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总,按您吩咐,夫人房子推倒了,腿也砸断了,但军队找上门了”什么
发布时间:2025-08-02 22:02 浏览量:1
裴淮安推开院门时,雨后的潮气裹着焦糊味扑面而来。
保姆蜷在墙角铁桶旁,火苗窜得老高,熏得人眼睛发酸。他刚跨过门槛就皱起眉:"刘姨,这烧的什么?"
"先生!"刘姨手一抖,火钳差点掉地上,"这是太太走时没带走的行李箱......"
"谁准你动她东西?"他声音陡然转冷,像冰棱砸在青砖上。
刘姨缩了缩脖子:"订婚宴那天军官不是说要烧了太太遗物吗?我看您最近忙......"
话没说完,裴淮安已经冲过去掀翻铁桶。滚烫的火星溅在手背上,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伸手就把行李箱拽了出来。皮肉瞬间红了一片,刘姨急得直转圈:"先生!您的手!"
"别碰。"他侧身躲开刘姨伸过来的手,嗓音沙哑得厉害:"以后她的东西,谁都不许动。太太没死,这些不是遗物。"
刘姨站在原地直抹汗。她在裴家这一年,可从没见过先生对太太上过心。以前太太怎么折腾,先生连眼皮都不抬,今儿倒为个旧箱子差点烫伤手。
裴淮安提着行李箱上楼,推开主卧门时,空荡荡的冷气扑得人发颤。衣柜空着,梳妆台干净得能照人,只剩点若有若无的香水味在空气里飘。
他突然明白过来——那天沈锦觅是真铁了心要走,连片指甲盖大的东西都没留下。
行李箱"咚"地砸在地上。他蹲下来翻,越翻心越沉:就几件旧衣服,还有个掉漆的小熊钥匙扣。
记忆突然翻涌上来。三年前刚结婚那会儿,他嫌床垫太软,第二天她就换了硬枕和新床垫,连牌子都挑他习惯的。剃须刀钝了,他随口抱怨句,再拿起来时刀片已经换好。玄关的托盘是她量着身高定做的,车钥匙永远摆在最顺手的位置。
装修时他说冷灰色看着舒服,她连犹豫都没有,直接把喜欢的暖粉色刷掉。"你不觉得太冷吗?"他问过一句。她当时笑着摇头:"你喜欢就好。"
家里的香薰一直是木质调,可他知道她其实爱花香。怕他嫌腻,就年年月月按着他的喜好买。大到沙发茶几,小到牙刷杯子,全是围着他的喜好转。
连马克杯都印着他喜欢的花纹。
他站起来,把行李箱推到墙角,用力拉紧拉链。好像这样就能把沈锦觅的一切都锁进去,再不漏出来半分。可心里早像决了堤,这些年他的自以为是,他的无所谓,全涌上来呛得人喘不过气。
雨下了一整夜。天刚蒙蒙亮,刘姨在门外喊:"先生,有军方的快递。"
裴淮安踩着虚浮的脚步下楼。门垫上躺着个牛皮纸信封,红色印章刺得人眼疼。他拆开信封的手在抖,白纸黑字的死亡证明"沈锦觅"三个字跳进眼里,指尖瞬间僵住。心脏像被攥紧,疼得发麻。
"高特助!"他抓起电话,声音劈得厉害:"立刻来我家,把死亡证明送去鉴定,要最快的结果!"
不到半小时,高特助就赶到了。一进门就看见裴淮安坐在床沿,脸色白得像纸,下巴冒出青茬,哪还有往日西装笔挺的太子爷模样。
"先生......"高特助把资料放在桌上,又掏出另一叠:"这是您要的DNA比对结果,还有沈若瑾的资料。"
裴淮安盯着资料,指节捏得钥匙扣咔咔响:"说。"
"沈若瑾户籍上的父母是许静安和沈振国,也就是沈锦觅的亲生父母。"高特助翻开资料:"但DNA显示,沈若瑾和这对夫妻没有血缘关系,她是养女。"
屋里空气突然凝固。裴淮安攥紧钥匙扣,指节泛白:"那为什么,我从没听过沈若瑾?"
"正因为是养女,许静安夫妇特别照顾她情绪,一直带在身边。"高特助压低声音:"但沈若瑾一直敌视沈锦觅,两姐妹感情不好,所以没什么来往。我想......夫人才不愿提她。"
裴淮安像被钉在床沿,呼吸越来越急。高特助继续翻资料:"沈若瑾回国前就准备好所有材料,证件、照片、证明,还有人作伪证。人证物证俱全,夫人再解释也没人信......那时候外面全是风言风语,没人信空口无凭的夫人。"
裴淮安闭上眼,拳头攥得发颤。他骂自己混蛋,让她受了这么久委屈......猛地吸口气,把脸埋进掌心。
高特助站在原地,犹豫着开口:"先生,要不先不查死亡证明?我继续找夫人下落,说不定有新发现。"
裴淮安突然抬头,猩红的眼睛直直瞪过来:"为什么不查?你怕什么?"
高特助愣住,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说话!"裴淮安眉骨绷紧,下颌线锋利得像刀。
屋里只剩钟表声和雨打玻璃的响。高特助咬了咬牙:"我查了公安系统......您配偶栏,现在写着丧偶。"
"轰——"
裴淮安脑子嗡地炸开:"什么意思?"
"就算夫人演戏......"高特助避开视线,声音轻却清楚:"也做不到让全国系统跟着演。先生,请节哀。"
裴淮安僵在那,世界突然塌了。他一直以为还能等,还能找到她,还能把误会说开。现在连半点希望都没了。
波兰,某军方医院。
消毒水味刺得沈锦觅皱眉。她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时天花板白得刺眼,仪器"滴滴"响着。她转转脖子,看见床边坐着个男人。
迷彩作战服,手肘撑在膝盖上,碎发利落,下颌线绷得像出鞘的刀。睡梦中都像把利刃。
察觉动静,男人猛地睁眼。黑沉沉的眸子没有半分惺忪:"醒了?感觉如何?"
沈锦觅试着活动了一下身子,意料中的剧痛并未袭来,取而代之的是浑身发软的无力感,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得厉害:"好多了。"
穿军装的男人简短点头,像在交接班:"昏迷七天,老首长从各国调专家会诊。本来要终身残疾,现在没事了。"
沈锦觅心头猛地一跳,指尖攥住被单:"谢谢。"
她这才认真打量对方。二十出头的年纪,眉峰如刀,眼尾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可那身沉淀的气场却像在硝烟里滚过千百回。
"贺流铮。"男人自报家门,目光如炬,"飞鹰特战队队长,你未来直属上级。"
沈锦觅挺直脊背:"沈锦觅。"
"沈锦觅已经死了。"贺流铮嘴角扯出极浅的弧度,"从现在起,你是沈若光。拨开云雾见光明,老首长希望你忘掉过去,活得像光。"
这八个字像块烧红的铁,狠狠烙进她心里。是啊,沈锦觅早该死了。
她鼻尖发酸,眼眶瞬间滚烫,却硬生生把泪憋回去。撑着床沿坐直,背脊绷得笔直,右手举到眉梢。
"报告贺队!"沙哑的嗓音带着铁锈味,"沈若光收到命令。往后,为自己活,为国家活!"
为裴淮安,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贺流铮站起身,语气像例行公事:"飞鹰要去波兰执行维和任务。你腿没好利索,先养伤,归队的事以后再说。"
沈锦觅手指蜷了蜷。作为新兵,第一次任务就缺席,像根刺扎在心上。可她也清楚,这条不听使唤的腿上了战场,只会拖累战友。
"是。"她垂下眼,喉咙里挤出这个字。
……
京市被连绵的阴雨裹得严严实实,裴家公馆像座被乌云压着的坟墓。
红色跑车"吱呀"刹住,沈若瑾踩着细高跟走到门前,被保姆刘姨拦住:"沈小姐,先生说这几天不见客。"
"沈小姐?"她突然拔高嗓门,涂着豆沙红的指甲戳向刘姨胸口,"你最好看清楚!我很快就是裴家女主人,是淮安的未婚妻!他谁都不见,也得见我!"
话音未落,她已推开年迈的保姆,踩着大理石地面往里闯。
公馆里没开灯,厚重的窗帘把天光挡得严严实实。空气里飘着浓烈的酒气,混着她最讨厌的冷杉香,熏得人直皱眉。
高特助坐在沙发上,膝头摆着笔记本电脑,屏幕冷光映得他眼底发青。听见动静抬头,看见是沈若瑾,常年挂着的职业微笑瞬间消失。
沈若瑾心里"咯噔"一下。这男人眼里的厌恶太明显,像根针扎得她肉疼。可她面上仍保持着得体的笑,甚至冲高特助点了下头:"高特助,我知道淮安这几天心情不好……"
她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桶:"我刚出院就熬了汤,想看看他。刘姨说他谁都不见,我实在担心……"
高特助疲惫地揉着太阳穴,起身挡在楼梯口:"沈小姐,您还是回去吧。现在这情况,您和先生不适合见面。"
沈若瑾的笑僵在脸上:"为什么?他心情不好,我更该陪着他啊!"
"有些事,"高特助眼神突然锋利如刀,"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纸,终究包不住火。"
沈若瑾脑子"嗡"地炸开。什么意思?他知道了什么?
没等她细想,楼上传来脚步声。她僵硬地抬头,看见裴淮安穿着深灰色睡袍,踩着楼梯往下走。
几天不见,他像变了个人。下巴冒出青茬,桃花眼布满血丝,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空洞,身上酒气混着冷杉香,颓废又危险。
他径直走到沈若瑾面前,一米八八的个子压得她喘不过气。那股压迫感太熟悉,沈若瑾下意识后退半步,强挤出个笑:"淮安,我来看看你……"
手刚要摸他额头,裴淮安突然侧身避开,走向酒柜。
沈若瑾的手悬在半空,脸色煞白,屈辱感像潮水涌上来。她咬着牙跟过去,按住他倒酒的手:"你胃不好,别喝了!"
裴淮安垂眸看着她,眼底平静得可怕。沈若瑾心跳如擂鼓,偷偷瞥向高特助——那人正低头看文件,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她悄悄松了口气,打开保温桶:"看你都瘦了,这是我炖了一上午的鸡汤,趁热喝……"
裴淮安突然伸手接过碗。沈若瑾心头一松,嘴角刚要扬起,却见他端着碗,转身走向落地窗。
窗外的雨更急了,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像要把这个世界砸出个洞。
她就知道,他对她,终究是不一样的。
汤碗里,几星碧绿的葱花悠悠地飘着,刺眼得很。
裴淮安的动作停住了。
沈锦觅不爱吃葱。
每次他都会耐着性子帮她一点点挑干净。
他记得,那个在雪线上救他的女孩,也不爱吃葱。
他面无表情拿起汤勺,开始一点一点把那些葱花从汤里捞出来,撇在桌上。
沈若瑾笑着,理所当然地挽住他空着的那只胳膊,顺势在旁边坐下,身体亲昵地贴着他。
“淮安,你什么时候不爱吃葱花了?我记得你以前不挑食的。”
裴淮安低头,目光落在自己胳膊上那只涂着精致蔻丹的手上,眉心拧成一个微小的结。
可这细微的表情,被脸上灿烂的笑意沈若瑾错过。
他抬起头,那张憔悴却依旧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平得像一潭死水,听不出喜怒。
“你给我炖了汤,”他说:“我也该给你做一碗。”
沈若瑾整个人都僵住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裴淮安看着她,又问了一遍,语调没有任何起伏:“你有什么忌口吗?”
巨大的狂喜砸得沈若瑾头脑发昏。
她受宠若惊地看着他,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从前,裴淮安是向着她,物质上更是从没亏待过她半分,跑车,名牌,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可这种事……这种像是寻常情侣间才会有的温馨举动,他从来没做过。
这是不是说明,沈锦觅死了,他终于看到自己了?
沈若瑾用力地摇着头,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痴迷和感动:“没有,我什么都吃,只要是你做的,什么都好。”
裴淮安却没再看她,转回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回答她,只轻轻地“哦”了一声。
窗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又大了起来,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玻璃,让这偌大的客厅显得越发空旷,越发冷。
“我这几天晚上,”他忽然开口:“总会梦到我们以前在雪线上的事。”
雪线。
这两个字像是一根针,瞬间刺破了沈若瑾脸上那层完美的伪装。
她紧紧靠着他手臂的身体,有了刹那的僵硬。
但她很快调整过来,用娇俏的语气掩饰过去:“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了,淮安,你还记得呀?”
“当然记得。”
裴淮安侧过头,那双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她。
“在那里发生的每一件事,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的眼神太沉,太静,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沈若瑾感觉自己所有的心虚和谎言,都要被那片幽深吸进去,无所遁形。
她脸上的血色褪去几分,勉强挤出一个笑:“是吗?我……我都快不记得了。”
裴淮安推开她,支起身体问:“我一直很好奇,你那时候,为什么不教我用枪?”
沈若瑾彻底愣住了,嘴唇翕动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着她苍白的脸,裴淮安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沈若瑾的脑子飞速地转着,她知道自己必须给出一个答案,一个符合他心中那个“救命恩人”形象的答案。
“枪……太危险了。”她话说得磕磕巴巴,眼神却努力装出关切和后怕:“我只是……不想让你受伤。”
“哦。”
又是一个字。
裴淮安收回目光,重新靠回椅背,拉开了和她之间的距离。
客厅里的空气凝固了,雨点砸在窗户上的声音,密集又烦人。
就在沈若瑾松一口气的时候,裴淮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像是闲聊般的随意。
“那天晚上的篝火晚会,听说特别好玩。”他看着窗外浓重的雨幕,眼神没有焦点:“可惜我当时发了烧,没去成。”
他顿了顿,转回头,那张沉寂的脸上居然浮现一丝极淡的、像是好奇的神色。
“若瑾,你给我讲讲,当时的场面是什么样的?”
沈若瑾脸上的笑容几乎快要挂不住了。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的小丑,而唯一的观众,就是眼前这个她爱到骨子里的男人。
篝火晚会?她怎么会知道那晚的篝火晚会是什么样的!
可她只能将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软肉里,用疼痛来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篝火晚会……不就都那个样子吗?”她干笑着,眼神躲闪:“大家一起唱唱歌,跳跳舞……闹哄哄的。”
她生怕他再追问,急急地补充道:“我其实不太喜欢那种场合,人太多了。所以具体的细节我也记不清了。”
“哦。”
裴淮安又只淡淡应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汤勺。
勺子磕在骨瓷碗的边缘,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可落在沈若瑾的耳朵里,那声音就像是一记冰冷的锤。
她凝着她的侧脸,只觉那轮廓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愈发锋利。
裴淮安看着窗外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一片的景色,神情带着仿佛真的在努力回忆的困惑。
“你这么一说,有些事情好像我也有些记不清了。”
沈若瑾的心跳漏了结结实实的一拍。
“我们当初,最后一个约定是什么来着?”他问得自然随意。
就好像真的只是因为发烧和时间的流逝,而遗忘了那个雪夜里的微末细节。
沈若瑾脸上那点摇摇欲坠的笑意,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后一个约定。
她怎么可能知道最后一个约定是什么!
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她指甲掐得掌心生疼,大脑疯狂地运转。
不能说不知道。
说了不知道,前面所有的谎言都会在瞬间崩塌。
片刻,沈若瑾暗暗咬了咬牙,重新往他身边凑了凑,声音放得又轻又柔。
“你怎么连这个都忘了呀!”她嗔怪道:“你说,等回了京市,就带我去看第一场雪。”
话音落下,整个客厅都安静了下来。
窗外连绵不绝的雨声像是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
沈若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等着他的反应。
一秒。
两秒。
裴淮安终于动了,缓缓地将头转了回来。
沈若瑾脸上的侥幸,在这一刻尽数冻结、碎裂。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再没有半分伪装出来的疲惫和追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能将人溺毙的寒潭。
那里面翻涌的不是悲伤,不是失望,而是浓稠到化不开的冰冷和……杀意!
“我……”她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嘴唇哆嗦着。
她还想开口狡辩些什么。
“哗啦——!”
一声刺耳的巨响。
面前那碗鸡汤被他狠狠挥手扫落在地!
金黄的汤汁混着碎裂的瓷片,在大理石地面上溅开,沈若瑾吓得尖叫一声,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下一秒,黑影猛地压了过来。
一只冰冷有力的手,毫不留情地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颈!
“呃……”
空气被瞬间抽离,窒息的恐惧感攥住了她的心脏。
她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对上了裴淮安那双近在咫尺的、地狱修罗般的眸子。
“你真当我是个傻子?”
他声音淬着冰,低沉又可怖:“可以让你骗得团团转?”
手上的力道猛然收紧,裴淮安看着她因缺氧而涨红的脸,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
沈若瑾的脸瞬间涨红,死死扒着裴淮安的手腕,眼泪夺眶而出。
“淮安……你在说什么?咳咳……我听不懂……”
她泪如雨下,看起来委屈又无助,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
裴淮安冷笑一声,那笑意却半分没抵达眼底。
手上的力道松了分毫,刚好够她喘息,却依旧牢牢掌控着她的命脉。
“听不懂?”他俯下身,黑沉的眼眸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旋涡。
“你刚刚的回答,没一个是对的!”
沈若瑾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流得更凶了,尖声反驳:“什么对不上?你在套我的话?”
“裴淮安,我为了救你差点被炸死,你就是这么不信任我的?!”
“别装了!看着恶心。”裴淮安盯着她,眼底翻涌着厌恶。
“救我的那个女孩,从来不吃葱花。”
沈若瑾的哭声猛地一滞。
“她教了我怎么用枪,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
“篝火晚会,我们一起跳了舞。”
裴淮安每说一句,沈若瑾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她瞳孔里漫上的、无法掩饰的惊恐,最后一字一顿地,宣判了她的死刑。
“我们最后的约定,是等我好了,一起去看花海。”
沈若瑾脸上楚楚可怜的表情,终于寸寸龟裂,轰然碎裂。
恐惧疯长出来,瞬间占据了她整张脸。
她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连嘴唇都在哆嗦。
“对……”她讨好般苍白一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花海……淮安,你看我,我刚出院,脑子都糊涂了……精神不太好,是我记错了……”
“是你说的这样……”
她的话还没说完,抓着他手臂的手腕就被一股巨力攥住。
裴淮安眼底最后一点伪装的耐心也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川倾塌般的厌恶和暴戾。
他猛地一甩。
“啊——!”
沈若瑾整个人被他毫不留情地甩了出去,像个破布娃娃一样狠狠砸在大理石地面上,膝盖骨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她疼得眼泪都涌出来了,抬头却只看到男人居高临下、冷漠如神祇的俯视。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滚出去!”
“从今以后,不准再踏进裴家一步。”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冰刀,将沈若瑾最后的希望寸寸凌迟。
她彻底慌了。
被赶出裴家,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过去一年经营的一切,都会变成一个笑话!
她顾不上膝盖的剧痛,也顾不上什么体面,连滚带爬地匍匐到他脚边,死死抓住他的裤脚。
“淮安,不要……不要这样对我……”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仰着那张涕泪横流的脸:“看在这一年的情分上,你别赶我走,求求你……”
裴淮安视线落在她抓着自己裤脚的手上,像是看着什么脏东西。
“你那么对小锦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和她的情分?”
一句话,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沈若瑾的哭声。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下一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她猛地尖声反驳。
“她不配!沈锦觅她凭什么要我念情分!”
“从我到沈家的第一天起,她就把我所有的风头都抢光了!所有人都只看得到她,所有人都夸她!那我呢?我算什么!”
裴淮安冷哼一声。
“那是因为,刨去你这个假冒的身份,你连小锦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若瑾松开他的裤脚,撑着地面站起来,眼神里是全然的癫狂和不甘:“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凭什么!凭什么所有好的都是她的!”
“从我被她爸妈收养开始!周围的人就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他们已经有了沈锦觅那么优秀的女儿,收养我根本就是多余的!”
“多余的!你知道吗……我才是多余的那一个!”
沈若瑾的嗓音已经彻底嘶哑,混杂着不甘的血腥味。
“我好恨他们,既然觉得我多余,当初为什么要收养我?让我在所有人面前都抬不起头?”
“凭什么?凭什么沈锦觅能得到的一切,我就不能有?”
她猩红着眼,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她有的,我也要有。她没有的,我也要抢过来!她的一切,都该是我的!”
裴淮安他看着她,像在看一堆无法分类、无可救药的垃圾。
“沈家给了你一个家,小锦把你当亲妹妹,全世界都对你报以善意,你偏要跟全世界作对。”“恩将仇报,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他们活该!”沈若瑾尖叫起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吼。
裴淮安不再跟她废话,收回视线,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
很快,大门外传来响动。
“进来。”
客厅厚重的门被从外推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走了进来。
裴淮安下巴微抬,指向地上狼狈不堪的沈若瑾。
“拖出去。”
保镖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沈若瑾的胳膊。
“不……淮安!你不能这样对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沈若瑾终于感到了灭顶的恐惧,拼命挣扎,哭喊声撕心裂肺。
裴淮安恍若未闻,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猩红的液体在水晶杯里摇晃。
“扔到西山墓园门口。”
“让她好好准备一下,明天,参加小锦的葬礼。”
沈若瑾的哭喊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绝望的呜咽和哀嚎。
直到被两个高大的男人毫不留情地拖了出去,那声音才渐渐远去,直至消失。
偌大的客厅重归死寂。
裴淮安一口又一口将杯中的红酒灌进喉咙,酒精蔓延整个口腔,可却掩盖不住心底的苦涩。
……
翌日,京市墓园,阴雨连绵。
黑色的伞汇聚成林,将天空衬得愈发灰败。
军方的仪仗队庄严肃穆,裴家的亲朋好友也都到场,更远处,还有扛着长枪短炮的各路记者。
一场盛大而压抑的葬礼。
雨幕之中,裴淮安一身剪裁得体的纯黑西装,没有撑伞,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湿他的头发和肩膀。
他怀里紧紧捧着沈锦觅的遗照,照片上的女孩穿着一身军装,英姿飒爽,正对着镜头笑,张扬又明媚。
可抱着照片的男人面如死灰。
两名保镖架着一个人走了过来,像拖着一条死狗,直接扔在了人群前方的空地上。
沈若瑾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昂贵礼服已经皱得不成样子。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裴淮安那双毫无生气的眼。
裴淮安缓缓开口,声音裹挟着雨丝,凉意入骨。
“让她跪下,给小锦赔罪。”
保镖一脚踹在沈若瑾的腿弯,她惨叫一声,被迫重重跪倒在湿漉漉的泥地里,正对着那座崭新的墓碑。
裴淮安垂下眼,视线落在墓碑上“爱妻沈锦觅”几个字上。
“对着小锦的墓碑,磕一百个头。”
“一个,都不能少。”
沈若瑾猛地抬头,满脸的难以置信和屈辱,她想反抗,想尖叫,可保镖的大手已经死死按住了她的后颈。
“咚!”
她被强行按着,额头狠狠磕在坚硬的墓碑上。
“咚!”
“咚!”
结结实实,一下又一下。
很快就有鲜红的血顺着她的额角流了下来,和冰冷的雨水混在一起,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呜咽着,挣扎着,却无力反抗,只能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用最卑微的姿态,进行这场无声的忏悔。
磕头的闷响在雨中回荡,她的呜咽被雨声和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吞噬。
在场的宾客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声渐起。
“这是怎么回事?裴少怎么对自己未婚妻下这么重的手?”
“是啊,就算有什么错,也不至于在葬礼上这样折辱啊。”
“听说这位沈小姐才是救了裴少的英雄,怎么……”
这些议论像细密的针,扎在裴淮安早已麻木的神经上,抱着遗照的手指又收紧了几分,指节泛出森然的白。
他缓缓抬眼,那双沉寂的眼眸扫过全场,冰冷的雨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滴落。
议论声戛然而止。
“未婚妻?”他的声音穿透雨幕:“她也配?”
他视线落回到地上那滩烂泥般的人影上。
“这位,叫沈若瑾。沈锦觅父母早年收养的孤女,一个靠着沈家善意才活到今天的寄生虫。”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个墓园瞬间炸开了锅,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养女?那个传闻中救了裴淮安的英雄,竟然是个冒牌货?
沈若瑾浑身一僵,磕头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猛地抬头,血污满面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和绝望。
他怎么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
“空口无凭。”人群中,一个与沈若瑾交好的名媛壮着胆子小声反驳:“裴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裴淮安对着身后的高特助一颔首。
高特助立刻会意,上前一步,将平板电脑屏幕转向众人。
屏幕上,是两份并列的文件。
左边,是一份盖着军方鲜红印章的官方文件,标题是“现役军人身份注销记录”,沈锦觅的名字和照片赫然在列。
注销原因一栏清晰地写着:A级“孤狼”任务,身份封存。
右边,是一份笔迹鉴定报告。
上面是沈若瑾冒充“沈锦觅”签下的各种文件,与沈锦觅真正的签名放在一起,每一个转折,每一个笔锋,鉴定结论都用加粗的红字标出:
【经鉴定,二者笔迹非同一人所为。】
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真相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当众剖开了沈若瑾伪装的画皮,露出底下最肮脏、最不堪的内里。
“我的天,她竟然是个骗子!”
“太恶心了!竟然冒充女英雄!还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裴少的照顾!”
“我之前还羡慕她,觉得她好命,呸!简直是侮辱了沈锦觅!”
不久前还和她姐妹相称的名媛们,此刻看她的眼神,像是看到了什么会传染的病毒,鄙夷和厌恶几乎要将她淹没。
沈若瑾彻底崩溃。
她不顾保镖的钳制,疯了一样地膝行着想去抓裴淮安的裤脚,嗓音嘶哑得像破锣:“裴淮安!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绝!”
她的指甲在湿滑的泥地里划出深深的沟壑。
“你对我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真心吗?!我们在一起的这一年,难道都是假的吗?!”
裴淮安终于垂下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眼神,比西山的冬雪还要冷。
他一字一句,像是给她的罪行最终宣判。
“我爱的是在雪线上救了我,教我射击,在篝火旁和我共舞的女孩。”
他的目光越过她,仿佛看到了遥远的时光里,那个永远明媚张扬的身影。
“我爱的是沈锦觅。”
他收回视线,最后一次看向地上的人,眼底只剩下无尽的荒芜和憎恶。
“我爱的,从来不是你。”
……
波兰,军事医院。
刚办好出院手续的沈锦觅点开国内的新闻推送。
下一瞬,她指尖一顿,一条加粗标红的热搜标题撞入眼帘——
#沈若瑾诈骗豪门,霸占姐姐身份#
后面还跟着一个紫红色的“爆”字。
点进去,广场上是铺天盖地的谩骂和声讨。
裴若瑾被扒得底裤都不剩,从小到大受沈家恩惠,却反咬一口,偷走姐姐身份和荣誉的事迹,被编成了一个又一个版本,在网络上疯狂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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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偷走的不是一个身份,一个男人,而是一个女英雄毕生换来的荣光。这种人,应该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亵渎女英雄#】
沈若光看着屏幕上那张沈若瑾被保镖按在墓碑前,血流满面的照片,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沈若瑾这一生最想要的,是被人仰望,被人尊重。
如今,她如愿以偿地被所有人“看见”了。
以一种最彻底、最卑贱的方式,被钉死在鄙夷的十字架上,永世不得翻身。
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向下滑动,#沈若瑾诈骗豪门#的词条下,又顶上来几个新的话题。
#裴氏集团正式起诉沈若瑾#
#冒名顶替,侵占烈士财产#
#沈若瑾名下资产强制拍卖#
新闻报道里,裴淮安的律师团队甩出的证据铺天盖地。
沈若瑾伪造的身份文件、冒领沈锦觅巨额财产的委托书,甚至她购入的奢侈品、房产,都被一一罗列,证据链完整得密不透风。
配图里,那套她曾高调炫耀过的江景豪宅,如今在司法拍卖网站上以冰冷的数字示众。
她所有偷来的、骗来的光鲜,都被一件件剥下,赤裸裸地挂在世人面前,任人围观、唾骂。
沈若光的手指顿了顿,点进了裴淮安的个人微博主页。
那个万年长草的账号,在半小时前,发布了第一条私人动态。
没有长篇大论的控诉,只有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沈锦觅在洱海边,穿着白裙子,回头冲着镜头笑,眉眼弯弯,风扬起了她的长发。那是裴淮安抓拍的,他曾说,要留住那一刻的风。
照片下配文:
【吾妻,沈锦觅。过去、现在、未来,我所爱仅此一人。错认的温柔,不过是对她的念想。于沈若瑾,从未有过半分情爱。】
这条微博,在短短半小时内,评论转发破百万。
底下是排山倒海的议论。
【我靠!裴少这是官宣了!‘吾妻’,这名分,给得死死的!】
【“从未有过半分情爱,只剩厌恶”,太绝了,这是把沈若瑾这个冒牌货的脸按在地上摩擦啊!】
【这才是对英雄最好的告慰!姐姐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只有我心疼裴少吗?爱人死了才知道被一个冒牌货骗了这么久……】
沈若光看着那张黑白照片里笑得肆意的自己,沉默了几秒,面无表情地按下了锁屏键。
沈锦觅已经死了。
过去那些事,不管是裴淮安的爱,还是沈若瑾的恨,都随着那场葬礼,那场网络狂欢,彻底埋葬了。
演得再情深义重,也跟现在的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办好出院手续那天,波兰的天空难得放晴。
贺流铮一早就等在病房门口,手里拎着一个简单的行李包,里面是沈锦觅全部的“家当”。
没有多余的问候,他只是朝她点了一下头:“手续办好了,我们走。”
沈锦觅将口袋里那部已经没电的旧手机扔进了垃圾桶,动作干脆。
……
维和任务区的日子,枪声和尘土是主旋律。
一次夜间突袭,小队陷入埋伏,对方的狙击手死死咬住了医疗兵的位置。通讯频道里是队友急促的喘息和压抑的怒吼。
一片混乱中,沈锦觅匍匐在断墙后,架起狙击枪,呼吸和心跳在瞬间沉寂。
没有计算风速,没有多余的瞄准。
凭着肌肉记忆,她扣下扳机。
“砰——!”
八百米外,高点上的火光应声而灭。
频道里死一样的寂静过后,是劫后余生的狂喜:“清除了!狙击手被干掉了!”
贺流铮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低沉且短促:“若光,干得漂亮。”
沈锦觅只是拉了下枪栓,将滚烫的弹壳退出,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下一个。”
任务间歇,营地里难得安静。
沈锦觅找了个背风的角落坐下,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张用塑料膜封好的旧照片。
照片已经泛黄,边角起了毛。
上面是一对笑得温和的中年夫妇,簇拥着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
她的指腹轻轻摩挲着照片上父母的脸,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他们。
“爸,妈。”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
“我现在很好,比以前更强了。”
“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过去了。我离它们远远的了。”
她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热,嘴角却努力向上扬起。
“你们会为我高兴的,对吧?会像以前一样,觉得你们的女儿……是你们的骄傲。”
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砸在塑料膜上,迅速滑落。
“若光,来看日出。”
贺流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沈锦觅快速抹掉脸上的泪痕,将照片小心翼翼地收回口袋,站起身时,脸上已经挂上了一个浅淡的笑。
“马上来。”
两人并肩站在荒芜的山坡上,脚下是沉睡的波兰小镇,远处的天际线正被一点点撕开。
起初是一抹灰白,然后是淡淡的橘粉,最后,一轮金色的太阳冲破云层,万丈光芒瞬间铺满了整个大地。
凛冽的寒风似乎都被这光芒驱散了。
贺流铮看着那轮日出,没有侧头,声音却清晰地传到她耳边:“若光,你以后的人生,会像这日出一样。”
他顿了顿,语气沉稳而坚定。
“旧的一天,已经永远过去了。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沈锦觅怔怔地看着那片壮丽的金色,感觉有什么东西,随着那轮太阳的升起,被彻底留在了身后的黑暗里。
她转过头,看向贺流铮坚毅的侧脸,然后,相视一笑。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啊。
新的一天,开始了。
……
京市的雨下了整整一个秋天,潮湿的冷意像是能钻进人的骨头缝里。
在把沈若瑾的所有资产打包送上法拍,让她背着诈骗罪和还不完的巨额债务彻底消失在京市后,裴淮安的世界并没有放晴。
他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
处理完沈若瑾的那天,他没有回那个空旷冰冷的别墅,而是开着车,停在了一栋老旧的居民楼下。
这是沈锦觅父母的家。
他用那把沈锦觅曾经给他的备用钥匙打开了门,屋子里一股陈旧的灰尘味,一切都维持着主人离开时的样子。
客厅正中的柜子上,摆着两个小小的骨灰坛,擦得一尘不染。
他走过去,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冰凉的坛身。
那天在医院,他命保镖在沈锦觅面前扔下楼的,只是两罐面粉。
他那时,只是想用最残酷的方式撕开沈锦觅的“伪装”。
好像把她逼疯了,就能为自己明知沈锦觅“骗”了自己,却依然爱着她的痛苦内心找一个发泄口。
他成功了。
可他自己,也跟着一起疯了。
“爸、妈。”他声音沙哑,对着那两个骨灰盒低语:“对不起,我把小锦……弄丢了。”
他靠着柜子缓缓滑坐在地,将头埋进臂弯,肩膀在寂静的房间里无声地颤抖。
这个在京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此刻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
日复一日,他开始做梦。
梦里不再是沈锦觅日记里那些温暖的片段,而是尖锐的,让他痛不欲生的画面。
他总梦到几年前,他陪沈锦觅回乡下看她的奶奶。
阳光很好,奶奶抓着他的手,笑得满脸褶子,把兜里最好的糖都塞给他,絮絮叨叨地说:“小伙子,我们家小锦脾气倔,你多担待。她是个好孩子,你可得对她好啊。”
他笑着点头,一遍遍保证:“奶奶,您放心,我会的。”
沈锦觅就在旁边,抿着嘴笑,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
可画面一转,就是他为了沈若瑾,一次次惩罚沈锦觅,伤害她的画面。
可他没想过,那个慈祥的老人,真的就在那场所谓的惩罚里,没能撑过去。
梦的最后,总是沈锦觅站在一片血色里,用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眼睛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裴淮安,你满意了吗?”
他每次都在凌晨三点惊醒,浑身冷汗,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他开始大把地吃安眠药,可梦境依旧准时上演,像是对他最恶毒的审判。
他得了抑郁症。
高特助把诊断书放在他面前时,他只是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扔进了碎纸机。
“裴总,医生说您需要休息,接受治疗。”高特助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
裴淮安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身形消瘦得厉害,原本剪裁合体的西装显得空空荡荡。
“我记得,她走的那天,天是不是也这么阴?”他问,声音轻飘飘的,像窗外的雨丝。
高特助喉咙一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只能说:“裴总,集团还有很多事……”
“都交给你了。”裴淮安打断他,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以后,裴氏总裁你来做,我的名下的股份也会转让出去。”
高特助猛地抬头,满眼震惊:“裴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裴淮安没有再看他,只是摆了摆手。
“出去。”
那之后,裴淮安就在京市销声匿迹了。
这个消息仿佛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滔天巨浪后,便悄无声息地沉入了最深、最暗的湖底。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有人说他受不了丧妻之痛,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结束了自己。
也有人说他被裴家秘密送去了国外最好的疗养院,已经病得不认识人了。
还有传闻说,他疯了。
只有高特助,在整理裴淮安最后留下的东西时,在他书房的地球仪上,发现了一个个被反复摩挲到褪色的地名。
他想起葬礼结束后,裴总让他去查沈小姐离世前身为特种兵曾在世界踏足过的每一个地方。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那个不可一世的京圈太子,不是死了,也不是疯了。
他只是背上所有的罪和罚,去追寻他弄丢的那道光,用余生,去走一遍她曾走过的路,去看一看她看过的风景,呼吸她最后呼吸过的空气。
那是一场,没有终点,也永远不会有回应的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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