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遥没白血病,让夫人把孩子生下来助理颤声_夫人已引产离婚出家
发布时间:2025-10-18 11:15 浏览量:1
那份最终诊断报告,薄薄一张纸,却有千斤重。傅斯年攥着它,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像一条条盘虬的怒龙。
他几乎是冲出院长办公室的,撞开了好几个迎面而来的医护人员,带起的风都裹挟着一股狂喜和暴戾。
“心遥没病!她没有白血病!”他对着电话那头的助理小陈咆哮,声音因为激动而完全变了调,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你听到了吗?是个天大的乌龙!她根本没事!”
电话那头,小陈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半天没说出话。
傅斯年等不及,他一边朝着停车场飞奔,一边继续下达指令,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疯狂:“快!马上去找夫人!告诉她这个消息!不,你别告诉她,你直接去把她接回来!让她……让她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必须生下来!”
他拉开车门,将自己重重地摔进驾驶座,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这一年多来压在他心头的巨石,终于被击得粉碎。那些冰冷的病房、刺鼻的消毒水味、女儿日渐苍白的脸,以及妻子温知夏那双日渐沉寂、宛如枯井的眼睛……所有的一切,都将成为过去。
他们不用再牺牲一个孩子去拯救另一个了。
那个尚未出世、被当做“药引”的孩子,终于可以作为一个纯粹的、被期待的生命,来到这个世界。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后,终于传来了助理小陈微弱而颤抖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从另一个结了冰的世界传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傅总……”
“夫人她……上周,已经做了引产手术。”
傅斯年的呼吸猛地一滞,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小陈的声音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精准的、淬了毒的匕首,扎进他刚刚复苏的心脏。
“她还……留下了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就在您书房的桌上。”
“她说……她要去青灯古佛前,为心遥余生祈福。”
“傅总,夫人她……已经出家了。”
……
一切,都要从一年前那个闷热的午后说起。
那天,空气黏稠得像化不开的糖稀,知了在窗外的香樟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搅得人心烦意乱。傅斯年和温知夏并排坐在医院的专家诊室里,中间隔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距离,像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河。
他们的女儿,五岁的傅心遥,被诊断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
这个词,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他们平静而优渥的生活里轰然炸响。
第1章 香樟树下的阴影
“傅先生,傅太太,请冷静一点。”穿着白大褂的陈主任,将两份报告推到他们面前,镜片后的眼神带着职业性的同情,“目前来看,心遥的情况不容乐观。常规化疗的效果并不理想,我们建议,尽快进行骨髓移植。”
傅斯年几乎是立刻就开了口,声音冷静得可怕,这是他作为一家大型企业掌舵人多年养成的习惯,越是危急,头脑越要清晰。“配型。马上联系骨髓库,国内国外,所有能联系的都联系上,费用不是问题。”
他转头看向温知夏,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同盟的力量,却只看到一片空洞的煞白。她的嘴唇微微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全部的血色都仿佛被瞬间抽干了。她手里紧紧攥着心遥最喜欢的一件小熊毛衣,指甲深深地陷进柔软的毛线里。
那一刻,傅斯年心里掠过一丝尖锐的刺痛。他知道,他的冷静在她看来,或许就是冷酷。可他又能怎么办?崩溃和哭泣能救女儿的命吗?不能。他必须是那座山,撑起这个即将崩塌的家。
接下来的几个月,成了他们婚姻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
傅斯年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和资源,像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机器,为女儿铺就了一条用金钱和权力构筑的生命通道。最好的病房,顶尖的专家团队,从美国、德国空运来的特效药……他几乎做到了一个父亲能做的一切。
而温知夏,则选择了一种最原始、最笨拙的方式——陪伴。
她辞去了大学里教美术的清闲工作,一天二十四小时守在心遥的病床前。她给心遥读故事,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她陪心遥画画,在画纸上构建出一个没有病痛的彩色世界;她学着做各种营养餐,哪怕心遥化疗后毫无胃口,她也一遍遍地哄着,像对待一个婴儿。
他们的交流变得越来越少,少到只剩下关于病情的必要沟通。
“今天白细胞指数又降了。”
“医生说下个疗程要加大剂量。”
“美国那边的专家明天视频会诊。”
他们像两个并肩作战的战友,目标一致,却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在睡前聊聊学校里的趣事,或者周末去哪个公园散步。那棵曾经为他们遮风挡雨的婚姻大树,正在被女儿的病痛一点点地蛀空,只剩下了一个看似完整的躯壳。
转机,或者说,更深的绝望,出现在三个月后。
骨髓库那边传来了坏消息,没有找到合适的配型。这个概率堪比中彩票的希望,最终还是落空了。
那天晚上,傅斯年第一次在温知夏面前失控了。他在医院的走廊尽头,一拳狠狠地砸在墙上,指骨瞬间破皮流血。他没有感觉到疼,只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金钱、地位、人脉,这些他引以为傲的东西,在命运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温知夏默默地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湿纸巾,一点点擦拭他手上的血迹和灰尘。她的动作很轻,眼神却依旧是那片深不见底的枯井。
“斯年,”她开口,声音沙哑,“别这样。”
就在傅斯年以为她要安慰他的时候,她却说出了一句让他始料未及的话。
“医生今天跟我说……还有一个办法。”
傅斯年猛地抬起头。
“再生一个孩子,”温知夏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用……用他的脐带血,来救心遥。”
傅斯年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建议,陈主任其实也隐晦地跟他提过。但他本能地回避了。这太残忍了,对温知夏,也对那个尚未存在的孩子。他怎么能,怎么能为了救一个孩子,而去“制造”另一个?那个孩子,他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到这个世界?是弟弟或妹妹,还是……一剂活生生的“药”?
他看着温知夏,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犹豫,只有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决绝。
“知夏,你……”
“我愿意。”她打断了他,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只要能救心遥,我什么都愿意。”
那一晚,他们之间没有争论,也没有商议,更没有温情。这件事,就像一份沉重的、不容拒绝的合同,被温知夏单方面签了字。
傅斯年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心里那根尖锐的刺,扎得更深了。他知道,从她做出这个决定的那一刻起,有什么东西,已经永远地碎掉了。
他以为那是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在绝境中重生。
很久以后他才明白,那其实是温知夏的灵魂,在她决定将自己的子宫变成一个“药匣子”的时候,就已经悄然死去。
而他,作为默许者,亲手递上了那把刀。
第2章 一尊沉默的玉佛
温知夏怀孕了。
消息传来的时候,傅家上下没有一丝喜悦。管家张婶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傅斯年的母亲打来电话,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个孩子的到来,承载了太多沉重的使命,而非纯粹的爱与期待。
怀孕后的温知夏,变得更加沉默了。
她不再去医院,傅斯年为她请了最好的家庭医生和营养师,将家里打造成了一个无菌的疗养院。她每天的生活,就是吃饭、睡觉、散步,像一尊被精心供养起来的玉佛,美丽、珍贵,却没有一丝活气。
她会花很长的时间,坐在心遥空荡荡的房间里,抚摸女儿的玩具,整理她的小衣服。有时候,傅斯年下班回来,会看到她就那样静静地坐着,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一个瘦削而孤独的剪影。她的腹部已经微微隆起,可她的手,却从未像其他准妈妈那样,温柔地抚摸过自己的肚子。
仿佛那里孕育的,不是一个生命,而是一份沉重的、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傅斯年试图和她沟通。
“知夏,医生说你最近情绪不太好,这对孩子……对你身体不好。”他坐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措辞。
温知夏没有看他,目光依旧落在窗外那棵高大的香樟树上。“我没事。”她的声音很轻,像风中的羽毛。
“我们……聊聊?”傅斯年尝试着,“聊聊这个孩子。等他出生了,我们可以……”
“他没有名字。”温知夏突然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狠狠刺进傅斯年的耳朵里。
傅斯年愣住了。
温知夏终于转过头,看向他,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眸子,此刻只剩下灰烬般的死寂。“在心遥的手术成功之前,他不能有名字。他只是一份……希望。”
“希望”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带着无尽的绝望。
傅斯年再也说不下去。他感觉自己像一个闯入者,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触及她那座用悲伤和绝望筑起的高墙。
他只能加倍地投入到工作中,用一份份签好的合同,一个个成功的项目,来麻痹自己内心的恐慌和愧疚。他告诉自己,他是在为这个家提供最坚实的保障,等心遥病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温知夏会变回从前那个爱笑、爱画画的女子,他们会带着两个孩子,重新开始幸福的生活。
他用这样一个虚幻的未来,来支撑着自己走过眼下这段炼狱般的日子。
期间,心遥的病情有过一次反复,情况一度非常危急。傅斯年连夜从欧洲请来了一位血液病领域的权威专家,霍普金斯教授。
教授在详细研究了心遥的所有病历资料后,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观点。
“傅先生,”教授的中文带着些许生硬的口音,但观点却很清晰,“从目前的各项指标和病理切片来看,我个人认为,存在误诊的可能性。”
傅斯年猛地站了起来,“您说什么?”
“有一种极为罕见的自身免疫性疾病,临床表现和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高度相似,但治疗方案和预后却完全不同。这种病,虽然凶险,但并非绝症。”教授推了推眼镜,“我建议,为孩子做一个更深层次的基因测序和免疫系统功能检测。当然,这只是一个概率很小的可能性,你们不要抱太大希望。”
这个“可能性”,像一根微弱的火柴,在傅斯年黑暗的世界里划出了一道光。
但很快,这道光就被他自己亲手掐灭了。
他太害怕了。害怕希望之后的再次绝望。心遥的身体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而温知夏的精神,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不敢赌,也不敢再让她承受任何一点变数。
眼下,最稳妥、最明确的道路,就是等待第二个孩子的出生,用他的脐带血,进行移植手术。这是一条看得见终点的路,尽管布满荆棘。
“谢谢您,教授。”傅斯年最终还是选择了那条更“安全”的路,“但我们还是决定,按原计划进行。”
他没有将这次会诊的结果告诉温知夏。他觉得,这是一种保护。与其给她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不如让她安安心心地养胎,等待那个确切的“解决方案”的到来。
他不知道,他这个自以为是的“保护”,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温知夏其实听到了。
那天,她去医院给心遥送她亲手织的毛线帽子,恰好路过那间会议室。门没有关严,霍普金斯教授的话,一字不漏地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存在误诊的可能性……”
“……并非绝症……”
那几个词,像惊雷一样在她脑中炸开。她扶着墙,几乎站立不稳。她想冲进去,想抓住那个教授,想问个清楚。
可紧接着,她听到了傅斯年冷静而决绝的声音。
“我们还是决定,按原计划进行。”
那一瞬间,温知夏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原来,不是没有别的可能。
是傅斯年,亲手放弃了那个可能。
在她看来,他为了那个所谓的“稳妥”,宁愿牺牲掉另一个无辜的孩子,也不愿意去尝试那万分之一的、可以让所有人都得到救赎的机会。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腹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绝望,轻轻地动了一下。
那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个小生命的存在。
也就在那一刻,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在她心中悄然成形。
第3章 枯萎的香樟叶
温知夏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她不再整日待在心遥的房间里,而是开始整理自己的画具。那些蒙尘已久的画笔、颜料,被她一一擦拭干净,重新摆放在画架旁。
她开始画画,画的都是香樟树。春天的,夏天的,秋天的,冬天的。画纸上的香樟树,枝繁叶茂,绿意盎然,充满了生命力。
傅斯年看到这一幕,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他以为,这是她情绪好转的迹象。找到精神寄托,总比沉浸在悲伤里要好。
“画得真好。”他站在她身后,由衷地赞叹,“等事情都过去了,我们再办个画展。”
温知夏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我画的不是树,是心遥。我想让她像这棵树一样,永远健康。”
傅斯年的心又被揪了一下。原来,她所做的一切,最终还是绕不开女儿的病。
一天晚上,温知夏罕见地主动和他说话。
“斯年,”她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本育儿书,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我们给这个孩子,取个名字吧。”
傅斯年又惊又喜,连忙坐到她身边,“好,好啊!你想叫什么?”
他以为她终于想通了,终于愿意接纳这个孩子了。
温知知夏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灯下投下一片阴影。“如果是男孩,就叫‘安安’吧。平安的安。我希望他能平平安安。”
“好,就叫安安。”傅斯年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像一块玉。
“如果是女孩呢?”他追问。
温知夏沉默了很久,久到傅斯年以为她不会再回答。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里有一种他看不懂的、深沉的悲哀。“就叫‘念念’。念念不忘的念。”
“念念……”傅斯年咀嚼着这个名字,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温知夏忽然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这是他们这几个月来,最亲密的接触。
她的声音很轻,像叹息。“斯年,你爱我吗?”
傅斯年身体一僵,随即紧紧地抱住她,“当然爱。知夏,我当然爱你。”
“那你爱这个孩子吗?”她又问。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扎在了傅斯年的心上。他犹豫了。他能说爱吗?对一个承载着“工具”使命的孩子,这个“爱”字,他说不出口。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温知夏在他怀里,无声地笑了,那笑意比哭更让人心碎。她轻轻推开他,站起身,“我累了,想睡了。”
傅斯年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第一次涌起一股巨大的恐慌。他感觉,自己正在失去她,以一种无可挽回的方式。
几天后,温知夏说想回娘家住几天。
“我妈最近身体不太好,我想回去陪陪她。而且这里太闷了,换个环境,对我和孩子都好。”她的理由无懈可击。
傅斯年没有怀疑,甚至有些欣慰。他觉得她愿意走出去,是好事。他亲自安排了司机和保姆,将她送回了温家。
临走前,温知夏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很长,很深。像是要将他的样子,刻进灵魂里。
“斯年,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心遥。”
“放心吧。”傅斯年笑着,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你安心住几天,我处理完公司的事就去接你。”
他以为这只是一次短暂的告别。
他不知道,那是他们今生,最后一次以夫妻的身份,站在同一个屋檐下。
温知夏走后,傅斯年心里空落落的。他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对心遥病情的关注上。或许是霍普金斯教授的话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他瞒着所有人,将心遥的血样,送到了香港一家顶级的基因检测中心,要求做最全面的深度检测。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买个心安,为了彻底堵死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好让自己能更坚定地走下去。
等待结果的那一周,他度日如年。
而温知夏,在回到娘家的第三天,就借口说要去一个山里的朋友家住几天,那里空气好,适合养胎。温家父母不疑有他,只当是女儿孕期情绪波动,想散散心。
温知夏独自一人,拖着一个简单的行李箱,上了一辆去往邻市的客车。
车窗外,城市的景象飞速倒退。她拿出手机,最后看了一眼屏保上心遥灿烂的笑脸,然后,将手机卡取出来,连同那张写着“傅心遥”三个字的住院手环照片,一起掰断,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她去了一家隐蔽的私人诊所。
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当医生问她“确定要引产吗?已经六个多月了,对你身体伤害很大”的时候,她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落。
她在心里对那个尚未成形的孩子说:
“对不起,安安,或者念念。妈妈不能让你以‘药’的身份来到这个世界。那样对你太不公平。”
“妈妈也对不起,不能保护你。因为妈妈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爱任何人了。”
“如果有来生,愿你投生在一个普通人家,被纯粹的爱意所期待,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
做完手术的第二天,她将一份早就准备好的、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和一把老宅的钥匙,快递给了傅斯年的助理小陈。
她没有要傅家的一分钱财产。
然后,她换上了一身朴素的棉麻衣服,背上简单的行囊,走进了一座隐匿在深山里的古老尼姑庵。
青灯,古佛,木鱼,梵音。
她为自己取法号,了尘。
从此,世间再无温知夏,只有了尘。她要用余生,为她那两个无辜的孩子,一个被病痛折磨,一个未来到世间便已逝去,诵经祈福,洗涤罪孽。
她以为的,她和傅斯年的罪孽。
第4章 坍塌的世界
当傅斯年疯了一样冲到温家的时候,温家父母还一无所知。
“知夏不是在你那儿吗?她前几天打电话说你已经把她接回去了啊!”温母急得快要哭出来。
傅斯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接回去了?她什么时候给自己打过电话?
他立刻就明白了,温知夏从一开始,就在计划着离开。她骗了所有人。
他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查监控,查通讯记录,查出行记录。得到的结果,却是一片空白。温知夏像一滴水,汇入了人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助理小陈颤抖着手,将那个快递文件袋递给了他。
“傅总……这是夫人寄来的。”
离婚协议书。
那三个字,像三座大山,轰然压下。
他撕开文件袋,几张A4纸飘然落下。在末尾的签名处,“温知夏”三个字,笔迹清秀,却又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旁边,还有一张信纸。
信上只有短短几行字:
“斯年,见字如面。
不必找我。
我带走了那个不该被当做‘药’的孩子,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
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请照顾好心遥,告诉她,妈妈爱她。
知夏绝笔。”
“两不相欠……”傅斯年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只觉得满嘴都是血腥味。
他做错了什么?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为了救女儿,倾尽所有。他为了让她安心养胎,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他甚至,为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去做了最后的检测……
检测!
傅斯年猛地想起了什么,他抓起电话,几乎是吼着拨通了香港那家检测中心的号码。
“我是傅斯年!我女儿傅心遥的检测结果出来没有!”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个彬彬有礼的声音:“傅先生,结果昨天就已经通过加密邮件发到您的邮箱了。您没有收到吗?检测结果显示,令爱并非白血病,而是……”
后面的话,傅斯年已经听不清了。
他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坍塌了。
原来,霍普金斯教授是对的。
原来,真的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原来,心遥根本不需要用另一个孩子的生命去拯救。
原来,他亲手……亲手将自己的妻子,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推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想起了温知夏问他的那个问题:“斯年,你爱这个孩子吗?”
他当时的沉默,在她看来,是怎样的残忍?
他想起了自己拒绝霍普金斯教授建议时,那自以为是的“稳妥”。
他的“保护”,在温知夏听来,又是怎样的冷酷和绝情?
他终于明白了那封信里“两不相欠”的含义。
在他和女儿之间,她选择了女儿。
在她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之间,她选择了那个孩子。
她用最惨烈的方式,偿还了她认为亏欠那个孩子的债。然后,斩断了和他之间所有的情分。
傅斯年瘫坐在地上,发出了野兽般的、压抑的哀嚎。
他赢了和病魔的战争,却输掉了自己的整个世界。
那份姗姗来迟的诊断报告,不是救赎,而是对他最残忍的审判。
审判他,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彻头彻尾的失败。
第5章 寻觅与赎罪
傅心遥的身体,在对症治疗后,以惊人的速度好转起来。
短短半年,她就从一个脸色苍白、头发稀疏的病娃,变回了那个爱笑爱闹、脸蛋红扑扑的小姑娘。
可她的心,却病了。
“爸爸,妈妈呢?”
“妈妈为什么还不回来看遥遥?”
“爸爸,我是不是不乖,所以妈妈不要我了?”
每天,傅斯年都要面对女儿含着泪水的追问。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不能告诉她,她的母亲,为了一个错误的诊断,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弟弟或妹妹,然后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里,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这个真相,太残忍了。
他只能编造一个又一个谎言。
“妈妈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画画,等她画出了世界上最美的画,就回来接遥遥。”
“妈妈在给遥遥祈福,她希望遥遥一辈子都健健康康的。”
谎言说得多了,连他自己都快要信了。
公司的事情,他全部交给了副总打理。他只有一个目标:找到温知夏。
他像一个偏执的疯子,踏遍了千山万水。他去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拜访了所有她认识的朋友、老师、同学。他甚至雇佣了最好的私家侦探,地毯式地搜索全国所有登记在册的寺庙和尼姑庵。
可温知夏,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信。
时间越久,傅斯年就越是绝望。他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靠着安眠药才能勉强入睡。梦里,全是温知夏那双死寂的眼睛,和她最后看他的那一眼。
他瘦得脱了相,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商界巨子,如今看起来,像一个落魄的流浪汉。
只有在面对女儿的时候,他才会强打起精神,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开始学着去做一个真正的父亲,而不是一个只会用钱解决问题的“提款机”。
他学着给心遥梳辫子,尽管总是梳得歪歪扭扭。
他学着给心遥讲睡前故事,尽管总是念得磕磕巴巴。
他陪着心遥去公园,去游乐场,去美术馆,努力地填补着母爱缺失的空白。
他把温知夏所有的画都装裱起来,挂满了整个别墅。他指着那些画,告诉心遥:“你看,这都是妈妈画的。妈妈最爱遥遥了。”
在陪伴女儿的过程中,他才慢慢开始理解温知夏。
他终于明白,当他全身心投入到“解决问题”的战斗中时,温知夏一个人,默默承受了多少恐惧、绝望和道德的煎熬。
他以为他给了她最好的物质保障,却从未真正走进她的内心,听一听她的声音。
他们的婚姻,不是亡于一场误诊,而是亡于一场旷日持久的、名为“爱的失语症”。
他想找到她,不是为了把她带回来,重归于好。他知道,那已经不可能了。
他只是想当面对她说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对不起,我没有理解你的痛苦。
对不起,我……爱你。
这句迟到了太久的告白,成了他余生唯一的执念。
两年后,就在傅斯年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从一个专门做慈善的朋友那里,得到了一条线索。
朋友说,在西南边陲一座非常偏远的大山里,有一座小小的尼姑庵,叫“忘忧庵”。庵里的主持,是一个法号叫“了尘”的年轻师傅,画画得特别好,经常会托下山采买的香客,带一些画出去义卖,换些钱来修缮寺庙,救济山里的贫困孩子。
朋友无意中看到了一幅画,画的是香樟树。那画风,和他家里挂着的那些,如出一辙。
傅斯年听到“了尘”两个字的时候,心脏猛地一跳。
了却尘缘。
是他妻子的字,也是她的心。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一人,订了最快的机票,踏上了这条赎罪之路。
第6章 青灯下的重逢
通往忘忧庵的路,比傅斯年想象中还要难走。
车子只能开到山脚下,剩下的几十里山路,全靠双脚。傅斯年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在崎岖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着。
两天后,当他终于看到那座掩映在苍翠林木间的、小小的寺庙时,他已经狼狈不堪,浑身沾满了泥土和露水。
忘忧庵,很小,也很破旧。院子里,几个小尼姑正在扫着落叶。
傅斯年站在门口,竟然有些近乡情怯。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面目,去见她。
一个正在打水的小尼姑发现了他,好奇地走过来。“施主,您是来上香的吗?”
傅斯年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干涩,“我……我想找了尘师傅。”
小尼姑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了然和同情。“师傅在后院的禅房里抄经,她说,今日不见客。施主请回吧。”
“不见客?”傅斯年急了,“麻烦你跟她说,我是傅斯年。她会见我的。”
小尼姑摇了摇头,“师傅早就吩咐过,尤其是一个叫傅斯年的施主,最是不能见。”
傅斯年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他会来。她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
他没有走。
他就站在忘忧庵的门外,从清晨站到日暮,又从日暮站到深夜。山里的夜晚很冷,寒风刺骨,他却像一尊雕像,一动不动。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双腿麻木,意识都开始模糊。
第二天,第三天,他依旧固执地站在那里。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他用这种最笨拙、最自虐的方式,祈求着她的原谅。
终于,在第三天傍晚,那扇紧闭的禅房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个身穿灰色僧袍的尼姑,缓缓走了出来。
她剃光了头发,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曾经那张清丽温婉的脸,因为清瘦而显得轮廓分明,却也多了一份超然物外的平静和淡然。
她还是那么美,只是那种美,已经不属于这个红尘俗世。
她就是温知夏,或者说,了尘。
她走到傅斯年面前,隔着一道门槛,静静地看着他。她的眼神,不再是枯井,也不再是死寂,而是一片澄澈的湖水,不起一丝波澜。
“你走吧。”她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对一个陌生人说话。
傅斯年看着她,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三个字。
“对不起。”
他的眼泪,终于决堤。一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从未低过头的男人,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知夏,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我不该放弃那个机会……我不该……让你一个人承受那么多……”他语无伦次,泣不成声。
了尘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等他哭够了,她才缓缓开口:“傅斯年,你没有错。”
傅斯年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你只是想救你的女儿,作为一个父亲,你尽了你所有的力。”她的声音很轻,却很有力,“而我,也只是想救我的孩子。作为一个母亲,我也尽了我的力。”
她顿了顿,目光飘向远方的群山。
“错的不是我们,是命运。”
“那个孩子,我为他取了法名,叫‘安生’。我把他……葬在了后山那棵最大的香樟树下。”
“至于你我,缘分已尽。你回去吧,心遥需要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完,她转身,准备走回禅房。
“知夏!”傅斯年冲动地喊了一声,他上前一步,想抓住她的手,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知道,他再也没有资格,去触碰她了。
“我……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他哽咽着问。
了尘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还恨我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
很久,久到傅斯年以为再也等不到答案的时候,他听到了她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爱和恨,都是尘缘。”
“我,已经了尘了。”
木门,缓缓关上。
将两个世界,彻底隔绝。
第7章 香樟树下的新生
傅斯年终究还是离开了。
他没有再去打扰她。他知道,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安宁,任何的纠缠,对她而言,都是一种亵渎。
临走前,他去了后山。
在那棵最高大的香樟树下,他看到了一个没有墓碑的小小土堆。土堆前,放着一个用石头雕刻的小鸟,手工很粗糙,却能看出雕刻者的用心。
那是温知夏的风格。
傅斯年跪在那个土堆前,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安生,”他轻声说,“爸爸来看你了。对不起……爸爸来晚了。”
他没有哭。
他知道,悲伤和眼泪,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能做的,就是带着对这个孩子的愧疚,和对温知夏的祝福,好好地活下去,好好地,把心遥抚养长大。
回去后,傅斯年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他将公司一半的股份,转到了一个新成立的慈善基金会名下。这个基金会,以“安生”和“心遥”的名字命名,专门用于救助患有罕见病和血液病的儿童,以及资助相关的医学研究。
他想用这种方式,为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也为自己,赎罪。
他也不再对心遥隐瞒。
他选择了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带着心遥,坐在温知夏曾经最喜欢的那片草地上,用一种最温柔、最平和的语气,将那个悲伤的故事,讲给了她听。
他没有隐瞒自己的过错,也没有美化任何事实。
“……所以,妈妈不是不爱遥遥了。她只是……太累了,太痛了。她选择了一个安静的地方,为遥遥,也为那个没能出生的弟弟,祈祷。”
六岁的心遥,似懂非懂地听着。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安静地靠在傅斯年的怀里。
过了很久,她才小声地问:“爸爸,那我们……还能见到妈妈吗?”
傅斯年抱着女儿,看着远方,眼睛有些湿润。
“会的。只要我们心里一直想着她,她就永远和我们在一起。而且,爸爸会带着遥遥,去做很多很多有意义的事,让妈妈在很远的地方,也能为我们感到骄傲。”
从那以后,傅斯年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只懂得用钱解决问题的傅总,他开始花大量的时间,投入到基金会的运作中。他会亲自去探望那些生病的孩子,和他们的父母交流,分享自己的经历,给他们带去希望和力量。
每年的清明,他都会带着心遥,去一趟西南的那座大山。
他们不会去打扰忘忧庵的清净。他们只是会去后山那棵香樟树下,给那个叫“安生”的小土堆,拔拔草,放上一束新采的野花。
心遥会把她最新的画,放在那里。
“弟弟,你看,这是姐姐画的。这是爸爸,这是我,这是天上的妈妈。我们都在一起哦。”
傅斯年则会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目光,会不自觉地投向不远处那座小小的尼姑庵。
他知道,她就在那里。
他们隔着一道墙,隔着红尘内外,却又以另一种方式,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有一年,他下山的时候,在山脚的茶馆里歇脚,无意中听到了两个香客的对话。
“听说忘忧庵的了尘师傅,画画得是真好啊!她画的香樟树,栩栩如生,充满了慈悲和禅意。”
“是啊,前些天,她画了一幅《新生》,被一个慈善家高价买走了。听说那笔钱,足够山里那些孩子们,读完小学了。”
傅斯年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
一缕阳光穿过云层,洒在连绵的青山之上,也洒在了那棵郁郁葱葱的香樟树上。
一阵风吹过,满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低声诉说着什么。
他知道,她也找到了她的救赎。
这就够了。
他微笑着,喝下杯中微涩的茶水,只觉得,满口回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