作“贵宾雅室”,暖阁里铺着霍勒沙亲自挑选的和田羊毛毯。
壁上挂着她从京城带来的《捣练图》摹本,案头常煨着乳香,供贵客们倚着织锦软枕,慢慢挑拣金线绣样。
从京城返程的驼队里,她特意多带了三车物什。
除了江南的云锦、蜀地的绫罗,还有一箱从波斯商人手里换来的螺钿织金锦。
那锦缎上用金线织着葡萄藤蔓与衔枝神鸟,在烛光下能泛出七彩光晕。
她打算用这锦缎裁几套胡风衣裙,挂在临街的花梨木衣架上做“活招牌”。
再让阮娘寻几个身段窈窕的胡姬,穿着新式样在店门前舞上一段剑器浑脱,定能叫整条街的人都挪不动脚。
至于开业那日的噱头,她早有计较,凡进店者皆赠一小包“香砂囊”。
里头混着晒干的玫瑰、乳香与没药,是照楼兰主妇的方子配的,既驱虫又留香。
若买满十匹布,便送一张“织锦券”,凭券可在半年内定制一件绣着自家庄徽的独属锦袍。
最妙的是那架新置的“缀珠机”。
原是霍勒沙找匠人照着中原纺车改制的,能将碎珍珠、琉璃片缀进绸缎纹路里。
开业当日夏云笙要亲自演示,用这机子织一段“星河流转”纹样,当场送给头一位贵客。
夜里打烊后,她伏在二楼窗台上对账。
霍勒沙倚着门框看她,见她时而咬笔杆蹙眉,时而在账本上画个小铜钱,忍不住笑出声。
“老板娘算银子的模样,可比舞娘转纱巾还好看。”
她抬头剜他一眼,却见月光淌进他眼底,一时害羞别过脸。
但转瞬又反应过来:“你还去看舞娘转纱巾了?”
店铺开张当日。
整个绸缎庄最有悬念的,就是那块招牌。
门匾上裹着红绸,几乎整个古城的人都来了店铺门前,都是来给夏云笙撑场的。
“夏老板,准备好了没有啊,我们都已经拭目以待了!”
“我都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夏老板和阮娘做的新衣服了,我要一口气买五件!”
“夏老板,新店叫什么名字啊,掀开给我们看看啊!”
看着底下乌泱泱的人堆,夏云笙不免有些紧张。
肩上忽然搭上一直手,往旁看去,霍勒沙站在身边眼神坚定望着她。
瞬间,她忽然有了勇气,转过身将红绸掀下。
门匾上郝然显出几个大字“云绫阁”出现在众人面前。
“今日‘云绫阁’正式开张,凡是进店都会送小礼品,现在请大家移步店内吧!”
肩头忽然覆上一只温热的手,霍勒沙不知何时已站在身侧,掌心隔着衣袖传来力量。
她抬眼撞上他深褐色的瞳孔,刹那,好似就有了勇气。
深吸一口气,她攥紧红绸一角,朝台下展颜一笑。
锦缎如流霞般滑落在地,匾额上“云绫阁”三个鎏金大字轰然映入眼帘,被檐角垂下的五色流苏衬得愈发鲜亮。
“云绫阁今日开张!”
她的声音混着驼铃与胡琴的旋律扬起,“进店皆有赠礼,各位贵客,请——”
话音未落,霍勒沙已侧身替她拨开熙攘人群,迎接客人。
进到店内,夏云笙决定亲自演示,织一段“星河流转”纹样,当场送给头一位进门的贵客。
夏云笙刚在缀珠机前站定,指尖抚过冰凉的铜制梭子,忽听得店内一阵笑闹——
“头一个跨进门槛的可是霍老板!”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满室目光顿时聚向正替客人解下毡帽的霍勒沙。
他耳尖倏地泛红,握着氆氇的手顿了顿,偏过头与她目光相撞。
夏云笙本想说霍勒沙不算,但还是鬼使神差地,她将织好的“星河流转”叠进他掌心。胡姬们的裙摆忽然扬起,金铃铛碎成一片波光。
她这才惊觉琴弦换了调子,竟是楼兰婚俗里的《胡旋求亲曲》。
转身刹那,呼吸猛地滞住——
霍勒沙不知何时退至立柱旁,臂弯里抱着一大束红柳花。
“阿笙。”
他的声音混着鼓点震颤,红柳花在怀里轻轻抖着:“从在沙漠上碰见你那天起,我就想……”霍勒沙喉结滚动着,他忽然单膝触地,心跳声震耳欲聋。
“想把沙漠里最好的花都捧给你,想让你往后的每寸锦缎,都绣着我的名字。”
“夏云笙,你愿意做我的新娘吗?”
胡琴声忽然拔尖,如同一道银河倾泻在他发间。
夏云笙看见他睫毛在颤,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已经乱的不成调子。
“傻子,哪有拿野草求婚的?”
霍勒沙抬头看夏云笙,却见她耳尖红得比红柳花还要鲜艳。
眼尾弯成月牙,分明盛着整个盛夏的星光。
店里的顾客们纷纷鼓掌呼喊。
“夏老板娘,答应他,嫁给霍勒沙!”
“我敢保证,霍勒沙是今日古城里最帅的男人!”
夏云笙看着眼前这个单膝跪地的男人。
或许是欢呼声给了她勇气,也或许是霍勒沙看向她的眼神太过炙热。
她忽然就下定了决心。
喉间忽然滚过一团滚烫的风,夏云笙听见自己的声音无比清晰。
“我答应了,霍勒沙。”
刹那间,绸缎庄的木梁仿佛都在震动,响起前所未有的欢呼声。
正当她恍神时,天际忽然绽开细碎的金光,仰头望去,竟是漫天七彩烟花劈啪作响。
下一秒,霍勒沙兴奋的站起身来,抱起夏云笙。
双脚离地的瞬间,听见他胸腔里的心跳如战鼓,他抱着她一遍遍转圈。
“我的阿笙!”
他的鼻尖蹭过她泛红的耳尖,烟花的光映得他瞳孔如鎏金。
“从今天起,沙漠里所有的风都要绕道,给我们的幸福让路!”
店外,不知谁敲起了手鼓,夏云笙环住他的脖颈,看着漫天星火倒映在他眼底。
忽然觉得,这荒芜大漠里盛开出的爱情,比任何锦缎都要绚烂千倍。
……
等绸缎庄没那么忙了,夏云笙特意挑了个无风的日子,和霍勒沙回到了他们初遇的地方。
敦煌去往楼兰的那片广袤沙漠。
夕阳垂落时,两人寻得一块被风沙磨圆的赭石,并肩坐下。
夏云笙将头轻轻靠在霍勒沙的肩头上,赏着夕阳。
远处驼铃若有似无,夏云笙将头轻轻搁在他肩头。
“还记得你当时的模样么?”她指尖拨弄他袖口褪色的胡杨刺绣,“骑着骏马,意气风发,那时我还以为你只是个普通的商队老板。”
霍勒沙低笑,喉结擦过她发顶:“怎么不记得?你穿身月白襦裙,鼻间戴着淡紫色轻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女。”
夕阳将两人影子拉得老长,交缠的轮廓在沙地上织成一幅不周正的锦缎。
夏云笙望着天边熔金般的晚霞,霍勒沙的声音并未停止。
“有件事,我藏了很久。”
他指尖摩挲着她的掌心,声音轻得像掠过沙丘的风。
她转头看他,睫毛上落着细碎金光:“什么?”
他忽然笑了,琥珀色的眼睛里晃着落日碎芒。
“其实早在你发现我之前,我就在玉门关外的驼队里见过你。”
“那天你的月白裙裾被风吹得飘起来,美得像敦煌壁画里出来的,让我一见倾心。”
夏云笙愣住,沙丘上的红柳影子在他脸上晃成涟漪。
霍勒沙喉结滚动:“我让商队故意放慢脚程,护你们进楼兰,其实……”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只是想离你近点,再近点。”
晚霞正浓,将他眉骨镀成金红色。
她忽然想起霍勒沙的父王母后说的话,惊讶开口。
“难怪当时你父王母后第一眼见到我,说你早就心悦我了,这竟是真的?”
他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跳处。
“比沙漠里的胡杨还真。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
他低头吻她额角,晚霞的热意混着他的呼吸落下来。
“这一辈子,非你不可。”
……
原来世间最动人的风景,从来不是落日熔金。
而是有人陪你坐在沙砾上,把前尘往事酿成甜酒,共饮到星子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