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丈夫AA制生活3年后,他把他爸接来住,3天后他爸:我后悔了
发布时间:2025-10-19 00:02 浏览量:4
公公来家里的第三天,当着我和赵劲松的面,沉沉地叹了口气,说:“劲松,我后悔了。”
赵劲松愣住了,下意识地问:“后悔什么了?爸,您是住得不习惯吗?”
公公摇了摇头,浑浊的眼睛看着我,又缓缓移回到自己儿子身上,嘴唇翕动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我后悔,让你读了那么多书。”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砸碎了我们家这三年里,那层薄薄的、看似坚不可摧的冰面。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我和我的丈夫赵劲松,像最精准的合租室友一样,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我们的账本比日记还厚,家里的每一度电、每一滴水,都被那个叫“家庭开支”的Excel表格清晰地分割成两半。我曾以为,这就是我们这一代人所谓的“新式婚姻”,独立、平等、互不亏欠。
直到公公的到来,像一面落满灰尘的老镜子,照出了我们这段婚姻最荒唐的底色。
而这一切的根源,都要从三年前,我们搬进新家的那个下午说起。
第一章 一份名为“公平”的协议
三年前,我和赵劲松终于搬进了我们共同按揭买下的新房。阳光透过没挂窗帘的落地窗洒进来,空气里都是崭新木地板和油漆的混合味道。我正哼着歌,兴致勃勃地拆着一个纸箱,里面是我精心挑选的一套骨瓷餐具。
“岚岚,你过来一下,我们谈谈。”赵劲松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
我走过去,看见他坐在光秃秃的地板上,面前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一个制作精良的Excel表格。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我坐下。
“你看,”他指着屏幕,“这是我做的家庭财务规划。房贷我们一人一半,这个没问题。但以后过日子,水电煤气、物业费、网费,包括买菜、买日用品,我觉得我们都应该建立一个清晰的账目,每个月结算一次,AA制。”
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AA制?劲松,我们是夫妻,又不是合租的室友。”
“正因为是夫妻,才更要明算账。”赵劲松推了推他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理性的光芒,那种我曾经非常欣赏的光芒。“我爸妈,一辈子都在为钱吵架。今天买件衣服贵了,明天我爸打牌输了钱,家里就没有安生日子。我不想我们重蹈覆辙。金钱独立,人格才能独立,感情才能纯粹。我们把钱算清楚了,就不会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伤感情。”
他的话听起来无懈可击,甚至带着一种为我们未来着想的深思熟虑。我父母的婚姻虽然没那么夸张,但也确实常因开销问题拌嘴。或许,赵劲松是对的?他名校毕业,在一家外企做数据分析,凡事都讲究逻辑和效率。而我,在一家设计公司做着一份感性大于理性的工作,对数字天生不敏感。
我有些犹豫:“可是……这也太生分了吧?难道今天我买根葱,你买头蒜,都要记下来?”
“当然不用那么麻烦。”他把表格放大,“我们可以设立一个家庭公共账户,每个月我们俩往里打同样数额的钱,用于共同开销。大件物品,比如家电,谁提议买的谁出大头,或者商量着按比例出。至于各自的个人消费,比如买衣服、应酬、给父母的钱,那就各管各的。你看,这样多清晰,多公平。”
“公平”……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看着他那张写满“一切为了我们好”的诚恳的脸,我最终还是点了头。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在新家第一天就和他闹不愉快。我甚至有些天真地想,这或许真是一种更先进、更理性的夫妻相处模式,能帮助我们规避掉很多婚姻里的一地鸡毛。
于是,那份名为“家庭开支”的Excel表格,就成了我们婚姻的底层代码。
一开始,我还觉得挺新鲜。月底对着账单,像两个创业伙伴在盘点公司账目。赵劲松每次都会认真核对,然后把账目做得清清楚楚,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他会因为这个月我们在水电上节省了二十块钱而感到满意,也会因为上个月外出就餐超支而提议下个月多在家做饭。
生活被数据化之后,确实少了很多争吵。但与此同时,也少了些什么。
我渐渐发现,这个家里,属于“我们”的东西越来越少,属于“你的”和“我的”却越来越多。冰箱里的食物,会用不同颜色的保鲜盒区分开,因为有些是我买的进口水果,有些是他买的打折酸奶。我买了一束鲜花装点客厅,他会半开玩笑地说:“这属于提升个人生活品质的开销,下次别记在公共账目里啊。”
有一次我感冒,病得昏昏沉沉,让他下班带一份药回来。他把药递给我的时候,也递过来一张小票:“诺,二十八块五,转我。”
那一刻,我躺在床上,看着他发来的收款链接,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我当然会把钱转给他,但那种感觉,就像你期待的是一杯温水,递到手里的却是一块冰。
我们之间,不再有“顺手”和“理所应当”。所有的付出,都被量化成了金钱。我做的饭,是动用了公共账户里的食材,消耗了公共账户支付的水电燃气;他修好了家里的水龙头,是节省了一笔本该从公共账户里支出的维修费。一切都那么“公平”,公平到冷酷。
而我,在日复一日的“公平”里,渐渐习惯了沉默。我不再和他分享我工作中的烦恼,因为那不能被量化;我也不再对他撒娇,索要一个不计成本的拥抱,因为那显得矫情。
我们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却各自管理着自己的财务和人生。那份Excel表格,像一道无形的墙,横亘在我们中间。我们都以为,只要墙在,就不会有冲突。
直到三年后,公公的到来,把这堵我们精心维护的墙,撞开了一道裂缝。
第二章 “家”的账单
公公赵建国要来的消息,是赵劲松在一个周二的晚上宣布的。
“我妈要去我姐那儿住两个月,帮忙带外孙,我爸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我想接他过来住一阵子。”他一边在电脑上更新着我们那个月的开支表,一边头也不抬地对我说。
我正窝在沙发上看书,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倒不是我不欢迎公公,他是个很朴实的老人,只是……他的到来,要如何嵌入我们这个“AA制”的家庭体系里?
“好啊,应该的。”我放下书,试探着问,“那……爸来了,开销怎么算?”
我痛恨自己问出这句话时的样子,感觉自己像个斤斤计较的恶媳妇。但在这三年的“训练”下,我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任何一笔计划外的开支,都必须提前厘清归属,这是我们家的“规则”。
赵劲松终于从屏幕上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似乎觉得我的问题理所当然。“我爸的生活费,当然是我来出。这样吧,他来了之后,我们每天的伙食费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50块钱的标准,这50块从我的个人账户出,转到公共账户里。然后爸如果有什么头疼脑热的,买药的钱也我来。你看这样可以吗?”
他的语气,像是在和我商讨一个项目方案,冷静、客观,条理分明。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只能点头:“可以,就按你说的办。”
心里却泛起一阵说不出的悲凉。他把他爸爸的到来,迅速地分解成了一系列可以量化的数据——每天50元的伙食费,以及潜在的医药费。仿佛只要解决了钱的问题,就解决了一切。
他没问我,公公来了,我每天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去买菜、做饭、打扫卫生,这些多出来的劳动,又该如何计算?他也没想过,一个老人的到来,对一个家庭生活节奏和情感氛围的改变,是无法用数字衡量的。
或许在他看来,这些都是我作为妻子“应该”做的,不值得被纳入“成本”的范畴。
周六,赵劲松把公公接了回来。我提前把客房打扫得干干净净,换上了新买的床品,还特意去超市买了一大堆公公爱吃的菜。
公公是个不善言辞的农村老人,一辈子勤俭惯了。他提着一个旧帆布包,站在我们装修现代的家里,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爸,您随便坐,就当自己家。”我笑着接过他的行李,给他倒了杯热茶。
“哎,好,好。给你们添麻烦了。”他拘谨地在沙发上坐下,只坐了半个边。
晚饭我做了四菜一汤,都是些家常菜,但都用心做了。红烧肉炖得软烂,清蒸鲈鱼火候正好。饭桌上,公公吃得很香,连连夸我手艺好。
“岚岚这手艺,比强多了。”他笑着对赵劲松说。
赵劲松也挺高兴,给我夹了一筷子鱼,说:“爸,您喜欢就多吃点。这鱼可不便宜,岚岚特意去山姆买的,我们俩平时都舍不得吃。”
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公公举着筷子的手也顿了一下,他看了看赵劲松,又看了看我,眼神里有些不解。
我赶紧打圆场:“爸,别听他的,什么舍不得。您来了,我们当然要吃点好的。”
那一顿饭,后半段吃得有些沉默。我能感觉到,公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他什么也没说。
真正的考验,从第二天开始。
早上,我照例去菜市场买菜。因为公公在,我特意多买了一些肉和新鲜的蔬菜。回来后,我一边整理,一边拿出手机记账。这是我三年来的习惯,每一笔公共开销,我都会立刻记下,方便月底结算。
公公从房间出来,看到我这个动作,好奇地问:“岚岚,你这是在干啥呢?”
“哦,爸,我记一下账。”我有些尴尬地解释。
“记账?买个菜还记账?”他显然无法理解。在他看来,一家人过日子,哪有这么算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我们家的“AA制”,只能含糊地笑了笑,把手机收了起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赵劲松回来了。他看到桌上的菜,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当着公公的面,拿出手机,对我说:“岚岚,我先把今天我爸的50块伙食费转给你。”
“叮”的一声,我的手机收到了转账提醒。
那一刻,我清晰地看到,公公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端着饭碗,愣愣地看着赵劲松,又看看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困惑。
赵劲松却毫无察觉,还乐呵呵地对公公说:“爸,您安心住。我跟岚岚都说好了,您在这儿的一切开销都算我的,不会让岚岚花一分钱。”
他以为这是在表达他的孝顺和担当,殊不知,这句话像一把刀子,把这个“家”字割得支离破碎。
公公没说话,只是默默地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那碗饭,他吃得特别慢,仿佛在咀嚼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
我坐在对面,如坐针毡。我能感觉到空气中那股无形的压力,它来自一个老父亲对儿子家庭模式的巨大困惑,也来自我内心深处积压了三年的委屈。
原来,在我们习以为常的“规则”之下,这个家在旁人眼里,是如此的怪异和冰冷。
第三章 一碗没算钱的汤
公公的到来,像一个闯入精密仪器内部的异物,让我们这个家的运转开始出现细微的“故障”。
第二天晚上,我炖了一锅莲藕排骨汤。公公有些咳嗽,我想着给他润润肺。排骨和莲藕是下午买菜时顺手买的,我忘了提前跟赵劲松“报备”这笔预算外的开支。
汤在砂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满屋子都是浓郁的肉香。公公一闻到味道,就从房间里出来了,脸上带着笑:“真香啊,岚岚又做好吃的了。”
“爸,我炖了点排骨汤,您最近有点咳,喝点这个好。”我给他盛了一大碗。
赵劲松也闻香而来,自己盛了一碗,喝了一口,赞不绝口:“嗯,好喝!老婆,你这手艺真是绝了。”
我心里刚升起一丝暖意,他下一句话就把这暖意浇灭了。
“这排骨和莲藕花了多少钱?记到公共账目里了吗?”他一边喝汤,一边习惯性地问道。
我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说:“就……顺手买的,没多少钱,就算我请爸喝的吧。”
这句话说出口,我自己都觉得心酸。在自己家里,给公公炖一碗汤,竟然要用“请”这个字。
赵劲松却觉得很正常,他点点头:“也行。爸,听见没,这汤是岚岚专门给你炖的,没算我的钱,你可得多喝点。”
他又是那种半开玩笑的语气,但在我听来,却无比刺耳。
公公端着汤碗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看着碗里热气腾腾的汤,眼神复杂。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了。
然后,他把碗轻轻地放回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他对我说:“岚岚,谢谢你。这汤,我喝不了。”
“爸,怎么了?不合胃口吗?”我急忙问。
他摇摇头,看着赵劲松,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劲松,你过来,爸有话问你。”
赵劲松不明所以地放下碗,跟着公公走到了阳台。我隐约听到公公在压低声音问他什么,赵劲松的声音则有些不耐烦,似乎在解释着什么“现代观念”、“经济独立”。
我没有过去听,只是默默地收拾着碗筷。厨房里,洗碗机在嗡嗡作响,那锅还剩大半的排骨汤,在慢慢地变凉。
那一晚,公公很早就回房睡了。
我和赵劲松之间,也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沉默。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不妥,但以他的性格,是绝不会主动承认错误的。
“你别多想,我爸就是老观念,一时转不过弯来。”临睡前,他生硬地对我解释了一句。
我没有回应。我只是在想,真的是公公的观念太老,还是我们的婚姻,已经走进了死胡同?
我们把所有的情感都折算成了金钱,以为这样最“公平”,却忘了家最重要的功能,是讲爱,而不是讲理。爱是糊涂账,是心甘情愿的付出,是“我的就是你的”,是无法用Excel表格来计算的。
而那碗被推开的汤,就像一个明确的信号。它告诉我,有些东西,已经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了。
第四章 “我后悔了”
第三天,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天是周一,我要上班,赵劲松也一样。公公一个人在家。
中午的时候,公公给我打了个电话,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他说自己好像有点发烧,头晕。我一听就急了,立刻跟领导请了半天假,匆匆往家赶。
我先给赵劲松打了电话,告诉他情况。
他在电话那头的第一反应是:“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去医院的话,医药费我来出。”
我心里一阵发冷,只觉得疲惫:“我先回去看看情况再说。”
我赶回家,摸了摸公公的额头,很烫。家里没有退烧药,我扶着他躺下,赶紧下楼去药店买药。买了退烧药、体温计,还顺便买了一些清淡的稀饭食材。
回到家,我先给公公量了体温,38度5。我让他把药吃了,然后去厨房给他熬粥。
等我把粥端到他床边的时候,公公看着我忙前忙后的身影,眼圈红了。
“岚岚,辛苦你了……让你跑来跑去的。”
“爸,您说这个就见外了。您是我爸,照顾您是应该的。”我说的是真心话。那一刻,我忘掉了什么AA制,什么账单,我只知道,眼前这个生病的老人,是我的亲人。
公公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着粥。
赵劲松是快到晚饭的时候才回来的。他一进门,就先去房间看了看公公,问了问情况。然后,他走到厨房,看到我正在准备晚饭。
他走过来,从钱包里抽出三百块钱递给我。
“这是什么?”我问。
“你今天买药、请假,打车回来的钱,肯定不止这些,你先拿着。你请假被扣的工资,回头你告诉我多少,我补给你。”他一脸严肃地说,“我爸生病,理应我来承担所有费用和损失。”
我看着他手里的三百块钱,只觉得无比讽刺。
我辛辛苦苦跑了一下午,担心受怕,在他眼里,这些都可以被折算成金钱。我的时间和精力,我的担忧和关切,最后就变成了他递过来的几张钞票。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这三年来积攒的所有委屈,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我所有的理智。
“赵劲松,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钱来算清楚?”我哽咽着问他。
他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有些手足无措:“你……你哭什么啊?我这不是为了公平,不想让你吃亏吗?”
“公平?这就是你所谓的公平?”我把手里的锅铲重重地摔在灶台上,“我今天请假,不是因为那点工资,是因为爸生病了,我担心他!我买药,不是为了让你给我报销,是因为他是我公公!这些东西,在你眼里,就只是一笔笔需要结算的账单吗?”
我们的争吵声,惊动了房间里的公公。
他披着衣服,走了出来。
他看到了我脸上的泪,看到了赵劲松手里攥着的钱,也听到了我们刚才的对话。
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他走到了我们中间,沉沉地叹了口气。
于是,就发生了开头的那一幕。
他对赵劲松说:“劲松,我后悔了。”
赵劲松还陷在和我争吵的情绪里,不解地问:“后悔什么了?爸,您是住得不习惯吗?”
公公摇了摇头,浑浊的眼睛看着我,那眼神里有心疼,有愧疚。然后,他缓缓地把目光移回到自己儿子身上,嘴唇翕动了半天,才吐出那句让我和赵劲松都如遭雷击的话:
“我后悔,让你读了那么多书。”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深深的失望和疲惫:“我辛辛苦苦供你读大学,读研究生,是想让你成为一个有知识、懂道理的人。不是让你读成一个六亲不认,连家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账房先生!”
“你把家当成什么了?公司吗?把岚岚当成什么了?你的合伙人吗?一笔一笔,算得那么清楚,你心里舒服吗?你觉得这是对岚岚的尊重?你这是在糟蹋她!你是在拿刀子,一刀一刀地剜她的心!”
“你以为你给钱,就是孝顺了?我病了,跑前跑后的是岚岚,给我熬粥的是岚岚!你呢?你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用钱来跟她算账!赵劲松,你的良心呢?你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公公的声音越说越激动,最后变成了声嘶力竭的咳嗽。
赵劲松彻底呆住了。他脸上血色尽褪,手里的三百块钱,像烫手的山芋一样,被他猛地扔在了地上。
这是他第一次被父亲这样严厉地斥责。公公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把他那套引以为傲的“理性”和“公平”的理论,砸得粉碎。
而我,站在一旁,泪流满面。我没想到,为我捅破这层窗户纸,为我说出这三年来所有委屈的,竟然是只来了三天的公公。
那一刻,厨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公公剧烈的咳嗽声,和我们三个人,此起彼伏的,沉重的心跳声。
第五章 冰墙的崩塌
公公说完那番话,就因为情绪激动,咳嗽得更厉害了。我赶紧扶着他回房间休息,给他喂了药,看着他疲惫地睡下,才轻轻带上门出来。
客厅里,赵劲松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僵硬地站在那里。地上散落着那三百块钱,红得刺眼。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整个客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没有去捡地上的钱,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进厨房,继续做那顿被打断的晚饭。我需要找点事情做,来平复自己翻江倒海的心绪。
切菜的声音,在寂静的房子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刀下去,都像是切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过了很久,赵劲松才走进来。他站在我身后,声音沙哑地开口:“岚岚,我……”
他只说了两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我没有回头,继续切着手里的青椒,说:“饭马上就好,你先去洗手吧。”
我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没有力气再和他争吵,也不想听他的任何辩解。三年的时间,足够耗尽一个人的热情和期待。
他没有动,就那么站着。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背上,沉重而复杂。
“对不起。”
终于,他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
我的手顿了一下,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涌了上来。我迅速地眨了眨眼,把泪水逼了回去。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我转过身,看着他,“是你爸。还有你自己。你把你亲手建立的家,变成了一个交易所。”
“我……我只是想……”他试图解释,“我只是不想因为钱吵架,我想让我们的关系更纯粹……”
“纯粹?”我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赵劲松,你所谓的纯粹,就是把所有的感情都抽离掉,只剩下赤裸裸的交易吗?夫妻之间,如果没有了心甘情愿的付出和理所当然的接受,那还叫夫妻吗?那叫合伙人!你每天对着那个Excel表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个表格上,从来就没有记录过我为你付出的时间和心血?我为你熨烫的每一件衬衫,我为你准备的每一次早餐,我为你操持这个家的每一份辛劳,这些,你怎么不算进去?是不是因为这些没法用钱来衡量,所以就可以忽略不计?”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压抑已久的控诉。
赵劲松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是啊,他的那套“公平”理论,在这些无法量化的情感付出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不堪一击。
“我错了……岚岚,我真的错了。”他走上前,想要拉我的手。
我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这个动作,深深地刺痛了他。他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了下去。他颓然地靠在墙上,用手捂住了脸,肩膀微微颤抖。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脆弱和无助的样子。这个一向以理性和强大自居的男人,此刻,他亲手建立起来的逻辑世界,正在彻底崩塌。
那顿晚饭,最终谁也没吃。
我把饭菜热在锅里,自己回了房间。赵劲松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整夜。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夜无眠。我在想,这段婚姻,还有没有继续下去的可能。那堵冰冷的墙虽然倒了,但墙两边的人,心与心之间的距离,已经被拉得太远了。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赵劲管已经不在客厅了。餐桌上放着一份早餐,还有一张纸条。
“岚岚,我带爸去医院复查一下。早餐我买的,你趁热吃。对不起。”
字迹有些潦草,看得出写的人心绪不宁。
我看着那份还温热的豆浆油条,心里五味杂陈。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主动为我买早餐,而且没有提钱的事。
一整天,我都有些心神不宁。
直到傍晚,他们才回来。公公的气色好了很多,看到我,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赵劲松跟在他身后,手里提着一堆药,还有一大袋子水果和蔬菜。
“医生说爸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着凉,开了点药,多休息就好。”他把东西放在桌上,对我解释道。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走到我面前,把他的工资卡、所有的银行卡,都放在了我面前。
“岚岚,这些,以后都交给你管。”他看着我的眼睛,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真诚和恳切,“家里的钱,怎么花,你说了算。我以后……再也不算账了。”
我看着桌上那一叠卡,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反而是一阵更深的悲哀。
“赵劲松,”我疲惫地说,“你还是没明白。问题从来都不是谁管钱,也不是AA制本身。问题在于你的心。你把婚姻当成了一场需要时时刻刻计算得失的交易。就算今天你把钱都给我,可如果你的心没有变,我们之间,依然隔着一堵墙。”
我的话,让他刚刚鼓起的勇气又一次消散了。
“那……我要怎么做?”他茫然地问,“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或许,我们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
那个晚上,公公把我叫到他房间,和我聊了很久。
他向我道歉,说自己没有教好儿子,让我在这个家里受了委屈。他说,劲松这孩子,从小就要强,读书读得有点死,认死理,但他本质不坏。
“岚岚,爸知道你委屈。但劲松他……他也在学着改变。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好不好?一个家,散了容易,再建起来就难了。”
看着老人恳切的眼神,我点了点头。
我不是在给他机会,也是在给我们这个家,一个机会。
第六章 被删除的Excel
从那天起,我们家的氛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赵劲松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不再每天对着电脑更新那个Excel表格,甚至把那个文档从桌面直接拖进了回收站。当着我的面,按下了“永久删除”。
他开始学着参与到那些他曾经认为“无法量化”的家务中来。他会主动洗碗,会笨拙地学着拖地,会陪我一起去逛菜市场。
在菜市场,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拿着手机计算器,对比哪家的菜便宜一毛钱。他会问我:“老婆,晚上想吃什么?”或者问公公:“爸,您想吃什么?”然后把我们喜欢吃的菜,一样一样地放进同一个购物篮里。
他开始尝试着去理解,一个家的温度,是来自于这些不计成本的琐碎日常,而不是账本上冷冰冰的收支平衡。
有一次,我看到他偷偷在网上搜索“如何做一个好丈夫”。我假装没看见,心里却泛起一阵酸楚。一个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在处理最基本的情感关系上,竟然像个需要从头学起的小学生。
公公在我们家又住了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里,他成了我们关系的“粘合剂”和“监督员”。
赵劲松如果又下意识地想跟我“算账”,公公一个眼神递过去,他就会立刻把话咽回去。
家里开始有了笑声。我们会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会因为一个搞笑的片段而笑得前仰后合。赵劲松会很自然地把剥好的橘子递到我嘴边,我也会很自然地接过他削好的苹果。
这些在普通夫妻看来再正常不过的互动,对我们来说,却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
我们开始像一家人一样生活。
公公要回老家前一天,我们一起去吃了顿饭,算是为他践行。
饭桌上,赵劲松主动给公公和我倒酒,然后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爸,岚岚,”他脸颊微红,不知道是喝酒了还是因为紧张,“过去三年,是我混蛋。我用自己那套可笑的理论,伤害了最亲的人。爸,谢谢您骂醒了我。岚岚,谢谢你……没有放弃我,没有放弃这个家。这杯酒,我敬你们,也算是我赔罪。”
说完,他一饮而尽。
公公欣慰地笑了,眼角泛起了泪光。我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有点辣,一直暖到心里。
送走公公后,家里又恢复了两个人的生活。
但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个曾经横亘在我们之间的Excel表格虽然被删除了,但它留下的阴影,还需要时间去慢慢驱散。我们都在努力地学习,如何去爱,如何去经营一个真正的家。
一天晚上,我们并排躺在床上,聊起了往事。
我问他:“你当初,为什么会那么坚持AA制?”
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
“其实,我不是不信任你。我是不信任我自己。”他轻声说,“我刚工作的时候,谈过一个女朋友。那时候我工资不高,但为了她,我倾尽所有。她喜欢名牌包,我刷信用卡给她买;她喜欢旅游,我借钱带她去。我以为只要我付出足够多,就能留住她。结果,她还是跟一个比我更有钱的人走了。分手的时候,她还说我没本事。”
“那件事对我打击很大。我开始觉得,感情和金钱混在一起,就会变得很脆弱,很不可靠。我害怕重蹈覆辙,害怕再次因为钱而失去一切。所以,当我遇到你,当我决定和你结婚的时候,我就给自己定下了一个规则。我要把钱和感情分开,我觉得这样最安全。只要我们经济上互不依赖,我们的感情就不会被金钱绑架。”
我静静地听着,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讲起这段过去。我终于明白了,他那套看似冷酷的理论背后,隐藏的是深深的不安和恐惧。他不是不爱,而是不敢爱,不敢毫无保留地付出。
他用“AA制”这层坚硬的外壳,包裹住自己那颗曾经受过伤的、脆弱的心。
我转过身,抱住了他。
“都过去了。”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轻声说,“现在,你不用再害怕了。婚姻不是生意,不是投资,它会有风险,会有争吵,但更多的是同舟共济。我们是战友,不是对手。”
他用力地回抱着我,身体微微颤抖。我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的头发上。
那一刻,我知道,我们之间最后那道无形的墙,也终于消失了。
第七章 家的温度
生活回到了一种崭新的,或者说,本该如此的轨道上。
没有了账本的束缚,日子反而过得更踏实了。我们把所有的银行卡都关联到了一个家庭账户上,每个月会一起看看总的收支,商量一下大的开销计划,比如存钱换车,或者计划一次旅行。
这种共同规划未来的感觉,比之前那种各自为政的“独立”,要幸福得多。
我发现,赵劲松其实是个很细心的人。他只是习惯了用数据去思考,而忽略了情感的表达。当他放下那套逻辑,开始用心去感受的时候,他也可以很温暖。
他会记得我的生理期,提前给我准备好红糖水和暖宝宝。
他会在我加班晚归的时候,做好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等我。
他会在我因为设计方案被客户否定而沮丧时,笨拙地安慰我,给我讲冷笑话。
有一次,我俩逛街,我看中了一件大衣,标签上的价格让我犹豫了。我拉着他想走,他却把我拽了回来,直接拿了衣服去付款。
“你喜欢,我们就买。”他把卡递给收银员,对我笑了笑,“我老婆这么辛苦,穿好看点是应该的。”
那一刻,我看着他,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我知道,那个只懂得计算成本的赵劲松,真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懂得爱与付出的丈夫。
我们也开始更频繁地和家人联系。每个周末,都会给公公和我的父母打视频电话。赵劲松会主动和老人们分享我们生活中的趣事,汇报我们的“财务状况”,当然,是以一种轻松的方式。
“爸,妈,我们这个月又存下了一笔钱,准备明年带你们去海南玩!”他对着屏幕,笑得像个孩子。
老人们在电话那头,笑得合不拢嘴。
一个周末的下午,阳光很好。我和赵劲松一起在家大扫除。我负责擦拭家具,他负责拖地。
在整理书柜的时候,我无意中翻出了一本旧相册。里面是我们刚结婚时的照片。照片里,我们笑得很甜,眼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你看,我们那时候多好。”我拿着相册,有些感慨。
赵劲松凑过来看,也笑了。“是啊,那时候还没开始记账呢。”
一句玩笑话,却让我们都沉默了。
我们都明白,那三年被“AA制”偷走的时间,再也回不来了。我们错过了那么多本可以分享的喜悦,错过了那么多本可以相互慰藉的时刻。
“岚岚,”他忽然很认真地看着我,“我们……重新办一次婚礼吧。”
我愣住了。
“我们结婚的时候,只是简单领了个证,请亲戚吃了顿饭。那时候,我觉得那些形式都是虚的,两个人踏实过日子最重要。现在我才明白,仪式感很重要。它是在告诉所有人,也告诉我们自己,我们是一个整体,我们要携手共度一生。”
“我想给你一个真正的婚礼。我想在所有亲朋好友面前,重新对你说一次‘我愿意’。不是作为合伙人,而是作为丈夫。”
我的眼泪,再一次掉了下来。但这一次,是幸福的泪水。
我点点头,声音哽咽:“好。”
生活,有时候就像一道复杂的数学题。我们总想用最理性的公式去求解,以为能得到一个最优解。但后来才发现,真正的答案,往往藏在最简单、最朴素的情感里。
家,不是一个需要用资产负债表来衡量盈亏的地方。它的资产,是爱,是包容,是理解,是那些无法用金钱量化的温暖瞬间。
公公那一句“我后悔了”,像一声惊雷,劈开了我们婚姻的迷雾。它让我们看清了彼此,也看清了家的真正意义。
很庆幸,我们没有在迷雾中走散。我们绕了一个大圈,最终还是找回了通往彼此内心的路。
现在,我常常会想起那个下午,公公坐在我们家沙发上,沉沉叹气的样子。我不再觉得那是一个尴尬或痛苦的回忆,反而充满了感激。
因为我知道,正是那一声叹息,才换来了我们如今,这满屋子的,烟火气和家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