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去看望下放的姑姑,只有表姐在家,她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

发布时间:2025-10-19 08:12  浏览量:3

那年是1980年,我二十岁,从上海坐了三天两夜的绿皮火车,又换了两趟长途汽车,最后搭了一辆拖拉机,才颠簸到安徽南部山区里那个叫“王家坳”的小村子。我姑姑俞秀兰和姑父方建国,十多年前下放到这里,就再也没回去过。我来,是替我爸妈来看望他们。

可当我站在那座据说是姑姑家的泥坯房前时,我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房子破得像是随时会塌,墙上糊的黄泥大块大块地掉,露出里面的稻草。我敲了半天门,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姑娘的脸探了出来。是表姐方静,她比我大两岁,可看上去比我还小,瘦得脱了相,脸色蜡黄,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像只受了惊的小鹿。

她看到我,先是愣住,然后那双眼睛里瞬间涌满了泪。我刚想开口喊声“表姐”,她却猛地一把将我拽进屋里,反手就插上了门栓。屋里黑黢黢的,一股霉味和穷苦的味道混在一起,呛得我直咳嗽。

“我……我爸妈让我来看看姑姑和姑父。”我从帆布包里掏出带来的麦乳精和的确良布料,“姑姑呢?”

表姐没回答,她死死地抓着我的手,那力气大得吓人,指甲都快嵌进我肉里了。她不住地摇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却一点声音都不敢出,只是用嘴型对我说:“别走,求你,别走。”

我当时就懵了。这哪里是亲人久别重逢的喜悦?这分明是抓救命稻草的绝望。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趟来,怕是要出大事了。

刚开始几年,信还挺勤,说的都是怎么带领乡亲们搞生产、开夜校,字里行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可后来,信越来越少,话也越来越短,翻来覆去就是“一切都好,勿念”。今年开春,政策松动了,不少下放的人都陆续回城了。我爸妈就琢磨着,怎么姑姑家一点动静都没有。

前些日子,家里好不容易收到一封信,是姑姑的笔迹,说他们身体都好,就是挺想家,让我们有机会就过去看看。我爸妈年纪大了,经不起长途折腾,这任务就落到了我这个长子长孙的头上。

临走前,我妈往我包里塞了五百块钱,那差不多是家里大半年的积蓄。她红着眼圈嘱咐我:“振华,你姑姑一辈子要强,到了那儿,多看,多问,要是他们过得不好,受了委屈,你哪怕把他们绑,也要给我绑回来!”

屋子里只有一张破桌子和两条长凳,灶台上那口黑锅里,就飘着几根看不出颜色的野菜。这哪里是“一切都好”的样子?这分明是家徒四壁,连肚子都填不饱!

“表姐,到底怎么了?姑姑和姑父呢?”我压低声音问,心疼得不行。

方静的嘴唇哆嗦着,就是说不出话。她拉着我,指了指门外,又拼命摇头。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门缝里能看到村里稀稀拉拉的几户人家。几个穿着破烂的村民蹲在墙根下,眼神麻木地朝我们这边张望。

“姑姑……姑姑去公社开会了。”方静终于挤出了一句话,但眼神飘忽,根本不敢看我。

“开会?姑父也去了?”

她点了点头,手却抓我抓得更紧了。

我不再追问,从包里拿出一块大白兔奶糖,剥开糖纸递到她嘴边:“表姐,先吃块糖,别怕,有我呢。”

那块小小的奶糖,仿佛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方静看着我,紧绷的神经“啪”地一下断了。她再也忍不住,扑到我怀里,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背,发出那种压抑到极致的、小兽一样的呜咽。不是号啕大哭,是那种连哭都不敢出声的恐惧,听得我心都碎了。

我轻轻拍着她瘦削的后背,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突出的蝴蝶骨。我这才注意到,她挽起的袖子里,露出一截手臂,上面青一块紫一块,全是触目惊心的伤痕!

方静吓得一哆嗦,猛地抬起头,一把捂住我的嘴,惊恐地“嘘”了一声。她指了指窗外,眼神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我明白了,打她的人,就在这个村里,而且是个她极度害怕、不敢招惹的存在。

夜色像一块黑布,把整个王家坳罩得严严实实。村里没有电,方静点了一盏昏暗的煤油灯,豆大的火苗在风里摇摇欲坠,就像我们当时的心情。

她把我拉到屋子最里头的墙角,那里堆着一些烂柴火。她搬开柴火,撬起一块松动的地砖,下面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她从里面掏出一个用油布包着的小包裹,一层层打开。

里面没有钱,只有两样东西。

一件是姑父方建国的白衬衫,就是他当年下乡时穿走的那件。可现在,这件衬衫的胸口和后背,被大片大片暗红发黑的血迹浸透了,硬得像铁皮。另一件,是一张画在桦树皮上的画,画得很粗糙,像小孩子的笔触。画上,一个脸上带刀疤的壮汉,正高高举起一根木棒,对着一个倒在地上的男人狠狠砸去。那个倒在地上的男人,戴着一副眼镜……

是姑父!

方静的眼泪又涌了出来,这次,她带着无边无际的恨意,一字一句地把这地狱般的真相撕开给我看。

“是王来财……村里的支书……”

王来财是王家坳的土皇帝。从姑姑他们下放来那天起,这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就没安好心。他看姑姑是城里来的文化人,长得又好看,就三番五次地言语骚扰,动手动脚。姑父是个硬骨头,当面就跟他起了冲突。

半个月前,王来财喝多了,又来家里耍流氓,想对姑姑动手。姑父跟他拼了命,用锄头砸破了他的头。这下可捅了马蜂窝。王来财第二天就领着一帮人,说姑父是“反革命分子”,要“攻击贫下中农干部”,把他活活打了个半死,然后关进了村头的猪圈里。

那件血衣,就是姑父被打时穿的。

“我妈……我妈去找他求情,求他放了我爸……”方静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王来财说,要想放人,就让……就让妈去他家‘谈谈’……妈去了,就再也没回来……”

我的天!我听得浑身发抖,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怎么也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人心能坏到这个地步!什么姑姑去公社开会,全是假的!姑父被打得半死,姑姑更是凶多吉少!

这家人,根本不是在“生活”,他们是在地狱里苦苦挣扎!那些“一切都好”的家信,分明就是在王来财的逼迫下,写给我们看的求救信号!我们一家人,还傻乎乎地以为他们过得不错!

我看着表姐那张布满泪痕和恐惧的脸,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死死拉着我不让我走。

那一夜,我俩谁也没睡。我就坐在那条破长凳上,看着煤油灯的火苗跳动,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我想起小时候姑姑抱着我,教我念诗的样子;想起姑父带着我,用积木搭起一座座“大桥”的样子。他们是那么好的人,那么有才华的人,怎么能被一个地痞流氓欺负到这个地步!

愤怒像火一样在我胸口燃烧。我不是那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了,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长大了,也变硬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做了个决定。我对又困又怕、缩在墙角的方静说:“表姐,别怕了。我不会走。”

“不但不走,”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坐得僵硬的身体,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还要把姑姑和姑父,堂堂正正地带出去!”

我让她把那件血衣和那张树皮画都收好。我把我妈给我的五百块钱和所有粮票都塞给她,让她藏在地洞里。然后,我从我的帆布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一台小巧的、银灰色的“海鸥”牌照相机。

这是我爸托关系给我搞到的,让我给姑姑他们拍几张全家福带回来。现在,它有了更重要的用场。

方静死死拉住我:“振华,你别去!王来财心狠手辣,你斗不过他的!”

我拍了拍她的手,眼睛里是我自己都陌生的冷酷:“放心,我不跟他斗狠,我跟他斗脑子。知识分子,有知识分子的办法。”

我没走大路,而是绕到村子后面,爬上了后山。从山上,刚好可以俯瞰整个王家坳。我找到了那个所谓的“猪圈”,就是一个用石头和烂泥巴垒起来的破棚子,门口有两个民兵模样的人守着。

我躲在树丛后面,用照相机的长焦镜头,对着那两个地方,悄悄地按下了快门。我拍下了猪圈的惨状,拍下了那两个看守无聊地抽着烟的样子,也拍下了王来财家那副与整个村子格格不入的“豪宅”。

做完这一切,我没有回姑姑家,而是直接走到了村口,找到了昨天送我来的那个拖拉机师傅。我塞给他二十块钱,请他立刻送我去县城。

师傅看着钱,眼睛都直了,二话没说就发动了车。拖拉机“突突突”地冒着黑烟,把我带离了这个噩梦般的地方。

王来财,你等着。我会回来的。但下一次,我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我在县城里找了一家小招待所住下。第一件事就是冲进照相馆,把胶卷洗了出来。看着那一张张清晰的照片,我知道,我的第一步走对了。

然后,我做了一件在当时看来胆大包天的事。我没有去公社,也没有去县政府。因为我知道,这种地方盘根错节,王来财能在村里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上面能没他的人?我去了,可能人还没见到,消息就先传回王家坳了。

接着,我写了一封长信。信里,我把在王家坳的所见所闻,表姐的哭诉,血衣,树皮画,还有王来财的种种恶行,全都详详细细地写了下来。我没有添油加醋,因为事实本身已经足够触目惊心。我把洗出来的那些照片,连同那封信,一起用机要件的方式,寄给了二叔。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三天后了。我身上的钱花得差不多了,每天就靠啃两个馒头度日。但我心里一点不慌,我在等,等一个结果。

第五天,我在招待所正发愁下一步该怎么办,招待所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