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欣赏】文/任天义:夏至一一盛情满溢

发布时间:2025-06-19 06:59  浏览量:1

文/任天义:夏至:盛情满溢

蝉鸣第一次撞碎晨雾时,阳光已把巷子口的青石板焐得发烫。夏至是藏在日光里的刻度,当正午的日头把老槐树的影子压成一枚铜钱,便宣告着盛夏的盛情正从天地间漫溢开来,将万物都浸在浓得化不开的热烈里。

一、风与稻香的私语

田埂上的风是夏至的信使,卷着灌浆的稻穗香扑进衣襟。那些青绿色的稻浪在风里翻涌,穗尖凝着的露珠被阳光照得透亮,像撒了一地碎钻。风掠过稻花时,香得格外憨实——不是春樱的清冽,也非秋桂的甜腻,是带着泥土潮气的、颗粒饱满的芬芳,让人想起新米熬出的稠粥,暖融融地熨帖着心口。若蹲下身细看,能瞧见稻花细碎的蕊上沾着金粉似的花粉,被风揉碎了,便成了空气里流动的甜。

再往前是荷塘,莲叶早把水面铺成绿绸子,边缘滚着的水珠像未打磨的珍珠。荷花却偏要在这绿绸上绣些颜色:全开的似胭脂蘸了露水,半开的像小姑娘抿着唇笑,最妙的是花苞尖端凝着点红,被翠鸟的爪子轻轻一踩,便颤巍巍抖落几星粉雾。风过处,满池荷香混着水汽漫过来,有人说这味道像刚剥开的水蜜桃,甜得恰到好处,连扛着锄头的农人路过,都要把草帽檐往上推推,深吸一口气:“嘿,这风里都是粮食的味儿!”

二、骤雨与虹的转瞬

午后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晴得晃眼,转眼云就压到了屋檐上,墨色的云脚刚擦过树梢,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砸下来,在青瓦上敲出急鼓。母亲晾在竹竿上的被单还没收,我踩着木屐往院子里冲,雨点子砸在胳膊上凉丝丝的,却把空气里的燥热砸得四下逃散。等抱回被单,头发早湿成绺,可雨又突然停了,西边的云裂开道缝,彩虹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架在天上,红橙黄绿青蓝紫,像谁把调色盘打翻在了天幕上。

小伙伴们举着荷叶跑出来,水珠顺着叶脉滚到指尖,彩虹的光晕在每个人眼睛里晃荡。有人说彩虹的尽头藏着宝藏,我们便沿着田埂追,追到夕阳把彩虹染成金红,才发现脚底下踩的是沾了泥的西瓜地——不知谁家的瓜藤攀过了界,圆滚滚的西瓜躲在叶子底下,被雨水洗得发亮。

三、云与笔尖的奇想

夏天的云总爱变戏法。有时整片天空蓝得像块玻璃,一丝云也寻不见;有时却突然堆起万座雪山,棉絮似的云团叠着云团,低得仿佛能摸到山顶的“积雪”。我常躺在晒谷场的竹席上看云,看它从骆驼变成龙,又散成满天花絮。忽然想起怀素说“夏云多奇峰”,他大概也是对着这样的云发过呆吧——云絮翻卷时像毛笔蘸饱了墨,在天上勾出飞白;积雨云压顶时,笔锋又重得能滴下水来。原来古人写字的笔法,早被夏天的云写在了天上。

四、花与夜的私语

傍晚的篱笆下最是热闹。茉莉攒着满枝的白纽扣,香得含蓄,要凑到鼻尖才能闻到那点清冽;紫薇却开得不管不顾,一嘟噜一嘟噜的紫花垂下来,风一吹就簌簌落,像下了场紫色的雪。最张扬的是向日葵,花盘追着太阳转了一天,到黄昏时把脸涨得通红,花瓣边缘被夕阳镀上金边,像举着无数个小太阳。

夜色漫上来时,禾场早洒了井水降温。竹床抬出来,西瓜泡在木桶里“咕嘟咕嘟”冒着凉气。老人摇着蒲扇讲故事,说七夕夜里在葡萄架下能听见牛郎织女说话,我便偷偷搬了小板凳去守着,可蝉声渐渐弱了,萤火虫提着灯笼飞过来,落在瓜藤上,忽明忽暗的光里,我数着星星就歪在竹床上睡着了。醒来时身上多了条薄被,天上的银河正亮得晃眼,远处稻田里的蛙声一阵高过一阵,像是在替谁数着夏夜的时光。

五、声与光的盛宴

清晨是被蝉声泡开的。老槐树上的蝉一唱,整棵树都跟着震颤,那声音不是单调的“知了”,而是高低错落的合唱,浓得化不开,倒把暑气衬得安静了。若搬个竹凳坐在树荫下,听着蝉鸣剥毛豆,倒觉得这声音像老唱片机里的调子,带着点慵懒的热闹;可要是被太阳晒得心烦,又会觉得每只蝉都在耳边喊“热啊热啊”,恨不能捉来放在竹笼子里“罚站”。

夜里的主角是青蛙。稻花田像个巨大的音箱,“呱呱”声从田埂这头漫到那头,有时突然全停了,只听见水田里的气泡“啵”地破掉,过一会儿又猛地齐鸣起来,吓得过路的萤火虫扑棱棱飞高。辛弃疾说“听取蛙声一片”,大概也是在这样的夜里,枕着水声和稻香,把丰收的梦都泡在蛙鸣里了。

夏至的盛情,原是藏在万物的褶皱里的。是稻花把香揉进风里,是骤雨给天空镶上金边,是云朵在天上写狂草,是花草虫鱼把日子酿成蜜。当最后一颗流星划过夏夜,我总觉得,夏天不是慢慢走来的,而是在夏至这一天,把所有的热烈、绚烂、温柔都捧到你面前,说:“你看,这人间值得。”。

乙巳年仲夏 作于乾县家中

作者简介

任天义:笔名,碧溪。1956年生,陕西乾县人,大学文化,中华全国新闻文化研究会研究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曾陕西日报特约记者、评报员,咸阳日报.周末刋责任编辑等。2005年9月在盛世中华第六届征文获金奖,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领奖,受到国家领导接见合影留念。2024年6月在全国古树公园征文中获散文三等奖,同年10月在北京第九届“风雅古韵怀”大赛中获大奖。创作获国家北京有关部门和省市奖50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