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年暴雨之夜,我路过寡妇家,她拉我进去:今夜打雷姐这炕还空着
发布时间:2025-10-08 17:35 浏览量:1
三十年后,我儿子领着他的订婚对象进门,那姑娘怯生生地喊我一声“叔”。
我看着她那张酷似陈淑琴的脸,手里的茶杯“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知道,91年那个暴雨夜的秘密,再也瞒不住了。
那碗滚烫的茶水,好像不是泼在地上,而是直接浇在了我的心上。
第一章 惊雷
一九九一年,夏天。
那年的雨水好像特别多,天跟漏了个窟窿似的,哗哗地下,没完没了。
我叫李卫东,那年二十五,是个木匠,跟着师傅学了十年手艺,刚出师没两年。
师傅姓王,是个老实巴交的手艺人,一辈子就守着个木工铺子,守着师娘陈淑琴和他们那个刚满三岁的女儿。
可天有不测风云,开春的时候,师傅上房给邻村的张大户家换梁,脚手架没踩稳,一头栽了下来。
人当场就没了。
办完丧事,师娘陈淑琴哭得跟泪人一样,抱着孩子,整个人都塌了。
我心里难受,师傅待我恩重如山,这手艺,这饭碗,都是他给的。我跟师娘说,以后您就是我亲姐,家里有啥事,您招呼一声,我随叫随到。
陈淑琴点点头,没说话,只是眼泪流得更凶了。
出事那天,也是个下雨天。
我刚在城东的家具厂交完一批活,结了钱,揣在怀里,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二八大杠往家赶。
雨下得太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生疼。
路过师傅家门口时,我下意识地往里瞅了一眼。
就这一眼,我心里“咯噔”一下。
师傅家是老瓦房,院墙也矮,我看见院里那棵老槐树下,有个瘦弱的身影正垫着脚,费力地往房顶上递瓦片。
是师娘,陈淑琴。
她一个人,怀里还用布兜着她女儿,孩子吓得哇哇直哭。
房顶上,明显缺了一大块瓦,雨水正顺着那个豁口,瀑布似的往屋里灌。
我把车往墙根一撂,想都没想就冲了进去。
“师娘!你这是干啥!危险!”我冲她喊。
她看见我,像是看见了救星,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声音里带着哭腔:“卫东,你来了……房顶漏了,孩子吓得直哭,我……我没法子……”
我抬头看了看天,一道闪电划破乌黑的云层,紧接着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
“轰隆!”
陈淑琴怀里的孩子哭得更厉害了,她自己也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瓦片“啪”地掉在泥地里,摔成了几瓣。
“你快下来!抱着孩子进屋去!我来弄!”我冲上几步,从她手里接过剩下的瓦片。
她没动,只是看着我,雨水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淌,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卫东,这雷……我怕……”
我心里一酸。师傅在的时候,她哪用操心这些。现在,一个女人家,撑着一个家,天塌下来都得自己扛。
“别怕,有我呢!”我把胸脯拍得邦邦响,“你赶紧带丫丫进屋,别淋病了。这儿交给我。”
我找来梯子,三两下爬上房顶。那豁口不小,得有四五片瓦都碎了。我先把碎瓦清理掉,再把新瓦一片片码好,用早就备在院角的泥巴糊住缝隙。
雨实在太大了,我在房顶上,浑身浇得跟落汤鸡一样,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等我把最后一道缝糊好,从梯子上下来,人已经冻得直打哆嗦。
屋里的灯亮着,是那种昏黄的白炽灯。
陈淑琴抱着孩子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块干毛巾。
“快,快进来擦擦。”她把我往屋里让。
我摆摆手,站在屋檐下,“不了,师娘,我这一身泥,别把您家地弄脏了。我看雨小点了,我得赶紧回去了,我媳妇还在家等着呢。”
我媳妇张兰,跟我同年,脾气有点急,但是个过日子的好手。我们刚结婚一年多,儿子刚出生,还在襁褓里。
“这么大的雨,你咋走?”陈淑琴急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你看看你,嘴唇都发紫了。听姐的,进来喝口热水,暖暖身子再走。”
她的手很凉,力气却不小。
我拗不过她,只好跟着进了屋。
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就是家徒四壁,除了师傅留下来的那套吃饭的家伙,几乎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墙角一张土炕,炕上铺着洗得发白的旧被褥。
丫丫已经睡着了,小脸上还挂着泪痕。
陈淑琴给我倒了碗热水,滚烫的,我捧在手里,感觉一股暖流顺着掌心传遍全身。
“谢谢师娘。”
“谢啥。”她坐在炕沿上,低着头,拨弄着衣角,“要不是你,我们娘俩今晚都不知道该咋办。”
屋外的雨声渐渐小了,但雷声还是一阵接着一阵。
每响一声,她的肩膀就忍不住缩一下。
我们俩就这么坐着,谁也不说话,气氛有点尴尬。
我把一碗水喝完,站起身,“师娘,不早了,我真得走了。”
我刚走到门口,身后又是一声炸雷。
“轰隆隆——”
这一次,雷声好像就在房顶上炸开,整个屋子都跟着晃了三晃。
陈淑琴“啊”的一声尖叫,从炕沿上弹了起来,几步冲过来,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胳膊。
她的身子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我能感觉到她的指甲都快嵌进我的肉里了。
“卫东……”她的声音都在发颤,几乎是在哀求,“别走……行不行?”
我愣住了。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睛里满是惊恐和无助。
她看着我,嘴唇哆嗦着,说出了一句让我记了一辈子的话。
“今夜打雷,姐这炕……还空着。”
第二章 闲言
我的脑子“嗡”的一下,像被雷劈中了一样。
那一瞬间,我甚至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她沉重的呼吸声。
我看着陈淑琴那张梨花带雨的脸,那双眼睛里,有恐惧,有孤独,有绝望,还有一丝我当时读不懂的,一个女人走投无路时的挣扎。
“姐这炕……还空着。”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我李卫东不是圣人,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但我更是师傅王海一手带出来的徒弟。
“做木匠,得先学做人。心要正,手才稳。墨线弹得直,路才能走得正。”
师傅的话,仿佛就在耳边。
我深吸一口气,把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都压了下去。
我轻轻地,但是很坚定地,把她的手从我胳膊上掰开。
“师娘,”我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晰,“您别怕。我今晚不走了。”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我接着说:“我就在堂屋这儿坐着,等天亮了,雨停了,我再走。您和丫丫安心睡,有我在,啥也别怕。”
说完,我搬了条板凳,就在堂屋正中央坐了下来,离她的房门远远的。
陈淑琴愣愣地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最后,她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里屋,关上了门。
我听到门里传来她压抑着的,细微的哭声。
那一夜,我坐在板凳上,睁着眼,一夜没合。
听着外面的风雨声,听着里屋母女俩渐渐平稳的呼吸声,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我只知道,我不能做对不起师傅,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
天蒙蒙亮的时候,雨停了。
我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悄悄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泥地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空气里都是青草和泥土的腥味。
我推着我的二八大杠,一步一步,走得特别沉重。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天知地知,我和陈淑琴知。
但我忘了,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闲言碎语”。
我回到家,张兰已经起来了,正在院子里给儿子洗尿布。
她看见我一身湿透,满身泥水地回来,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你昨晚死哪去了?一夜没回,不知道家里人担心啊?”她的声音又冷又硬。
“厂里活多,下大雨,就在厂里对付了一宿。”我撒了个谎。
我不敢说实话。
我怕她误会,更怕这事传出去,毁了师娘的名声。一个寡妇,带着个孩子,名声比命都重要。
张兰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没再追问,只是“哼”了一声,把手里的尿布摔在盆里,水花溅了我一脸。
我知道,她不信。
我们那个家属院,巴掌大的地方,谁家有点风吹草动,不出半天,全院都知道。
果然,没过两天,风言风语就起来了。
最先传话的,是我带的徒弟,小王。
小王家就住在师傅家后头那条巷子,那天早上,他起得早,恰好看见我从陈淑琴家院里推着车出来。
他嘴不严,回头就在厂里跟人瞎咧咧。
“哎,你们猜我今早看见谁了?我师傅,李卫东!天不亮就从王师娘家出来,啧啧,那样子,一看就是有事儿……”
一传十,十传百。
话传到最后,就变了味。
变成了我李卫东,趁着师傅尸骨未寒,就跟他老婆搞到了一起。
说我那天晚上,根本不是修房顶,是去“慰问”孤儿寡母去了。
说得有鼻子有眼,不堪入耳。
这些话,像长了腿的苍蝇,嗡嗡地飞,很快就飞到了张兰的耳朵里。
那天晚上,我收工回家。
一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对。
张兰坐在饭桌前,没动筷子,儿子在摇篮里睡着了。
桌上摆着两个菜,一盘炒青菜,一盘花生米,还有一瓶二锅头。
她给我倒了满满一杯酒。
“喝。”她说,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我心里一沉,知道暴风雨要来了。
我拿起酒杯,一口闷了。火辣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烧下去,一直烧到胃里。
“说吧。”张兰看着我,“你跟那个姓陈的,到底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我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就是那天她家房顶漏了,我帮着修了修。”
“修房顶要修一宿?”她冷笑一声,“李卫东,你把我当傻子耍呢?”
“我说了,雨太大了,我回不来!”我的火气也上来了。
“回不来?”张兰“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回不来你不会找个地方躲雨?非要躲到寡妇家里去?你是不是看人家孤儿寡母的好欺负,就动了歪心思?”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气得浑身发抖,“我李卫东是那种人吗?师傅待我恩重如山,我能做那种猪狗不如的事?”
“你没做,外面的人为什么都那么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那是他们嘴碎!是他们心思龌龊!”
“那你就跟我说清楚!那天晚上,你到底在她家干了什么?你说啊!”她逼视着我,眼圈通红。
我看着她,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怎么说?
我说陈淑琴拉着我,不让我走?我说她说“姐这炕还空着”?
这话要是说出来,张兰信不信另说,陈淑琴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在这个小地方,一个女人的名节,比天还大。
我不能说。
我只能咬着牙,一遍一遍地重复:“我跟她没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我的沉默,在张兰看来,就是默认。
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李卫东,我真是看错你了。”
她说完,转身进了里屋,“哐”的一声,把门反锁了。
那一晚,我抱着被子,在堂屋的躺椅上睡了一宿。
我知道,我和张兰之间,那道看不见的裂痕,已经出现了。
第三章 裂痕
家里的冷战,比外面那场暴雨来得更久,更磨人。
张兰不跟我说话了。
饭,她照做。衣服,她照洗。孩子,她照带。
但她就是不看我,不理我。
整个家,安静得像一口深井,我每天下班回来,都感觉自己是沉到井底的那块石头,冰冷,窒息。
有时候我忍不住,想跟她解释。
“兰儿,你相信我,我真的……”
话没说完,她就抱着孩子进了里屋,把门关上。
那扇门,就像一道墙,把我隔绝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比家里的冷战更难熬的,是外面的指指点点。
我走到哪,都感觉有人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
家属院里的大妈们,以前见了我,都是“卫东,下班啦”地热情招呼。
现在,她们一看见我,就立马凑到一起,压低了声音,交头接耳,眼神像刀子一样,嗖嗖地往我身上飞。
厂里也是一样。
以前跟我称兄道弟的工友,现在见了面,眼神都躲躲闪闪的。
有几个嘴碎的,还当着我的面阴阳怪气。
“哎呦,卫东现在可是大忙人,白天干活,晚上还得‘学雷锋’,辛苦了啊!”
我气得攥紧了拳头,骨节捏得咯咯作响。
但我能怎么办?
跟他们打一架?还是挨个去解释?
解释了,他们会信吗?他们只会觉得我是做贼心虚,欲盖弥彰。
我的徒弟小王,也开始跟我疏远了。
以前,他跟个跟屁虫似的,天天“师傅长,师傅短”地围着我转。
现在,他见了我就绕道走。
我教他手艺,让他吊墨线,他手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似的,一根直线都弹不出来。
“小王,你用心点!”我忍不住吼他,“墨线都弹不直,你还想学什么手艺!”
他脖子一梗,小声嘀咕了一句:“墨线弹得再直有啥用,有的人,心都歪了。”
我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我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墨斗,狠狠地摔在地上。
“你给我滚!”
小王吓了一跳,随即梗着脖子,涨红了脸:“滚就滚!我不跟你这种人学手艺,丢人!”
说完,他把手里的工具一扔,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一片冰凉。
连我一手带出来的徒弟都这么看我,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相信我?
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都垮了。
白天在厂里,对着一堆木头,心里烦躁得不行,好几次差点把手给锯了。
晚上回到家,面对着一屋子的冷空气,更是连饭都吃不下。
我开始抽烟,一根接一根,抽得满屋子乌烟瘴气。
张兰嫌呛,就抱着孩子去院子里坐着。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又苦又涩。
我知道,我快要失去她了。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很快就来了。
那天,我正在车间里赶一个柜子。
车间主任老刘把我叫了出去。
老刘是个实在人,跟我师傅关系不错,平时也很照顾我。
他把我拉到角落,递给我一根烟,叹了口气。
“卫东啊,最近厂里风言风语的,你听说了吧?”
我点点头,没说话。
“影响……很不好。”老刘皱着眉头,“你知道,咱们这是国营厂,最讲究作风问题。有好几个客户都指名道姓,说不要你做的活了,嫌晦气。”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主任,我……”我想解释。
老刘摆摆手,打断了我。
“你的人品,我信。你师傅的人品,我更信。他教出来的徒弟,不会是那种人。”
我心里一暖,眼眶有点发热。
“但是,”老刘话锋一转,“人言可畏啊。厂子也要考虑声誉。所以……厂领导研究了一下,决定让你先停薪留职,回家休息一段时间,等这阵风头过去了,你再回来上班。”
停薪留职。
这四个字,像四把锤子,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天灵盖上。
我丢了工作。
我这个家,唯一的经济来源,断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厂门的。
我只记得,那天太阳很好,阳光照在身上,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我像个游魂一样,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我走到了师傅的木工铺子门口。
铺子已经关了,门上挂着一把大锁,锁都生了锈。
透过门缝,我仿佛还能看见师傅坐在里面,拿着刨子,一下一下地推着木头,木屑像雪花一样飞舞。
“卫东,记住,做活先做人。咱们手艺人,靠的是手,更是心。”
师傅,我记住您的话了。
可是,为什么我把心摆正了,路却越走越窄了呢?
我蹲在铺子门口,把头埋在膝盖里,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像个孩子一样,无声地哭了起来。
第四章 抉择
我在家待了三天,像个废人一样。
白天,张兰抱着孩子出门,去邻居家串门,或者去河边洗衣服,一整天都不回来。
她是在躲我。
我知道,她不想看见我这副窝囊的样子。
到了晚上,她回来了,默默地做饭,吃饭,然后继续锁上门,把我关在外面。
这三天,我抽了三包烟,喝了两瓶酒。
我反复地想,这件事,到底错在哪了?
我错在不该在那个雨夜,多管闲事?
还是错在不该为了维护师娘的名声,而选择沉默?
我想不明白。
我只觉得,自己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给罩住了,越挣扎,勒得越紧。
第三天傍晚,我正坐在院子里发呆,院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
声音很轻,很急。
我以为是张兰回来了,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我愣住了。
门口站着的,是陈淑琴。
她比上次见面时更瘦了,脸色蜡黄,眼睛深深地陷了下去,怀里紧紧地抱着丫丫。
丫丫的小脸烧得通红,闭着眼睛,呼吸急促,像个小风箱。
“卫死……卫东……”陈淑琴一开口,声音就哽咽了,“求求你,救救丫丫……”
我心里一惊,赶紧让开身子,“师娘,快进来!孩子怎么了?”
“发烧,烧了两天了。”陈淑琴抱着孩子,浑身都在抖,“我给她吃了退烧药,也用了土方子,就是不退烧。刚才……刚才孩子都抽过去了……”
我伸手摸了摸丫丫的额头,烫得吓人。
“不行!得马上去医院!再烧下去,孩子就烧坏了!”我当机立断。
“可是……我没钱……”陈淑琴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你师傅走的时候,看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欠了一屁股债……”
我二话不说,转身回屋,把我藏在床板下的一个铁盒拿了出来。
那是我攒了两年,准备给家里添个黑白电视的钱,一共三百二十七块五毛。
我把钱一股脑地塞到她手里。
“师娘,拿着!救孩子要紧!”
“不,卫东,这钱我不能要……”陈淑琴拼命地推辞,“你现在……工作都没了,家里也困难……”
她知道了。
她肯定也听到了那些风言风语。
“别说了!”我把钱硬塞进她怀里,“师傅的女儿就是我的亲妹妹!别说我只是丢了工作,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
我的话,掷地有声。
陈淑琴看着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走!我送你们去医院!”
我推出我的二八大杠,让陈淑琴抱着孩子坐在后座,我蹬上车,用尽全身的力气,向镇上的卫生院飞奔而去。
正是下班的点,家属院里人来人往。
所有人都看见了。
看见我李卫东,载着王木匠的遗孀和孩子,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他们的眼神,有惊讶,有鄙夷,有不屑,还有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我什么都顾不上了。
我只知道,我车后座上,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我不能让她有事。
到了卫生院,挂号,看急诊,医生检查完,神色凝重。
“急性肺炎,高烧引起的惊厥。怎么才送来?再晚一点,孩子就危险了!”
医生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我心上。
我看着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小脸依旧通红的丫丫,一阵后怕。
陈淑琴守在床边,一个劲地掉眼泪,嘴里不停地念叨:“都怪我,都怪我没用……”
我安慰她:“师娘,别这么说,现在孩子没事了就好。”
办住院手续,交押金,买药,我跑前跑后,忙得脚不沾地。
那三百多块钱,很快就见了底。
医生说,孩子要住院观察一个星期,后续的费用,还不知道要多少。
我站在医院的走廊里,口袋里只剩下几块钱的零钱,心里一片茫然。
钱,从哪来?
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张兰。
我们结婚的时候,她娘家给了她一个陪嫁的木箱子,箱底里,压着她存了多年的私房钱。那是她的命根子,她说,那是留着给儿子将来娶媳妇用的。
我知道,跟她开口,比登天还难。
但我别无选择。
我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张兰坐在堂屋里,没开灯,黑暗中,只能看见她一个模糊的轮廓。
我一进门,她就开口了,声音冷得像冰。
“你还知道回来?”
“兰儿,”我走到她面前,鼓足了所有的勇气,“丫丫病了,很重,在医院里,需要钱。”
她没说话。
“我知道你有钱,”我艰难地开口,“你那个箱子里的钱,能不能……先借我救急?等我以后上班了,我加倍还你。”
黑暗中,我听见她一声冷笑。
“李卫东,你真是我的好丈夫啊。”
她站起来,走到里屋,“啪”地一声,把灯打开。
刺眼的灯光下,我看见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像是刚刚大哭过一场。
她从床底下拖出那个红漆木箱,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用手绢包着的小包,狠狠地摔在我面前。
“钱,都在这了。你拿走。”
“但是,李卫东,你给我听清楚了。”
她的声音,一字一顿,像刀子一样割在我的心上。
“你今天要是拿着这笔钱,踏出这个家门,去救那个野种。那我们俩,就完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指着门口,声嘶力竭地喊:“你选!是选那个寡妇和她的野种,还是选我和你亲儿子!”
我看着地上的钱,又看看她。
我的心,被撕成了两半。
一边,是我的妻子和儿子,我的家。
另一边,是师傅临终前的嘱托,是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孩子的命。
我这辈子,从没做过这么难的抉择。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又浮现出师傅的脸。
“卫东,做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我睁开眼,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我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钱,紧紧地攥在手里。
然后,我转身,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张兰绝望的哭喊声,和瓷碗摔碎的刺耳声响。
我知道,我亲手打碎了我的家。
但我不后悔。
第五章 岁月
丫丫的病,比想象中更重。
在镇卫生院住了一个星期,高烧反反复复,一直不退。
医生建议我们转院,去市里的大医院。
去市里,意味着要花更多的钱。
张兰给我的那笔钱,已经所剩无几。
我没办法,只能拉下脸,挨家挨户地去借。
以前的工友,街坊邻居,我能开口的,都开口了。
有的人,二话不说就拿钱给我,说:“卫东,我们信你的人品。”
有的人,却当着我的面,把门“砰”地关上,嘴里还骂骂咧咧:“自己家都快揭不开锅了,还有闲心管别人的闲事,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那几天,我算是尝了个遍。
东拼西凑,总算凑够了去市里的路费和一部分住院费。
我带着陈淑琴和丫丫,坐上了去市里的长途汽车。
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心里七上八下的。
到了市里的大医院,挂号,排队,检查。
一套流程下来,天都黑了。
最后,丫丫被确诊为重症肺炎,合并心肌炎,必须马上住院治疗。
医生说,治疗周期会很长,费用也很高,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陈淑琴一听,当场就瘫倒在了地上。
我把她扶起来,跟她说:“师娘,你别怕,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只要照顾好丫丫就行。”
从那天起,我的生活,就分成了两半。
白天,我在医院附近找了个建筑工地,打零工,搬砖,扛水泥,什么脏活累活都干。
工头看我老实肯干,一天能给我开十块钱。
晚上,我就去医院,把白天挣的钱交给陈淑琴,然后在医院的走廊里找个角落,铺上几张报纸,和衣而睡。
那段日子,是我这辈子最苦的时候。
每天累得像条狗,闭上眼就能睡着。
但心里,却有个地方,一直在疼。
我想家,想张兰,想我那还在襁褓里的儿子。
我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张兰是不是真的跟我断了?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日子该怎么过?
好几次,我拿起医院的公用电话,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但号码拨到一半,我又放下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我对不起她?还是说我后悔了?
不,我不后悔。
只是觉得,亏欠了她,亏欠了儿子。
丫丫在医院里,一住就是两个月。
在医生的精心治疗下,她的病,总算是好了。
出院那天,阳光明媚。
陈淑琴抱着丫丫,丫丫手里拿着一个我用木头给她削的小鸟,咯咯地笑个不停。
看着她们母女俩的笑脸,我觉得,我这两个月吃的苦,受的累,都值了。
回到镇上,我先把她们送回家。
然后,我一个人,站在了自己家的门口。
门,是虚掩着的。
我犹豫了很久,才伸出手,轻轻地推开了门。
院子里,张兰正在晾衣服。
她瘦了,也黑了,但看起来很精神。
儿子就放在院子里的竹篮里,睡得正香。
她看见我,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随即又像没看见一样,继续晾着衣服。
我走到她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放在她旁边的石桌上。
“兰儿,这是我在市里挣的钱,还有借乡亲们的钱,我都记了账,等我以后上班了,慢慢还。”
“丫丫的病,好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把情况跟她汇报一下。
她没理我。
我站在那,手足无措,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过了很久,她把最后一件衣服晾好,转过身,看着我。
“进来吃饭吧。”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但我知道,她没有赶我走。
这就够了。
那顿饭,我们俩谁也没说话。
吃完饭,她默默地收拾碗筷。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酸酸的。
“兰儿,”我鼓起勇气,叫了她一声,“对不起。”
她身子一僵,没有回头。
“以后,别再做这种傻事了。”她低声说。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我知道,她原谅我了。
从那天起,我们的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只是,有些东西,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我和张兰之间,像是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我们说话,做事,都客客气气,小心翼翼,再也回不到从前那种亲密无间的状态了。
厂里,我回不去了。
我只能自己单干。
我把师傅留下的那个木工铺子,重新盘了下来,自己当了老板。
一开始,没什么生意。
镇上的人,还记着那些风言风语,都躲着我。
我也不去争辩,只是埋头干活。
有人拿东西来修,不管大小,我都认认真真地给他修好,只收个成本钱。
有人来定做家具,我更是从选料到上漆,每一步都亲力亲వ,做到最好。
“手艺人,凭手艺吃饭,凭良心做人。”
我一直记着师傅的话。
慢慢地,我的名声,又一点一点地回来了。
大家不再叫我“那个搞的李卫东”,而是开始叫我“李师傅”。
我的铺子,生意也越来越好。
陈淑琴为了感谢我,经常会做些好吃的,让丫丫给我送来。
有时候是一碗热腾腾的饺子,有时候是几个刚出锅的菜包子。
我每次都让丫丫带回去,但她不肯。
她说:“妈妈说了,李叔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我拗不过她,只好收下。
但每次收下,我都会从铺子里,拿一些钱,或者买一些米面粮油,让丫丫带回去。
我不想占她们孤儿寡母的便宜。
张兰看见了,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地把那些东西收好。
日子,就在这种平静又有些微妙的气氛中,一天一天地过去。
一晃,三十年。
我的木工铺子,变成了家具厂。
我从一个穷小子,变成了别人口中的“李老板”。
儿子李明,也长大了,大学毕业,在市里找了份不错的工作。
丫丫,那个当年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小女孩,也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很争气,考上了名牌大学,毕业后,也留在了市里。
我以为,当年的那些事,早就被岁月冲刷得一干二净了。
我以为,我和张兰,陈淑琴,我们三个人,会把那个秘密,一直带到坟墓里去。
直到那天。
儿子李明,带着他的女朋友,回到了家。
那个女孩,就是丫丫,林悦。
第六章 重逢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摔碎的茶杯碎片,还躺在地上,像一面面破碎的镜子,映出我们每个人脸上错愕的表情。
张兰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嘴唇哆嗦着,看着林悦,又看看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
陈淑琴也来了,她就站在林悦身后,局促不安地搓着手,脸色比张兰还要难看。
三十年了,她老了许多,头发白了大半,眼角的皱纹像刀刻的一样深。但那眉眼,那神态,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只有两个年轻人,还蒙在鼓里。
“爸,妈,你们这是怎么了?”李明扶着林悦,一脸不解地问,“爸,您怎么把茶杯都摔了?这位是林悦的妈妈,陈阿姨。”
林悦也怯生生地看着我们,小声说:“叔叔,阿姨,是不是……是不是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怎么会是她?
怎么偏偏就是她?
这三十年来,我和陈淑琴虽然住在同一个镇上,但为了避嫌,我们几乎从不来往。
我只知道丫丫出息了,在市里工作,却从不知道,她和我儿子,竟然走到了一起。
这是天意,还是命运开的一个天大的玩笑?
“没什么,没什么。”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弯下腰去捡地上的碎片,“人老了,手不稳。快,都坐,都坐。”
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在摩擦。
张兰没有动。
她死死地盯着陈淑琴,那眼神,像两把淬了毒的刀子,要把陈淑琴凌迟处死。
陈淑琴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
李明和林悦也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
“妈,您怎么了?您不认识陈阿姨吗?”李明问。
张兰没有回答儿子,她只是看着陈淑琴,冷冷地开口了。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陈淑琴。”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三十年不见,你倒是会教女儿。教得这么好,都知道怎么往我们李家门里钻了。”
这话,说得太难听了。
陈淑琴的脸,“唰”地一下,血色全无。
林悦也听出了不对劲,她拉着李明的手,急得快哭了:“阿姨,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没错。”张兰冷笑一声,目光转向我,“错的是有的人,贼心不死,三十年前不清不楚,三十年后,还想把孽缘续上。”
“张兰!”我忍不住吼了一声,“你胡说什么!跟孩子没关系!”
“没关系?”张兰也冲我吼了起来,积压了三十年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李卫东!你敢说跟她没关系?你敢说你跟她妈没关系?三十年前那个下雨的晚上,你敢说你没在她家过夜?”
“你敢说,外面那些风言风语,都是假的?”
“你敢说,你为了她们母女,丢了工作,跟我闹得差点离婚,都是假的?”
她一声声的质问,像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也砸在了李明和林悦的心上。
两个年轻人,彻底懵了。
他们看看我,看看张兰,又看看陈淑琴,脸上写满了震惊和迷茫。
“妈,您在说什么啊?”李明的声音都在发抖,“什么过夜?什么风言风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悦也哭了,她拉着陈淑琴的衣角,颤声问:“妈,她说的是真的吗?你跟李叔叔,你们……”
她问不下去了。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张兰沉重的喘息声,和林悦压抑的哭声。
我知道,今天,这件事,必须有个了断了。
这个压在我心里三十年的秘密,再也藏不住了。
我看着我的儿子,看着我未来的儿媳妇,看着我的妻子,看着那个我用半辈子去守护名节的女人。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开口。
“都坐下吧。”
“今天,我就把三十年前那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们。”
第七章 真相
我让李明把林悦和陈淑琴扶到沙发上坐下。
张兰还站在原地,浑身发抖,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
我给她倒了杯水,递到她面前。
“兰儿,你也坐下,听我慢慢说。”
她没有接水杯,但也没有再激动,只是拉了张椅子,在我对面坐下,眼神依旧冰冷。
我点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往事一幕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那件事,要从三十年前,我师傅去世说起……”
我从师傅的意外离世讲起,讲到那个暴雨的夜晚,我如何看到师娘一个人在院子里修房顶,如何帮她补好了屋顶的窟窿。
“……我浑身都湿透了,冻得直哆嗦。师娘让我进屋喝口热水暖暖身子。我喝完水,就准备走。”
“可是,就在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外面打了一声炸雷,特别响,整个屋子都晃了。”
“师娘她……她一个女人家,带着个孩子,吓坏了。她拉着我,不让我走。”
我顿了顿,看了一眼对面的陈淑琴。
她低着头,肩膀在微微地颤抖。
我狠了狠心,继续说了下去。
“她当时,确实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
我把那句“今夜打雷,姐这炕还空着”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
话音刚落,我看到张兰的身体猛地一震,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李明和林悦,也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但是,”我加重了语气,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我李卫东,对得起天,对得起地,更对得起我死去的师傅!”
“那一晚,我就在堂屋的板凳上,坐了一夜!离她的房门,有三米远!”
“天一亮,我就走了。我跟她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
“那后来呢?”李明追问道,“后来那些传言是怎么回事?”
“是我。”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我们都循声望去。
说话的,是陈淑琴。
她抬起头,满脸都是泪水。
她看着我们,声音颤抖,却异常清晰。
“是我对不起卫东,是我害了他一辈子。”
她站起身,走到张兰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嫂子!”
这个称呼,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当年,海哥(我师傅的名字)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跟我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我们娘俩,没给我们留下什么。但他最放心的,就是他收了个好徒弟,叫李卫东。他说,卫东这孩子,心眼实,讲义气,以后我们娘俩有事,就去找他,他肯定不会不管。”
“那天晚上,房顶漏了,丫丫吓得直哭,我一个女人家,真的快绝望了。卫东来了,他就像从天而降的救星。他帮我修好了房子,我心里,感激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外面打着雷,我害怕,我孤独,我一个刚没了丈夫的女人,在那一刻,真的撑不住了。我……我确实动了不该有的念头。我说那句话,是想留住他,是想找个依靠……”
“可是,卫东他……他是个正人君子。他拒绝了我,并且为了我的名声,在堂屋坐了一夜。”
“第二天,风言风语就起来了。我知道,是我害了他。我几次想去找你解释,嫂子。可是我不敢,我怕我一说,卫东的好心,就变成了驴肝肺,我们就更说不清了。”
“后来,丫丫生病,又是卫东,拿出他所有的积蓄,又到处借钱,带我们去市里看病。他在工地上搬砖,挣钱给丫丫治病。嫂子,他是我们娘俩的救命恩人啊!”
“这些年,我一直活在愧疚里。我教导林悦,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做个有用的人,要报答李叔叔的大恩。我千算万算,都没想到,她会和李明……这可能是老天爷,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她一边说,一边哭,一边给张兰磕头。
“嫂子,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卫东。你要打要骂,都冲我来,跟孩子们没关系,他们是真心相爱的!”
客厅里,一片死寂。
只有陈淑琴悲痛的哭声。
张兰看着跪在地上的陈淑琴,身体晃了晃,眼泪,也无声地流了下来。
她没有去扶她。
她只是转过头,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那眼神里,有震惊,有悔恨,有心疼,还有三十年委屈的释放。
“李卫东,”她哽咽着开口,“你这个……你这个傻子……”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扛着这些,扛了三十年?”
我看着她,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告诉你,怎么告诉你?”
“告诉你,你信吗?”
“告诉你,师娘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我答应过师傅,要照顾好她们娘俩。我不能言而无信。”
“我宁可你误会我一辈子,我宁可所有人都戳我的脊梁骨,我也不能做对不起师傅,对不起良心的事。”
我的话,像一把钥匙,终于打开了张兰心里那把锁了三十年的锁。
她再也忍不住,扑到我怀里,放声大哭。
“你这个笨蛋!你这个天底下最大的笨蛋!”
我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三十年了。
这个拥抱,我等了三十年。
我的眼泪,也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第八章 和解
客厅里的哭声,持续了很久。
张兰在我怀里,哭得像个孩子,仿佛要把这三十年积攒的所有委,屈、不甘和心疼,都一次性哭出来。
陈淑琴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林悦和李明,两个年轻人相拥着,眼圈通红,默默地流着泪。
这是一个迟到了三十年的真相,它像一场暴雨,洗刷了所有的误解和怨恨,也让每个人的心灵,都经历了一次彻底的洗礼。
等大家的情绪都渐渐平复下来,我把张兰扶到沙发上坐好。
然后,我走到陈淑琴面前,亲手把她扶了起来。
“师娘,快起来。都过去了。”
“不,卫东,嫂子,我对不起你们……”陈淑琴还是一个劲地道歉。
“别说了。”张兰开口了,她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和尖锐,“当年的事,不全怪你。也怪我,是我心胸太窄,是我不信任卫东。”
她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愧疚。
“卫东,对不起。这些年,委屈你了。”
我摇摇头,握住她的手,“都过去了。只要你信我,比什么都强。”
我们俩相视一笑,三十年的隔阂,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李明和林悦走了过来。
李明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崇拜和敬意。
“爸,我以前总觉得您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木匠,有点固执,有点不近人情。今天我才知道,您是我心里最了不起的英雄。”
林悦也走上前来,对着我和张兰,深深地鞠了一躬。
“叔叔,阿姨,谢谢你们。谢谢叔叔当年的救命之恩,也谢谢您……为我妈妈,守护了三十年的名节。这份恩情,我们一辈子都还不完。”
我拍了拍李明的肩膀,又对林悦笑了笑。
“傻孩子,说什么还不完的话。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这三个字,像一道温暖的阳光,照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陈淑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三十年来的第一个笑容,一个如释重负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张兰也笑了,她主动拉起林悦的手,亲切地说:“好孩子,快坐。以后,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一场持续了三十年的风波,就这样,在一个下午,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那天晚上,我们家摆了两桌酒席。
我把当年借钱给我,相信我人品的那些老街坊,老工友,都请了过来。
我还特意去请了我的徒弟,小王。
他现在也成了王师傅了,自己开了个装修队,混得不错。
他一进门,看见陈淑琴和林悦,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了什么。
他端着酒杯,走到我面前,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师傅……”他“扑通”一声,给我跪下了,“我对不起您!当年是我年轻不懂事,是我嘴碎,害您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您打我吧,骂我吧!”
我赶紧把他扶起来。
“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还来这套。起来!”
我给他倒了满满一杯酒。
“当年的事,不怪你。你也是听风就是雨。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我李卫东,把话说清楚。”
我端起酒杯,站了起来,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三十年前那件事,是我的错。错在我当时为了所谓的‘名节’,选择了沉默,才让谣言四起,伤害了我的家人,也伤害了真正关心我的人。”
“今天,真相大白了。我李卫东,这辈子,没做过一件亏心事!”
“这第一杯酒,我敬我的妻子,张兰。谢谢她,最终选择相信我,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
我一饮而尽。
“这第二杯酒,我敬我的师娘,陈淑琴。她一个女人,拉扯大一个孩子,不容易。我帮她,是天经地义!”
我又干了一杯。
“这第三杯酒,我敬在座的各位,敬那些在我最困难的时候,选择相信我,帮助我的兄弟和乡亲们!这份情,我李卫东记一辈子!”
三杯酒下肚,我只觉得浑身通泰,心里压了三十年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酒席上,大家推杯换盏,欢声笑语。
看着儿子和林悦脸上幸福的笑容,看着张兰和陈淑琴坐在一起,像亲姐妹一样聊着家常,我忽然觉得,这三十年的坚守和委屈,都值了。
人这一辈子,活的是什么?
不就是活个心安理得,活个问心无愧吗?
金钱,名利,都是过眼云烟。
只有情义,只有良心,才是咱们普通人,立足于世的根本。
就像我做了大半辈子的木工活,一块好木头,不管经历多少风雨,它的芯子,永远是正的。
人,也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