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他只是我的太阳,因为他比我,更苦
发布时间:2025-06-26 21:41 浏览量:1
图文来自网络,如有冒犯请联系立删
被人霸凌的时候我遇到了程屿。
浑身是水。
是程屿拉过我的手,把我擦的干干净净。
他还告诉我,“只要心是干净的,无论处在什么环境,什么境地,都是干净的。”
我把他视为太阳。
后来我才知道。
他只是我的太阳。
因为他比我,更苦。
遇到程屿的时候我正在被霸凌我的人骂又脏又丑。
浑身是水。
是程屿替我擦的干干净净。
他很认真的告诉我。
“不脏,更不丑。”
“你很漂亮。”
我抬起头看他,他一直温柔的笑着。
像极了耀眼的太阳。
后来我才发现。
他只是我的太阳。
因为他比我,过的更苦。
1.
高二升高三的暑假。
我反复做同样一个梦。
梦见程屿站在阳台上。
笑着对我说。
「阿鸢,大胆往前走。」
「别回头了。」
2.
程礼发来消息的时候。
我正在整理去学校住宿需要的生活用品。
消息列表只弹出了两个字。
「节哀。」
节哀?
节什么哀?
我有些想笑。
下意识拿给程屿看。
找了一圈。
都没找到程屿的身影。
只有破窗户透了点带着渣子的风进来。
吹在身上又冷又热的。
哦。
我又忘了。
我的阿屿。
不在了。
3.
初见程屿。
是我中考毕业。
初三升高一的那个暑假。
我随外婆到处在 A 城的角落里捡废纸。
我考上了老师口中 A 城最好的高中。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
外婆很高兴。
她让我不要再跟着她一起捡垃圾了。
她说我长大了。
要去那么好的学校上学。
万一被同学们看见了。
他们会笑话我的。
外婆不知道。
我从小被笑到大。
外婆的背那么佝偻。
我怎么可能舍得呢?
我执意跟着她。
很不巧。
真的碰到了初中霸凌我的同学。
她见到我。
笑得很开心。
拧开手里的瓶盖。
把瓶子举到我头顶上。
微微倾斜。
一点点倒下来。
故意捏起鼻子。
「真脏。」
「不愧是从小捡垃圾长大的老鼠,又丑又臭的。」
顺势推了我一把。
外婆就在对面。
很认真的翻找垃圾桶里面的废纸和矿泉水瓶。
外婆年纪大了。
耳很背。
听不见。
我像往常一样。
沉默着。
低着头。
视线一直盯着我脚上洗到有些发黄的帆布鞋。
期望她在骂完我后能快点离开。
不要让外婆看到我这么狼狈的一面。
她会伤心的。
我在心里想着。
万一待会外婆问我为什么浑身都是湿的。
我就说天气太热啦。
我往自己身上浇了水。
对。
就这样。
外婆就不会知道啦。
「一点都不脏。」
好温柔的男声。
是从头顶上面传来的。
是在对我说么?
我抬起头。
阳光下。
少年的身上仿佛镀了层光。
眼里也有星星。
清澈的不像话。
他拉过我的手。
递给我一张手帕纸。
自己也掏出一张。
把我头顶上的水擦的干干净净。
「只要心是干净的。无论处在什么环境,什么境地,都是干净的。」
「并且,你一点都不丑。」
「很漂亮。」
他很认真的说。
这是我第一次得到夸奖。
脸一下子就红了。
很滚烫的感觉。
心也不受控制的跳动。
比平时快很多。
我招架不住。
晚上。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给我的手帕纸是茉莉花味的。
我一直渴望再见到他。
哪怕只一面。
那条路后面我又去了无数次。
一次都没遇到过。
4.
开学前三天是我的生日。
一大早外婆就给我煮了碗长寿面。
碗底卧了两个荷包蛋。
我捻起一个放在外婆碗里。
在心底默默许了愿望。
一愿外婆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二愿。
能再见他一面。
只一面也行。
三愿。
还是不许了吧。
我怕老天嫌我贪心。
5.
好在。
老天没有嫌我贪心。
神明眷顾了我一次。
真的让我再见到了他。
是在开学那天。
操场上挂着的优秀学生那里。
他的照片排在第一个。
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视线往下。
原来他叫程屿。
是高二一班的。
只是照片上的他和那日我见到的他很不一样。
照片上,他没有笑。
很呆滞的看着镜头。
眉宇间藏了抹化不开的愁苦。
和那日的他。
仿佛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我想不明白。
但我告诉自己。
没关系。
日子还长。
以后有的是机会了解他。
曾经霸凌我的人没有了。
完全崭新的环境。
只要我再藏的好一点。
不让他们发现我生活在地下室里。
他们就不会再欺负我了吧。
我翻了个身。
枕头下。
是阳光的味道。
和四周的霉湿格格不入。
那晚的梦是甜的,茉莉花的味道。
我记得。
5.
学校里。
我一直小心翼翼的。
从不多说一句话,一个字。
我期盼着能远远的看到程屿。
可学校那么小。
又那么大。
除了照片。
我一次也没见到过他。
好在。
一个月后,学校举办了新生典礼。
放学后。
班主任把我叫去了办公室。
她说我作为新生第一名。
是需要上台演讲的。
让我准备一篇发言稿。
我蜷缩着头。
不停的绞着短袖的边角。
本能的想要拒绝。
我成绩虽然不错。
可老师却不喜欢我。
他们嫌我胆小。
嫌我说话不利落。
畏畏缩缩的。
说我即便成绩好,将来出了社会,还是什么都干不了。
所以每次发言总是年级第二。
老师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
温声的安慰我。
「不止高一一个优秀学生上台演讲。」
「还有高二和高三的哦。」
所以会有程屿的对吗?
他还记得我吗?
发言完毕。
我俩会站在一起吗?
一想到这些。
我的恐惧被驱散了些。
我用力的点了点头。
老师很欣慰。
拍着我肩膀。
笑着说,「别紧张。」
「好在老师一直盯着你哦,不然你刚才那小幅度的点头,老师差点要看不见了呢。」
我听的出来是老师在同我开玩笑。
可我的耳朵还是不听话的红了。
好烫啊。
我真是个胆小鬼。
6.
稿子我写到了十一点。
房间里的灯是白炽灯。
昏黄又黯淡。
我不敢关。
因为只要一闭上眼。
我脑海里全是程屿的影子。
既紧张,又兴奋。
心里只觉得被塞得满满的。
一点困意也没有。
第二天五点。
我便起来了。
手中捏的稿子。
我背了一遍又一遍。
六点。
我走到了学校。
时间尚早。
没什么人。
门口处。
我看到了程屿。
一晃而过的白色身影。
是他!
白色衬衫。
总是一尘不染的。
他长的那么好看。
成绩又好。
一定很多人喜欢他吧。
我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可又怕他发现了我。
只能放缓了脚步。
视线却一刻也舍不得离开他。
他把自行车放到车棚。
蹲下身落锁。
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两步。
我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可我是个胆小鬼。
我怕我身上的尘埃让他沾染到了。
三伏天。
很热。
程屿的白衬衫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连同手腕。
后来我才知道。
那手腕上面布满了可怖的伤痕。
一痕一痕。
都是他无法诉说的痛苦。
7.
待他走远。
我去了提前准备的舞台后面。
又拿起口袋里几乎烂掉的稿子。
程屿那么优秀。
我也想被光照到。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
我才回过神。
抬头时。
才发现程屿站在对面舞台的边缘。
很小心的抚摸我旁边的一个名字。
「陆宛。」
我记得她。
她的照片就排在程屿的旁边。
年纪第二名。
笑容灿烂。
一看就是生活优渥的女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
我总觉得程屿的背影很孤独。
周遭仿佛多了个罩子。
把他罩了起来。
一点也不鲜活。
程屿是喜欢陆宛吗?
我有些难受。
有块石头把我的心压住了。
很难喘上气。
8.
或许是这块石头太沉重。
把我的紧张也压下去了。
校长让我发言时。
我一点也不紧张。
只是低着头。
台下是乌泱泱的一片吧?
我没遇到过。
没敢看。
尽管没什么感情的读完稿子。
校长还是很高兴。
他拍着我的肩膀。
一直说我优秀。
我把头低的更低了。
后来我才知道。
这所高中并没有老师告诉我的那么好。
也不是 A 市最好的高中。
毕竟它只要足够有钱也能进。
比如程礼。
为了能进来,捐了一栋楼。
校长说的什么我没听清。
我只期望他能快点结束。
终于。
在他呼吁完大家都要向我学习后。
让我下去。
随后坐到座位上。
吩咐高二优秀学生上前。
我走的很慢。
期望能和程屿擦肩而过。
楼梯这么窄。
这样我们之间的距离就不会超过二十厘米了。
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味。
「下面有请高二二班优秀学生代表陆宛为大家分享学习心得。」
?
程屿不是第一名么?
我不敢置信的回头。
霎那间。
陆宛与我擦肩而过。
她扎了一个很高的马尾。
迎着太阳。
露出很标准的八颗牙齿。
从容又淡定。
程屿呢?
为什么不是他?
我迫不及待的回到人群中央。
把高二一班的人看了一遍又一遍。
没有程屿。
心中生出一个念头。
我不确定。
但异常强烈。
他是和初中的我一样。
被所有人孤立了么?
可为什么呀。
他明明那么好。
处处都好。
9.
再见到程屿。
是在学校食堂。
可他似乎不记得我了。
学校食堂的饭很贵。
一碗最便宜的素面也要 5 块钱。
好在只要错过饭点,就能便宜一块钱。
所以每次我都是等所有人吃完了。
趁着午休的时候去食堂。
周四。
下午一点。
我像往常一样去食堂二楼。
零零散散的只有三五个人。
阿姨见到我。
很慈祥的问我,「老样子?」
我点点头。
她看了眼老板不在。
往我碗里多放了些面。
还加了几块牛肉。
我道了声谢谢。
正要端起找个不起眼的角落时。
看到了程屿。
他把餐盘放到统一收的地方。
要从我身边经过。
一瞬间。
我呆愣在原地。
我待会要怎么跟他说呢?
说「嗨」?
还是「好久不见」呢?
亦或者「上次谢谢你,很高兴能在同一个学校遇见你」。
我在脑海里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就当程屿离我只差两步路时。
我鼓起勇气。
正要开口。
他却像不认识我一样。
淡淡的瞥了我一眼后。
迅速的移开视线。
我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
果然。
他不记得我了。
中午的面条没有味道。
牛肉也是。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泪混在里面的原因。
10.
不记得也好。
被个垃圾缠上。
是个人都会嫌烦的。
我很懂事的提前关好灯。
又给自己压好被角。
没关系的。
我都习惯啦。
我把眼睛睁到最大。
想把要跑出来的眼泪含下去。
可那眼泪一点都不听话。
无奈,我只得擦了又擦。
下次还是别让光照进来吧。
太刺眼。
灼起人来。
怪痛的。
11.
即便很严肃的告诫了我自己。
我还是很不争气。
周五。
放学会比平时早一些。
班上的同学都走了。
连值日的也走了。
我拿出书包准备回去。
下楼时。
正好看见程屿坐在教室里。
就他一个。
我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正好。
他也抬起头。
整个教学楼。
空荡到只剩下我和他。
我下意识要跑。
「等等。」
他叫住我。
我回头时。
他已经走了出来。
手中提了一个很结实的袋子。
里面装的全是压瘪的矿泉水瓶。
递过来时,手在微微颤抖着。
阳光洒在他又长又密的睫毛上。
比落日余晖还要好看。
「这是我做家教挣钱买的。」
「不脏。」
每个瓶子都被他收拾的干干净净。
整整齐齐的待在一起。
或许是我的错觉吧。
程屿说出这两句话的瞬间。
仿佛抽干了他的力气。
我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可是好心疼。
被密密麻麻的针扎了一样。
我好想说。
「一点都不脏。」
「阿屿顶顶好。」
可我是个胆小鬼。
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只是将袋子从他手里接了过来。
很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他明明记得我。
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呢?
还有他为什么会提起脏这个字呢?
程屿给的东西为什么会脏呢?
12.
后来我知道。
程屿装作不认识我。
是因为。
他太好了。
只为别人考虑。
13.
上体育课的时候。
我没有跑操。
因为我有贫血。
在树下呆着。
一起的,还有陆宛。
她瞥了我一眼。
「你就是高一的那个年纪第一?」
「叫什么来着?」
「姜鸢。」
「呵。」
「还挺老实的,真是一副乖学生的样子。」
很傲慢。
一点也没程屿好。
我替程屿有些不值。
抬起头时。
真的就看见了他。
只不过。
他似乎有些狼狈。
他被五个学生围着。
面前的是个寸头。
手上举了个篮球。
扔在程屿身上。
把程屿砸的往后退了两步。
「去捡。」
那寸头轻飘飘的,却极不友善的指着滚远的篮球,命令着。
程屿没动。
寸头挑起眉。
围在程屿旁边的几个像是得到了命令。
架起程屿的肩膀,把程屿往操场中央,篮球滚远的地方拖。
期间有两个老师从面前经过。
却像没看见一样。
而那个寸头。
把程屿推倒在地上。
脚尖踩在程屿的后背。
一点点碾压。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程屿?!
我要跑过去把那人推到在地上,也要狠狠的踩着他的背!
双腿正要迈出去时。
胳膊突然被人拽住。
「你干什么?也想被孤立么?」
陆宛冷冷的说。
「那个寸头为什么要这么对程屿?」
「老师为什么不管?」
陆宛有些诧异?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陆宛恢复了不屑。
轻蔑的说,「他呀,小三的儿子。身体里流的都是见不得光的血,脏的不行。」
「喏。」
说着,朝那寸头努努嘴。
「那是程礼。」
「程家正儿八经的大少爷,程屿就一私生子。」
我后悔了。
我不该问的。
至少不该问陆宛。
风大。
离得不远。
我不确定陆宛的话程屿有没有听见。
我只瞧见他本就白净的脸上又一点点变成没有血色的苍白。
连嘴唇也没了颜色。
被喜欢的人这么说。
是个人都会绝望的吧。
「捡啊!」
寸头程礼又吼了一声。
视线看了过来。
可我没察觉到。
我只想冲上前捂住程屿的耳朵。
告诉他,出生不是你能选择的。
和你没有关系。
可惜我一点也不勇敢。
13.
一整天的课。
我都心不在焉的。
终于捱到放学。
我鬼使神差的走到当初遇见程屿的那条路。
我想告诉他。
在我心中。
你一点都不脏。
是最干净的。
很幸运。
我看到了程屿。
但,也看到了他的妈妈。
是个很美丽的女人。
妆容特别浓。
可还是看见了藏在粉底液下面的疲惫。
她靠在墙角。
从包里翻出一根烟。
迫不及待的点上。
抽了两口后。
不顾来往的人。
开始骂程屿。
「能不能省点心?让你忍着程礼,为什么一点也忍不了?」
「你不知道自己是私生子么?」
「私生子是什么?」
「见不了光的东西。」
说罢。
把烟头按在程屿的锁骨上。
抵着转了两个圈。
待烟头灭了。
随意扔在地上。
程屿默默的把烟头捡了起来。
还有旁边的一个辣条袋子。
丢在最近的垃圾桶里。
他一直将头低着。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不知道疼不疼。
我看的出神。
丝毫没有发现。
就在我的不远处。
停了辆很惹眼的红色跑车。
里面坐着的人。
是程礼。
14.
你是我心中最干净的人。
这句话。
我还是没来得及对程屿说出口。
因为我也被无声的孤立了。
我的作业莫名其妙的消失。
教室值日表上排满了我的名字。
连续打扫了一周。
周五。
我终于擦完最后一张桌子。
累得直不起腰。
一屁股坐在地上。
太阳落的只剩下残边。
窗外蝉鸣不断。
每当这个时候。
我都会想到程屿。
他仿佛是我的糖。
能治愈我一整天的疲惫。
「是不是因为我,他们才这样对你?」
是程屿的声音!
我有些不敢置信的仰起头。
「对不起。」
程屿蹲了下来。
与我并齐。
眼中满是愧疚。
好看的睫毛上落了层水雾。
那么长,那么密。
多好看呀。
多像童话里的王子呀。
为什么不能让他一直那么美好呢?
我的心又开始一抽一抽的。
我压住要溢出来的疼。
小声却坚定的说,「不是。」
「是他们不好,和你我都没有关系。」
再说了。
这些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我已经习惯了。
我很早就没了爸爸,我妈妈在我五岁的时候丢下我跑了。
奶奶嫌弃我是个女孩不要我。
只有外婆肯要我。
可外婆年纪大了。
做不了什么。
只能到处捡些垃圾。
外婆无儿无女,妈妈也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学校附近的废水瓶多。
外婆接我的时候会带个蛇皮袋子捡一些。
时间长了。
所有的同学都知道我无父无母。
靠外婆捡垃圾长大。
他们总嫌我臭。
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总要捏起鼻子。
可我的衣服每晚都洗。
我明明一次又一次的闻过。
只有皂香。
程屿愣了下。
睫毛上的水雾更重了。
压的他很难受吧。
我不受控制的伸出手。
想要替他擦一擦。
指尖刚触碰到那抹氤氲。
程屿的脸突然红了。
滚烫的。
传到我的指尖。
我也如同被电击中一样。
迅速收回手。
慌忙的推开他。
糟糕。
又摸到了他的胸膛。
「对···对不起。」
磕磕巴巴的。
「没···没关系。」
程屿也是。
15.
此后几天。
我只敢躲在角落里看程屿。
他大中午的跑去体育器材室。
整理里面的卫生。
器材扔的到处都是。
垃圾满地。
程屿浑身是汗。
白色的衬衫湿透了。
勾勒出清晰的骨头。
程礼来找我的时候。
我正在三楼楼梯口处的垃圾桶里翻找我的物理书。
程礼半仰靠在台阶最高处。
双手环抱,俯视着我。
「你就是那个穷鬼?」
「还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我讨厌他。
没有理他。
他又道,「被孤立的滋味不好受吧?」
见我没反应。
他走到我面前。
踹了脚垃圾桶。
「离他远点,我就放过你。」
命令的口气。
不可能的。
我好不容易靠近程屿。
怎么舍得呢?
那一刻。
我用尽十六年来所有的勇气。
直视程礼的眼睛。
「要怎样,你才能放过程屿?」
程礼的眼神明显一滞。
盯着我看了好一会。
视线又瞟向我脚上的鞋子。
还是那双洗到泛黄的帆布鞋。
「下个月有场运动会。」
「只要你能跑完五千米,我就放过程屿。」
「一言为定。」
我想也没想。
程礼仰头靠在墙上。
冷笑,「我还没说完呢。」
「要是中途放弃,你只会比程屿更惨。」
「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不能让程屿知道我是为了他。」
程礼愣了愣。
「呵。」
「行。」
「还真是对苦命鸳鸯。」
16.
放学后。
我正准备打扫卫生时。
才发现值日表上的名字不是我了。
班长看到我。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下个月的运动会你要报五千米是吧?」」
「我已经替你报上去了。」
「谢谢。」
下楼时。
我在二楼楼梯口看到了程屿。
他见到我。
忙问我。
「听说你下个月的运动会要跑五千米,为什么呢?」
「你不是有贫血吗?」
我愣了下。
我的贫血不知道程屿是怎么知道的。
可他语气和神情中的关心。
和外婆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时一模一样。
「我的贫血不严重的。」
「况且医生说我是平时锻炼少了,让我多跑跑步。」
「真的吗?」
程屿皱起来的眉毛终于舒展了些。
但仍旧还是半信半疑的。
「真的。」
「可是会很累。」
「没关系的。」
为了你。
我什么都不怕。
「那好吧。」
程屿妥协了。
看了眼我脚上洗到发白的帆布鞋。
许是怕我窘迫。
程屿只看了一眼。
便移开视线。
此后一个月。
值日表上再没了我的名字。
我也有了时间去锻炼。
我的作业和书本也没有再无缘无故的消失。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刚开学的时候。
唯一不变的。
是每天中午。
程屿出现在体育器材室的身影。
里面的垃圾越来越多。
器材越来越沉重。
我不是没有想过去帮他。
可每当我要推开门时。
程礼就出现在我的身后。
按住我将要推门的手。
「你进去了,明天他需要打扫的,可不止这小小的体育器材室了。」
「只要你下个月一刻不停的跑完五千米,我就放过他。」
这句话成了我的信念。
放学后。
我雷打不动的出现在操场。
一圈。
两圈。
眼前的树有了重影。
空气也带了渣子。
每吸一口。
胸腔涌上的,全是刺痛。
我把牙咬了又咬。
都快要碎了。
后来。
操场上又多了道白色的身影。
「慢一点。」
「我陪着你。」
是错觉吧?
我的心砰砰直跳。
不是。
17.
临近运动会前一天。
放学后的操场上。
程屿手中提了个礼品袋子。
「打开看看。」
他笑着对我说。
「是给我的吗?」
我很小心的问。
「当然。」
除了外婆。
这是第一次有人送我东西。
我打开。
里面是双崭新的粉色运动鞋!
程屿在我旁边的空地上坐下。
「周末我找了几分替人充场的兼职。」
程屿黑了一圈。
「喜欢吗?」
我忙不迭的点头。
「喜欢的。」
我更喜欢的。
是你。
五千米。
似乎并没有那么可怕了。
「那就好。」
程屿像我一样。
双手撑在草坪上,晃动着脚。
「谢谢你啊。」
「什么?」
风有些大,我没听清。
「没什么。」
「我说,你喜欢就好。」
18.
运动会来观赛的人太多了。
我没有在人群中看到程屿。
不过没关系。
脚上的鞋子是他买的。
和他陪着我没什么区别。
跑到一半的时候。
我有些体力不支。
程礼故意放慢了速度。
和我并肩。
他看了我一眼。
「只要你放弃,我就当这个赌约不存在。」
「不可能。」
我咬着牙。
「就算是倒在操场上,我也不可能放弃。」
我原以为程礼会照往常一样嘲讽我。
没想到。
他只问了我一句。
「值得么?」
「什么值得么?」
「为了个男人啊,让自己这么累!」
「好好爱自己不行吗?!」
程礼的声音越来越大。
怒气也越来越重。
后来我才知道。
程礼的质问,想对的。
是他的母亲。
宋家大小姐,宋柔。
宋柔从小生活优渥,又是家里唯一的女孩。
从没吃过苦。
唯一吃过的。
就是遇到了程礼的父亲。
程平。
程平长得很帅,家里却很穷。
娶了宋柔后,借着宋家起家。
过了三年,稍微站稳了些脚跟。
就遇到了程屿的母亲,方清宁。
方清宁是个要强的人。
和程平在一起的时候,程平告诉她自己并没有结婚。
他们在一起两年,程平藏的极好。
有了程屿后,程平和方清宁的事被宋柔发现。
程平对宋柔说会和方清宁断的一干二净。
转头却向方清宁保证马上和宋柔离婚。
让她再等等。
这一等,就是五个月。
迫于程礼外公施压,又惦念宋家的权势。
程平不可能会和宋柔离婚。
到头来。
方清宁的月份大了。
只有生下程屿。
方清宁把程屿当做她一生的污点。
而程平回归家庭后也没有老实。
把包养改成了嫖。
程礼的外公生病。
程平越发肆无忌惮。
程礼从小到大最深的记忆。
便是母亲一个人坐在客厅,半夜偷偷的哭泣。
懂事后的程礼不止一次问宋柔为什么不直接离婚呢?
宋柔自始至终只有一句话。
「小礼,妈妈想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后来程礼想明白了。
宋柔为的不是自己。
只是舍不得程平,不想和他离婚罢了。
不过这些与我都没有关系。
与我有关的。
只有程屿。
眼前模糊一片。
牙齿被咬的没了知觉。
我改成咬嘴唇。
脚底的运动鞋很柔软。
程屿还在前面等着我。
渐渐的。
我的意识越来越薄弱。
终于。
要越过终点了。
晕倒前夕。
我被一双手稳稳接住。
是程屿的。
我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味。
我放心的闭上眼睛。
恭喜你啊姜鸢。
终于勇敢了一次。
19.
程礼没有再找程屿的麻烦。
程屿再也没有大中午去打扫体育器材室的卫生了。
我和程屿也成了朋友。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的时候。
程礼又来找我了。
不过这次不在学校。
而在我帮外婆推三轮回家的路上。
程礼把他的跑车停的很远。
很热情的同外婆打招呼。
说是我的同学,找我有些事。
我不想和他单独相处。
可外婆很高兴的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我的同学呢。
找我肯定有重要的事情。
催促我快些去。
程礼把我拉到角落里。
确定外婆看不到我们后。
才甩开我的手。
换成了半仰靠在墙边的姿态。
挑起眉毛。
「有兴趣做个交易么?」
「什么意思?」
「三天后是我的成人宴,我要你假扮成我的女朋友。」
说着。
顿了顿。
「作为条件,我可以允许程屿参加。」
见我无动于衷。
他又道:「除了电视新闻上,程屿从没见过程平。」
「不是程屿不愿意见,而是他母亲从不让他见。」
「所以,他没有选择。」
「我答应你。」
「可你为什么要我假扮你女朋友?」
程礼怔住。
有些可笑的开口,「刺激程屿呗,还能有什么?」
末了。
他又小声的加了句。
「可能从没见过什么像样的真情吧。」
路边车流不断。
鸣笛嘈杂。
小到我几乎听不清。
20.
一连几天。
程屿都没来学校。
老师说是他妈妈给他请了假。
但他们一点都不在意。
程礼给我准备了一套公主裙。
还有一顶很大的皇冠。
可我一点也不习惯。
他让我挽着他的胳膊。
我很别扭和生硬的与他并肩走着。
我见到了程平。
确实帅。
并且很年轻,一点也不像四十多的。
头发茂密,看起来最多三十。
他见到我。
眼中明显不喜。
可在看到程礼不悦的神情后。
压下了鄙夷。
「听说你今天特意叫了程屿来,我替他谢谢你。」
程礼眼皮没掀。
嘲讽着,「谢我第一次让你见到自己的另一个儿子?」
「小礼!怎么跟爸爸说话呢!」
迎面走来一个眉眼几乎和程礼一模一样的女人。
她很自然的挽着程平的胳膊。
「阿姨。」
她看着我。
「你就是小鸢吧?小礼脾气不好,你多担待些。」
「阿姨,我·····」
我正要解释。
程礼按住我的手。
程礼母亲见状。
眼中的笑意更浓。
吩咐程礼。
「你外公也来了,就在你隔壁的卧室里,快带小鸢一起去看看吧。」
程礼的外公对他来说一定特别重要。
我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
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拉着我往楼上走。
我踩着高跟鞋。
一点也不习惯。
几乎是被他架着。
完全顾不上狼狈。
更顾不上程屿从门外走进来。
见到我时。
刹那间,诧异和僵滞的目光。
20.
我从没见过我的外公。
我想,如果我能见到的话。
或许也会向程礼的外公对程礼一样。
很慈爱的摸着我的头发。
用虚弱,但关切的语气问我,「小鸢啊,最近过的开心吗?」
「外公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
「外公老了,管不了你的父亲了。程家的产业早晚要败在程平手里,可你母亲还是放不下他,以后,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外公名下的股份和产业都是你的,外公已经把遗嘱写好了,这些你都不用担心。」
程礼泣不成声。
我第一次见他这么无助。
跪趴在床沿边上。
和小时候躲在外婆身后哭泣的我没什么两样。
从卧室出来。
关上门的那刻。
程礼又恢复成往常冰冷的样子。
恶狠狠的警告我。
「别跟任何人讲。」
「小心我揍程屿!」
我紧紧抿着唇。
做了个封嘴的表情。
程礼的表情才稍微好些。
我迫不及待的下楼去找程屿。
找了一圈。
都没发现程屿的身影。
「你在找谁呢?」
程礼的妈妈问我。
「程屿么?」
她毫不在意的开口。
「被他妈拉走了。」
21.
第二天。
一整天我都心不在焉的。
放学后。
我一直等着程屿。
等到学校里正剩下我和他。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牵着他的手。
他也没有拒绝。
一直牵着。
签到了操场。
「对不起,程屿。」
「你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呢?」
「昨天程礼的成人宴上,是我自作主张······」
程屿的指腹搭在我唇上。
冰冰凉凉的。
我的脑海只剩下一片空白。
在心底想了一万遍的话。
此时此刻一句也想不出来了。
「嗯。」
「我知道。」
程屿笑得很温柔。
只是这份温柔里。
和照片上的他一样,藏了抹很深的愁苦。
「我从没见过我的父亲,更没参加过这种聚会。去之前我还在想程礼为什么会邀请我,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是你帮的我。」
「那你生气了吗?」
我很着急的问。
程屿摇了摇头。
「不会的。」
「我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
「那就好。」
我按住起伏剧烈的胸膛。
真好啊。
程屿没生气。
他也笑了。
我心里又被塞得满满当当的。
话也变的多了。
我问程屿。
「你有什么愿望吗?」
「我想考到 S 大。」
我知道,在首都,离 A 城特别特别远。
「你呢?」
程屿问我。
呼吸扫在我脸上,酥酥麻麻的。
我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的跳动。
说出的话也不经过脑子。
「那我也要考 A 大。」
程屿低头笑了笑。
很宠溺的那种。
「好。」
「等你考到 A 大,我就满足你一个心愿。」
「什么都可以的那种吗?」
我很期待的问。
「嗯。」
「什么都可以。」
程屿的眼睛很亮。
可此时此刻。
里面只有我。
我看见了。
那我要做你的女朋友!
我没说出口。
可程屿仿佛看出来了。
他那么聪明。
假装被呛到了。
轻轻的咳了两下。
有些不自然的转过头。
程屿的笑容比以往多多了。
我的生活也逐渐有了盼头。
脚上穿着程屿送我的运动鞋。
风吹在脸上。
别提有多温柔了。
可那么温柔的日子。
再也遇不到了。
22.
A 城的冬天来的突然。
我很少看新闻。
可因为程屿的缘故。
我无事的时候也会搜索下程平的名字。
很突兀的。
我正在吃早餐的时候,手机突然弹出一条八卦新闻。
宋黔出殡当晚,女婿程平疑似外出幽会情人。
宋黔是程礼的外公。
看到媒体放出的照片那刻。
我手中的筷子「啪」的一声。
自己掉在了地上。
外面的乌云压了下来。
要下雨了。
沉闷闷的。
我的心也一样。
说不出口的烦躁。
因为我看的很清楚。
照片上的女人。
是程屿的母亲。
方清宁。
23.
程礼一连三天没来上学。
自从和程屿相约一同考 A 大。
我比平时更加努力。
恨不得钻进书里。
程屿眉眼间的愁苦淡了些。
也开始和我提起他的母亲。
他说方清宁患有很严重的抑郁症。
当初宋柔没有对方清宁做什么。
但是将她当小三,未婚剩下程屿的事情告诉了方清宁的父母。
方清宁的父母是很传统的人。
他们觉得方清宁丢了自己的脸面,让他们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
于是和方清宁断绝了关系。
方清宁越来越崩溃。
严重的时候,曾无数次抱着小小的程屿想要一起从十二楼跳下去。
说到最后。
程屿的声音只剩下了哽咽。
身体也在微微的颤抖着。
我很想抱住他。
可是我忍住了。
这一犹豫。
成了我这一生永远都不会释怀的痛苦。
24.
程礼来学校照常上学的那天。
仿佛变了一个人。
眉眼间结了层冰霜。
和他生日宴上见程平的眼神一模一样。
楼梯处,和他擦肩而过的瞬间。
他没有抬头。
那一整天,我都很不安。
放学后我告诉程屿。
程屿安慰我。
「他刚刚接手他外公的公司,年纪还小,其他股东也不服他,压力大,心情不好是正常的。」
我的阿屿啊。
你为什么对谁都这么善良呢?
不知不觉。
眼泪又出来了。
我推开窗户的瞬间。
热浪打在脸上。
让我想起了初见程屿的那天。
735 天前。
而程屿离开我。
整整 615 天了。
25.
程屿安慰完我的第二天。
我担心的事还是出现了。
2015 年 11 月 2 号上午 10 点 35。
我永远记得这个时间。
那时正在上语文课。
突然听到楼梯传来一阵惨叫。
我几乎是冲出去的。
因为我听出来了。
是程屿的。
他蜷缩在墙角。
脸上腿上都是血。
明显是被人推下来的。
他见到是我。
很勉强的扯了一个笑。
「没事的。」
我想要扶起他。
又想到看的科普视频。
手悬在半空。
眼泪很不争气的往外冒。
跟珠子似的。
程礼站在楼梯拐角最高处。
俯视着我俩。
我瞪着他。
心疼的说,「我们报警吧,教学楼附近全是摄像头,一定有摄像头照到他推你的手!」
程屿摇了摇头。
「我没事的。只是没站稳不小心摔了。」
见糊弄不了我。
他才说,「他刚接手宋氏集团,没站住脚,不能被爆出丑闻的。」
说着,还找了处白衬衫干净的地方。
替我擦了擦眼泪。
温柔的说,「没事的,过两天就好了,我一点也不疼。」
怎么可能会不能疼?
只是没糖吃的孩子只能忍着罢了。
程屿就是这样好。
明明受伤的是他。
反过来还需要他安慰我。
我又狠狠的瞪了程礼一眼。
他自知有愧。
一声不吭的走了。
可这件事,还是被校长知道了。
他叫来了程屿的母亲。
方清宁还是和我第一次见她时一样。
只不过瞧着更为憔悴。
她对程屿身上的伤置若罔闻。
只是一个劲的骂程屿。
「不愧是见不得光的东西!只会到处惹祸!」
「贱不贱?!」
「你惹程礼干什么?!」
丝毫不顾及校长和周围的老师的目光。
校长几番想要拦着。
换来的只有方清宁更大的怒吼。
「还不快滚去道歉!」
「够了!」
程礼从凳子上站起来。
呵斥了方清宁一声。
「你骂他干什么?还不是你把他生出来的?」
「不要脸给人当小三的是你,管他什么事?」
「要不是你,他用跟着一起受苦么?」
方清宁的气焰一下子消失了。
拿起仍在校长桌子上的包。
几乎跌跌撞撞的跑出去。
「对不起。」
程礼说。
「我没想到你妈这么疯。」
程屿摇了摇头。
含下了眼中的泪水。
我抓住程屿的手。
心底有种无法诉说的不安。
很焦急的问他,「程屿,今天你可不可以不要回去了?」
那日的程屿是怎么说的呢?
他说,「还有半年我就能去 A 大了,那时我就可以不常回家了。」
「她今天受到了刺激,我怕我不在家她会伤害到自己。」
可我的程屿啊,你担心她,她从没担心过你。
要是那天我能撒泼打滚留下程屿就好了。
不知不觉,手背上又滴满了泪水。
我试图擦干净。
可发现眼泪像泉水一样。
越擦越多。
26.
得知程屿死讯的时候。
我已经忘记我是什么状态了。
我只记得我昏昏沉沉的从床上爬起来。
又迷迷糊糊的去了公安局。
程礼站在审讯室外。
眼底乌青。
唇上结了层没刮的青茬。
里面坐着的。
是程屿的母亲,方清宁。
她又哭又笑的。
一遍遍重复的说着程屿是自己跳下去的。
程礼侧过头看我。
犹豫了下。
「方清宁说,她告诉程屿,如果他不去死,她就去学校杀了你。」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来这么轻。
我想哭。
却哭不出来。
捂着嘴巴干呕了几声。
视线一片模糊。
我的阿屿啊。
我怎么能忍住不回头呢?
只有回头。
才能看得见你啊。
眼泪擦不干净就不擦了吧。
我关上窗户。
躺在床上。
27.
程屿死在十七岁的冬天。
我困在十六岁的冬天。
从此除了梦里。
无法再见。
我居南海君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