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我大哥是她的白月光,我未婚夫二皇子是她的朱砂痣

发布时间:2025-10-28 23:30  浏览量:2

1

表姐周婉是个穿越女,可她想要夺舍我。

只因我大哥是她的白月光,我未婚夫二皇子是她的朱砂痣。

表姐一刀割开我的手腕,把血滴在换命符上,口中念念有词:“谢婳,我会夺走属于你的一切……”

我冷冷地看着她,却没有出声阻止。

她不知道的是——

其一,我不良于行。

而二皇子是个慕残的变态。

其二,我的不良于行。

就是我哥和嫡母亲手造成的。

表姐周婉出身青州望族,为参加三年一次的选秀,暂且借住在我家。

上辈子,表姐顺利入选,如愿封妃,在宫中一路平步青云。

可惜好景不长。皇帝正值壮年,却意外猝死,表姐的好日子没过两天,就被迫殉葬。

我比表姐晚死一步。

彼时,我已经嫁给二皇子萧晟为妻。

皇帝自恃年富力强,驾崩时尚未立储。

二皇子是继位的不二人选,有我母家魏国公府助力,萧晟登基更是成为板上钉钉的事。

一时间,二皇子府前门庭若市。

人人夸我好命,一个瘸子竟也能攀上高枝成凤凰。

我的日子看似光鲜,里头的龃龉只有自己知晓。

或许老天的确不愿见一个身有残缺之人忝居国母的位置,我死在萧晟登基的前一晚。

当晚,萧晟一手搂着我,一手抽出刀,冰凉的刀刃抵住我的脖颈,耳后则传来他毒蛇吐信般的低喃:“谢婳,谢婳……”

他叫着我的名字,近乎痴迷地吻我的后颈,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又白又滑,你怎么生了这样一身好皮肉……”

“我要把你的皮剥下来,做成一盏灯笼,天天把玩,日日陪着我……”

下一瞬,刀刃划过我颈侧动脉,鲜血飞溅。

“啊!!!”

我从睡梦中惊醒。

“小姐?”王嬷嬷走到榻前,让丫鬟端水,拧了把帕子替我擦汗:“怎么了这是,做噩梦了吗?”

我探出身子,面对着铜盆。

盆中温水微晃,隐约映出我额间一点朱砂痣。

这是元嘉二十三年。

表姐还未参加选秀。

我亦尚在魏国公府中,还没嫁给二皇子为妃。

我长舒一口气,攥着王嬷嬷的手腕,手指不自觉用上些力道,将嬷嬷捏得眉头紧锁:“无碍。”

上辈子种种,都已经翻篇。

我重生了。

“小姐发了一整晚的汗,险些着凉,就这么轻轻揭过可不成。”安慰完我,王嬷嬷面色一凛,高声道:“昨儿夜里当值的是谁?”

着鹅黄色小袄的丫鬟从侧面出来,颤巍巍行礼:“回嬷嬷,是,是奴婢。”

“来人呐!”王嬷嬷摔下帕子:“将这婢子拖出去,杖责四十,以儆效尤!”

我靠在榻上,掀起眼皮,瞥了眼王嬷嬷。

王嬷嬷状似毫无所觉。

不得已,我又将想说的话咽下。

这四十板子是冲着要人命去的。

但我求不了情,否则只会使那可怜的婢子雪上加霜。

王嬷嬷是嫡母周氏的眼线,我一个庶女,差遣不动她。

我身边早已没有可用之人了。

我的生母郑姨娘是在我八岁那年去世的。

她去世前曾给我留下两个得用的贴身丫鬟,分别唤作寒云、秋霜。

寒云死在表姐初入国公府那年。

头一天傍晚,寒云按捺不住告诉我,她给我备下了一份特别的生辰礼物,要等我起床验收。

“姨娘走了,可奴婢们还惦记着小姐的生辰,咱们家小姐永远都是有人疼的。”

“所以啊,小姐就别看书了,累眼,不如早点儿睡下。”她眉眼含笑,抽走我手中的书卷。

谁知翌日一早,我没等来寒云的生辰礼,倒等来了她的死讯。

“小姐,小姐,算奴才求您了,那丫头死状着实骇人,您别去瞧……”王嬷嬷跪在我跟前,拽住我。

我不予理会。

由秋霜扶着,一路蹒跚行至后院柴房。

柴房边摆着一只轮椅,被烧焦大半,即便烧焦也能看出做工精巧,不知要花费多少银钱。

而轮椅上坐着的,正是寒云皮肉焦烂的尸体。

后来我才知晓,那天晚上,寒云跟表姐起了争执。

表姐起初瞧上的人是我大哥,魏国公府嫡子,谢谰。

听说大哥喜静,表姐为了讨他欢心,自降身价,夏夜傍晚去我大哥院外帮忙扑蝉。

撞见寒云准备的轮椅,也怕轮椅行走声会惊扰谢谰,便提出要烧掉轮椅。

寒云性子直,当即反唇相讥。

表姐骂不过她,索性直接泼油放火,情急之下,寒云为了护住礼物,直接扑向轮椅。

“你……”飞起的火星溅到表姐的裙角,表姐惊了一跳,掸了掸裙子,咬牙道:“不识抬举的贱婢!你既然愿意护着那轮椅,就跟轮椅一块儿去死吧。”

只是扑在轮椅上,寒云不见得会受那么严重的伤。

是表姐命人将寒云捆在椅背上,还在她身上浇满菜油。

见到寒云惨状,秋霜抖如筛糠,牙齿打架,却仍记得拍着我的背:“小姐,不怕,不怕啊,那是寒云,寒云不会害咱们的。”

再往后啊……那个哄我说不怕的秋霜也没了。

前年过年,照例要开家宴,表姐毛遂自荐,想替嫡母分忧。

表姐备宴的阵仗搞得极大,秋霜擅长做点心,于是被调去厨房替她打下手。

宴会当晚,大哥提前离席,表姐紧随其后。

不多时,大哥的院子喧嚷起来,众人围在院外,见表姐将衣衫凌乱的秋霜拖出来,抬手甩了她一巴掌。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让你备菜,你竟备到谰哥哥床上去了?”

原来是表姐借设宴的便利,提前在大哥酒杯里下了药,却被走岔路的秋霜给意外截胡。

谢家有祖训,男子不纳妾,女子不为妾。

大哥尚未婚配,传出去恐怕有损仕途。

原本知晓的人不多,将秋霜收做通房也不碍事。

可表姐这么一闹,谢家为了脸面,只得将秋霜打死了事。

自从秋霜死后,大哥对表姐的态度一落千丈。

从前尚且算得上客气有礼,后来眼中满是藏不住的鄙夷。

表姐看得清清楚楚,不愿再自讨没趣,总算暂且消停。

表姐是个穿越女。

她是带着任务来到我们这个时代的。

她时常呼唤一个叫系统的东西,并对着系统自言自语。

她管大哥、二哥和二皇子叫男主候选人,管陛下叫现任男主,对着四人挑来拣去:

“皇帝有权有势,但已经年过四十,太老。”

“谢家大哥虽好,但已经结下梁子,也罢。”

“听说谢家二少是个兄控,啧啧,要不得。”

“还是二皇子香,嗐,二皇子怎么就被谢婳那个小贱人给勾搭去了。”

她说得不错,二皇子的确是被我勾搭走的。

我重生的时间点太晚。

来不及去救寒云、秋霜。

也来不及挽回我已然向下倾颓的命数。

两个月前,陛下为我和二皇子赐婚的圣旨就已经送到魏国公府。

上辈子,我为了逃离魏国公府,疏通不少关系,才拿到二皇子母妃淑妃举办的相看宴的帖子。

在相看宴上,有人提议让诸位贵女献艺。

我坐在轮椅中,抱着被表姐提前做过手脚的古琴,硬撑着奏完半阙《平沙落雁》,而后向淑妃和萧晟告罪。

岂料,无心插柳柳成荫。

萧晟笑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这琴音正如谢小姐,纵有些缺漏亦无妨,总归是瑕不掩瑜的。”

淑妃向来溺爱儿子,为着他这句话,淑妃力排众议,向皇帝请旨赐婚。

再有三个月,就是宫中大选的日子。

临近选秀,王嬷嬷打听到了表姐院中的消息,摇头道:“听说表小姐是发了天花,真是个没福气的。”

我但笑不语。

看来,表姐也重生了。

这一世,表姐借天花的病症,成功躲过初选。

等到大选过去,表姐也没有了再借住在魏国公府的借口。

临行前,嫡母周氏特意为她准备好践别宴。

王嬷嬷推着轮椅,将我送到周氏身侧。

“来了。”周氏揽着我的胳膊,将我仔细打量一通:“我就说,你穿丁香色好看,回头我让人多送几匹妆花缎到你院子里去。”

王嬷嬷含笑搭腔:“夫人向来是把小姐当亲闺女看的。”

顺着嫡母的动作,我渐渐俯身,虚靠在她肩头。

表姐来时,撞见的正是这幅场景:她的亲姨母捋着我的头发,如同抚摸着温驯的宠物,爱不释手。

“姨母。”表姐出声提醒。

闻言,周氏扭头,不咸不淡地招呼嫡姐坐下:“婉儿,你才发天花,离你妹妹远些,她身子骨弱。”

表姐面色一僵,咬牙称是。

大哥下职早,回来时带了包点心,递到我跟前:“百味楼的桃花酥,趁热吃,别再同我置气。”

他指的是秋霜的事情。

自从秋霜走后,我和他的关系生疏不少。

“怎么会。”我笑着接过桃花酥,让嫡母先拿一块。

怎么会轻易原谅呢。

桃花酥入口,滋味酥脆香甜,我弯起双眼:“好吃,谢谢大哥。”

我的秋霜尸骨未寒。

她生前最擅做点心,手艺比之百味楼的师傅也毫不逊色,这桃花酥究竟是在打谁的脸。周氏适时叮嘱道:“少吃些,省得等会儿吃不下饭。”

就这样,我演了出其乐融融的戏给表姐看。

二哥谢诤在京中任禁军统领,下职很晚,他姗姗来迟,晚饭后才到家。

迈入堂中,他递给我一支狐狸簪子,顺势将这出戏推至高潮:“这东西衬你。”

我知晓他是在讽刺我。

但表姐对此并不知情。

我用余光看见表姐半掩在袖中的手悄悄攥紧。

表姐果然上钩。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谢婳,你好大一张脸!你就是故意做给我看的是不是?”

这话与记忆中的片段重叠在一起。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霜雪为肌,梅枝做骨,婳妹妹当真如观音座下童子一般。”

我前世也曾怀疑过表姐是否换了芯子。

可惜一直没来得及验证。

青州离都城太远,周家与魏国公府往来不算频繁,是以,我与表姐算不上熟稔。

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表姐也是活泼爱闹的性子,她同我射覆、玩叶子牌。

她来时带着青州时兴的口脂,摁着我坐下,指腹沾了掺有金箔的口脂,替我细细涂上。

她说女子及笄才能取字,她偏不想等,看我时常捧着书,便让我替她取一个小字。

“往后啊,我这名字只有婳妹妹知道,谁也抢不走。”

一语成谶。

大选结束,皇帝和我大哥二哥都被表姐排除在攻略对象之外,就只剩下二皇子。

偏偏二皇子和我的婚约已定。

若是现在的表姐有夺舍的能力,又不得不依照系统的指示攻略男主,那么夺舍我,无疑是条捷径。

饯别宴罢,表姐寻了机会,偷偷潜入我院中。

她吹的迷烟浓度不够。我推着轮椅来到案前,掀开香炉盖,替她加了把安神香。

我上榻,阖上双眼。

不多时,感觉到有人坐到我榻前。

“谢婳。”表姐攥住我的手腕,恨恨道:“凭什么你占尽天时地利,要什么有什么,姨母心疼你,两个哥哥宠你,就连二皇子也心悦你。”

她拔出小刀,正欲对着我手腕划下。

我睁开了双眼。

表姐下意识一抖,第一刀没能落下。

我眨了眨眼睛,唤她:“远黛姐姐。”

闻言,表姐一怔:“谁?”

见她眼中一片茫然,我心下稍安。

这便是答案。

她的确是个鸠占鹊巢的赝品。

“瘸子也无妨。”她着魔般呢喃:“只要占了你的身体,我便有了魏国公府撑腰,日后嫁给二皇子,完成任务,我就能拿着奖金回家去逍遥。”

“要是二皇子喜欢我,留在这方世界也不错。等到二皇子登基,我就是国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们见了我,都得给我跪着,看谁敢议论我的伤腿。”

“表姐”,往后便称作周婉——她定下心神,划开我的手腕,取来一盏瓷碟,接下我几滴血。

“嘶。”我吃痛,抽回手,叱道:“表姐这是干什么!”

瓷碟中承有一张黄符,符箓上写有我的生辰八字。

这是周婉孤注一掷,花光身上所有积分,向系统求来的换命符。

还有两日就要离开魏国公府,一旦离开都城,周婉就会彻底错失攻略的良机。她等不起了。

接完我的血,周婉同样割破手腕,把血滴在写有我生辰八字的符纸上。

周婉嘴里念念有词:“重来一世,我定会夺走属于你的一切……”

“这道黄符是作什么的?”我好奇地打量着那道符,分心配合她道:“表姐切莫听信神神鬼鬼之说,继而入了歧途。”

“用得着你多嘴!”周婉插道。

话音未落,符纸间血光一闪。

我浑身僵直,感受到灵台处似有千钧之力劈来,要将我三魂七魄直直从肉身中抽出。

我和周婉齐齐昏厥过去,不过一个软倒在轮椅中,一个瘫倒在地上。

约摸半个时辰后,被迷香放倒的丫头婆子们接连醒转过来,踏入里屋,纷纷嚷道:“小姐!”、“表小姐!”

醒来时,王嬷嬷停在我跟前。

我心中咯噔一声。

却听王嬷嬷唤我道:“表小姐。”

我长舒一口气,被王嬷嬷扶起来。

她替我掸去裙摆上的灰尘,皮笑肉不笑道:“表小姐半夜来小姐房中,是有什么要紧事?”

用着我身体的周婉,此时攀住了王嬷嬷衣角,诉苦道:“表姐是过来找我麻烦的……嬷嬷可得告诉母亲,让她替我做主啊。”

“那是自然。”王嬷嬷不着痕迹地拂开周婉的手,转而轻拍她的后背,睨我一眼:“表小姐不日便要启程,怎么临了还要在我们魏国公府闹上一通,表小姐须知,这是魏国公府,不是青州的地界,您可莫要让老奴和夫人难做。”

我悄悄活动脚踝,惊喜地感受着小腿处传来的知觉,王嬷嬷的话如耳旁风般刮过。

“奴才就仗着资历,斗胆说点儿僭越的话,夫人怜你一介孤女,对你一直多有照拂。”王嬷嬷步步逼近:“可你呢?你来国公府上都做了些什么,当真对得起她吗?”

差点忘了,青州周氏人丁凋零,表姐的身份是孤女,待回到青州,我被认出来的几率也大大减少。

见我一直垂头看着脚尖,王嬷嬷长叹一口气。

“害小姐担惊受伤,照例是要罚板子的。”王嬷嬷补道:“但表小姐金尊玉贵,又是客人,眼见着要走,便手抄一份佛经,权当是为夫人和小姐祈福如何?”

我点点头,没什么异议。

周婉没想到我会被这么重重拿起、轻轻放下,抗议道:“嬷嬷!”

“小姐今日这是怎么了。”王嬷嬷拍着她的后背,力道不轻不重,如同某种潜移默化的规训。

我提着裙摆,一路跑回表姐住的偏院。

起初我不敢迈开步子。

腿坏得太久,我早已忘了该怎么走路。

该脚尖着地、还是脚跟着地。

该怎么找准重心,该怎么小幅度摆臂。

好在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还在。

我佯称自己腿麻,让丫鬟扶着我走了一截路,走着走着,渐渐找到了平衡,然后越走越利落,越走越快。

走到最后,我甚至一路小跑起来。

若非顾忌贵女的体面,我真想挽起裙摆疾奔。

沐浴着晚风,我激动得近乎热泪盈眶。

等迈进院中,我寻了处空地,循着儿时记忆里看过的胡旋舞的模样,踮起脚尖狠狠旋了几个圈。

裙摆飞扬间,我仰头望向深蓝色苍穹,心情舒朗。

“小姐?”丫鬟不解,仍笑着应和:“小姐今日怎么心情这么好?”

“没什么。”我摇摇头,声音微带哽咽。

活着,这才是活着。

我沐浴完,又过两个时辰,周婉院子里喧嚷起来。

我知道,这是发病了。

我从前那具身体不仅有腿疾,还有先天不足之症。

小时候,外头有人传我是童子命,过了十二岁就要被观音娘娘收回去。

为了治这不足之症,府中医官铤而走险,用两副以毒攻毒的方子,生生将我从濒死处拉回来。

我迈过十二岁的坎,却还不算完。

那方子起初的确见效,后来我年岁渐长,药性再烈的方子也压不住了。

2

我病发时,浑身脏腑直如刀绞一般,间或咳血、呕血,时常折腾得整夜睡不着觉。只好看书。

“嬷嬷!嬷嬷!”周婉嘶声吼道。

“哎,奴才在呢。”王嬷嬷替她顺着背,递上水。

“我好痛……”周婉漱过口,喉间鲜血再度上涌:“好痛!怎么会这么痛,没人告诉我……”

“小姐今日怎的格外娇气。”王嬷嬷被她嚷得不胜其烦,仍笑着宽慰道。

翌日,听说周婉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王嬷嬷照例夜间点灯,递书给她看。

递了八九本,周婉就撕了八九本,怒斥王嬷嬷是个没眼力见儿的狗奴才。

“我吐血吐成这样,你还给我递书,是想要我的命不成?”周婉哑着嗓子叱道。

“小姐是烧糊涂了不成?”王嬷嬷拿手背贴她的额头,查觉不烫,扯了扯嘴角:“寻常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奴才不给书看,小姐还要闹呢。”

见她面色不虞,王嬷嬷又道:“奴才是心疼小姐,恨不得替小姐疼,可独独生病这事,奴才也没法以身代之。”

这句话倒让周婉有了灵感。

既然她疼,那这些奴才也该跟着她一起疼才对。

王嬷嬷她是惹不起,可院中多得是软柿子。

她特意挑出几个没背景的小婢女,每呕一口血,就让王嬷嬷掌掴她们一巴掌——反正都是些npc。

当晚,院中掌掴声和痛叫声响成一片。

如此,周婉心中方才痛快。

我正在收拾行李,明日启程回青州,丫鬟列好单子,拿来给我过目。

周婉是抱着选秀的目的进京的。

入宫可带不了嫁妆。

饶是如此,她从青州带来的珠宝器物也足足列了两张单子。

周家也是氏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些完全够寻常人花用一生。

康健的身体,富足的家境,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东西。

这一切简直好得不真实。

我提心吊胆一整晚,直到坐上轿撵才稍稍心安。

嫡母懒得动弹,二哥没个空闲,只有大哥特意来前门送我:“表妹。”他冲我点头。

同他视线交错的时候,我心脏漏跳一拍,生怕被他看出破绽。

他微微俯身,视线仍是俯视于我的:“回到青州,就好自为之罢。”

我收回掀开轿帘的手,没再分给他一个眼神。

轿子动了。

它稳稳当当载着我远离魏国公府,迈向新生。

从前求而不得的自由,就这样轻飘飘落在我掌心里。

“婳儿。”

谢谰踏入周婉院中,顺势屏退左右。

“大哥。”周婉怯生生的,语气里带着些雀跃。

“我们谈谈。”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瞧上去颇有几分冷肃。

他推着轮椅,带周婉走向屋内。

两人相对而坐。

毕竟是曾经心悦过的人,周婉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朝哪儿放,索性拿起茶壶,替他倒茶。

“不必。”谢谰制止了她的动作,“我说完就走。”

周婉于是不尴不尬地撒开手。

“我仔细想了想,秋霜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一份点心不足以表达歉意。”

被谢谰凝视着,周婉的脸渐渐漫上红晕:“区区一个丫鬟,打死就打死了……”

谢家人都生得好皮囊,否则周婉也不会将他当作起初的攻略对象。

可现在不同,她要一心一意攻略二皇子,顶着谢婳的身份,偶尔享受兄长的关切也不错。

很快,周婉的飘飘然戛然而止。

“我早就立过誓,此生不娶。”谢谰冰凉的手抚在周婉脸侧,被他略带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周婉起了身鸡皮疙瘩。

周婉犹豫着,终究忍不住问出口:“为,为何?”

谢谰轻嗤一声,拇指按在她嘴唇的嘴唇上,顶开。

周婉意识到什么,咬紧两排贝齿,这个动作引得谢谰蹙起眉。

“——咔哒。”脱臼的声音。

周婉痛得抽气,破碎的呜咽声被谢谰堵了回去。

谢谰卸掉她的下巴,只为和她交换一个深吻。

替她安回去的时候,谢谰柔声道:“因为我没办法给你一个名分,只好以这样的方式守着你。”

周婉瞳孔骤缩,还未缓过劲儿来。

谢谰替她捋好衣襟,又俯身轻吻她额间朱砂痣:“你安分点,二皇子那头,大哥就算赌上这条命也会替你回绝。”

谢谰扬长而去,周婉才堪堪回过神。

这可是乱伦。

疯子!

她从前真是猪油蒙了心。

那谢谰分明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周婉扭过头,才发现谢诤正立在门口。

周婉吓得汗毛倒竖,硬着头皮跟他打招呼:“二哥。”

也不知道方才的情景他看见多少,周婉试探着问:“你来的时候,看见大哥……了吗?”

一把鎏金弯刀拍在案上,将周婉惊了一跳,谢诤顺势俯下身:“看见了,什么都看见了,他还让我不要找你的茬。”

周婉的心彻底提到嗓子眼,认命般阖上双眼。

谢诤用刀鞘拍了拍她的脸颊,“看你拘在院中可怜,原本今日是想带你去城郊跑马的,你倒好。”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周婉睁开眼,见谢铮重新将刀佩在腰间,松了口气。

“没出息的东西。”谢铮握住轮椅把手,随后推着周婉出门。

周婉猜测,这回便是要去城郊了。

看来这谢诤与谢谰不同,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

谢谰慢悠悠推着她,在府中小径绕了几圈,看看假山摸摸月季,压根没出府门。

周婉心里泛起了嘀咕,同谢诤搭话:“二哥,我和大哥之间的事,你可得保密啊,万一闹到母亲那里去,那就不好看了。”

“你还知道闹到母亲那里去会不好看?”谢诤攥紧轮椅,手背青筋暴突,脚下兀地调转方向。

他推着周婉上了院中的一处阁楼。

阁楼高三米,站在阁楼间可以俯瞰假山流水,分外恣意。

“我之前就屡次提醒你,离大哥远点儿。”谢铮的声音和山石间的流水声混杂在一起,叫人听不分明:“你是存心想让我大哥、想让谢国公府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吗?”

周婉想要开口辩解,身体却陡然一轻。

阁楼外是陡峭的六十级台阶。

谢铮将她推至最高一级台阶旁,松开手,甚至一脚踹在她椅背后。

从阁楼滚落下去前一刻,周婉看见谢铮嘴唇开合,辱骂声确凿地落入她耳中:“狐狸精。”

谢诤提前在阁楼下铺了草垫。

因此,除了肩膀脱臼、脸上挂彩,周婉没受什么大伤。

此番波折,让周婉彻底记恨上了谢诤。

谢铮兀自扬长而去,轮椅也早已经散架。

周婉只得连滚带爬挪回院中,姿态狼狈。

一路上,她遭到不少奴婢悄声议论。

来不及将自己收拾干净,周婉坐上备用的轮椅,带上三五丫鬟,径直跑到嫡母周氏院中,准备大吐苦水。

“小姐。”王嬷嬷也在,调侃她:“这是跑哪里野去了。”

“来。”周氏朝周婉招手,丫鬟于是将周婉推至她跟前。

周氏垂手,捻去周婉肩头的草屑,又单手压在周婉发顶,迫使她低头。

周婉不解,只觉心中一沉,方才在心中盘算好的说辞也忘了个干净。

“簪子歪了。”周氏替她将簪子扶正,托着她的下巴颏,左右端详过,遂满意道:“好了。”

“母亲。”周婉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指着脸道:“二哥欺负我,他把我从阁楼上推下来……”

“小姐说的这是什么糊涂话。”王嬷嬷抢先道:“二少爷是你嫡亲的兄长,哪能做出害你的事儿。”

王嬷嬷滔滔不绝:“阁楼、小径的丫鬟婆子,可没人撞见二少爷对小姐动手,倒是看见小姐您……行走姿态不雅,有失贵女风度。”

“你卧病已久,是母亲疏于对你的管教了。”周氏视线停留在周婉的伤口上,不咸不淡道:“嬷嬷说得对,老大、老二都是你嫡亲的兄长,断没有害你的道理。”

“母……”周婉还欲再言,却无意间瞥见周氏古井无波的双眼里,隐约闪烁着的蛰伏的偏执。

“婳儿。”周氏拍着她的手背,沉声叮嘱:“你只是投错了胎,你合该托生在我肚子里才对……不过不打紧,现在你照样是我的女儿。”

“你,我,还有你大哥、二哥,天注定,咱们就是要做一家人的。”

“——啪。”戒尺重重落在周婉掌心。

“小姐不要以为,自己跛足体虚,就可以顺势惫懒下来。”王嬷嬷拎着戒尺,厉色告诫:“不必每日晨昏定省是夫人破例开恩,但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我见小姐连儿时习的步态都忘了个干净,比之六岁孩童尚且不如,所以才想出此法。”王嬷嬷回过头。

只见周婉端坐在轮椅中,头顶一盏青釉瓷碗,碗中盛水,水有九分满。

周婉脖颈僵直,颤声道:“还要顶多久?”

“这碗是夫人爱物,小姐仔细着些。”王嬷嬷自顾自说着,迟迟才接她的话:“丑时三刻到卯时三刻,小姐若是撒出来一滴,便再加一个时辰。”

“……嬷嬷。”周婉肩颈酸痛,伸出手去扶碗:“我实在受不住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王嬷嬷替她将碗放回去,重新开始算时辰,提着戒尺,绕着周婉踱步:“如今是愈发浮躁了,奴且提醒小姐一句,戒骄戒躁,慎修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