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寄来一箱螃蟹,婆婆:你没权利吃,我直接掀桌:谁也别吃
发布时间:2025-10-19 10:03 浏览量:4
“喂,妈。”我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手上正费劲地把一小块苹果塞进儿子乐乐的嘴里。
他正专心致志地用积木搭建一个摇摇欲坠的塔,对我递过去的食物视而不见。
电话那头传来我妈特有的,带着水乡口音的爽朗声音:“湾湾,螃蟹给你寄过去了,顺丰冷链,明天就到。今年阳澄湖的蟹子好,个头大,黄多,给你和你家陈辉补补。”
我的心头一热,仿佛已经闻到了那股夹杂着湖水与水草的清甜气息。
“妈,跟你说多少次了,别寄了,这边什么买不到,又贵又折腾。”我嘴上埋怨着,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那能一样吗?你婆婆家在北方,他们哪里懂这个。我给你挑的都是顶好的,你爸亲自去挑的。”
我能想象到我妈在那头,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的样子,脸上肯定满是骄傲。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这是我和陈辉结婚的第五年,也是我们和公婆住在一起的第三年。当初为了攒钱买我们自己的房子,我们搬进了他父母这套老旧但宽敞的三居室。日子就像这间屋子,看上去四平八稳,没什么大问题,但空气里总飘着一股不属于我的,陈旧的味道。
婆婆是个很典型的北方家庭主妇,节俭、强势,对这个家有绝对的掌控权。她的人生哲学就是“过日子”,而“过日子”意味着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每一粒米都不能浪费。她会把买回来的青菜最外层发黄的叶子小心翼翼地剥下来,留着煮面条汤。她也会在我洗完澡后,立刻冲进卫生间,用我的洗澡水冲厕所。
我理解,这是她那一代人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我努力去适应,学着在她审视的目光下,把淘米水留下来浇花,把一个塑料袋反复使用直到破洞。
陈辉总说:“我妈就是那样的人,刀子嘴豆腐心,她没坏意,你多担待。”
我信了。我以为只要我足够顺从,足够“懂事”,就能把这个临时的家,过出一点自己的温度。
所以,当那箱印着“生鲜速递”的白色泡沫箱出现在门口时,我心里是真的高兴。那不仅仅是一箱螃蟹,那是我远方的家,是我妈妈的爱,是吹进这个沉闷屋子里的一缕带着水汽的风。
我兴冲冲地把箱子搬进厨房,乐乐也跟在我屁股后面,好奇地戳着箱子。
“什么东西呀,妈妈?”
“是外婆寄来的大螃蟹。”我笑着,用小刀划开胶带。
一股冷气冒出来,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十只用草绳捆得结结实实的青壳螃蟹,个个都还在吐着泡泡,鲜活得很。
婆婆闻声从她的房间里走出来,她先是看了一眼箱子上的快递单,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你妈又寄东西了?花这冤枉钱干嘛。”她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妈,这是我妈的一点心意。今年的螃蟹好,大家尝尝鲜。”我一边把螃蟹拿出来,一边解释。
婆婆没接话,她走过来,拿起一只螃蟹掂了掂,眼神里不是欣喜,而是一种评估。她像个质检员,仔细检查着每一只螃蟹的个头和活力。
“嗯,还行,挺沉的。”她放下螃蟹,擦了擦手,然后看着我说,“这东西性寒,你身子弱,就别吃了。”
我愣了一下,手里的动作停住了。
“什么?”
“我说,这螃蟹是好东西,大补。正好给陈辉和乐乐吃,他们爷俩一个上班累,一个长身体,最需要补了。”她话说得很自然,仿佛在陈述一个天经地义的事实,“你一个女人家,吃这个太凉了,对身体不好。”
厨房里的空气好像瞬间凝固了。我看着她,试图从她那张平静的脸上找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但是我没有找到。她很认真,认真地在规划这箱不属于她的东西的用途,并且理直气壮地将我这个主人排除在外。
“妈,没那么夸张,我就吃一只,尝尝味道。”我的声音有点干。
“尝什么尝?你又没给陈家传宗接代,吃这么好的东西干什么?这都是给你男人和你儿子补身体的。”她瞥了我一眼,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权威,“就这么定了,晚上我来做,你别插手。”
说完,她转身就走,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厨房里,手里还抓着一只冰凉的螃蟹。那螃蟹的腿还在微微动着,挠得我手心发痒,可我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我突然明白,这箱螃蟹,从它进门的那一刻起,就不是我的了。就像这个家里很多东西一样,我可以使用,但我没有所有权。我,也是一样。
那一刻,我心里那根叫“忍耐”的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嗡鸣。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螃蟹一只一只地放回泡沫箱里,盖上盖子,搬到了阳台的角落。我告诉自己,没关系,只是一句话而已,老人家的思想比较传统,我不能跟她计较。陈辉回来会帮我说话的。
我抱着这样的期待,开始准备晚饭的其他菜。
晚上六点半,陈辉准时下班回家。他一进门,乐乐就扑上去抱住他的腿:“爸爸,外婆寄了大螃蟹!”
陈辉眼睛一亮,他是懂这些的,知道我妈寄来的肯定是好货。他换了鞋,径直走向阳台,打开了泡沫箱。
“哇,真不错!个头真大!老婆,咱妈费心了。”他回头冲我笑,眼睛里是纯粹的喜悦。
我心里的那点阴霾,因为他这个笑容,散去了一些。我走过去,想跟他说下午婆婆说的话。
可婆婆比我更快。她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正好听到我们的对话。
“是啊,亲家母费心了。我下午看了,都是好东西。”她把水果盘放在茶几上,对陈辉说,“我跟你媳服说了,这螃蟹大补,你跟乐乐吃,好好补补身体。她一个女人家,身子寒,吃不了这个。”
我看着陈辉,等着他反驳,等着他说“妈,那怎么行,湾湾也得吃,是她妈妈寄来的。”
陈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看看我,又看看他妈,然后打了个哈哈:“妈,没事,湾湾也能吃。大家一起吃,热闹。”
他的语气很轻松,像是在调解一场无伤大雅的小分歧。
婆婆的脸立刻拉了下来。“什么叫没事?我这是为她好!你们年轻人不懂,寒气进了身子,以后老了都是病。再说了,这么金贵的东西,当然要给家里最重要的人吃。陈辉,你是一家之劳,乐乐是咱们家的未来,你们俩最重要。”
这段话,她说得理直气壮,每一个字都像小石头,不重,但密集地砸在我心上。
我看着陈辉,他的表情变得有些为难。他搓了搓手,这是他每次感到压力大又不想正面冲突时的小动作。
“妈,我知道您是好意。但是……但是这是湾湾妈寄来的,不让她吃,不合适吧?”他试图讲道理,但声音很小,没什么底气。
“有什么不合适的?她嫁到我们陈家,就是我们陈家的人。她妈寄来的东西,就是寄到我们陈家的。我作为这个家的长辈,怎么分配,我说了算。”婆婆的音量提了高,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这都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好!为了我儿子孙子好!她要是不懂事,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那就是她的问题了。”
我站在那里,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听着他们母子俩讨论我的“所有权”和“食用权”。我的丈夫,那个我以为会为我撑腰的人,此刻却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在他母亲面前唯唯诺诺。
“好了好了,妈,您别生气。”陈辉走过去,扶着婆婆的肩膀,“都听您的,都听您的。您说怎么吃,就怎么吃。”
他转过头,给了我一个安抚的眼神,嘴型无声地对我说:“别计较。”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世界,安静得只剩下冰箱压缩机启动的嗡嗡声。
我没再说话,默默地转身回了厨房,继续切菜。菜刀落在砧板上,发出“笃、笃、笃”的声音,沉闷又规律。我心里很清楚,第一次的求助,失败了。我不仅没有得到支持,反而被贴上了一个“不懂事”的标签。
那箱螃蟹,就像一个潘多拉的魔盒。它没来的时候,我们相安无事。它来了,就把这个家里所有隐藏在“和睦”表象下的暗流,全都搅动了起来。
晚饭的时候,气氛很压抑。公公照例是沉默的,他永远是这个家里的背景板,不参与任何纷争。婆婆的脸色依旧不好看,她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陈辉一个劲儿地给我夹菜,又不敢看我的眼睛。
“湾湾,多吃点这个鱼,对身体好。”
“湾-湾,这个青菜也多吃点。”
我一声不吭地吃着,嘴里的饭菜,一点味道都没有。
饭后,陈辉跟着我进了房间。他关上门,小心翼翼地凑过来。
“老婆,别生气了。我妈就是那个脾气,老思想,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有看他,只是整理着衣柜里的衣服。
“陈辉,那是我妈寄给我的。”我平静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你看,为了几只螃蟹,跟妈吵架,不值得,对不对?家里就没法安生了。”他拉着我的手,“这样,明天,明天我带你出去吃,吃更好的,海鲜大餐,好不好?就我们俩。”
我抽出我的手,转过身看着他。
“这不是一顿饭的事,你明白吗?”
他愣住了,眼神里有些茫然。“那……那是什么事?”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无力。他真的不明白。他觉得这就是一件小事,是我在“计较”,是我“不懂事”。他看不到这背后,是我在这个家里,作为一个妻子,一个独立的个体,最基本的尊重被剥夺了。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不想再解释了。因为我知道,解释不通。在他的世界里,母亲的权威和家庭的和睦,永远排在我的感受前面。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躺在床上,听着身边陈辉均匀的呼吸声,感觉他离我那么远。我想起了我妈,她寄螃e的时候,心里想的肯定是我女儿爱吃,让她高兴高兴。她永远不会想到,她的这份爱,到了这里,却成了一场对我的审判和羞辱。
我开始想,我到底在忍受什么?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我们自己的房子”?为了维持这个表面上完整的家?
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黑暗中,一个念头慢慢地,清晰地浮现出来。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不能再被动地等待别人的施舍和许可。这件事,我必须自己来解决。
第二天是周六,大家都在家。
我起得很早,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做早饭,而是径直去了阳台。我打开那个泡沫箱,里面的螃蟹依旧生龙活虎。
我把它们全部拿了出来,拎进了厨房。
婆婆听见动静,也起来了。她穿着睡衣,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我把螃蟹倒进水槽里,用刷子一只一只地刷洗。
“你干什么?”她的语气里充满了警惕。
我没有回头,一边刷着螃蟹,一边平静地回答:“妈,我妈寄来的螃蟹,再不吃就不新鲜了。今天中午,我来做,我们大家一起吃。”
我的语气很坚定,没有商量的余地,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婆婆显然被我的态度镇住了,她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我不是说了吗?这螃D给你和乐乐补身体的,你……”
“妈,”我打断了她,转过身,直视着她的眼睛,“这是我妈妈,买给我吃的。她希望我吃了能开心。所以,我今天要吃。而且,我要和我丈夫,我儿子,还有您和爸,一起吃。这才是‘一家人’。”
我刻意加重了“一家人”这三个字。
婆婆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我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眼神,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冷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卫生间。
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胜利。真正的战场,在中午的饭桌上。
我把螃蟹刷洗干净,开始准备配料。切姜末,倒香醋,准备紫苏叶。我的每一个动作,都有条不紊。我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希望息事宁人的林湾了。我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有些东西,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而是万丈深渊。
陈辉起床后,看到厨房里这一幕,表情很复杂。他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老婆,你……”
“去陪乐乐玩吧,今天中午我来做饭。”我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默默地退了出去。
一上午,家里的气氛都非常诡异。婆婆板着脸,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故意把东西弄得很响。公公躲在书房里,假装看报纸。陈辉则坐立不安,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他妈。
只有乐乐,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开心地问:“妈妈,今天中午吃大螃蟹吗?”
“对,吃大螃蟹。”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中午十一点半,我开始上锅蒸螃蟹。很快,那股特有的鲜香就弥漫了整个屋子。
我做了四菜一汤,都是家常菜。最后,我用一个家里最大的白瓷盘,把蒸得通红的螃蟹,一只一只地摆好,像一朵盛开的花。姜末醋碟,我也准备了四份。
“吃饭了。”我高声喊道。
一家人陆陆续续地坐到了饭桌前。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桌子中央那盘红彤彤的螃蟹。
我给每个人都盛了饭。然后,我坐下来,拿起筷子,准备去夹离我最近的一只螃蟹。
就在这时,婆婆突然站了起来。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端起了那一大盘螃蟹。
然后,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她把盘子重重地放在了陈辉和乐乐的面前,几乎是贴着他们的碗边。
“这是给你们爷俩的。”她宣布道,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你们吃。我们不配。”
她坐下来,拿起自己的碗,看都不看那盘螃蟹一眼,开始吃白饭。
桌上的空气,在那一瞬间,仿佛被抽干了。
我看着那盘螃蟹,它离我那么远,远得像隔了一条河。红色的蟹壳,在我眼里,变成了一片刺目的火海。
我慢慢地抬起头,看向陈辉。
这是我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我希望他能站起来,把那盘螃蟹端回到桌子中央。我希望他能对他的母亲说:“妈,您这么做不对。”
哪怕只是一句话。
可是,他没有。
他拿着筷子,手悬在半空中,看看他妈,又看看我,脸上是极度的痛苦和为难。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低下头,用筷子扒拉了一下自己碗里的米饭。
“妈……湾湾她……”他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吃你的饭!”婆婆厉声打断了他。
公公把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钻进碗里。
乐乐看看我,又看看奶奶,小声问:“妈妈,你怎么不吃?”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差点就涌了出来。但我忍住了。
我看着眼前这一幕,丈夫的懦弱,婆婆的专横,公公的冷漠。这个所谓的“家”,在这一刻,露出了它最真实,也最让我心寒的面目。
我突然觉得,一切的忍耐,一切的委曲求全,都像一个笑话。
我慢慢地站了起来。
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哭。我的心里,一片冰冷的平静。
我绕过桌子,走到陈辉身边。
他抬起头,惊恐地看着我。
我伸出手,不是去拿筷子,也不是去拿碗。
我端起了那一大盘螃蟹。
盘子很烫,但我感觉不到。
然后,我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向厨房。
身后,是婆婆惊疑不定的声音:“你……你要干什么?”
我没有回答她。
我走到厨房的垃圾桶前,打开盖子。
然后,我手一斜。
“哗啦——”
十只通红的,冒着热气的,承载着我母亲的爱,也引爆了我所有屈辱的大闸蟹,全部,被我倒进了垃圾桶里。
厨房里,只剩下几只螃蟹腿因为碰撞,从盘子里掉出来,滚落在地上的声音。
我把空盘子,轻轻地放在灶台上。
然后,我转过身,看着餐厅里目瞪口呆的三个人。
我看着婆婆那张由震惊转为愤怒的脸,看着陈辉那张写满了“你疯了”的脸。
我开口了,声音不大,但清晰得足以让每一个人都听见。
“既然我没资格吃,”我说,“那谁也别吃了。”
说完,我没有再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回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反锁。
世界,终于安静了。
我背靠着门,身体慢慢滑落,最后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门外,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钟后,是婆婆爆发出的尖叫声:“反了!反了天了!这个家没法待了!”
紧接着,是陈辉慌乱的敲门声和叫喊:“林湾!林湾你开门!你这是干什么啊你!”
我没有理会。
我把头埋在膝盖里,一滴眼泪都没有。我的心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洞的平静。
我脑子里反复回想着过去这三年的点点滴滴。
我想起,我第一次来这个家,小心翼翼地给我婆婆买了一件羊绒衫,她当着我的面说:“这么贵的衣服,乱花钱,不知道过日子。”然后转手就送给了她的小姑子。
我想起,我怀孕的时候,想吃一口酸辣粉,她骂了我半个小时,说那些都是垃圾食品,对她的孙子不好。
我想起,乐乐有一次发烧,陈辉出差了,我一个人半夜抱着孩子去医院,她没有跟去,第二天早上却指责我,说我肯定没给孩子盖好被子,才会让他生病。
我想起,陈辉每一次在我们发生矛盾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她是我妈,你就不能让着她点吗?”
所有这些被我刻意忽略,被我用“她是为了我们好”、“她只是节俭”、“她没有坏心”这些借口粉饰太平的瞬间,此刻都像电影快放一样,在我脑海里闪过。
原来,不是我做得不够好。
原来,从我嫁进这个家的第一天起,我就被放在了一个错误的位置上。我不是妻子,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我只是一个外来的,需要被改造,被规训,被评判的“媳妇”。我的感受,我的尊严,我的来处,在这里,都是可以被忽略,被牺牲的。
而那箱螃蟹,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它不是稻草。它是一面镜子,清清楚楚地照出了这个家的真相,也照出了我的懦弱和糊涂。
我一直在试图融入一个根本不属于我的体系,用自我削减的方式,去换取一份廉价的和平。我以为我在维系一个家,其实我只是在守护一个牢笼。
门外的吵闹声还在继续。婆婆的哭喊,陈辉的劝解,还有乐乐被吓到的哭声。
这一切,听起来都那么遥远。
我突然想明白了。我想要的,不是吃那只螃蟹。我想要的,是作为一个人,被尊重的权利。是作为他的妻子,被他坚定选择的资格。
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要了。
我只想离开这里。
那一夜,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我在卧室里坐了一夜,门外的声音也从激烈的争吵,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啜泣,最后归于沉寂。
天亮的时候,我打开了房门。
客厅里一片狼藉。陈辉坐在沙发上,一夜没睡,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茶几上,是他抽了一夜的烟头。
他看到我出来,立刻站了起来,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湾湾,我们……谈谈。”他的声音沙哑。
我没有看他,径直走进卫生间,洗漱,换衣服。然后,我走出来,拿起我的包。
“我今天就带乐乐回我妈那儿住一段时间。”我平静地宣布。
“不行!”陈辉冲过来,抓住了我的胳á膊,“你不能走!走了,这个家就散了!”
“这个家?”我看着他,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如此陌生,“陈辉,你告诉我,什么是家?是一个人可以随意践踏另一个人的尊严的地方吗?是你的母亲可以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没资格吃我妈寄来的东西的地方吗?是我的丈夫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选择沉默和退让的地方吗?”
我的每一个问题,都让他后退了一步。
他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湾湾,我知道,昨天是我不对。我……我害怕。我怕我妈生气,怕家里吵架。我总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
“是啊,忍一忍。”我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我忍了三年。我以为我在顾全大局,我以为我在为你分担。现在我才明白,我的忍让,没有换来尊重,只换来了变本加厉的轻视。我的退缩,没有让你学会承担,只让你学会了逃避。”
“我……”他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陈辉,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一只螃蟹,也不是你妈。是我们。”我一字一句地说,“我们从来没有真正地建立过属于我们自己的家。我们一直寄生在你的原生家庭里,而你,也从来没有真正地从你母亲的儿子,转变成我的丈夫。”
这时候,婆婆的房门开了。她走了出来,脸色蜡黄,像是老了十岁。
她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了昨天的盛气凌人,只剩下疲惫和一丝……或许是悔意。
“湾湾,”她开口了,声音很低,“昨天……是妈不对。妈……思想老旧,说话不好听。你别往心里去。螃蟹……妈再去给你买。”
如果是在昨天之前,听到她这番话,我可能会心软,可能会觉得“算了,老人已经道歉了”。
但是现在,我不会了。
因为我知道,道歉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今天是为了螃蟹,明天可能就是为了别的。只要我们还住在这里,这种模式就不会改变。
我摇了摇头,对她说:“妈,跟螃蟹没关系。”
然后,我转向陈辉,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和坚定,说出了我思考了一整夜的决定。
“我们搬出去吧。”
陈辉和婆婆都愣住了。
“我们必须搬出去。我们需要有自己的空间,建立我们自己的规则,过我们自己的生活。我们可以经常回来看您和爸,我们可以尽孝,但我们不能再这样住在一起了。”
我看着陈辉的眼睛,继续说:“这是唯一的办法。如果你同意,我们就去找房子,重新开始。如果你不同意……”
我没有说下去,但我知道,他懂我的意思。
这不是威胁,也不是 ultimatum。这是我为我们这段婚姻,找到的唯一一条出路。要么,我们一起走出去,要么,就到此为止。
陈辉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他的眼神里,有挣扎,有不舍,有痛苦,但最终,他看到了我眼里的决绝。他知道,这一次,我没有开玩笑。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仿佛做了一个天大的决定。
他点了点头。
“好,”他说,“我们搬出去。”
婆婆站在原地,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她只是摆了摆手,转身回了房间,关上了门。我听到门后传来她压抑的哭声。
我知道她难过,但我更知道,长痛不如短痛。有些家庭的边界,必须用这种看似激烈的方式,才能划清。
接下来的一个月,过得像打仗一样。
我们用最快的速度,在乐乐的幼儿园附近,租了一套小两居。房子不大,只有六十多平米,但阳光很好。
搬家的过程,公婆没有出面。只有陈辉和我,像两只蚂蚁,一点一点地把我们这五年积攒下来的东西,从那个大房子里,搬进我们的小家。
搬家那天,我们累得筋疲力尽,瘫在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纸箱堆里。
陈辉突然从背后抱住我,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
“老婆,对不起。”他闷闷地说。
我拍了拍他的手,没有说话。我知道,有些事情,说再多“对不起”都没有用。要看行动。
新的生活,比想象中要辛苦。房租、水电、生活费,每一笔开销都压在我们身上,攒钱买房的计划,不得不无限期推迟。我下了班要赶着去接乐乐,然后买菜做饭,陈辉也主动承担了很多家务。我们都很累,但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踏实。
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我们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我想买什么牌子的酱油,就买什么牌子。我想什么时候洗澡,就什么时候洗澡。我们可以在周末的早上睡到自然醒,然后一起做一顿丰盛的早午餐。
我们开始像一个真正的,独立的家庭那样运作。
我们每周会带乐乐回公婆家吃一顿饭。
第一次回去的时候,气氛很尴尬。婆婆不怎么说话,只是默默地在厨房里忙碌。但她做了一桌子我爱吃的菜。
吃饭的时候,她给乐乐夹了一块排骨,然后,又用公筷,给我的碗里,也夹了一块。
“多吃点,瘦了。”她低声说。
我的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我明白,这句简单的话,是她用她的方式,在向我示好,在重新学习如何与我这个“独立的儿媳”相处。
陈辉的变化是最大的。他不再是那个夹在中间,只会和稀泥的男人了。在我们的新家里,他是支柱。他会和我商量家里的每一件事,会认真听我的意见。当我们再回他父母家,如果婆婆的言行又有些越界,他会第一个站出来,用温和但坚定的语气说:“妈,这是我和湾湾的事,我们自己来处理。”
他终于学会了,如何做一个丈夫。
半年后,我生日那天。
陈辉下班回来,神秘兮兮地拎着一个泡沫箱。
我打开一看,是几只捆得结结实实的大闸蟹。
“不是阳澄湖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就是咱们这菜市场买的。但是老板说,保证新鲜。”
我看着他,笑了。
那天晚上,在我们自己的小厨房里,我蒸了那几只螃蟹。
饭桌上,陈辉笨拙地拆开一只螃蟹,把满满一壳的蟹黄,小心翼翼地递到我的碗里。
“老婆,你先吃。”他说。
我看着碗里那金黄色的蟹黄,热气腾腾。我夹起一小块,放进嘴里。
那味道,鲜美得无与伦比。
我知道,这不仅仅是螃蟹的味道。
这是尊重的味道,是自由的味道,也是一个家,在经历过风雨之后,重新建立起来的,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