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与丈夫分开,弟弟来电:你1万薪水转我,帮侄子交学费
发布时间:2025-10-27 10:15 浏览量:2
电话是下午三点打来的。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在木地板上切出一道刺眼的光条。
屋子里静得可怕,静得能听见灰尘在光柱里跳舞的声音。
我刚把陈峰最后一件衬衫叠好,放进那个他出差时最喜欢用的行李箱里。
箱子合上的声音,“咔哒”一声,像是给我们的过往,判了刑。
手机就在这时候响了,尖锐的铃声划破了这片死寂,像一把刀子,扎得我心口一哆嗦。
来电显示是“弟”。
我盯着那个字,看了足足有十几秒,才划开接听。
“姐。”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熟稔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急躁。
我“嗯”了一声,嗓子干得像被砂纸磨过。
“你这个月工资发了吧?”
我没说话,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冰凉的玻璃杯贴在手心,才感觉自己还活着。
“姐?听见没?”
“发了。”我说,声音不大,但足够他听清。
“那你现在转一万块钱给我。”
不是商量,是通知。
我握着水杯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干什么?”
“给小杰交学费啊,他那个私立幼儿园,这学期的学费加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一万出头呢。”
他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小杰,我亲爱的侄子,他弟弟的儿子。
我喝了一口水,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浇不灭心里的那股火。
那火苗不大,但烧得我五脏六腑都疼。
“我没钱。”
我说的是实话。
这个月,我和陈峰在分割财产。
房子是婚前他买的,我没份。车子归他,存款一人一半。
但我们没多少存款。
因为我大部分的工资,这些年,都像水一样,流进了我娘家那个无底洞里。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眉毛拧在一起,嘴角撇着,一脸的不可思议和被冒犯。
“姐,你跟我开什么玩笑?”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你一个月工资一万五,怎么可能没钱?你是不是不想给?”
“我这个月,只有一万块工资。”
我看着手机银行APP上那个孤零零的数字,补充道,“而且,我跟陈峰分开了。”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口像是被那道阳光狠狠烫了一下。
疼。
我以为,他,我的亲弟弟,至少会问一句“为什么”,或者哪怕是虚情假意地问一句“姐你没事吧”。
但他没有。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久到我以为信号断了。
然后,我听见他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近乎于命令的口吻说:
“那正好,你那一万块工资,先转给我,帮我儿子交学服。你自己的事,以后再说。”
“你……说什么?”
我怀疑我的耳朵出了问题。
“我说,把你那一万块转给我!”
他的声音更大了,带着不耐烦的咆哮,“你一个女人,离了婚,自己一个人能花多少钱?小杰上学是大事!是咱们老林家的未来!你当姑姑的,出点力不是应该的吗?”
老林家的未来。
我当姑姑的,应该的。
这些话,像一把把生了锈的钝刀,一下一下,慢慢地割着我的神经。
我忽然就笑了。
笑声从喉咙里挤出来,又干又涩,像哭。
“林强,”我叫他的名字,连名带姓,“你凭什么?”
“凭什么?凭我是你弟!凭爸妈从小就说,长姐如母,你要照顾我一辈子!”
“那我呢?”
我轻声问,像在问他,又像在问自己,“谁来照顾我?”
“你不是有陈峰吗?他那么大个老板……哦,对,你们分开了。”
他顿了一下,语气里非但没有同情,反而多了一丝幸灾乐祸的嘲讽,“那你就更应该指望娘家人了啊!你现在把钱给我,以后你有事,我还能不帮你?”
我没再说话。
我只是默默地挂掉了电话。
然后,我拉黑了他的号码。
做完这一切,我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阳光已经偏西,那道光条斜斜地打在墙上,照亮了墙上的一幅画。
那是我和陈峰结婚时,朋友送的。
画上,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向日葵花田,金灿灿的,一直延伸到天边。
那时候,我觉得我的未来,也像这片花田一样,充满了阳光和希望。
可现在,太阳要落山了。
我的世界,一片漆黑。
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妈。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妈”字,心脏一阵绞痛。
我知道,这是讨债的第二波攻击。
我没接。
手机不知疲倦地响着,一遍又一遍。
我把它调成了静音,扔到沙发最远的角落里。
世界终于又安静了。
我抱着膝盖,把脸深深地埋进去。
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一颗,两颗,砸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我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个下午。
也是这样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
我十岁,林强六岁。
爸爸第一次教我扎风筝。
用细细的竹篾做骨架,糊上彩色的纸。爸爸的手很巧,他扎的燕子风筝,翅膀薄如蝉翼,尾巴又长又飘逸。
我高兴坏了,抱着那个风筝,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爸爸说:“去吧,让你哥带你去村口的麦场上放。”
那时候,陈峰还不是我哥,他只是邻居家的那个大男孩,比我大五岁,总是很沉默,但看我的眼神很温柔。
我拉着陈峰的衣角,他牵着我的手,我们一路跑到麦场。
风筝飞得很高很高,像一只真正的燕子,在蓝天白云间自由地翱翔。
我仰着头,看着那根细细的线,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飞上了天。
就在这时,林强来了。
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手里拿着一根木棍,二话不说,就朝着我的风筝线打去。
“啪”的一声。
线断了。
我的燕子风筝,在天上挣扎了几下,就一头栽了下来,落在很远很远的田埂上,摔得粉身碎骨。
我愣住了。
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我冲过去,想推开林强,他却把木棍一横,得意洋洋地看着我笑。
“就不给你玩!风筝是男孩子玩的!”
陈峰跑过来,把我护在身后,对着林强吼:“你干什么!”
林强一点也不怕,他朝陈峰做了个鬼脸:“我姐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爸说的!”
那天晚上,我哭着回家告状。
爸爸沉默着,抽着旱烟。
妈妈把我拉到一边,小声地哄我:“你是个大姑娘了,要让着弟弟。一个风筝而已,明天妈给你买糖吃。”
我哭得更凶了。
“我不要糖!我就要我的风筝!”
妈妈的脸沉了下来。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不就是一个破风筝吗?你弟弟喜欢,就给他玩玩怎么了?再说了,他已经弄坏了,你再哭有什么用?”
最后,是爸爸发了话。
他掐灭了烟,对我说:“行了,别哭了。以后,你的东西,都分弟弟一半。”
从那天起,我就知道了。
在这个家里,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我的。
我的新文具盒,弟弟看上了,妈妈会说:“给他吧,他小。”
我的零花钱,弟弟知道了,会直接从我书包里抢走,爸妈看见了,也只是笑笑:“姐弟俩,分什么你我。”
我考上了重点高中,家里人为我骄傲。
但那份骄傲的背后,是更沉重的枷G。
妈妈开始在我耳边念叨:“你要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挣大钱,给你弟娶媳妇,买房子。”
好像我的人生,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只有一个目标:为我弟弟服务。
我不是没有反抗过。
高三那年,我靠着奖学金和自己偷偷打工攒的钱,给自己买了一部当时很流行的随身听。
我把它藏在枕头底下,每天晚上熄灯后,才敢拿出来,塞上耳机,听几首喜欢的歌。
那是我唯一的秘密,也是我唯一的慰藉。
可是,这个秘密只维持了一个月。
林强翻我的房间,找到了它。
等我从学校回来,我的随身听已经变成了一堆碎片,散落在他的房间里。
磁带被扯了出来,黑色的带子缠绕在床腿上,像一条死去的蛇。
我气得浑身发抖,冲过去质问他。
他正戴着一副新买的耳机,听着我最喜欢的那盘磁带,腿一抖一抖的,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一个破玩意儿,弄坏就弄坏了呗。大不了,以后你挣钱了,再给我买个新的。”
那一刻,我心里的某个东西,也像那个随身听一样,碎了。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然后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从那天起,我开始拼命地学习。
我要考出去,考得远远的,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后来,我如愿以偿,考上了南方的一所大学。
走的那天,爸妈把我送到村口。
妈妈拉着我的手,眼泪汪汪的。
“到了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舍不得吃穿。钱不够了,就跟家里说。”
我点点头,心里却一片冰冷。
我知道,她说的“钱不够了”,不是指我,而是指家里。
果然,大学四年,我几乎没有向家里要过一分钱。
我申请了助学贷款,拿了所有能拿的奖学金,课余时间打了三份工。
家教,服务员,发传单。
我像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不停地旋转。
每个月,我都会把省下来的钱,寄回家里。
妈妈会在电话里夸我懂事,然后下一句就是:“你弟最近看上了一双耐克鞋,你再多寄点回来。”
我也会把一部分钱,存起来。
我想给自己买一台电脑。
我想在毕业旅行的时候,去看看大海。
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大学毕业后,我留在了那座城市。
我进了一家很不错的公司,从最底层的职员做起。
我加班,熬夜,做方案,跑客户。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因为我知道,只有经济独立,我才能真正地摆脱那个家。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我重逢了陈峰。
他成了我的客户公司的项目负责人。
在会议室里,他第一眼就认出了我。
“你是……林晚?”
他叫出了我的小名。
我愣住了,看着他英俊而成熟的脸,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是陈峰,住你家隔壁的。”
我的心,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
后来的故事,顺理成章。
他追求我,热烈而真诚。
他会记得我的生理期,提前给我准备好红糖姜茶。
他会在我加班到深夜时,开车到我公司楼下,只为送我回家。
他会带我去吃遍城市里所有好吃的东西,然后看着我,笑得一脸宠溺。
他说:“小晚,你太瘦了,要多吃点。”
他说:“小晚,以后有我呢,别那么拼了。”
他说:“小晚,嫁给我吧。”
在他面前,我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和坚强。
我可以哭,可以笑,可以撒娇,可以做一个被人疼爱的小女孩。
那种感觉,是我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从未有过的体验。
我以为,我终于找到了我的救赎。
我以为,我可以和他一起,组建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温暖的家。
可是,我错了。
我忘了,我身后,还拖着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黑洞。
我们谈婚论嫁的时候,我妈提出了要求。
三十万彩礼,一分不能少。
她说:“我们家小晚,是名牌大学毕业,长得又漂亮,工作又好,三十万,不多。”
我知道,这三十万,是给林强买婚房的首付。
陈峰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家里条件并不算富裕。
三十万,对他们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
陈峰为了我,顶住了他父母的压力,东拼西凑,凑齐了这笔钱。
给钱的那天,我妈笑得合不拢嘴。
她当着陈峰的面,把那张银行卡塞进了林强的口袋。
“强子,这钱你拿着,赶紧去看房子。你姐结婚了,也该轮到你了。”
我看到陈峰的脸色,在那一刻,变得很难看。
回家的路上,他一言不发。
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小心翼翼地开口:“陈峰,对不起……”
他打断我:“小晚,这不是你的错。”
他顿了顿,又说:“但是,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我用力地点头,像是在跟他保证,也像是在跟自己发誓。
结婚后,我们有过一段很幸福的时光。
我努力地扮演着一个好妻子的角色。
我学着做饭,煲汤,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就能把我和我的原生家庭,彻底分割开来。
但现实,一次又一次地告诉我,我太天真了。
林强要结婚了。
女方要求,除了房子,还要一辆二十万的车。
我妈又把电话打到了我这里。
“小晚啊,你弟要结婚了,你这个当姐姐的,不得表示表示?”
我咬着牙,说:“妈,我没钱。”
“怎么会没钱呢?你和陈峰两个人,工资那么高。”
“我们要还房贷,要生活,真的没有多余的钱了。”
“那就让陈峰想办法啊!他不是老板吗?二十万对他来说,不是小意思?”
“妈,那是他的钱,不是我的。”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的钱不就是你的钱吗?你这孩子,怎么嫁了人,胳膊肘就往外拐了呢?”
那一次,我第一次,挂了她的电话。
可是,没用。
她开始了一天二十四小时的电话轰炸。
打给我,打给陈峰。
哭诉,谩骂,道德绑架。
说我们不孝,说我们白眼狼,说我们眼睁睁看着林强结不成婚。
陈峰被她搅得心烦意乱,工作都受到了影响。
最后,他妥协了。
他从公司的流动资金里,挪了二十万,给我弟买了车。
他把转账记录给我看的时候,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疲惫和失望。
他说:“小晚,我累了。”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知道,我们的婚姻,从那一刻起,出现了裂痕。
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半年前。
我爸,突发脑溢血,住院了。
手术费,后续的治疗费,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我第一时间赶回了老家。
林强也回来了。
我们姐弟俩,站在手术室门口。
我妈哭得瘫倒在地。
我一边安慰她,一边想着钱的事。
我对林强说:“爸看病要花不少钱,我们一人一半。”
林强看着我,像看一个傻子。
“姐,你开什么玩笑?我哪有钱?我每个月要还房贷车贷,还要养老婆孩子,我自己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
“那怎么办?”
“你先垫着啊!你和姐夫有钱!”
又是这句话。
你们有钱。
好像“有钱”,就是我们的原罪。
我没有跟他争辩。
我给陈峰打了电话。
他二话不说,给我转了三十万。
他说:“爸的病要紧,钱的事你不用担心。”
那一刻,我感动得想哭。
我觉得,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
爸爸的手术很成功,但留下了后遗症,需要长期康复。
我在医院和家里,两头跑,照顾他。
林强呢?
他只在最开始的时候,来过几次。
后来,就以工作忙,孩子小为借口,再也没出现过。
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我和我妈身上。
而我妈,除了哭,和抱怨林强不孝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有一次,我实在太累了,在病床前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陈峰就坐在我身边。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风尘仆仆,眼下带着浓重的黑眼圈。
他给我带来了一碗我最喜欢喝的排骨汤。
“快喝吧,还热着。”
我看着他,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他伸手,帮我擦掉眼泪,叹了口气。
“小晚,跟我回家吧。”
我摇摇头。
“我爸这样,我走不开。”
“我请个护工。”
“我妈一个人,我不放心。”
他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声音沙哑。
“小晚,你有没有想过,你爸妈,不止你一个孩子。”
“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是我的妻子。”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个家?”
我无言以对。
因为他说的,都是对的。
可是,我能怎么办呢?
那是我爸,是我妈。
是我血脉相连的亲人。
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而无动于衷。
陈峰最终还是走了。
他走的时候,什么也没说。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爸爸出院后,我把他接到了我和陈峰的家里。
我想,这样方便我照顾他。
我以为,陈峰会理解的。
但他没有。
那段时间,他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我们之间的交流,也越来越少。
我们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两个陌生人。
我知道,我们之间,出了问题。
但我没有精力,也没有勇气去解决。
我每天,都被照顾我爸,和我妈的抱怨,以及林强偶尔打来要钱的电话,搞得焦头烂额。
直到那天。
我爸的康复,需要一种进口药,很贵,而且医保不能报销。
我手里的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我只能,再次向陈峰开口。
“能再给我转五万块钱吗?爸的药没了。”
我等了很久。
他没有回我。
晚上,他回来了。
他坐在沙发上,抽了很久的烟。
整个客厅,都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味。
然后,他把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我们分开吧。”
那份文件,是离婚协议书。
我看着那三个字,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为什么?”
我问他,声音都在发抖。
“小晚,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他看着我,眼睛里,是化不开的疲惫。
“我娶你,是想和你一起,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我希望我的家,是温暖的,是放松的,是我们可以卸下所有防备的地方。”
“可是现在呢?这个家,成了你的娘家,成了你爸的病房,成了你弟的提款机。”
“我每天下班,最害怕的,就是回家。我怕看到你愁眉苦脸的样子,我怕听到你妈在电话里哭诉,我怕你又跟我说,你弟又缺钱了。”
“我感觉,我不是娶了一个妻子,我是娶了你们全家。”
“小晚,我爱过你,真的。”
“但是,这份爱,快要被你和你家里的那些破事,消磨光了。”
“我们放过彼此吧。”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无力反驳。
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
是我,把我们的婚姻,拖入了泥潭。
是我,让他承受了太多本不该他承受的东西。
我签了字。
我把爸妈送回了老家。
我搬出了那个曾经承载了我所有幸福和梦想的家。
我回到了我们最初租的那个小公寓里。
然后,就接到了林强的那个电话。
……
思绪,像潮水般退去。
我从冰冷的地板上站起来,腿已经麻了。
我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夕阳的余晖,把整个城市都染成了一片温暖的金色。
很美。
但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我拿出手机,解除了对林强的拉黑。
然后,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明天上午十点,我在老地方等你。”
老地方,是我们小时候经常去玩的那条小河边。
那里,有一棵很大的柳树。
柳树下,有我和陈峰,刻下的名字。
林强很快回了信息,只有一个字。
“好。”
我知道,他以为,我是要给他送钱去。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
我化了一个很精致的装。
我选了一条我最喜欢的,陈峰送给我的裙子。
那是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裙摆上,绣着大朵大朵的向日葵。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
镜子里的人,脸色有些苍白,眼睛也有些红肿。
但她的眼神,很坚定。
我去了银行,把我卡里仅有的一万块钱,全部取了出来。
然后,我去了一家文具店,买了一把美工刀,和一卷透明胶带。
上午十点,我准时到了小河边。
林强已经在了。
他靠着那棵大柳树,不耐烦地抽着烟。
看到我,他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用脚碾了碾。
“钱呢?”
他开门见山。
我没有说话。
我从包里,拿出那个装了一万块钱的信封。
他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他伸手,就要来拿。
我把手一缩,躲开了。
“姐,你什么意思?”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我看着他,平静地说:“林强,我们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拿了钱,我还要回去给我儿子报名呢。”
“就谈谈钱的事。”
我把信封,放在我们之间的那块大石头上。
“这里是一万块,是我这个月全部的工资。”
“我知道,你想要。”
“但是,想要,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从包里,拿出了那把美工刀。
“你干什么!”
林强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我。
我没有理他。
我只是挽起了我的左手袖子。
在我的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那是小时候,为了抢一个苹果,他用指甲划的。
我把美工刀的刀尖,对准了那道疤痕。
“林强,你还记得这个疤吗?”
他愣住了,没说话。
“你忘了,我可没忘。”
“从小到大,你从我这里抢走的东西,还少吗?”
“我的零食,我的玩具,我的压岁钱,我的风筝,我的随身听……”
“每一次,爸妈都让我让着你。”
“每一次,我都忍了。”
“我以为,血浓于水,你是我弟弟,我让着你,是应该的。”
“可是,我错了。”
“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姐姐。”
“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可以随时向你输血的工具。”
“你上学的钱,是我给的。”
“你买房的首付,是我老公给的。”
“你买车的钱,是我老公给的。”
“现在,就连你儿子上学的钱,你也要我给。”
“林强,你告诉我,凭什么?”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压抑了多年的委屈和愤怒。
“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个人?”
“我也会累,我也会痛,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为了你们,我失去了我的爱情,我的婚姻,我的家!”
“而你呢?你除了索取,你还为我做过什么?”
林强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姐,你……你今天是怎么了?”
“我怎么了?”
我冷笑一声,“我清醒了。”
我举起手里的美工刀,对着自己的手腕,比划了一下。
“今天,我就把话说明白了。”
“这一万块钱,你想要,可以。”
“你在这只手上,也给我划一道口子。”
“你划多深,我就让这刀子,进多深。”
“你让我流多少血,我就给你多少钱。”
“以后,每一次你找我要钱,都可以。”
“一万块,一道口子。”
“十万块,十道口子。”
“只要你下得去手,我绝不含糊。”
“你敢吗?”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
林强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他看着我手里的刀,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姐,你……你疯了!”
“我没疯。”
我把刀,往自己手腕上,又贴近了一分。
冰冷的刀锋,触碰到皮肤,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我只是,不想再当那个任人宰割的傻子了。”
“林强,选吧。”
“是要钱,还是要我这个姐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河边的风,吹得柳枝沙沙作响。
林强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看着我,又看看那块石头上的钱。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犹豫。
我知道,他在权衡。
一边,是唾手可得的一万块钱。
一边,是一个,可能会真的伤害自己的,疯狂的姐姐。
过了很久,很久。
他终于,做出了选择。
他咬了咬牙,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我手里的美工-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我靠着那棵大柳树,缓缓地滑坐到地上。
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这一次,不是因为委屈,也不是因为难过。
而是因为,解脱。
我终于,亲手斩断了那根,束缚了我三十年的,名为“亲情”的枷锁。
虽然,过程很痛。
痛得,像是从自己身上,活生生割下了一块肉。
但是,从今以后,我自由了。
我在那棵柳树下,坐了很久。
直到,夕阳西下。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陈峰的电话。
响了很久,他才接。
“喂?”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熟悉,却又带着一丝疏离。
“是我。”
我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只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还有,谢谢你。”
说完,我就想挂掉电话。
我不想,再给他带去任何困扰。
“林晚。”
他却突然,叫住了我。
“你现在,在哪里?”
“在……小河边。”
“等我。”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愣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束车灯,由远及近。
一辆熟悉的车,停在了我面前。
车门打开,陈峰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穿着一身休闲装,比之前,瘦了一些,也憔悴了一些。
他走到我面前,蹲下身,看着我。
他的眼神,很复杂。
有心疼,有无奈,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你都知道了?”
我问。
他点点头。
“你弟,给我打了电话。”
“他说……你疯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我也觉得,我疯了。”
“不。”
他摇摇头,伸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颊。
他的手,很温暖。
“你只是,太累了。”
“小晚,对不起。”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们之间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是我不够坚定,没有在一开始,就帮你挡住那些伤害。”
“也是我太自私,只想着逃避,却没有想过,你一个人,要承受多少压力。”
“我今天,去你家了。”
“你妈,把所有的事情,都跟我说了。”
“她说,她对不起你。”
“她说,她以后,再也不会逼你了。”
我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眼泪,却不听话地,一直往下流。
他把我,紧紧地拥入怀中。
“小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保证,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面对。”
“我会保护你,再也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放声大哭。
像是要把这三十年来,所有的委,所有的痛苦,都哭出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我,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就像,很多年前,那个在麦场上,把我从林强手里护住的,大男孩一样。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
从童年,到大学,再到我们婚后的这几年。
我们把所有的话,都说开了。
没有争吵,没有指责。
只有,平静的倾诉,和相互的理解。
我告诉他,我已经想好了。
对于我的娘家,我不会完全断绝关系。
毕竟,他们是我的亲人。
但是,我会守住我的底线。
赡养父母,是我的义务,我会承担。
但是,对于林强,我不会再有任何无条件的付出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我说,“如果他真的有困难,我可以借钱给他,但必须打欠条。”
“如果他想创业,我可以帮他分析项目,提供建议。”
“但是,我不会再让他,把我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
陈峰听完,握紧了我的手。
“你做得对。”
他说,“家,应该是港湾,而不是战场。”
“我们,都应该为自己而活。”
那天之后,我的生活,仿佛翻开了新的一页。
陈峰搬回了家。
我们的家,又恢复了往日的温馨和笑声。
我妈,真的变了。
她会隔三差五地,打电话给我,问我过得好不好,工作累不累。
却再也没有,提过一个“钱”字。
有一次,我主动问起林强。
她说,林强找了一份送外卖的工作。
虽然辛苦,但至少,是靠自己的双手,在挣钱。
“他说,他想通了。”
我妈在电话里,叹了口气,“他说,他以前,太不是东西了。他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陈峰。”
我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知道,林强是不是真的想通了。
但至少,他开始,学着长大了。
周末的时候,我和陈峰,会一起去逛超市,买菜,回家做饭。
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洒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我看着他熟练地切菜,颠勺,嘴角,会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我想,这,大概就是幸福的模样吧。
不是轰轰烈烈,不是惊天动地。
只是,在平淡的岁月里,有那么一个人,愿意陪你,一日三餐,一年四季。
有一次,我们去公园散步。
看到,有人在放风筝。
那是一个很大的,彩色的蝴蝶风筝。
在蓝天下,飞得又高又远。
我停下脚步,看了很久。
陈峰从身后,抱住我。
“喜欢吗?”
他问。
我点点头。
“我们,也去买一个吧。”
他说。
我们买了一个,和那个一模一样的,蝴蝶风筝。
在公园的草坪上,陈峰拉着线,迎着风,奔跑。
风筝,晃晃悠悠地,飞上了天。
他把线轴,交到我手里。
“来,你试试。”
我握着线轴,感受着,从线的那一头,传来的,轻微的拉力。
我看着,在天空中,自由飞翔的蝴蝶。
忽然,就想起了,我十岁那年,那个被林强打断了线的,燕子风筝。
眼眶,有些发热。
陈峰从我身后,轻轻地环住我的腰。
把他的手,覆在我的手上。
“别怕。”
他在我耳边,轻声说。
“这一次,线,在我们自己手里。”
我转过头,看着他。
阳光下,他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我笑了。
是啊。
线,在我们自己手里。
我们可以,让它飞得很高,很远。
也可以,在风雨来临的时候,把它,安全地,收回到身边。
人生的下半场,我不想再为任何人而活。
我只想,为自己,为我爱的人,活一次。
我想,去看看,没有被乌云遮挡的,那片,真正属于我的,天空。
我知道,那片天空,一定很蓝,很美。
就像,我们此刻,头顶的这片一样。
后来,我听说林强送外卖的时候,跟人发生了剐蹭,把腿给摔了。
不是很严重,但也要在床上躺一个月。
弟媳妇打来电话,哭哭啼啼的,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让我接济一下。
我沉默了很久。
陈峰就坐在我旁边,他没有说话,只是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了。
我能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那是一种无声的支持。
最后,我对弟媳说:“医药费,如果是合理的,我可以出一半,但是要看到医院的发票。另外一半,你们自己想办法。”
“至于生活费,”我顿了顿,“我这里有一份线上客服的兼职,可以在家做,时间比较自由,虽然挣得不多,但足够你们这个月的生活开销。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联系方式给你。”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然后,是一声带着失望的“哦”,就挂了。
我不知道她最后有没有去联系那份兼职。
我也不想知道了。
我只是觉得,我做到了我该做的。
有血缘,不代表有义务无限度地被索取。
我可以伸出援手,但我不会再把他们背在身上。
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秋天的时候,公司有一个去分公司交流学习的机会,为期半年。
地点,是在一个很美的海滨城市。
经理找我谈话,问我的意向。
我有些犹豫。
我和陈峰,才刚刚和好,我不想再和他分开了。
晚上,我把这件事告诉了陈峰。
我以为他会反对。
但他听完后,却笑了。
“这是好事啊,为什么不去?”
“可是,我们要分开半年……”
“傻瓜,”他刮了刮我的鼻子,“半年而已,又不是一辈子。而且,我可以去看你啊。”
他捧着我的脸,认真地看着我。
“小晚,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或者因为任何事,放弃任何一个可以让你变得更好的机会。”
“我希望你,是自由的,是闪闪发光的。”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那一刻,我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就明白了。
真正的爱,不是占有,不是捆绑。
而是,我希望你成为更好的自己,哪怕,那意味着,暂时的别离。
我去了那座海滨城市。
那里的天,很蓝。
那里的海,很清。
那里的风,都带着一股咸咸的,自由的味道。
我努力地工作,学习。
业余时间,我报了一个陶艺班,一个瑜伽班。
我开始学着,把时间和精力,投资在自己身上。
我发现,当我不再把目光,局限在家庭的琐事和纷争中时,我的世界,变得开阔了很多。
陈峰每个月都会飞来看我。
我们会像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手牵着手,在沙滩上散步,看日出日落。
我们会去吃当地最地道的海鲜,然后,为最后一个生蚝,争得面红耳赤。
我们会租一辆自行车,穿行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感受着,不一样的风土人情。
有一次,我们聊起未来。
我问他:“你有没有后悔过,娶了我?”
他想了想,说:“如果说,完全没有,那是假的。”
“在我最累,最无助的时候,我确实有过动摇。”
“但是,”他话锋一转,看着我,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每当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那个扎着马尾辫,眼睛亮晶晶的样子,我就觉得,一切都值了。”
“小晚,你是我生命里,最美的意外。”
“我只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学会,如何去更好地,爱你。”
半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我回到了原来的城市。
机场里,陈峰捧着一大束向日葵,在等我。
看到他的那一刻,我所有的思念,都化作了奔跑和拥抱。
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但又,有些不一样了。
我升了职,加了薪。
陈峰的公司,也接了几个大项目,发展得越来越好。
我们用自己攒的钱,换了一套大一点的房子。
有一个很大的阳台。
我在阳台上,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
其中,最多的,就是向日葵。
每天早上,看着它们,迎着太阳,灿烂地开放。
我的心情,也会变得,格外明媚。
我妈,偶尔会带着我爸,来我们家小住几天。
她会帮我做做饭,搞搞卫生。
再也不会,对我们的生活,指手画脚。
她和我爸,好像也找到了自己的生活重心。
他们报了一个老年大学,学学书法,跳跳广场舞。
精神状态,比以前,好了很多。
至于林强。
我们很少联系。
只是,逢年过节,会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听说,他还在送外卖。
弟媳,也找了一份超市收银员的工作。
两个人的日子,过得虽然清贫,但也安稳。
小杰,也上了小学。
有一次,我在街上,偶然遇到了他。
他长高了,也懂事了。
看到我,会怯生生地,叫一声:“姑姑。”
我摸了摸他的头,给他买了一个冰淇淋。
他接过冰淇淋,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姑姑。”
那一刻,我心里,所有的芥蒂,都烟消云散了。
孩子,是无辜的。
我希望,他能在一个,健康,正常的家庭环境里,长大。
不要再,重蹈他父亲的覆辙。
又是一个周末。
我和陈峰,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是一部很老的片子,《飞屋环游记》。
看到最后,老爷爷和老奶奶,相濡以沫,白头偕老的爱情,我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把头,靠在陈峰的肩膀上。
“你说,我们老了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陈峰想了想,说:“我们,会搬到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
“我们,会养一条狗,一只猫。”
“我们,会在院子里,种一片向日葵。”
“每天,我们就坐在摇椅上,晒晒太阳,聊聊天。”
“然后,等你走不动了,我就用轮椅,推着你,去看日出日落。”
我听着他描绘的画面,心里,被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填得满满的。
我转过头,吻了吻他的侧脸。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窗外,阳光正好。
微风,拂过阳台上的向日葵。
金色的花盘,轻轻摇曳。
像是在,为我们的未来,点头祝福。
我知道,生活,不会永远一帆风顺。
未来,也还会有,各种各样的挑战和困难。
但是,我不再害怕了。
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
我的身边,有他。
这就够了。
人生,就像一场,放风筝的游戏。
有的人,把线,交给了别人。
任由别人,掌控自己的方向和命运。
而有的人,选择,把线,紧紧地,握在自己手里。
迎着风,逆着光,努力地,飞向,自己想去的地方。
我,要做,后面那种人。
因为,我终于明白。
真正的安全感,不是来自于,别人的给予。
而是来自于,自己内心的,强大和独立。
当我,有能力,为自己的人生,撑起一片天的时候。
我才能,真正地,拥抱,属于我的,那片,海阔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