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年高粱地里,嫂子突然躺倒在地,满脸通红对我说:帮我揉揉
发布时间:2025-10-25 20:23 浏览量:2
直到大哥从部队寄回那封信,整个陈家湾的人才明白,1988年那片高粱地里,嫂子林秀莲通红的脸,究竟藏着一个怎样沉甸甸的秘密。
在此后的好几年里,那些若有若无的指点,像田埂上带刺的蒺藜,总在不经意间扎得我生疼。我跟嫂子,就像两头被套上无形枷锁的牲口,默默地拉着这个家沉重的犁,在村里人异样的目光中,耕耘着一季又一季的生计。我们很少说话,尤其是在人前,一个眼神的交汇都可能被编排出无数个不堪的版本。
可那天之前,我只是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脑子里除了秋后能多打几斗高粱,好换钱买一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就再也装不下别的东西了。
故事,得从那个燥热得连狗都懒得伸舌头的晌午说起。
第1章 闷热的晌午
1988年的夏天,格外的长。毒辣的太阳把陈家湾的土路烤得发白,踩上去都烫脚。地里的高粱已经蹿得比人还高,密不透风的叶子把田垄遮得严严实实,形成一片绿色的海洋。风一过,高粱叶子“哗啦啦”地响,像是谁在里面藏着掖着,说着听不清的悄悄话。
我叫陈建军,那年刚满十八,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回家跟着爹娘种地。我哥叫陈建国,比我大六岁,在遥远的北疆当兵,一年到头就靠几封信跟家里联系。家里除了爹娘,就是我哥去年刚娶过门的嫂子,林秀莲。
嫂子是邻村的,人长得周正,眼睛亮亮的,像含着一汪水。她手脚麻利,干活是把好手,嫁过来不到一年,就把我们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娘私下里总夸,说建国这媳妇是咱家祖坟冒了青烟才娶来的。
爹有老慢支,一到换季就喘得厉害,干不了重活。娘的腰不好,也只能在家里操持些轻省的。大哥不在家,我自然就成了家里的主劳力。但实际上,真正撑起这个家大半边天的,是嫂子林秀莲。
她一个女人,干起活来比男人还狠。割麦、插秧、掰棒子,样样抢在头里。我们家那几亩高粱地,大半都是她跟着我一起伺候的。
那天晌午,日头正毒。娘催着我们早点歇工回家吃饭,别中了暑气。我跟嫂子正在地里给高粱除最后的杂草。高粱地里闷得像个蒸笼,汗水顺着我的额头往下淌,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身上的确良衬衫早就湿透了,黏糊糊地贴在背上,难受得紧。
“建军,歇会儿吧,看你热得跟水里捞出来似的。”嫂子直起腰,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她的脸被晒得通红,几缕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鬓角,嘴唇有些发白。
“嫂子,你先去地头树荫下坐着,这点活我一个人来就行。”我看着她,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这么热的天,本不该让她下地的。
嫂子笑了笑,摇摇头:“那哪行,早点干完早点回家。你哥在信里说了,让我在家多照顾你们,也让你多帮帮我。咱俩得一块儿使劲,把这个家撑好,让他安心在部队保家卫国。”
每次提到我哥,嫂子的眼睛里就有一种特别的光。我知道,她想我哥了。大哥刚走那会儿,她晚上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对着月亮发呆。
我们俩埋头又干了一会儿,眼看就要到地头了。我心里盘算着,回家一定要先灌下一大瓢凉井水。
就在这时,我听见身后传来“哎哟”一声轻呼。
我猛地回头,只见嫂子脸色煞白,一手扶着腰,身子晃了两下,就直挺挺地朝着高粱秆倒了下去。
我脑子“嗡”的一下,魂都快吓飞了。也顾不上多想,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扶住她:“嫂子!嫂子!你怎么了?”
高粱秆被她压倒了一片,形成一个小小的空地。她躺在地上,双眼紧闭,眉头拧成一个疙瘩,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嫂子,你醒醒!你别吓我啊!”我急得大喊,伸手就想去掐她的人中。
我的手刚碰到她的脸,她却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原本清亮的眼睛里,此刻布满了痛苦和水汽。她的脸颊泛起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建军……”她的声音很轻,像蚊子叫。
“哎,我在这儿呢!嫂子,你是不是中暑了?我背你回家,我去找村里的赤脚医生!”我慌得手足无措,说着就要去架她的胳膊。
“别……”她拉住了我的手,力气小得可怜,“不是中暑……是……是老毛病犯了。”
“老毛病?啥老毛病?我怎么没听你说过?”我愣住了。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咬着嘴唇,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那通红的脸色,从脸颊一直蔓延到了耳根。她看着我,眼神里有痛苦,有挣扎,还有一丝我当时读不懂的羞赧和为难。
周围是密密匝匝的高粱秆,把我们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高粱叶子的味道,混杂着午后阳光的焦灼气息。
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她才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闭上眼睛,声音颤抖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建军……帮我……帮我揉揉……”
第2章 流言如风
“揉揉?”
这两个字像两颗烧红的石子,一下子扔进了我十八岁那年平静如水的心里,激起了滚烫的杂乱的水花。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扶着嫂子的手下意识地就想缩回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两个字在“嗡嗡”作响。
在陈家湾这样的地方,小叔子和嫂子之间,就像隔着一条无形的河,谁都不能轻易越界。平日里,我们说话都保持着距离,眼神都不敢多做停留。可现在,在这四下无人的高粱地里,嫂子竟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我看着她痛苦得蜷缩起来的身体,通红的脸颊,还有那双紧闭着却依然在颤抖的睫毛,心里的那点慌乱和尴尬,瞬间被担忧给压了下去。
“嫂子,你……你哪里不舒服?是……是揉哪儿?”我结结巴巴地问,声音都变了调。
嫂子没有睁眼,只是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后腰,声音细若游丝:“腰……老毛病了,疼得厉害……你哥……你哥以前也帮我揉过……”
提到大哥,我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稍微松了一点。原来大哥知道这事。
“你……你用力按住……使劲揉……揉开了……就好了。”她断断续续地说着,额头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进了干燥的泥土里。
我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胡思乱想。救人要紧,况且她是我嫂子,是大哥最牵挂的人。大哥在信里反复叮嘱我,要照顾好她。
我跪在她身边,看着她指的位置,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双沾满泥土的大手伸了过去,隔着她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按在了她的后腰上。
她的身体很烫,隔着布料我都能感觉到那股灼人的温度。她的腰很细,我的手掌几乎能完全覆盖住。一时间,我紧张得手心都冒出了汗。
“是这里吗?”我小声问。
“嗯……再往下点……对……就是那儿,使劲!”
我咬了咬牙,闭上眼睛,开始笨拙地用力按揉。我不知道该用多大的力气,只能凭感觉,一下一下地,把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到手掌上。
嫂子在我手下发出一声闷哼,身体绷得紧紧的。我吓得赶紧停下:“是不是我太用力了?”
“不……别停……就是这个劲儿……”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解脱的颤音。
我就这样机械地揉着,时间仿佛过得很慢很慢。高粱地里安静得只剩下风吹过叶子的“沙沙”声,和我们俩一个粗重一个压抑的呼吸声。我的后背全湿透了,汗水顺着脊梁沟往下流。我不敢看嫂子的脸,只能盯着她腰上那块被汗水浸湿的布料,心里默默念叨着:大哥,你快点回来吧,这个家没你不行。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嫂子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声音也恢复了一些力气:“好了……建军,好多了,谢谢你。”
我赶紧收回手,站起身,脸颊烫得厉害,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窘的。“嫂我……我去给你弄点水。”我语无伦次地找了个借口,逃也似的跑到地头,从挂在树上的军用水壶里倒了水,递给她。
嫂子撑着地慢慢坐了起来,脸色虽然还是有些苍白,但比刚才好多了。她接过水壶,小口小口地喝着,喝完后,她看着我,眼神很复杂:“建军,今天的事……别跟爹娘说,省得他们担心。”
我胡乱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我这毛病,是生……是以前干活累的,一阵一阵的,过去了就好了,不是啥大病。”她似乎想解释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那天下午,剩下的活我们俩都没再干。我扶着嫂子,慢慢地往家走。一路上,我们谁也没说话,气氛尴尬又沉重。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刚才在高粱地里的一幕。
我以为这件事,就会像一块石头沉进深潭里,不会有人知道。
但我错了。我忘了陈家湾的田埂上,永远不缺一双闲逛的眼睛和一张爱嚼舌根的嘴。
第二天,我扛着锄头下地,路过村口的大槐树下,就看到几个婆娘聚在一起,压低了声音在嘀咕什么。看到我过来,她们立刻住了嘴,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身上扫来扫去,那眼神里有好奇,有鄙夷,还有一种看好戏的兴奋。
其中那个嘴最碎的王婆子,更是阴阳怪气地冲我喊了一嗓子:“哟,建军下地啊?你嫂子今天咋没跟你一块儿?是不是昨儿晌午在高粱地里累着啦?”
她故意把“高粱地”三个字说得又重又长,周围的几个婆娘立刻发出一阵哄笑。
我的脸“刷”的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血气直往上涌。我攥紧了手里的锄头,真想冲上去跟她理论。可我能说什么?说我嫂子病了,我帮她揉腰?这种话在她们听来,不就是火上浇油,越描越黑吗?
我只能咬着牙,装作没听见,低着头快步从她们身边走过。身后那刺耳的笑声,像鞭子一样抽在我的背上。
一整天,我干活都心不在焉。王婆子那句话,像个魔咒一样在我脑子里盘旋。我开始意识到,事情可能要糟。
果然,到了晚上,流言蜚语就像长了翅膀的苍蝇,飞遍了整个陈家湾。
版本有很多,但每一个都脏得不堪入耳。
有的说,看见我们俩大中午的钻进高粱地,半天没出来。
有的说,听见高粱地里有“不干净”的动静。
更有甚者,编得有鼻子有眼,说我哥在部队待久了,嫂子耐不住寂寞,跟我这个半大小子勾搭上了。说得我们陈家,门风败坏,龌龊不堪。
那几天,我走在村里,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那些平日里和蔼可亲的叔伯婶子,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味。我不敢抬头,不敢跟人对视,我觉得自己像个小偷,偷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嫂子也一样。她不再去村口的井边打水,宁愿绕远路去河边挑。她也不再跟邻居家的嫂子大坐在一起纳鞋底、唠家常。她把自己关在家里,除了下地,就是埋头做饭、喂猪、洗衣。她的话变得更少了,人也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去,那双明亮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化不开的忧郁。
家里也开始变得不对劲。
娘是个要强了一辈子的人,最看重的就是脸面。流言蜚语传到她耳朵里,她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吃饭的时候,饭桌上死气沉沉的。以前娘总爱给嫂子夹菜,嘘寒问暖,现在却一句话都没有。她会用一种审视的、怀疑的目光,在我们俩身上来回逡巡。
那种目光,比村里人的指指点点更让我难受。
第3章 家庭的裂痕
压垮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一根又一根稻草的累加。
家里的气氛,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乌云密布,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我和嫂子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谁也不去触碰那个敏感的话题,仿佛只要我们不承认,那些流言蜚语就不存在一样。
但裂痕一旦产生,就会在沉默中越扩越大。
那天晚饭,娘炖了一锅鸡汤。那是家里唯一一只会打鸣的老公鸡,平时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只有逢年过节才舍得杀。
娘盛了一大碗鸡腿肉,没有像往常一样先给爹,也没有给我,而是直接推到了我面前,语气平淡地说:“建军,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下地干活累。”
我愣住了。嫂子也停下了筷子,默默地低下了头。
爹咳嗽了两声,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娘一眼,又把话咽了回去。
饭桌上,只有我一个人“咔嚓咔嚓”啃鸡腿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我吃得味同嚼蜡,那碗本该香浓无比的鸡汤,喝到嘴里却满是苦涩。我心里清楚,娘这是在做给嫂子看。她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她的不满和猜忌。
一顿饭,就在这种诡异的沉默中吃完了。
嫂子默默地收拾碗筷,拿到厨房去洗。我坐在堂屋的板凳上,心里堵得慌。
厨房里传来“哐当”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摔碎了。
娘的脸立刻沉了下来,起身就往厨房走,嘴里念叨着:“魂不守舍的,连个碗都拿不稳,还能干点啥!”
我跟了过去,只见嫂子正蹲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捡着碎掉的瓷碗。她的手被划破了,鲜红的血珠顺着指尖滴下来,混在水渍里。
“娘,我……我手滑了。”嫂子低着头,声音里带着哭腔。
娘站在门口,双手叉腰,冷冷地看着她,眼神像淬了冰:“手滑了?我看是心野了,定不下神了吧!秀莲啊,我们陈家虽然穷,但也是要脸面的人家。建国把你娶进门,是让你来当媳妇的,不是让你来败坏我们家门风的!”
娘的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进了嫂子的心里,也扎进了我的心里。
嫂子猛地抬起头,满脸的泪水,嘴唇哆嗦着,一脸的难以置信:“娘……您……您怎么能这么说我?”
“我说错了?!”娘的嗓门一下子拔高了,“你要是没做什么亏心事,村里人能传得那么难听?无风不起浪!你跟我说,那天晌午,你跟建军俩人在高粱地里,到底干啥了?!”
终于,这层窗户纸被捅破了。
嫂子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看着娘,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我,眼里的光一点点地黯淡下去。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但最终只是摇着头,泪水流得更凶了。
“我……我们没干啥……”她的辩解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没干啥?没干啥王婆子她们会看见?!”娘步步紧逼,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林秀莲,我告诉你,建国在部队保家卫国,你在家里就得安分守己!你要是敢做对不起他的事,别说我这个当婆婆的不认你,就是建国回来了,也饶不了你!”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嫂子激动地站起来,声音尖锐而绝望,“娘,建国是我男人,我怎么会做对不起他的事?建军是我小叔子,在我眼里就跟我亲弟弟一样啊!”
“亲弟弟?”娘冷笑一声,“有跟亲弟弟大中午钻高粱地的吗?你当我老婆子是傻子,好糊弄?”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
“娘!你别说了!”我冲到她们中间,挡在嫂子面前,红着眼睛对娘喊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天是嫂子她……她不舒服,我才……”
“你给我闭嘴!”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你个浑小子,是不是也被她给迷了魂了?我告诉你陈建军,她是你嫂子!你脑子里要是敢有半点不干净的念头,我打断你的腿!”
我的心凉了半截。原来在娘心里,我和嫂子都成了不堪的人。
爹也闻声赶了过来,杵着门框,一边咳嗽一边说:“行了,都少说两句!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吵成这样?”
“好好说?”娘指着嫂子,气得浑身发抖,“你问问她,她做的这叫什么事?这让我们陈家的脸往哪儿搁?建国在部队要是听说了,他在战友面前还抬得起头吗?!”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嫂子反复重复着这句话,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那一刻,我真想把真相说出来。我想告诉爹娘,嫂子有腰伤,那天是疼得晕倒了,我只是帮她揉了揉。
可是,我看着嫂子那哀求的眼神,想起了她叮嘱我“别跟爹娘说”的话。我知道,她是不想让公婆担心,不想让他们觉得自己是个有毛病的“病秧子”,会拖累这个家。她是个那么要强的女人。
我把话又咽了回去。
那晚的争吵,最终在爹的强行干预下结束了。
但家,已经不像个家了。
第二天一早,嫂子什么早饭也没吃,眼睛红肿得像两个核桃。她默默地背起背篓,拿上镰刀,就要下地。
娘从屋里出来,看见她,冷冷地扔下一句话:“我们陈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要是觉得委屈,就回你娘家去吧。”
嫂子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慢慢地转过身,看着娘,看了很久很久。那眼神里,没有了昨晚的激动和绝望,只剩下一种死灰般的平静。
她没有哭,也没有争辩。
她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娘,等建国回来了,我会跟他说的。”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
我看着她单薄而倔强的背影,消失在清晨的薄雾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疼得喘不过气来。
我知道,这个家,快要散了。
第4章 高粱地里的真相
嫂子走了。不是回娘家,而是去了更远的地里,一个人默默地干活。
一连三天,她都是天不亮就出门,天黑透了才回来。回到家,她也不说话,自己盛一碗饭,躲在厨房的灶台边吃完,然后就回自己那间小屋,把门插上。
家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爹整天唉声叹气,烟一根接一根地抽。娘虽然嘴上不说,但人也憔悴了不少,时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
我心里憋着一团火,烧得我五脏六腑都疼。我觉得自己像个罪人,是我害了嫂子,也是我让这个家变成了这样。
我好几次想冲进爹娘的屋子,把所有事情都说清楚。可是一想到嫂子那要强的性格,和她刻意隐瞒的苦衷,我就退缩了。我怕我的解释,会变成对她的另一种伤害。
第四天,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我扛着锄头出门,鬼使神差地没有去自家的地,而是绕到了村东头那片最偏远的高粱地。我知道,嫂子这几天都在这里。
远远地,我就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在高粱地里埋头苦干。她挥舞着镰刀,机械地割着高粱秆下的杂草,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发泄在这片土地上。
我慢慢地走过去,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下。
她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到来,依旧一下一下地割着。
“嫂子。”我轻声喊了一句。
她的身体僵了一下,但没有回头,手里的动作也没有停。
“你别这样,有啥事……咱们跟爹娘说清楚就行了。”我走近了几步,声音有些干涩。
她还是没理我。
“嫂子,你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这件事是我的错,我……”
我的话还没说完,她突然扔下镰刀,转过身来。
她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嘴唇干裂起皮,整个人像一棵被霜打过的蔫茄子。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决绝和悲凉。
“说清楚?”她冷笑一声,声音沙哑得厉害,“怎么说清楚?说我林秀莲身子骨不中用,是个病秧子?说我生孩子的时候伤了腰,落下个见不得人的毛病,时不时就得让人揉揉才能活?说出去,是让爹娘更瞧不起我,还是让村里人笑话我们陈家娶了个‘药罐子’回来?”
一连串的质问,像鞭子一样抽在我脸上。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隐瞒的不仅仅是腰伤,更是那份身为一个农村媳妇,深植于骨子里的自尊和怕被婆家嫌弃的恐惧。在那个年代,一个女人如果身体不好,不能干活,就会被认为是“没用”的,是家里的累赘。
“不……不是的,嫂子,爹娘不是那样的人。”我急忙辩解。
“不是?”她自嘲地笑了,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建军,你还小,你不懂。女人在婆家的日子,就像在走钢丝,一步都不能错。我嫁到陈家,建国不在身边,我能依靠的,就是自己这双手,这副身子骨。我得拼命干活,比男人还能干,才能让爹娘高看我一眼,才能让村里人觉得建国娶了个好媳orin。如果让他们知道我身子有毛病,你猜他们会怎么想?他们只会觉得我没用,觉得我拖累了这个家。”
她的泪水越流越凶,积压了这么多天的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高粱地那天,我是真的撑不住了。那股疼劲儿上来,就像有无数根针在扎我的骨头缝,我连站都站不稳。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别人看见,不能让人知道我这么没用。”
“我让你帮我揉,是因为……是因为建国走之前跟我说过。”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道,“他说,他知道我这个毛病,疼起来要命。他说他在部队,顾不上我,家里就你一个男人了。他让你……让你多照应我。他说,万一我哪天犯病了,让你别嫌弃,搭把手……就当是替他这个当哥的,照顾媳妇了……”
听到这里,我的眼眶也红了。
我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一切的背后,是大哥沉甸甸的嘱托,和嫂子那份卑微而又倔强的自尊。
她不是不相信我们,她只是太害怕了。害怕被嫌弃,害怕成为家里的负担,害怕对不起远在边疆的丈夫。
“嫂子……”我走上前,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蹲下身,抱着膝盖,把头深深地埋了进去,瘦弱的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压抑的哭声从臂弯里传出来,像一头受伤的小兽,在这片将她推向风口浪尖的高粱地里,无助地哀鸣。
天空中,乌云越积越厚,几声闷雷滚过。
我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这件事,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不能再让嫂子一个人背负着所有的委屈和误解。我是这个家的男人,大哥不在,我就得把这个家扛起来。
我转身,朝着家的方向,大步跑去。
风起来了,吹得高粱叶子哗哗作响,像是在为我呐喊助威。一场迟来的暴雨,即将来临。
第5章 一封迟来的信
我像一头被激怒的小牛,一口气冲回了家。
爹和娘正在院子里收拾着准备晾晒的玉米,看见我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都愣住了。
“建军,你这是咋了?火烧屁股了?”娘放下手里的簸箕,奇怪地问。
我没理会她,径直冲进堂屋,从我哥那个上了锁的旧木箱里,翻出了他最近寄回来的几封信。我的手有些发抖,一封一封地找着。
终于,我找到了。那是大哥两个月前寄来的一封信,信里除了报平安,还说了一些家常话。我清楚地记得,信的末尾,有那么一段。
我拿着那封信,重新冲回院子里,把它狠狠地拍在了娘面前的石桌上。
“娘!你看看!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我红着眼睛,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
娘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皱着眉头拿起信纸。爹也凑了过来。
信纸已经有些泛黄,上面是我哥那熟悉的、刚劲有力的字迹。
娘戴上老花镜,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当她读到信的最后那一段时,她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那段话是这样写的:
“……爹,娘,秀莲嫁到咱家,辛苦她了。她身体底子薄,尤其是在生了……以前干重活落下个腰疼的毛病,这事我一直没跟你们说,怕你们担心。我在这边也挂念。建军,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了,要多替哥担待着点。你嫂子要是哪天不舒服了,你千万要多照顾。买点红花油,或者用热毛巾给她敷敷,要是疼得厉害,就帮她使劲揉揉后腰,揉开了能好受些。这事就拜托你了,等我回来,哥请你喝酒。”
信的最后,还特意用括号标注了一句:(这毛病别让外人知道,秀莲脸皮薄。)
寂静。
整个院子,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风吹过屋檐的声音,和爹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
娘拿着信纸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她一遍又一遍地读着那段话,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变得煞白。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现在,你明白了吗?”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高粱地里,嫂子是腰疼得晕倒了!我只是听我哥的话,帮她揉了揉!就因为这个,你们就这么作践她?就因为这个,村里人就能把脏水往她身上泼?她是我们家的功臣,不是罪人!”
我的声音越说越大,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积压在心里这么多天的憋屈、愤怒、不甘,在这一刻全部倾泻而出。
“她为什么不跟你们说?她怕你们嫌弃她!怕你们觉得她是个没用的病秧子!她一个人撑着这个家,受了天大的委ü屈,你们不安慰她,还往她心口上捅刀子!你们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我的脸上。
是娘打的。
她的手还在发抖,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她看着我,不是愤怒,而是无尽的悔恨和自责。
“你这个浑小子……你怎么不早说啊……你怎么能瞒着我们啊……”她哭了,哭得泣不成声。
爹在一旁,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双手捂着脸,苍老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这个一辈子没掉过几滴眼泪的庄稼汉,此刻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我对不起秀莲……我对不起建国啊……”爹的声音哽咽着,充满了痛苦。
就在这时,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轰隆”一声巨雷炸响。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秀莲!秀莲还在地里!”娘猛地惊醒过来,也顾不上哭了,转身就想往外冲。
“娘,你别去,雨太大了!”我拉住她。
“不行!我得去!我得把我的好儿媳找回来!是我错了……是我老婆子混账,是我对不起她……”娘挣脱我的手,踉踉跄跄地冲进了雨幕里。
我和爹也赶紧拿起雨具,跟着追了出去。
大雨滂沱,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水汽中。我们三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的田埂上奔跑着,嘴里不停地喊着嫂子的名字。
“秀莲——”
“秀莲——”
雨声太大了,我们的喊声,很快就被吞没了。
终于,在那片高粱地头,我们找到了她。
她没有躲雨,就那么静静地坐在田埂上,任由冰冷的雨水浇遍她的全身。她浑身都湿透了,头发紧紧地贴在脸上,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已经分不清了。
她像一座被世界遗弃的雕塑,孤独而绝望。
娘看到她那副样子,心疼得都要碎了。她扑过去,一把将嫂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儿啊!是娘错了!是娘对不起你!娘是个老糊涂,娘该死啊!你跟娘回家,咱们回家……”
嫂子在娘的怀里,先是身体僵硬,接着,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她把头埋在娘的肩膀上,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里,有委屈,有痛苦,更有压抑了太久之后的释放。
我和爹站在一旁,撑着伞,默默地看着她们。雨水打在伞面上,也打在我的心里。
我知道,这场雨,不仅浇灌了干涸的土地,也洗刷了我们一家人心里的尘埃和误解。
家里的裂痕,正在被亲情的泪水,一点点地弥合。
第66章 风雨过后的晴天
那场大雨过后,陈家湾的天,似乎也跟着晴朗了起来。
娘把嫂子接回家,烧了热水,找了干净衣服,又熬了一大碗滚烫的姜汤,亲手喂她喝下。那天晚上,娘拉着嫂子的手,婆媳俩在屋里说了一夜的话。我不知道她们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第二天嫂子出来的时候,眼睛虽然还是肿的,但眼神里重新有了光。
娘也像是变了个人。她不再阴沉着脸,开始张罗着给嫂子做好吃的,炖鸡汤,煮鸡蛋,把家里所有能补身子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她逢人就说,是我家秀莲太实诚,身子不舒服也硬撑着,怕我们老的担心,真是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儿媳。
爹也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歉意。他托人从县城里买回来了最好的红花油和几贴膏药,亲手交到我手里,嘱咐我:“建军,以后你嫂子再不舒服,就给她用这个。你哥不在家,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照顾好你嫂子,就是照顾好这个家。”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当然,村里的流言蜚语不会因为我们一家的和解就自动消失。王婆子她们依旧在背地里指指点点。
那天,我从镇上赶集回来,又在村口大槐树下听见她们在嚼舌根。
“看见没,陈家那婆媳俩又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了,指不定是老婆子被那小妖精给哄住了。”
“就是,那小叔子还天天往嫂子屋里送药呢,谁知道送的是什么药!”
不堪入耳的话,再次点燃了我心里的怒火。但这一次,我没有像以前那样选择逃避。
我把自行车往地上一放,走到她们面前,从口袋里掏出我哥的那封信,高高举起,大声说道:“王大娘,刘婶子,你们不是好奇我跟我嫂子在高粱地里干啥吗?不是好奇我天天送什么药吗?来,都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这是我哥从部队寄回来的信,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我嫂子有腰伤,是我哥让我照顾她的!”
我的声音洪亮,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我把信的内容,一字不差地念了出来。念完,我冷冷地看着她们,说道:“我嫂子,是我哥的媳妇,是我们陈家的功臣!她为了这个家,累出了一身病,我们全家都心疼她!你们呢?你们不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整天盯着别人家裤裆里的事,东家长西家短,说那些烂了舌根的脏话,你们不觉得亏心吗?!”
王婆子她们被我这番话说得面红耳赤,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灰溜溜地散了。
从那以后,村里关于我和嫂子的流言,渐渐平息了。大家看我们的眼神,也从猜忌和鄙夷,变成了同情和敬佩。很多人都说,建国真是好福气,娶了个好媳妇,还有个懂事的好弟弟。
日子一天天过去,秋天来了,高粱红了。沉甸甸的高粱穗压弯了腰,像是在为这个丰收的季节鞠躬。
我们家也迎来了真正的“丰收”。
嫂子的腰伤,在全家人的精心照料下,好了很多。她的脸上重新有了笑容,那双明亮的眼睛,比以前更加温柔和坚定了。
我和嫂子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坦然和亲近。我们不再刻意回避,而是像真正的姐弟一样,互相扶持,共同支撑着这个家。我们一起下地,一起收割,汗水洒在同一片土地上,心里却无比的踏实和温暖。
年底的时候,大哥寄回了厚厚的一沓汇款单,还有一封长信。信里说,他在部队表现优异,提了干,等过两年,他就能申请家属随军,把嫂子接过去。
读信的那天,嫂子哭了,却是笑着哭的。
尾声
很多年过去了,我也早已娶妻生子,离开了陈家湾,在城里有了自己的家。
大哥后来真的把嫂子接去了部队,再后来,他转业回了县城,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干部。他们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爹娘也跟着他们去了县城安享晚年,身体都还硬朗。
每逢过年,我们一大家子都会回到陈家湾的老屋团聚。
去年春节,我和大哥喝多了,他又提起了1988年那件事。
他搂着我的肩膀,眼睛红红地说:“建军,哥这辈子最感谢的人,就是你。那几年,要不是你,你嫂子……这个家……哥真不敢想。”
我笑着捶了他一拳:“哥,说啥呢。咱们是兄弟,你的家,不就是我的家吗?”
嫂子在一旁,端过来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笑着说:“你们俩兄弟就别在这儿酸了,快吃饺子。建军,这盘是韭菜鸡蛋的,你最爱吃的馅儿。”
我看着嫂子脸上那幸福安详的笑容,恍惚间,又想起了那个燥热的高粱地里的晌午。
那片曾经带给我们无尽痛苦和猜忌的高粱地,如今想来,却成了我们这个家最深刻的记忆。它像一个严厉的考官,用一场残酷的考验,检验了我们家人之间的信任与担当。
我们曾经彷徨过,误解过,争吵过,但最终,我们用亲情的力量,跨过了那道坎。
我明白,生活就像那片高粱地,总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风雨和流言。但只要家人的心在一起,相互理解,相互支撑,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窗外,烟花绚烂。屋子里,暖意融融。
我知道,那些风雨,都过去了。留下来的,是比金子还要宝贵的,家人之间,那份沉甸甸的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