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甜到爆的睡前小短文?

发布时间:2025-06-25 19:47  浏览量:1

蝉鸣聒噪的盛夏,空气都是粘稠的。站在熙熙攘攘的商场门口,赵时妤感觉自己像一块快要融化的巧克力广告牌,手里那一沓沉甸甸的培训机构传单,就是她十八岁成人礼前最后的“战役”。

“外婆,信我!这个暑假我自己赚钱换新手机!” 离家前,她对着外婆握拳,试图把满腔豪情具象化。外婆眼里的担忧如同细密的网,笼在她身上:“囡囡,市区那么远,路上来回快两个小时呢……” 但外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替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第一天,现实就给了赵时妤一记闷棍。商场门口人来人往,视线交错又飞快挪开,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她把传单递出去的动作笨拙又局促,每一次无声的拒绝都像一根细针,扎在她极力维持的自尊上。

“我感觉脚趾头能把这瓷砖抠出三室一厅再带个小花园!” 她在好友抱怨的微信后面加了一排崩溃的表情包,悔意如同藤蔓缠绕心脏。

更让她呼吸不畅的是电梯门开了又关。几个和她年纪相仿、神采飞扬的男生涌了出来,同样抱着传单,却是另一家健身房的。他们自成一个小世界,插科打诨,互相推搡,那份自如衬得角落里的赵时妤更加孤零零,像一件被遗忘的行李。打退堂鼓的念头喧嚣到了顶峰。

“囡囡,今天……感觉怎么样?” 晚上回家,外婆捧来一碗冰镇绿豆汤,慈爱地问。疲惫像潮水涌来,喉咙里那句“挺好的”却比绿豆汤还要快地溜了出去。她不想让外婆失望,更不想承认自己在退缩。于是,第二天,第三天……她硬着头皮,把自己钉在那个令人窒息的位置。

时间是最好的麻药。重复的动作、相似的人流,麻木渐渐替代了最初的窘迫。偶尔和旁边那群活力四射的男生眼神对上,对方也会点头示意。只有其中一个,叫……赵时妤不知道名字,印象最深的是他总穿着一双看起来不太便宜的白色运动鞋,而且几乎每天不重样?他似乎比她更沉默,或者只是没兴趣搭理她。她归结为“同类社恐”,倒也相安无事。

一天城管大叔神情严肃地走过来:“小姑娘,你这桌子不能摆门口,影响通道,赶紧搬进去。”平时都是机构的负责人帮忙,此刻她看着那张不轻的折叠桌,手心沁出细汗。“我来。”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抬头,是那双她没太看清过的眼睛——不是预想中的淡漠,而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和善意。是他,那个沉默的、穿限量版球鞋的男生。他轻松地抬起桌子往里走。赵时妤连忙跟上,“谢谢,真是太谢谢了!”她由衷地说。他只是低低“嗯”了一声,快步离开,耳朵尖似乎有点红。

不久后,项宥珩踱步过来,扫了一眼她桌上寥寥无几的登记表。

“还要记录这个?”他指了指。

“嗯,算……潜在客户吧。”赵时妤有点不好意思。

“看你今天记得这么少,”他嘴角牵起一个细微的弧度,“算我一个。”他抓起赵时妤的笔,流畅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字迹意外地好看。

“项宥珩……”她心里默念,像含了一颗清凉的薄荷糖。

一瓶冰凉的矿泉水毫无预兆地递到她面前。“多拿了一瓶,给你。”项宥珩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偷闲时光。赵时妤一惊,抬眼对上他平静的视线。一瞬间,社会新闻里的恐怖故事在脑中轮播,但她还是下意识接了过来,“谢谢啊……” 心里想的是:“不喝,绝对不能喝。” 两天后,基于某种“不能欠人情”的执拗,她也买了一瓶水递给项宥珩。“给我买的?”他挑眉,眼底似乎有波光掠过,是纯粹的惊讶和……惊喜?他接下后,竟像一个得到珍贵玩具的孩子,一下午都没把那瓶水撒手。赵时妤心里嘀咕:“啧,他大概也怕我下毒吧?警惕性还挺高。”

最让赵时妤炸毛的一幕发生在她正全神贯注和闺蜜吐槽兼职生涯时。一回头,项宥珩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目光……正落在她的手机屏幕上!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藏起手机:“你怎么偷看人手机啊!”

“能……借我用用吗?我手机彻底没电了。”他指了指黑屏的手机,神情难得有些窘迫。赵时妤环视四周,他那些同伴果然不见踪影。她犹豫一秒,把没锁屏的手机递了过去。

“喂!我的手机!” 赵时妤眼睁睁看着他抓起手机就往商场安全通道跑!心脏几乎停跳,诈骗、勒索、拐卖……各种恐怖情节瞬间塞满大脑。她拔腿就追!追了两层楼,气喘吁吁,项宥珩突然停下,转过身,一脸恶作剧得逞的笑容,眼睛亮得灼人。

“瞧把你吓的,”他晃晃手机,“你和你闺蜜的‘巨轮’和‘火花’挺扎眼啊,我也想要。加好友就还你。”

“项宥珩!你有病吧!”她又气又急,但被捏着软肋,只能咬牙切齿地点开微信,让他扫码。夺回手机后,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决心彻底远离这个神经病。

然而,那个“神经病”却像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后来的几天,他总会“恰好”路过,没话找话。下班时,赵时妤提着一袋刚买的桃子,沉甸甸的。

“送你到车站?”项宥珩很自然地伸出手想帮她拎。

“不用不用!很轻的!”赵时妤连连摆手。

“顺手。”他不由分说接过袋子,迈开长腿就走。夜色温柔,晚风撩起发丝,空气中有若有似无的桃子甜香。他一路沉默,送她到公交站台,看着她上车。

“这桃子怎么感觉变轻了。”赵时妤在座位上坐稳后突然发现“难道是心情好了,力气就大了?”

到家后,“谢谢你送我。”几乎是同一秒,他的回复跳出来:“嗯嗯。” 这速度……赵时妤看着那个对话框,指尖在备注“项宥珩”三个字上停留了一秒,一种模糊的悸动悄然滋生,又像被惊扰的蝴蝶,飞快扇动翅膀飞走了。

“你也打游戏?”第二天上班,项宥珩凑过来问,“昨晚看到你在线,下班一起?”

“我水平不行,就喜欢自己瞎玩。”赵时妤本能拒绝。

“没事儿,我带你,稳赢。”他胸有成竹。

晚上,刚洗完澡登录游戏的赵时妤,看到一连串来自“XYH”的组队邀请。她选了“拒绝”键,自己开了局。然而游戏进行到一半,语音通话的提示音骤然响起,吓得她手一滑操作失误。

“项宥珩!你发什么疯!一直弹我语音害我输!”刚结束游戏,她气急败坏地语音轰炸过去,“那一颗星星你知道我多辛苦才上来的吗!”

电话那头传来他带着笑意的声音:“都说了跟我玩才能赢,邀请我,带你上分。”

“不玩了!防沉迷!”她没好气地拒绝(心里默默补充:也是气到不想玩)。

几局酣畅淋漓的胜利后。

“看到没?我说带飞就带飞。”项宥珩得意地说。

“嗯…一般般吧。”她嘴硬,嘴角却不自觉地弯起。

“明天继续?”

“…行吧。”

对话框亮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热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淌。

他偶尔会在她专注手机时突然出现在身后吓她一跳,成为那段枯燥兼职日子里唯一跳跃的音符。有一天游戏结束后,他突然发来一条文字消息:“明天请假。”

“哦哦。”赵时妤回复了两个字。放下手机,看着窗外夜色,心里没由来地空落落了一下。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翌日,乌云压城,暴雨如注。站在商场门口,赵时妤才惊觉伞被遗忘在家。雨水泼洒在玻璃幕墙上,汇成急流。手机振动,是项宥珩。

“几点下班?”

“六点。”

“好,下雨了,你有伞?”

“没…”

“那我一会给你送。”

“?”赵时妤愕然,“真的不用麻烦!”

“不是专门为你,”他打字飞快,“我去找阿哲(他那些发传单的朋友里一个)拿东西,顺路,别多想。”

“哦哦,那…谢谢了。”

一小时后,项宥珩的身影出现在商场门口,头发微微湿了,手里拿着一把崭新的折叠伞。

“项哥?你今天不是休息吗?”一个男生凑过来问。

“嗯,办点事。”他含糊应着,径直走向赵时妤,“给。”

赵时妤接过伞,心里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流,雨其实已经小了很多,只剩细碎的雨丝。“谢谢。”

“你还有多久下班?”

“十分钟。”

“那我等你,一起出去。”他语气自然得如同日常,“你坐几路?我也去车站。”

“66路?你也坐?”赵时妤惊讶。

项宥珩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我要在这里下车,去超市买些吃的”赵时妤对项宥珩说,“那我陪你一起吧!我刚好也要买东西”

“人家专门给我送伞,我总要给他买些东西吧,一起去超市刚刚好”赵时妤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就答应了项宥珩一起逛超市的提议

“这超市里这么热吗?你怎么出了一头的汗?”“嗯”,项宥珩回答的很简洁,其实赵时妤还发现项宥珩的手也一直在抖,只是她没敢问。

“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请你,感谢你今天送的伞”在我第N次问出这个问题后。“那你给我买杯奶茶吧”我很开心的回答他好啊。转身去买奶茶了,没有注意到他飞快敲击手机屏幕的手。

“她就非要和我分的这么清楚嘛?这到底算不算约会呀?你们别装死快帮我分析分析。”此刻的项宥珩正在给好兄弟们分享战况。

“不是,项哥你就不要在这撒狗粮了,今天已经是第不知道多少次了,光是要不要去送伞你就问了我们五遍了”“就是就是,晚饭我都不想吃了”回复项宥珩的是来自好兄弟们的吐槽

“给,走吧,我要回家了”项宥珩拿过奶茶把赵时妤送上公交车,转身打车回家,赵时妤不知道的是其实这辆公交车和他家是两个相反的方向。

赵时妤的十八岁生日就在几天后。项宥珩在一周前就让她留出时间给自己,拗不过他只好答应。那天,她结束了兼职,换上唯一一条还算像样的连衣裙。项宥珩等在商场门口,手里是一个精致的礼盒。

“生日快乐,赵时妤。”

打开礼盒,里面整齐排列着八支不同色号的奢侈品牌口红,优雅高级的管身折射出温润的光泽。赵时妤指尖微颤,这种昂贵的牌子,是她从不敢走近柜台。

“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她想推拒。

“不贵,挑了些适合你的颜色。”项宥珩语气轻松,“就当……补偿那天吓你追着跑了?”

他还拿出两张电影票:“一起?新上的科幻片,评分很高。”

电影结束,街道旁,车辆驶过的声音遥远。赵时妤抱着那盒沉甸甸的礼物,心跳如鼓。

“赵时妤,”项宥珩停下脚步,夕阳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我喜欢你。” 他的目光坦荡又专注,仿佛能看进她的灵魂深处。那一刻,空气里只有她清晰的心跳声和他带着热气的低语。

他们在一起了。纯粹而热烈的初恋如同盛夏的栀子花,甜蜜浓烈。然而,甜蜜的泡沫终究会被现实刺破。偶然的一天,项宥珩亲口告诉她——他根本不是什么普通兼职生,而是本地最大的药企“恒瑞药业”的唯一继承人。难怪!她猛地回想起他那些每天不重样、低调却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鞋子,可惜她过去不认识那些奢侈品牌标识。

家境的天堑无情地横亘在两人之间。她只要多看一眼的物件,无论多贵,第二天一定会出现在她宿舍桌上。赵时妤惶恐不安,她只能省吃俭用,送他一些学生价位的奶茶、零食、护手霜、基础款护肤品。项宥珩却每次都很开心,甚至拍照发到他那明显是顶级私校学生群的小群里炫耀:“女朋友送的!”他的坦荡和珍视让群里的调侃成了更锋利的刀,刺得赵时妤的自卑感日益膨胀。她觉得自己像一个闯入上流宴会的小丑,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填补那鸿沟,更无法给予对等的东西。

争吵在所难免。一次关于“他为什么没及时回复”的小误会,因赵时妤敏感多疑的追问和项宥珩不耐烦的“你又不信我,解释什么”升级成了冷战。漫长的沉默后,心累如海潮淹没了赵时妤,汹涌的自卑让她做出了冲动的决定:“项宥珩,我们……分手吧。”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第二天,她发去长长的道歉信息,解释了冲动的原因。项宥珩沉默了一个白天,回复却很冰冷:“分手是你提的。既然你觉得我不值得信任,不如彼此冷静一下,想想是不是真的爱。你好好想想再说吧。”他不是不爱,只是被她的轻易“放弃”刺伤了自尊,那份天之骄子的傲娇让他选择了“考察”,想看她是否真的在意,是否能更信任他。

他并未提及任何父母反对——事实上,他母亲确实后来委婉表示过差距,但被他强硬地回绝了。然而,这个“考察期”的沉默,落在脆弱的赵时妤眼中,尤其是知晓了他母亲可能的态度后,彻底变了味道。

——“看,果然。连他母亲都瞧不上我。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吧?他也不过是在犹豫,也许早就想分开,只是我刚好提出来……”

——“我父母都不在了,我什么都没有,我拿什么和他站在一起?外婆怎么办?我甚至无法给他任何有用的东西……”

——“不,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会彻底崩溃的。要保护自己……那就先离开吧。”

赵时妤从小筑起的、用来抵御失去和伤害的心理高墙轰然竖起。她开始强迫自己“冷却”这份感情。再次收到项宥珩一条简短询问“想好了吗”的信息后,她没有回复,而是删除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她删得如此决绝而迅速,以至于项宥珩那句编辑好的“我们和好吧”最终变成了一条红色的叹号。那一头的项宥珩,愕然、不解、怒火过后,只剩一片空茫的痛。骄傲最终阻止了他去挽回。两个本应相爱的灵魂,就这样隔着误解与沉默,走散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冲动地删除了项宥珩所有的联系方式后,赵时妤的世界陷入一片灰暗。巨大的心碎和根深蒂固的自卑像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怨恨,只觉得疲惫和无力。为了逃离这个充满回忆和失落感的地方,大学毕业后,她带着尚未完全走出悲伤的外婆,搬到了相邻的T市生活。她在一所普通的幼儿园找到了幼师的工作,用孩子们的纯真和对外婆的责任感,努力支撑着自己前行,生活简单而规律。

平静的日子持续了几年。直到一个寻常的午后,两位气度不凡、衣着考究的陌生人通过多方辗转,最终出现在赵时妤工作的幼儿园门口。他们是T市教育局局长张昊和他的妻子,著名大学教授沈静茹。

他们的出现伴随着一个匪夷所思的真相。原来,他们唯一的女儿张清漪(随母姓)在一次献血时,才震惊地发现她的血型与父母完全不符!一场跨越二十多年的“错换”人生悲剧终于浮出水面。经他们耗尽心力苦苦追查,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赵时妤。DNA检测结果确认无疑,赵时妤是他们当年在医院因混乱抱错而遗失的亲生女儿。

突如其来的真相像一道惊雷劈在赵时妤心上。震惊、茫然、难以置信的情绪交织。张霖和沈静茹泪眼婆娑,愧疚与心痛几乎将他们淹没,他们恳切地希望女儿能“回家”。

面对这迟来的父母和完全陌生的“家”,赵时妤没有预想中的狂喜,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和沉重的责任感。她看着陪伴在旁、两鬓斑白的外婆,那是将她从襁褓中抱回、含辛茹苦养大、给予她全部爱和温暖的亲人,是她的根。她不可能抛下外婆,独自去拥抱那份迟来的荣华富贵。

“我可以跟你们回去,”赵时妤语气平静而坚定,“但前提是,必须带上我外婆。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张霖和沈静茹对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眼中只有深深的感激和心疼。“当然!孩子,这根本不算条件。把老人家也接回去安享晚年,照顾她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会给她最好的安排!”

他们说到做到。张家在环境清幽、设施一流的社区附近,为外婆安排了一家顶级养老院,距离给赵时妤准备的房子步行只需十分钟。赵时妤每天下班,无论多忙,都会先去看看外婆,陪她说说话,就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张霖和沈静茹也时常带着点心水果去看望外婆,言语间充满了对这位平凡而伟大的老人的敬意。外婆虽觉意外,但看到时妤有了真正的血脉亲人,还能继续承欢膝下,心中只有释然和欣慰。

她在亲生父母的全力支持下,重新拾起了曾经因生活所迫放弃的音乐梦想,进入了一所顶级的音乐学院深造。毕业后,她成为T市顶尖贵族中学备受尊敬的音乐老师赵老师。是的她没有改回名字,张家父母也支持她随外婆的姓氏,她举止优雅,谈吐得体,岁月和经历赋予了她从容不迫的气质,再也寻不到当年那个在商场门口局促发传单的女孩的影子。

然而,无论身边围绕着多少优质追求者,也无论日子过得多么平稳顺遂,赵时妤内心深处总有一块空缺无法填满。夜深人静时,那个有着害羞眼神却又爱捉弄她的项宥珩总会不经意地闯入脑海。他的笑容、他抢手机时的无赖、他递水时的局促、他帮忙搬桌子的样子、送她到车站的背影……像埋藏在心底的种子,从未枯萎。十年光阴冲刷掉了怨恨和尖锐的自卑,留下的是沉甸甸的思念和更为清晰的认知:他们当时的分开,有着太多误会和少不更事的倔强。她忘不了他。

项宥珩同样被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困锁着。接手家族企业,成为商界新锐,他的生活被谈判桌、文件和应酬填满。在父亲的安排下,他有过几段堪称“门当户对”的交往,但总觉得隔着一层。那些精心培养的名媛似乎都缺了点什么东西——那种像赵时妤一样,明明很窘迫却强装镇定的真实,那种为他买一瓶水都要纠结半天却执拗地不想欠人情的可爱,还有分手时那份让他又气又痛的决绝。他尝试过打听她的消息,只零星得知她似乎早已离开了那座城市,音讯全无。他心中的那块拼图,始终空缺。

重逢发生在一个平常的春雨午后。赵时妤正带着她负责的校合唱团参加全市比赛。细雨如丝,孩子们兴奋地叽叽喳喳。比赛结束,她撑着伞,温和地引导着学生们过马路,准备前往大巴上车点。侧脸专注,神情柔和,在细雨中如同一幅宁静的画。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静静停在斑马线后等待。后座处理文件的项宥珩,因为前方车辆的短暂停滞而抬起略显疲惫的双眼。目光穿过濛濛雨帘和车前窗,掠过喧闹的人群,几乎在零点几秒内,就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刻在记忆深处的身影。

是她!

时光仿佛瞬间倒流又飞速推进。她的衣着更精致,气质更温婉,但那眉眼的轮廓,微抿的唇线,以及那份专注的神态……绝对错不了!是赵时妤!

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撞击了一下,一种混杂着震惊、狂喜、难以置信和近乡情怯的复杂情绪排山倒海般涌来。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老张,靠边停。”他声音发紧,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车无声地滑到路边。

赵时妤安排好学生们上了大巴,看着车缓缓驶离,松了口气,收起伞正准备走向自己的车。一转身,视线猛地撞进一道炽热、深沉、饱含了千言万语的目光里。那个穿着剪裁完美的高级定制西装、浑身散发着成熟稳重气息、挺拔如松般站在细雨中的男人——项宥珩!

雨丝温柔地落在他的发梢和肩上,如同十年前那个他给她送伞、帮她搬桌子的少年。刹那间,世界万籁俱寂,只余下雨点敲打伞面和彼此剧烈的心跳。十年的距离,在视线交汇的瞬间被生生撕裂。

“赵老师?”旁边准备离开的同事见她不走,唤了一声。

赵时妤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没事,你们先走,我……遇到了一个老熟人。” 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项宥珩。

同事们离开。

赵时妤撑着伞,一步步走向他。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时光的鼓点上。在他面前一米处站定。细密的雨水润湿了他的肩头,西装深了一块。

“好久不见,项宥珩。”她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颤。

项宥珩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将这相隔十年的时光都吸进肺腑。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低沉而清晰地回应:

“好久不见,时妤。”

他叫了她的名字,那个曾经只属于两人亲密时刻的称呼。

后来的一切,像被命运推动着。他找到了她的学校,固执地在接送家长的人流中等她。他们坐在她学校附近的咖啡馆里,咖啡升腾的热气氤氲了十年的空白。

这一次,没有人再选择沉默。

“当年为什么……那么决绝地就删了我?我发的信息……你看到了吗?”项宥珩率先问出盘踞心中十年的疑惑,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疲惫的探寻。

“我以为……是你母亲的反对说服了你,”赵时妤坦白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还有你那段沉默,我以为你默认了我们的不合适……我那时,太自卑了,也太害怕了。”她苦笑了一下,“怕再被证明,我真的不配。我用那种方式抽离,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再更难过。对不起。”她最后那句道歉,是为当年的仓促决裂,也是为曾经那个不够勇敢的自己。

项宥珩的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终于彻底碎裂、释然。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

“我妈确实婉转地提出过担忧,”他坦承,“但我当时立刻告诉她:‘那是我的选择’。那些天没理你,只是……被你提分手气到,也吓到了。想让你冷静,想让你……主动回头找我一次。”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无奈的自嘲,“很幼稚,也很……混蛋。对不起。”

他顿了顿,眼中映着灯光和她:“那十年,我试过找你。但听说你离开了,还有你外婆……我找不到你了,赵时妤。” 名字被他念得极轻,却重如千钧。

空气安静下来,窗外的雨声敲打着玻璃窗。十年的误解、怨尤、意难平,在这样坦诚的诉说中开始瓦解、消散。

“你知道这些年,我最后悔的是什么吗?”项宥珩看着她,目光灼灼,“就是当年被可笑的自尊和傲慢蒙蔽,没有立刻冲过去抱住你,跟你把话都说清楚。”

赵时妤的眼眶微微发涩:“现在才知道,我们白吃了十年苦。”

“苦是苦,”项宥珩忽然笑了,那笑容如同拨云见月,重现了少年时的几分影子,“但老天爷不是又把我们凑到一块儿了?”

他伸出手,轻轻覆盖在赵时妤放在桌面、因紧张而微凉的手背上。久违的温热瞬间传遍她的全身。

“赵时妤,”他凝视着她,郑重得像一个迟来了十年的誓言,“人长着嘴,除了接吻,还得说话。”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带着经历岁月淬炼后的清醒,“所以,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是欢喜,是矛盾,还是微不足道的误会,我们要说。第一时间,清清楚楚地说出来。再也不让误解伤害我们,再也不让最爱的人因为猜测而流泪、而心碎。你答应吗?”

他的目光有期待,有恳切,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赵时妤感受着掌心传来的热度,看着他眼中的星火与坚毅。十年前的悸动、十年的思念、重逢后的释然与珍视,在这一刻化为平静却汹涌的力量。

“项宥珩,”她反手,轻轻回握住他宽厚的手掌,眼中泪光闪烁,嘴角却绽开了一个清晰无比的笑容,如同雨后初晴的彩虹,“我答应你。”

不是回到过去,而是用时光淬炼出的智慧和勇气,带着从未熄灭的爱意,重新出发。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冲破云层,在他们相握的手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斑。那是崭新序章的起点。几天后的一个周末,项宥珩提议带赵时妤去城郊一处环境清幽、以隐私性著称的高端私房菜馆用餐。他说是庆祝他们“重新学会沟通的第一步”,赵时妤欣然答应。到达预订的雅致包厢,推开门,里面除了项宥珩,还有一位气质雍容、保养得宜的女士正优雅地品着茶。正是项宥珩的母亲——宋慧乔。

赵时妤脚步微顿,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当年那个想象中的“阻拦者”竟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她下意识地看向项宥珩,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和不易察觉的紧张。项宥珩立刻起身,自然地走到她身边,安抚性地揽住她的肩膀,低声道:“别紧张,妈是特意来见你的。”

宋女士放下茶杯,站起身,脸上没有赵时妤预想中的疏离或审视,反而带着一种温和甚至有点歉意的笑容,主动向她伸出手:“小妤,终于见到你了。我是宥珩的妈妈,宋慧乔。今天冒昧打扰,是想为十年前一些…可能存在的误会,当面向你解释清楚。”她的态度平和,没有丝毫架子。

席间,气氛最初有些微妙,但在项宥珩的调和和宋女士主动释放的善意下渐渐缓和。宋女士看着赵时妤,语气真诚而清晰:

“小妤,首先,我要为当年可能因我的态度不够明确而给你带来的困扰和猜测,真诚地说一声对不起。”这直接的道歉让赵时妤微微一怔。

宋女士继续说:“我是一个母亲,宥珩是我唯一的孩子,关心则乱。当他第一次那么认真地跟我谈起你时,我确实有过担心。但我的担心并非针对你的出身或家庭背景本身,”她强调道,目光坦然地看向赵时妤,“那个年纪的孩子,热烈纯粹,但有时候也容易受伤。我是担心你们两个年纪太小,认知和承受能力还不够,巨大的环境差异可能在相处中无意识地造成压力,最终伤害彼此。”

她叹了口气,带着些许无奈看向项宥珩:“我跟宥珩私下只谈过这一次。那小子,还没等我说完,就像只炸毛的小狮子,斩钉截铁地说:‘妈,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她很好,请尊重她!’ ”宋女士模仿着当年儿子护犊心切的语气,眼中泛起一丝笑意,“他那么坚决地维护你,我这个做母亲的,还能说什么?只能选择闭嘴,暗中观察。”

“后来,”宋女士语气转为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欣赏,“我看到宥珩那段时间是真的开心,他变得比以前更在意形象也更柔和。虽然他没多说你们相处的细节,但我知道你对他影响很大。至于后来你们分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宥珩消沉了很久,我很心疼他,也试着问过原因,但他就只会说‘是我的问题’。”她看向赵时妤,“我从未向他施加过任何压力要他放弃,也从未找过你。造成你这样的误解,是我的疏忽,是我没有让作为当事人的你清晰地了解我的真实立场。宥珩他爸爸也常说我有时候表达方式过于含蓄。今天特意来解释,希望这迟来的表态,能解开你心里那个结。”她话语真诚,姿态放得很低。

这番话,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在赵时妤心中激起滔天巨浪。十年沉重的“被反对”的心理负担,在宋女士清晰、诚恳甚至带着反思的解释下,瞬间土崩瓦解!原来,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竟是一场源自信息传递不畅和自我保护性过度解读的巨大误会!释然、轻松,甚至带着一种荒诞感,让她的眼眶再次湿润。她看向项宥珩,项宥珩也正心疼而紧张地看着她,无声地表达着“你看,我说过的”。

赵时妤整理了一下情绪,认真地对宋女士说:“伯母,谢谢您能亲自来跟我解释。也……很抱歉,当年是我自己太敏感太脆弱,钻了牛角尖,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她微微垂下眼睫,随即又抬起,带着理解和坦诚,“您的担忧其实很有道理。那时候,那种压力确实存在,我自己也处理不好。但现在……谢谢您能理解我们。”

这次意义非凡的晚餐结束后,项宥珩送赵时妤回家。车子停在她公寓楼下,气氛却比来之前更加胶着粘稠。

项宥珩没有立刻熄火,而是在车里转身,深深地看着赵时妤。路灯的光线透过车窗,在他英俊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轮廓,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爱意、心疼和失而复得的珍视几乎要满溢出来。

“赵时妤,”他忽然开口,连名带姓,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正式,“这下,所有的误会都摊开在阳光下了。我妈亲自给你吃了定心丸,我当年的混账也反省了,”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现在,我可以不可以,正大光明地……重新追求你?”

不再是十年前少年莽撞的表白,而是经历风雨后,更加成熟也更为郑重的承诺。

赵时妤的心被他眼中灼热的温度和小心翼翼的问询融化得一塌糊涂。积攒了十年的思念、委屈、心疼和此刻汹涌的爱意再也无法压抑。她没有回答,而是突然侧过身,伸出双臂紧紧地、毫无保留地环抱住了他的脖颈!

“项宥珩!”她的声音埋在他肩窝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压抑许久的爆发力,“你这个笨蛋!十年前笨!十年后还这么笨!追什么追!我等这一天……等得好辛苦!”

温热的眼泪瞬间浸湿了他昂贵的西装面料,如同她宣泄的情感洪流。项宥珩身体猛地一震,随即巨大的狂喜和失而复得的庆幸席卷了他!他瞬间收紧双臂,用尽全力回抱住她,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分离!

“对不起!对不起小妤!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他一遍遍地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哽咽而激动,灼热的吻落在她的发顶、额角,最终急切而炽热地印在她带着泪水的唇瓣上!

这个迟来了十年的吻,不再是青涩的初探,而是沉淀了岁月味道的、充满了思念、心疼、深刻理解与汹涌爱意的真正“成人式”亲吻!带着些许咸涩的泪水味道,带着毫无保留的交付和承诺。车内的空间瞬间变得狭小无比,只有两颗剧烈跳动的心紧紧相贴的声音和唇齿间交换的、令人窒息的热度与缠绵。十年的距离和误解,在这一刻彻底蒸腾消弭,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和重新握紧彼此的决心。

当漫长的拥吻终于结束,两人气息都有些紊乱,额头抵着额头,眼中都只有对方的倒影,闪烁着最璀璨的光芒。

“我们这次,”项宥珩的拇指温柔地摩挲着她微肿的唇瓣,声音低哑却无比清晰,“真的,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赵时妤看着他,眼中泪水未干,却笑得前所未有的明媚动人,如同冲破云层的最明亮星辰:

“好!再也不分开!”

得知项宥珩正式带着赵时妤去见了母亲,并且误会澄清、两人真正和好如初,养老院里的外婆笑得合不拢嘴。

“好!好!我囡囡苦尽甘来,终于找着最好的归宿了!”她拉着项宥珩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宥珩啊,这次可要对我们家时妤好上加好!她心里有你十年咧!外婆都看在眼里!”

“外婆您放心,”项宥珩郑重承诺,眼中是无比的真挚,“我用一辈子对她好,也孝敬您!”从今往后,外婆慈祥满足的笑容,便是这段失而复得的爱情最温暖、最坚实的见证。

番外

一个傍晚,赵时妤坐在琴凳上,面前是打开的抽屉,那只口红空壳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为它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项宥珩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从背后环抱住她,下巴轻轻蹭着她的鬓角,也看到了她手中的空壳。

“原来…你还留着它。”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他当然认得出来,那正是他当年精挑细选送出的八支口红中颜色最温柔、他想象中她涂上最好看的那一支的壳子。

赵时妤将空壳放进他宽大的掌心,语气轻柔却坚定:“嗯。当初觉得它太贵重,像烫手的山芋。后来……它又成了我心里一道过不去的坎,却也偷偷藏着一点不甘心的小火苗。现在再看它,”她转头,明亮的眼眸映着夕阳也映着他,“却只看到你十八岁时笨拙又真诚的心意,看到命运绕了个大圈最终还是把我们紧紧栓在一起。”

项宥珩凝视着掌心褪色的壳子,又看看依偎在怀中的爱人,心中百感交集。他俯身,一个温柔的吻落在她的唇上,虔诚如初吻。

“这份‘笨拙的心意’,看来注定要用我的一辈子来证明,”他拥紧她,语气是郑重的承诺,“而这只空壳,以后就让它装着我们圆满的后半生吧。”

“好。”赵时妤笑着应允,靠在他肩头。抽屉里的空壳在余晖中泛着温柔的光,如同他们此刻被爱意填满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