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到月圆就会失去记忆 夫君不离不弃,可我好了时却听见他说

发布时间:2025-10-28 17:31  浏览量:2

我每到月圆之夜,便会陷入一种诡异的状态——失去所有记忆。

好在,上天垂怜,我有一位对我情深意重的夫君,他始终不离不弃地陪伴在我身旁。

八月十四这天,对我而言,宛如黑暗中乍现的一道曙光,我的失忆症竟奇迹般地被治好了。满心欢喜的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第一时间告知夫君。

我顺着下人的指引,一路寻去,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座临水而建的花楼。

只见夫君正环抱着一群莺莺燕燕,与旁人谈笑风生。

这时,有人好奇地问道:“沈兄,你这扮演好夫君的角色都演了十八个月了,怎么还没腻呢?”

“腻?你根本不知道把仇人之女玩弄于股掌之间,究竟有多畅快!”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经意地回头,似乎早就料到我就在那儿,脸上带着满满的恶意,冲着我肆意地笑。

“每个月十四,她知晓真相的这一天,简直是我最快乐、最畅快的时刻。毕竟,明天晚上,她就什么都不会记得了。”

1

四周丝竹管弦之声,如同潺潺流水般不绝于耳。

可不知为何,我却能如此清晰地听见沈琦修所说的每一个字。那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地刺进我的心里。

我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晃了几晃,身边的丫鬟小秋像是早有预料一般,立刻稳稳地扶住了我。

我猛地转过头,目光如炬地盯着她,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与质问:“你也早就知道,是不是?你和他,不对,你们全府上下的人,全都瞒着我真相,是不是?”

小秋垂下眼睛,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不敢与我对视,默默地不说话。

余光中,我看到沈琦修正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一步步向我走来。

我听见他的足音,那声音沉稳而有力,和以前那个对我温柔至极的夫君没有丝毫差别。

他温柔至极地扶住我的臂膀,动作轻柔地将我拉进怀里,轻声说道:“为什么不敢看我,是被吓到了吧?”

甚至他的语气,都和平常一模一样,仿佛刚刚那番恶毒的话语并不是出自他口。

只是,他身上沾染了那种甜腻的脂粉味,那味道仿佛渗进了他的骨子里,无论将来怎么洗,都洗不掉了。

而沈琦修似乎也根本没打算洗去这股味道。

他就像一只用他人的恐惧来喂养自己的恶兽,此刻正露出餍足的笑容,慢悠悠地说道:

“抱歉夫人,为夫方才不过是一时胡言乱语罢了,夫人千万不要多心……”

“你在等这句话吗?”

水榭里的男男女女们,听到这话,顿时嘻嘻哈哈地笑作一团。

“这场景看了十七回了,还是好玩得紧呐!”

“沈兄不愧是做大事的人,把仇人之女训得像狗一样服帖!”

沈琦修硬拉着我,走进了水榭之中。

湖风轻轻吹拂,红纱如同灵动的精灵,飒飒飞舞。

沈琦修为我拂去吹到脸上的红纱,他那深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看穿。

我微微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往灯下的阴影中躲了躲。

他像是触景生情一般,微微叹道:“记得吗,我跟你说过,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站在这样的红色中间。”

我怎会不记得呢。

因为这失忆症,很多东西我都会渐渐忘记。我几岁了,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家里有什么人,这些我统统都不知道。

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累赘,是个被世界遗弃的人。可沈琦修总是那么耐心地告诉我一切,仿佛我是他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贝。

沈琦修说,他对我一见钟情。

我站在那铺天盖地的艳红里,比那些红色都要耀眼,仿佛是上天特意安排的一场邂逅。

我记得的,每一个细节我都努力铭记在心。

因为知道我生了怪病,所以他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格外珍惜,很努力地记住,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沈琦修于我而言,宛如溺水之人抓住的浮木,是我黑暗世界中唯一的光。

然而,此刻,沈琦修却放手了。

曾经那样坚定地抱着我的手,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在我后心猛推了一把。

我顿时失去了任何依靠,整个人直直地坠入那泛着凉意的湖水中。

冰凉的水骤然灌进我的喉咙,我拼命地挣扎着,却听见沈琦修的声音宛如来自地狱的审判:“我没告诉你,那些红色,是我沈家三十六口人的血啊。”

原来是这样。

湖水没过我的口鼻,我忽然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任凭自己下沉。

水也没过我的耳朵了,世界忽然变得很安静,仿佛时间都停止了。

完全浸没之前,有个人影焦急地向我游来,将我救起。

可这救起之后呢,又会有怎样的结局?抛弃与救起,因果循环,仿佛是一场永无止境的闹剧,而他,却乐此不疲。

2

我静静地躺在干燥舒适的被褥里,可身子却还是冷得像掉进了冰窖。

我缓缓起身,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这地方已经不是我的卧房了。

我走到门口,轻轻敲门,却没有人应答。我抱着膝盖,靠着门背缓缓滑坐在地,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沈琦修说我家人杀了他全家,却不叫我偿命,昨晚上还将我救起来。

因我呛水喘不过气,他还着急地为我渡气,那动作、那神情,都和往常一样对待我,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想起往日的亲密无间,那些甜蜜的瞬间,此刻却像一把把利刃,刺痛着我的心。

心口一阵阵发闷,疼得厉害,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压在上面,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想紧抓什么东西缓解一下这钻心的疼痛,却不小撞翻了八仙桌。

桌上滚下几枚圆圆的月饼,装着月饼的瓷盘摔碎在地,蹦起的碎片割得我赤裸的脚背鲜血直流。

我紧紧抓着那块染血的瓷片,把自己蜷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躲避这残酷的现实。

原来今日已是八月十五,阖家团圆的日子,可我却在这个本应温馨的时刻,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之中。

门口,传来沈琦修的声音:“夫人还没醒吗?”

小秋答道:“刚刚拍过一次门,奴婢照您的吩咐,没有出声。”

语罢,沈琦修推开门,走了进来,说道:“不是故意要关着夫人,只是之前有几次夫人竟然想过寻死,夫人真傻……”

他猛地止住了话头,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一地的鲜红,不只是我脚背上的,更有我手腕上的。

沈琦修目眦欲裂,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冲过来点了我的穴止血,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声音颤抖地说道:

“你以为你一个人的命,就能抵了林家的冤孽?”

“一个人吗?”我忽然无力地扯着嘴角笑了,那笑容里满是苦涩与无奈。

我一点一点往后挪,退出他的怀抱,目光坚定地盯着他,问道:

“我只问你,我们有没有过孩儿?”

沈琦修沉默咬牙,像是被我问到了痛处。

随后大怒:“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沈琦修平日总不让其他大夫看我的病,说是不信任外面的大夫,那时我还满心感激地认为,他在保护我,是我生命中的守护神。

直到昨日我在街上碰到一位道医。

他不仅治好了我的失忆症,还为我诊脉。

诊出我体弱,是曾经小月子没坐好导致的。

沈琦修从来没跟我说过,我们曾经有个胎死腹中的孩子。

如今看来,沈琦修所谓的保护,也只是在保护他的谎言而已,他就像一个精心编织谎言的骗子,将我困在他的谎言世界里。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声音颤抖,带着无尽的哀怨:

“你说我家人全死了,我的命,我孩儿的命,我全家的命,还不够抵吗?

我求你,放过我,让我死……好吗?”

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带着这种痛苦的记忆和沉重的负罪感,活过剩下的年岁,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沈琦修双眼发红,嗓音发干,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你想都别想,就算余生是地狱,我也要拉着你一起发烂发臭。”

他将一粒黑色药丸塞进我嘴里,声音像哄孩子般轻柔:“夫人吃了这安眠药,睡一觉醒来过了十五,就什么都忘了。”

可是……我的失忆症,已经治好了啊,我又怎么可能再像以前一样,轻易地忘记这一切呢?

3

再次醒来时,沈琦修坐在我床边。

他俊美的眉眼下带着青黑,似乎因为我的病情而夜不能寐,十指相扣把我的手捏得死紧,仿佛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不见。

“夫人,你还记得我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眼神里满是期待与紧张。

我推开了他的手,冷冷地说道:“你是何人?”

沈琦修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像是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我是你的夫君,你天生患有失忆症……”他深情地看着我,那眼神,若不是我知道真相,还真以为他对我怎样一往情深。

可现在,我清楚地知道,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在骆驼背上一点一点加上稻草。

好让最后猎杀的时刻,我惊慌、绝望、愧疚的样子更加让他感到快意罢了,他就像一个冷酷的猎手,享受着猎物在绝望中挣扎的快感。

心口又酸又闷,我几乎演不下去了,仿佛再演下去,我自己都会崩溃。

“你说的我都听到了,只是一时还接受不来,你让我自己出去走走。”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沈琦修的声音骤然变了调,发出极短促一声:“不行!”

似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沈琦修连忙找补道:“月盈,你的身子不好,你要去哪儿,需得我陪着才行。”

沈琦修向我伸出手,笑容温暖明亮,仿佛还是那个温柔体贴的夫君。

“来吧,我陪你认一认家里。”

上个月醒来时,他也是这样带着我,看遍山庄里的人物景物。

正是秋好时节,神风山庄满院红枫翩翩飘摇,火红欲燃,仿佛是一幅美丽的画卷。

院中扫落叶的、担水的、劈柴的、练武的,见到我们,都恭恭敬敬地停下手里的活,叫一声“庄主”和“夫人”。

等我们走后,他们又适时开始讨论,恰好能叫我听见的音量:

“庄主对夫人真是情真意切、痴心一片。”

“武林中谁不知道咱们庄主与夫人自小青梅竹马……”

一个月前我也听过这些话一遍。

当时极感动,不带任何挣扎就落入了沈琦修为我织的情网,以为自己找到了一生的幸福。

可是现在重听,只觉得每个字都往外渗血,夹枪带棒,霜风雪刃,仿佛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刺痛着我的心。

只有谎话才会自相矛盾。

沈琦修说“一见钟情”,可下人却说“青梅竹马”。

好傻,我怎么会这么傻,轻易地相信了他的谎言。

我撑着院中一棵红灿灿的枫树,猛地吐出一口黑血,那血在火红的枫叶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枫叶摇落,鲜红一片,仿佛是我心中的血在流淌。

沈琦修待在原地痴看着,忘了上前扶我,像是被这一幕惊呆了。

是小秋一声尖叫,扔下扫把飞奔而来将我接到怀中,焦急地问道:“夫人方才不是好好的,怎么就忽然吐血了呢?”

沈琦修回过神来,抓过我的手为我诊脉,咬牙切齿地说道:“定是那个邪道,给月盈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才叫她这样虚弱!”

他就这么把我昨日割伤的手腕露在了我面前,那道狰狞的疤痕,像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刺痛着我的双眼。

我抬起手腕,将那道狰狞的疤痕直直伸到他眼前,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目光坚定地问道:

“夫君,什么样的恩爱夫妻,妻子手腕上会有一道想要自己命的伤口?”

4

空气凝滞了一瞬,仿佛时间都停止了。

沈琦修反应过来,将我的手贴在他温热脸颊上,像是在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说道:

“是个意外,你昨日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盘子。”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眼睛里似乎隐藏着无数的秘密,我轻轻地说:“是吗?……可它看起来,好疼啊。”那声音里满是哀怨与无奈。

沈琦修面不改色地倒打一耙,仿佛一切都不是他的错:

“夫人调皮的时候不知道疼,这会儿知道疼了?”

他指腹轻轻扫过那道凸起的疤痕,带来一阵酥麻的痛感,那痛感仿佛顺着指尖传遍了全身。

声音骤然变得轻柔,“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就不会再受伤了。明白吗?”

说罢,他不等我反应,强硬地将我从小秋手里接回去,抱着我回了厢房。

我往外推他,他就抱得越紧,仿佛要将我融入他的身体里。

手臂箍得我生疼,那疼痛让我更加清醒地认识到眼前这个男人的虚伪。

我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咚咚,咚咚,又快又重,仿佛是在诉说着他内心的慌乱。

晚些时候,他带着道医来了。

道医明显被打了一顿,鼻青脸肿的,被捆成粽子往我床前一丢,模样十分狼狈。

沈琦修冷哼:“我夫人这样虚弱,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道医嚷道:“她周身死气,我何苦对一个将死之人动手?”

沈琦修气得拔剑,雪晃晃的剑尖对准道医,怒目圆睁:“你胡说!她好端端的,才二十岁,怎么就死气沉沉了?”

道医吓得结巴了:“你你你不会医术,自然看不出来,我我我指给你看!”

沈琦修面上闪过一丝落寞,像是被道医的话戳中了痛处,侧身让开了位置让道医上前。

道医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我口中塞了一粒丹药。

那东西毒得厉害,立时有温热的液体从我七窍流出,那鲜血顺着脸颊流下,仿佛是我生命的流逝。

沈琦修立刻拔剑,可医身法如同鬼魅,灵巧一跃,便从窗子处离开了。

他似乎很熟悉神风山庄的布局,很快没了人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天地间回荡着他猖狂的大笑:

“你夫人想死,你就成全她吧,毕竟她的失忆症,我治好了!”

我的意识开始飘,飘啊飘,像一只挣脱了线的风筝,重重地坠在地上。

可是,没有消散。

道医塞给我的,不是毒药,而是假死丸。

我第一次见到道医时。

他懒洋洋地把弄着一枚铜钱,上下翻飞,那铜钱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

“姑娘,回忆丹和假死丸买一送一,你会需要的。”他神秘兮兮地说道。

可沈琦修不知道我是假死。

他呆呆地,重复着,“治好了?十四那天,她的失忆症……治好了?”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回想起来了。

回想起我问他伤疤时,那过于平静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依赖与信任。

回想起我被他抱起时,那全然僵硬的躯体,仿佛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他终于崩溃,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那哀嚎声在夜空中回荡,充满了痛苦与绝望。

笨手笨脚地用袖子擦着我七窍流出的血,整个人脱力般伏在我颈侧。

滚烫的泪砸在我渐渐失去体温的皮肤上,那泪水仿佛是他最后的悔恨与不舍。

“回来……你回来……”

他呜咽着,一遍遍重复着,哀求着,

“我错了……我不要你陪我了……我把命赔给你,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沈琦修的灵柩停放了整整七日,最终,他把我安葬在了山庄里那棵最为艳丽、火红的枫树下。

然而,就在他将我掩埋不久之后,一位道医竟又将我从土中掘出,意图让我死而复生。

可我,却并无继续活在这世上的意愿。

沈琦修以欺骗的手段来报复我,这般行径着实扭曲且可恶至极。

但我又有何颜面,有何理由,在父母犯下那等滔天罪行之后,还继续安然地享受这人间的美好呢?

刚复生的那两日,我粒米未沾,滴水未进。

那道医试图给我喂粥,可哪怕是一勺,也喂不进我的嘴里,他气得暴跳如雷,猛地摔碎了手中的碗。

“林月盈,你就这般想不开吗?你就如此轻易地相信了沈琦修的话?”

“倘若当年林家,是被冤枉的,是被栽赃陷害的呢?”

我闻言,心中一紧,紧紧地扯住了他的衣袖,急切地问道:“你是不是知晓些什么?”

道医见状,转身盛来一碗新的粥,说道:“你把这粥吃了,我就告诉你。”

等我狼吞虎咽地吃完粥,他再次走进屋来时,竟然换了一副模样。

而这张脸,出奇地年轻,竟与我有七八分的相似。

他抹了一把脸,轻声喊了一声:“阿姐。”

这声“阿姐”,让我倍感熟悉。

我分明不记得他,可骨血里却因这一声呼唤而感到无比的亲昵。

“我是你的亲弟弟林月竹,两年前,武林中人在沈琦修的唆使下,群起围攻林家之时,我还在神医谷潜心学习医术呢。”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哽咽了起来,“师父告诉我说,是爹爹屠了沈家满门来修炼邪功,这才被众人围剿,可我却一个字都不信!”

“而且全家都惨遭不幸,可我却没有见到你的尸身,那时我还不知你被沈琦修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给关起来了。我举目无亲,若不是心中一直想要为我们林家找到真相,讨回公道,也许我早就支撑不下去,死了!”

看着月竹伏在我的腿上,肩膀因哭泣而一抽一抽的,我心中五味杂陈,喜悦与难过参半。

喜的是,我在这世上竟然还有亲人相伴。

难过的是,也许当年我家是被冤枉的,白白背负了这许多的骂名。

月竹直起身来,眼圈发红地望着我,说道:“阿姐,沈家灭门的时候你就在现场,只要你能想起一些什么,我们家就可以平反了!”

我很想回忆起那时的场景,可是一个月之前的过往,对我来说完全是一片空白。

稍微想得深一些,便头疼欲裂,仿佛有人拿着筷子从我的天灵盖狠狠戳下去,直直翻搅我的脑浆。

月竹见我表情不对,立刻轻柔地将我放平,轻声说道:“阿盈,你想不起来就不要硬想,我们去神医谷找师父,说不定他能让你的记忆都恢复。”

天还未亮,月竹便将我叫醒,我们乔装打扮一番后,从临时歇脚的客栈悄然离开。

在我仅有的这一个月记忆里,我从来没有真正见过城外的世界。

沈琦修在撕破那温柔夫君的面具之前,一直都严禁我走出神风山庄。

只有十四那天,因为他计划着要我自己去花楼“发现真相”,这才放松了看管,让月竹有机会接近我。

快要到城门时,月竹突然拉住我的小臂,用身体挡住了我的视线。

“怎么了?”我疑惑地问道。

“城门不对劲,似乎戒严了。”他低声说道。

等我们更近了一些,我看清了守在城门边上的人。

竟然都是神风山庄里的熟面孔。

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赫然就是沈琦修!

我身体一下子绷紧了,月竹低声嘱咐道:“莫怕,我们伪装过了,他认不出来的。”

轮到我们出城时,守卫盘问月竹道:“你们出城做什么的?”

月竹低眉顺眼,恭敬地回答道:“我阿姐生病了,正要去神医谷求医。”

“伸手。”守卫命令道。

我们便老老实实地伸出了手腕,任由他们检查。

月竹有先见之明,把我手腕的疤痕给遮住了,哪怕他们上手摸,也摸不出什么异样。

谁知守卫要放行时,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拉住我,不让我缩回手去。

我心中咯噔一声,抬头看见沈琦修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阴冷的笑:

“夫人,你莫不是把我当傻子,快跟我回去,你的病,没有我怎么办?”

他是认出我来了吗?

怎么会?

我紧张得想咬手指头,以此来缓解内心的慌乱。

月竹和他抢我的手,将我整个人拉到他背后,不悦地说道:“沈庄主,你是不是神志有些不清醒了!这个是我阿姐,不是你的夫人。”

“你的夫人死了,记得吗?八日前下的葬,全城百姓都听到了……”

他嘴上说着话,吸引着沈琦修的注意力,手上已经悄悄地将一个钱袋放进了守卫的兜里。

“夫人死了……?”

沈琦修呢喃着,眼中迷茫一片,没有继续阻拦。

守卫将我们放走,还偷偷在我们耳边说道:“自从庄主夫人去世之后,沈庄主总是这样神经兮兮的,他对每个出城的女子都这样说。”

沈琦修疯了,这是我所没想到的。

月竹路上见我神色恍惚,抓着我的肩头摇晃道:“阿盈,你不要心疼这个疯子,你忘了他是怎么折磨你的了吗?”

“在我们找到真相之前,他说的每一句话,你都不能信!”

我的目光慢慢移到他关心焦急的脸上,轻声问道:“那……我可以相信你吗?”

月竹怔怔地看着我,仿佛被怀中苏醒的蛇咬了一口的农夫,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他表情如此受伤,我敛了眸,不好意思再看他。

因为我突然的猜疑,接下来的路我们都没怎么说话。

到了歇脚的客栈,一推门,喧闹的人声像山风一样扑向我。

月竹让我先找个位子坐下吃饭,他去马厩喂马。

我摘下头顶的幂篱,隔壁桌聊得火热,仔细一听,竟然还是沈林两家的事。

“那神风山庄的沈琦修把他夫人当狗耍了一年多,终于遭了反噬,真是可笑。”

“唉,冤冤相报何时了,若是林家活下来的不是独女,最多不过是一死,哪里用这样反复遭罪。”

我将幂篱的白纱揉在发汗黏腻的手心,轻声问道:“林家……独女?”

隔壁桌的人热情地将我拉入讨论。

“你不知道?当年求娶林家月盈是江湖中所有男子的梦想啊!”

“她又美,又是林家唯一的孩子,嫁妆据说能排十里路,若不是和沈琦修早有娃娃亲,提亲的媒人早就踏破林家门槛了吧!”

“还好当年没娶她,这林家真是邪门……”

我嘴唇颤抖,问道:“怎么我听说,她还有个在神医谷拜师学医的弟弟呢?”

“你说……对吧?”

我缓缓把头转向身后,不知道是求一个肯定,还是否认。

不知已经站了多久的“林月竹”面无表情。

唯有一双眼睛里,透着想杀光一切的锋利嗜血。

聊天的人并不知道我这儿的暗流涌动,哈哈大笑道:“你这从哪听来的传闻,该不会是把沈家的事弄混了吧!”

“据说沈家当年生的双子,只是有一个说是先天坏种,沈家便将他丢了由他自生自灭……”

“林月竹”上来拉我,说道:“阿盈,跟我回去,江湖传闻不足信的。”

岂料一个脸上有道疤的男子将筷子狠狠拍在桌上,一碟牛肉弹起来又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关于林家老子说的都是实话,你算哪根葱,凭什么说老子话不能信?!”

“这位姑娘,你对是非要有自己的判断,别听身边人说风是风说雨是雨的!”

“林月竹”拿出一块白玉腰牌,折腕一扔,正中刀疤脸鼻梁,让他流下两行鼻血。

“凭我是林家人,凭这块林家腰牌刻着我的名字。”

周围一片喧哗:

“林家白玉腰牌是特制的,一般人很难仿造,这块看起来倒像是真的。”

“而且林家满门被灭,名声又臭,谁会假装自己是林家人?”

“当年围剿林家我可没出力,你要复仇别找上我!”

刀疤脸仍然不信,抓着腰牌刚要发作,嘴角忽然吐血不止。

他的同伴立刻紧张地查看他的情况。

“林月竹”冷哼道:“这是天下最毒的‘见风散’,向我道歉,给你们解药。”

刀疤脸是个骨头硬的,制止同伴张口,冷笑道:“老子今日就是死在这,老子也要说林牧丰只生了一个女儿林月盈!老子没说谎,凭什么跟你道歉?”

眼看这边的动静越来越大,在场的客人都好奇地围了上来。

那一张张脸都没有眉毛眼睛鼻子,只剩下一张张猩红大嘴,向我包围逼近。

离我最近的那张嘴,急促地开合着:“阿盈,你可以谁都不信,但你不能不信我!我们是……我们是……最亲的人啊……”

最亲的人吗……

沈琦修,不也那样说?

我比从前更恨我这失忆症了。

因为我什么都不懂,纯然一张白纸,所有有心之人都能编造谎言欺骗我。

“林月竹”半跪在我床榻前喂我喝药,被我一手打翻。

我冷然说道:“我早该想到,你既然能为我俩易容出城,先前捏一张酷似我的脸也不是难事。”

“你救我一命,对我好,是不是又想让我依赖你、信任你,然后被你伤害?”

“林月竹”那修长的五指立刻捂住我的嘴,厉声喝止我:“阿盈,不要这样说!”

我偏头躲开,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你不愿我这样想你,你就给我看你真正的样子,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沉默地低下头。

这是婉拒的意思。

“那就这样吧。”我推开他起身,坚定地说道,“林家的事,我一个人查。”

“不行。”他急忙说道。

我脚步不停,推开房门往外走。

“我说不行!”他声音嘶哑,逼近我身后。

眼前白墙上,他的影子高高举起右手,是想用手刀劈晕我的姿势。

我视若无睹,安静地等待着重击的到来。

可他最终缓缓放下了手。

“阿盈,你可以不用相信我,我把命交到你手上,我要是伤害了你,你就杀了我。”

“林月竹”将一只瓷瓶塞到我手中。

“我服了毒,每日都要一粒你手中的解药,这是我师父炼的毒,没有别的解药。”

瓷瓶上沾着他的体温,仿佛他将他滚烫炽热的魂灵塞到了我手中。

我本能地想要放手,却瞥见他面上无可奈何的哀伤。

他用这样笨拙的方式告诉我,我可以信任他。

他诚恳地看着我,说道:“今日在客栈闹那一场,恐怕我二人身份已经遭人怀疑,你要是不愿回到沈琦修身边再失忆,最好还是跟我走。”

十日后,我们终于抵达了神医谷。

这期间林月竹身上的毒发作过。

他浑身汗涔涔的,脸色白之又白,在地上低嚎翻滚,仿佛肝肠寸断,痛苦不堪。

看得我心惊胆战,立刻将解药塞一粒给他。

他没有骗我。

神医谷被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所笼罩,显得神秘异常,仿佛隐藏着无数的秘密。

他说:“谷地每年只有水退了的这个时候才能从谷口进入,再晚一些就会下起大雪,封住谷口。”

“其他时候要入谷,只能从上面掉下去,不过一百个人里九十九个都会摔死。”

他表情淡淡,不像是在开玩笑。

往里深入,终于见到一排低矮的房屋。

有人对林月竹喊道:“月竹,你终于回来了,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林月竹应了声:“找到了。”

我皱皱眉头,问道:“你真的叫这个名字?”

林月竹脸上浮起一层暖意,说道:“是啊,叫了十几年。”

顿了顿,又补充道:“你给我取的名字。”

后半句莫名其妙,让我摸不着头脑。

我没理他。

林月竹的师父何苦住在最后的一间屋子里。

他看上去颇为年轻,仙风道骨像个炼丹的小童,可据说已经一百多岁了。

何苦为我诊脉时,林月竹在一旁说道:“阿盈的失忆症不是一出生就有的,她是小时候被人喂了怪药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师父你看看,有没有办法给她彻底解了药性,把从前的记忆都找回来?”

何苦收回手,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褪去。

低低地,自言自语道:“原来那颗药,竟在你身上……”

何苦说完那句话,转身进了炼丹房。

林月竹在外面拍门,急切地喊道:“师父,能不能解,你倒是说啊!”

何苦沉稳地说道:“莫急,给我十日。”

闻言,林月竹松了一口气,笑着对我说道:“师父做事可靠得很,他说十日,就一定只提前不会晚。”

我一阵恍惚。

我苦苦追寻的记忆和真相,竟然只要十日就能拿回来了,这让我有些不敢相信。

何苦不是一整日都在炼丹房,吃饭的时候,他会出来,换林月竹进去看火。

我几次三番看他,却不好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何苦夹了一筷子炒鸡蛋,讲故事似的悠悠道:“大约是二十年前,我在谷底捡过一个婴儿。”

“那小东西命大,福气不怎么样,那时候我不想收徒,只是缺个药人。”

“他从小被各种毒药喂大,好几次都要死了却还是挺了过来,他不敢恨我,只会越来越怕我。”

“他六岁那年,逃了出去。”

我在心中算了算。

假如林月竹没有骗我,那这个孩子逃出去那年,正是我患上“失忆症”的那年。

“他偷了我许多毒药,被我抓回来时,单单‘失忆丸’不见踪影。”

“我问他,他说骗了一个傻子试了……大概他口中那傻子就是你吧。”

何苦眼中露出一丝戏谑。

我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那个孩子是可怜,可六岁就能骗得差不多年纪的我吃下药效不明的毒药。

害得我往后的人生,因为经常没了记忆被人欺骗捉弄,过得糊糊涂涂。

“后来我发现,他六岁这年的出谷经历彻底改变了他。他开始向往外面的世界,动不动就想跑出去。”

“三年前,他走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何苦吃完了饭也不洗碗,撂下筷子去丹房换了林月竹出来。

林月竹便辛勤贤惠地捡了碗筷去河边洗,没让我碰。

我不远不近地缀在他身后。

“你……也当过药人?”我轻声问道。

林月竹愣了愣,忽然喜上眉梢,说道:“阿盈,你担心我了?”

见我不答,他收了喜色,认真道:“我试过一段时间的药,不过后来师父说他缺个徒弟,就传我医术和丹方。”

这样看,林月竹还是幸运的。

之前那个药人,试了半辈子的药,从来没有学过一星半点医术。

何苦捡到他之后,甚至没有为他取名字。

“那药人”“那小孩”这样乱叫,叫到他十七岁逃离神医谷。

林月竹却脸色复杂地看着我,说道:“阿盈,你不会在可怜那个药人吧?”

我否认道:“我没有。”

林月竹冷哼道:“我曾经也可怜过他,可他将我推下悬崖,让我做他的垫背!”

“有些人过得凄惨,实在是他活该,用不着可怜。”

身后忽地传来一阵苍凉的笑声。

“是啊,我活该,我应得的!”

那声音熟悉中带着刻毒,说道:“你天之骄子,你洪福齐天,你大可行你的正道去,将地狱留给我和夫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