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构思10年,50岁终于动笔!这本让读者苦等的小说,究竟写了什么?
发布时间:2025-10-01 10:00 浏览量:1
2025年9月25日晚,北京观中观书殿内,作家路内长篇新作《山水》发布会如期举行。这场由人民文学出版社主办的活动以“路行千里远,人间万物情”为主题,邀请了南京大学教授、茅盾文学奖获得者毕飞宇与路内对谈,主持人刘芳菲与两位作家一起,带领现场和线上观众走进了这部跨越半个世纪的家庭史诗。
《山水》的创作历经十年酝酿,路内坦言直到年满五十,才感觉自己可以驾驭这个题材。小说时间跨度从1936年至1996年,恰好一个甲子。透过司机这一职业视角,路内巧妙地串联起中国现代化的历程。
路内曾表示:“这部小说是‘世道人心’的写照。”在他看来,历史的长河中,普通人或许无法决定时代的走向,但却可以守住内心的善良与温暖。
小说从1936年开始写起,但乱世里的生存从不是英雄叙事,而是普通人在绝境中抓住的那一点点“微光”。毕飞宇作为写作同行,在现场直言被这份“微光”打动。很多作家会把这样的题材写成大史诗,可路内没有。毕飞宇说:路内写《山水》,尊重对这个家族的理解,尊重那些人物的真实状态,写的很日常。我很喜欢。
本文内容根据当晚对谈速记整理,以飨读者。
“最尖端的汽车”永远是时代的标志物,
它就像一个符号,
能勾连起不同时期的生活。
刘芳菲:我先问路内老师,书中主人公都围绕路家,是写您家吗?
路内:我家算大家庭,不算家族,有部分大家庭的事,领养子女是别人家的事。长篇小说不会全写自家事,否则成非虚构了,通常是拼接不同原型,组成合理故事。
刘芳菲:小说从抗战到改革开放,写路家五十年历程,也映射中国近代发展。最初怎么构思这部家族小说?
路内:小时候听叔叔、父亲一辈讲家族故事,他们中有人已不在,这些故事在我心里放了几十年。印象最深的是,他们说爷爷的父亲——我的曾祖父,是拉洋车的。我们只在电影、小说里见过拉洋车的形象,比如《骆驼祥子》,所以当时很震惊。后来他们说,曾祖父的儿子(我爷爷)很有出息,成了开汽车的。
刘芳菲:您爷爷确实是书中开汽车的角色?
路内:是。30年代他在上海顺昌机器厂学会开汽车,这家厂后来几经更名,现在是著名的上海汽轮机厂,位于闵行。30年代的职业司机和现在不同,当时中国汽车少,司机相当于现在的程序员,是尖端技术工种,没几个人会,所以觉得爷爷很厉害。后来父亲、姑妈还说,爷爷上过抗美援朝前线,开道奇卡车。这是真事,他们还说52年没自己的卡车,用的是苏联支援或解放战争缴获的美制卡车,美制卡车性能更好。我查资料发现,苏联吉斯卡车生产线源自美国道奇,50年代苏联将生产线支援中国,才有了解放牌卡车。这些故事有叙事可能性,也有脉络,我就想能不能串联起来,不贪大讲中国现代化汽车史,而是聚焦汽车背后的人情世故变化,这个想法琢磨了很多年。
刘芳菲:以汽车演变和职业身份转变为线索,串联家族与社会。我想起小时候大家会在马路边认汽车品牌,很有共鸣。
路内:每一代人其实都有这种“汽车记忆”。从20年代到现在,“最尖端的汽车”永远是时代的标志物,它就像一个符号,能勾连起不同时期的生活。
作家路内在《山水》发布会现场
02路内写《山水》,
尊重对这个家族的理解,
尊重那些人物的真实状态
刘芳菲:毕飞宇老师,您是资深的长篇小说作者,当您第一次读完《山水》,最直观的感受是什么?会关注到哪些不一样的点?
毕飞宇:我很喜欢路内,分两方面说。先谈人,他比我小一辈,态度很好——面对文坛不着急。文坛有利益纠葛,很多人容易急,但路内年轻时就沉得住气,这种稳定背后是自尊与尊严,我很欣赏。再谈写作,《山水》的创作态度我很认可。书里写路家四代人,从抗战到50年代初抗美援朝,围绕汽车展开。换作是我,或者其他很多作家,一旦动了写这个题材的念头,大概率会往“大史诗”的方向走——调子一定,就像80年代、90年代咱们做播音、电视的,一开口就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那种庄重的调子。
你看,同样一句话,“我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工作”,和广播里那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调子完全不一样。对职业作家来说,这个“调子”太重要了。但路内不一样——不管他是理性选择,还是本能选择,他没有往“大史诗”上靠。他想的是:“我该怎么进入这个故事?我要给读者看的,是大史诗,还是‘不大史诗’,甚至‘不史诗’的东西?”他选择尊重自己对这个家族的理解,尊重那些人物的真实状态,干脆放弃了“大史诗”的框架。
刘芳菲:您的意思是,他把一个本该是“史诗”的题材,写成了“日常家常”?
毕飞宇:太对了!这个选择我特别赞赏。很多作家会反过来:明明题材撑不起史诗,偏要硬把它写成史诗,觉得“史诗逼格高”,能吓唬人。但路内是反过来做决策的——他有能力写史诗,却选择写日常。这种决策,不是谁都能做的。
作家毕飞宇在《山水》发布会现场
刘芳菲:确实,能“放得下”史诗的架子,反而需要更大的勇气。路内老师,我发现您好像特别钟情长篇小说,为什么总愿意“啃”长篇这种耗精力的题材?
路内:很多中篇能扩展成长篇,但我不是迷恋“升格”,更多是对自己有耐心。我有个特别的能力,能大致估算长篇写作时间,误差不大。写《雾行者》时估算要五年,40多万字,最后写了四年半;《山水》构思了十年,素材、脉络、人物都清晰,估算一年写完,实际用了十四个月。知道写作方向,就像能看到500米外的树或塔尖,走起来不累,所以愿意写长篇。
刘芳菲:那您写《山水》是按故事顺序写的吗?比如从路家的早年写到后来?
路内:对,完全按顺序写,没倒过来先写后面的情节。我要是先写后面,很容易“错乱”——比如前面的人物关系没理顺,后面的情节就会飘;更怕的是“对自己妥协”:遇到难写的部分,先放一放,去写容易的,结果难写的部分永远啃不下来。所以我写的时候,遇到卡壳的地方,一定逼着自己写透、写到满意,再往下走。
毕飞宇:他这话得补充一句——他说的“顺序”,是他自己的写作顺序,但小说的“时序”其实是切开的。书里1、3、5、7这些奇数章节,写的是历史与过往;2、4、6这些偶数章节,写的是当代。他没把这个说全,我得帮他补上。
路内:对,时序上是这么切的,避免一条线写到底太单调。
作者写小说,
有时候要“冷一点”,往后退一步,
别替读者先哭、先感动
刘芳菲:我翻这本书的时候,还有个发现:每一章的标题都是三个字,比如第一章《拦惊马》——一开篇就有“精彩前置”的感觉,第二章《话前尘》,又像慢慢道来,还有《合家欢》《周爱玲》《枯山水》……只有最后一章是四个字,《欢乐英雄》。您是不是特别喜欢宋词?这种长短句的节奏感,很有宋词的韵味。
路内:这跟我外公有关,小时候他逼着我背唐诗宋词,还特别挑剔——他不喜欢婉约词,说“小男孩别背这个,要背豪放词”。
刘芳菲:难怪您的标题里有股“大气”的劲儿,原来从小练的是豪放派。不过我还有个疑问:这本书没有前言、没有序,也没有后记,读者想先了解下故事梗概,都没个“抓手”,只能逼着自己从第一章开始“啃”。这个设计是出版社的建议,还是您自己的想法?
主持人刘芳菲在《山水》发布会现场
路内:出版社提醒过要不要写序或后记,但我十年前请李敬泽老师写序,他答应了却没写,之后就不想再找人写了,有点像赌气。
毕飞宇:巧了,我2023年7月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也出了我的长篇《欢迎来到人间》,那本书也没有序、没有后记,什么都没有。
刘芳菲:正好今天出版方的代表,人民文学出版社副总编辑赵萍女士也在现场,赵总编,您能不能从出版社的角度,解个谜:为什么《山水》和毕老师的书,都没做前言后记?是有特别的考虑吗?
赵萍:我觉得,小说是作者一个人完成的“征程”,尤其是长篇小说,从构思到写完,要耗很多心力。我们作为出版社,首先要尊重作者的意愿——如果作者觉得“不需要”,我们就不会强行加前言后记。
刘芳菲:您这个回答让我茅塞顿开——其实是不想让别人的评价“先入为主”,让每个读者都自己去“走”这趟《山水》的旅程。
毕飞宇:我补充一句,我之所以不写前言后记,还有个更具体的顾虑:如果一部作品本身足够丰富,作者写的序或后记,反而可能变成“障碍”。很多读者读小说,就是从头到尾看一遍,他们会信任前言后记里的话。但作者写序的时候,往往处在特殊的心境里——比如刚写完书,情绪还没平复,可能只抓住一个点猛讲,讲得再精彩,读者也会顺着这个点去读,忽略书里其他的细节。这就像给自己的作品加了个“隔离栏”,太可惜了。
刘芳菲:确实,一千个人心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要是作者先定了“调子”,读者反而看不到其他的“风景”。
毕飞宇:我举个极端的例子给你听,早年我跟一个批评家做访谈,一路在夸我,最后的时候,我觉得人家夸我不太好意思,我就批评一下自己吧。我说其实我也知道,我身上有许多毛病,比如我喜欢炫技。行,毕飞宇喜欢炫技。成了批评我,几十年了,一直跟到今天,我恨不得撞墙(笑)。那是我自己说的(笑)。
刘芳菲:所以有时候“自谦”的话,在特殊语境下很容易被断章取义,尤其是新媒体时代,很容易变成负面标签。咱们今天做直播,也是想让作者、嘉宾的声音更真实——现场的语境会被完整记录,互联网有记忆,能避免后来的误会。
刘芳菲:路内老师,聊了这么多,您觉得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作家?
路内:我应该算是个“比较认真”的作家。比如写得“炫技”的时候,我会警惕:“别这么干,太飘了”;写得特别“真诚”的时候,也会提醒自己:“别过头”——如果用自己的真诚去“赚”读者的感情投入,其实有点问题。作家写小说,有时候要“冷一点”,往后退一步,别替读者先哭、先感动。
至于“天分”,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但我倾向于认为,我有一部分天赋,再加上足够认真。而且这种“认真”,和小说的“调性”没关系——不是说写严肃小说才需要认真,比如王朔老师,他写的小说调性不算严肃,但我觉得他写得特别认真,每个情节、每句话都经得起琢磨。就像喜剧电影,演员都是在“认真地表演”,作者写小说也一样,态度是基础。
04我们家对我编排家族没有意见,
堂哥跟我说,我那时候的事
还能再给你多讲一些
刘芳菲:您“认真”写完《山水》,第一个读者是谁?是家人吗?
路内:第一个读者是赵萍老师。除夕写完,年初八出版社开工,我一早就把稿子发给她了——他们开工第一天就收到了我的稿子。
刘芳菲:您写的是“路家”的事,还掺了不少自家经历,您家族里的人,他们是什么时候看到这本书的?
路内:他们到现在还不看,我堂哥、堂兄弟很多是司机,遵守爷爷传下的“轮胎不见血,见血要换胎”的规矩,有人开110、开出租车,都认这个规矩。爷爷还不让父亲、叔叔学开车,他们后来成了工人、工程师;但90年代开车赚钱,我这辈堂兄弟又去学了。不过他们知道我出书,会说“弟弟又出书了”。
刘芳菲:因为我在考虑的是有一些家族,特别是写到自己家事情的时候,家族里的长辈们会有一些意见。
路内:我们家没有意见的,我有一次把我堂哥编排了一次,他还挺高兴的,他说那时候的坏事你还要知道吗?我再给你多讲一些(笑)。
刘芳菲:真是一个欢乐家族。
刘芳菲:书里还有个设定很特别,路家五个孩子都没有血缘关系,这个构思是从哪来的?
路内:有现实里的影子,但不是完全照搬。我知道爷爷当年有个同事,领养了三四个小孩,我小时候就好奇:“为什么一个家庭要养这么多领养的孩子?”后来舅公的事给了我启发——我舅公是泰兴人,之前在城里工作,退休后非要回农村,说“情愿去割稻子,也不在城里待着”。他和舅婆不能生小孩,儿子是领养的。
有一天他在农村开门,发现门口放着个女婴,赶紧想报警。那时候农村的规矩没那么严,警察来了说:“你就把孩子领养了吧——别人知道你对领养的儿子好,才把孩子放你家门口,你肯定能对这孩子好。万一将来她父母来找,也能找到。”舅公就把孩子留下了,后来那小姑娘长到七八岁,会背着吃的去田里给割稻子的舅公送午饭。
所以书里没写“一家两代人都领养”,但借鉴了“因为会做人,被别人托付孩子”的逻辑——不是刻意要养很多,而是无形中被选中了。
刘芳菲:我看书看到第299页,有人想把第六个孩子送给周爱玲,周爱玲说“我这个岁数已经养不动了”,是不是也和后来的政策有关?
路内:对,那时候国家已经有规定,不能私自收养小孩了。咱们没法说政策“对不对”,但任何国家都会有这样的规定——你不能说“捡到一个孩子就自己养”,孩子的监护权属于国家,这其实是为了保护妇女儿童,避免出现倒卖孩子的情况。
05路内知道“小说应该在哪”,
他该删则删,
反而让人物更真实了
刘芳菲:我读《山水》的时候,总想起毕老师的《推拿》——两本书都能让读者在苦难、困境里,看到人性的微光。这是不是你们两位写作的共同点?
路内:《推拿》至今都是我特别喜欢的作品,我一直想“向它看齐”。说“模仿”不太合适,但《推拿》绝对是我想努力达到的水准。
毕飞宇:芳菲刚才说的“结构”,其实《山水》还有个更妙的地方。我一开始读,根据人物关系、时空线索,以为是家庭伦理小说——父亲、母亲、几个孩子,写他们的婚姻、生活。但读着读着发现,也不是。
说到这,我想起上海作家王安忆的一句话:“对小说家来说,第一个问题是‘小说在哪’。”在你一个字没写的时候,面对一堆人和事,得有个直觉:你要写的“小说”到底是什么?得不停判断,才能不跑偏。
我给大家举个例子,书里写“日本偷袭珍珠港”那天,中国人开心,日本人也开心——看到这,我以为路内要把故事往“大时代”上拉,但他没有;到了“日本投降”,按常理该写三四页的热烈场景,写中国人怎么庆祝,但书里就一句话:“日本人投降了。”
最妙的是路承宗和周爱玲的关系。战乱中两人偶然碰到,别人问“你男人怎么样”,周爱玲一开始说“他不是我男人”,没一会儿就改口说“我男人”——就这么“认”了。作为读者,我本能地想知道:他们怎么恋爱的?怎么结婚的?会不会像张爱玲《倾城之恋》那样,在战乱里生出缠绵的感情?
但路内没写这些——没写谁先表白,没写新婚之夜怎么点蜡烛,甚至没写他们怎么“确定关系”。你知道为什么这部分写得好吗?因为路内知道“小说在哪”——当这些内容不在核心里,哪怕是恋爱、婚礼,都可以删。这需要勇气,也需要“手狠”,很多作家舍不得删这些“有戏”的情节,但路内删了,反而让人物更真实。
我不会把细节写的太满,
战乱中的真情,
是能够同尘与土
刘芳菲:路内老师,毕老师点评的这段,您写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路内:我怕写了会让故事太满——外部是战争,内部再写两人感情,容易写成张爱玲的风格。他们是中下层老百姓,关系往往藏在一两句话里。比如路承宗给师父做完衣冠冢,往回走时,周爱玲说“我爸爸也被炸死了”,又问“我死了你会埋我吗”,路承宗答“不如一起死”。战乱中,这样的承诺就够了,不用多写。
刘芳菲:我还注意到一个细节:他们俩还没挑明关系的时候,有个纱厂师傅说“趁着这会儿你们赶快把喜事办了吧”——在别人眼里,他们早就该是一对了。
路内:对,战乱的时候大家都想得开,觉得“别拖拖拉拉”。李白写“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土”,不是因为快乐才幸福,是因为明白“能和你一起归于尘土”,人才会变得豁达,才会有幸福感。
刘芳菲:这就是“乐生”吧——见过苦难和死亡,才更懂要好好活着。毕老师刚才说“小说在哪”,是不是说作家心里得有个“方向”,像有盏灯照着,才不会跑偏?
路内:毕老师说的其实是个“技术问题”。法国电影学家德勒兹说过,小说家和电影导演的“起点”是反的:小说家从一个小念头开始,最后写出庞杂的故事;电影导演从一堆庞杂的素材开始,最后剪出一个简洁的电影。
所以“小说在哪”,本质上是“怎么把小念头变成完整故事”——一开始只有个模糊的想法,但越写越清晰,知道哪些该留、哪些该删,最后呈现出来的,就是你心里的“小说”。但往往,我们自己写出来的,和最开始想的,又完全不一样。
刘芳菲:那您写《山水》的时候,最难写的是哪一部分?
路内:最难写的是路承宗过世那段。难在“技术处理”——周边人物的感情怎么写都对,比如有人哭、有人闹、有人沉默,这些反应都合理,但我怕写得“平”,没有重点。所以那段我琢磨了很久,怎么才能既真实,又不落入俗套。
毕飞宇:这段写得很好。从五姐对路国权动心开始,有个完整的大序列。路承宗知道自己要死,为了让五姐能嫁给“哥哥”路国权(无血缘),去找扔掉路国权的石匠认亲,哪怕石匠一开始很倔,他也没放弃。这段没直接写“父爱”,但作为父亲,我能懂路承宗的急迫——他快死了,只想给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未来。好小说不抒情,只呈现人物内心,读者懂了就有共鸣,不懂也没关系,这就是张爱玲说的“你懂,才是慈悲”。
刘芳菲:那有没有哪段写的时候,您自己特别激动,甚至跟着人物情绪走?
路内:有一段是爷爷的真事——小说结尾,路承宗开卡车带儿子回去,儿子让他讲遇美国飞机的事。路承宗本不想讲,最后还是说了:抗美援朝时,他服役快满六个月,卡车快开满一万公里(能得头等功),独自开车时遇到美机。他没跳车,美机却绕着卡车飞了十几个来回,没攻击就走了。他到死都不知道飞行员为什么不攻击,这段写的时候,我又激动又觉得意味深长,像“薛定谔的猫”一样,是不可预测的命运。
还有个真事是熊猫“白雪”——90年代苏州动物园借了陕西卧龙山保护基地的熊猫“白雪”,结果它逃走了,过很久才找回来,送回陕西后又逃了一次,五年后受伤回到基地,2020年左右去世。我一直想写熊猫逃走的故事,写完查资料才知道它逃了两次,特别巧,最后编辑在内封印了熊猫,还开玩笑说“责任编辑觉得自己像熊猫,只要存在就是贡献”。
周爱玲和路承宗的对话
每一句都恰到好处,
再过几年,有人会记得“周爱玲”
毕飞宇:我趁这个机会,问路内一个问题:你自己觉得《山水》里,哪个人物写得最好?
路内:我觉得黄启宣写得最好,但很多人跟我说“周爱玲写得最好”。
毕飞宇:我负责任地说,周爱玲写得最好,甚至可能再过几年,大家回望这段中国当代文学史,会有人记得“周爱玲”这个角色。
还有两个点,我得跟大家分享:第一,《山水》的人物对话,比路内以往的作品好太多了。我自己怕写对话,因为对话太难写——要精准,还要有张力。但路承宗和周爱玲的对话,每一句都恰到好处,甚至有点托尔斯泰的味道:逻辑上该结束了,却多一句“补强”,一下子就把人物立住了。
我这次从路内身上发现一个非常可贵的东西,他居然很幽默。路内的幽默强度不大,但这个小说里面有许许多多地方很有意思,你们自己去看。他平时在生活里面不呈现这个东西。
刘芳菲:其实有一个有点悲伤的细节,但是我读出了幽默感,路承宗的师傅被炸了,他们的同事只有他一个人幸存,在张罗着给关师傅料理后事,结果日本人又炸了一次,他说我的师傅被日本人炸了两次。这句话的形容好有趣,这是非常短的一个小幽默。路老师,周围有没有人评价您是这样的?
路内:得解释一句,我平时在毕老师面前,都不敢表现出“幽默”,毕竟是“师生关系”(笑)。等咱们年纪再大些,成了“爷们兄弟”,我再好好跟您开玩笑。
刘芳菲:如果让您给《山水》写一句推荐语,您会怎么说?
路内:我不敢说“特别好看”,只能说“还算比较好看”,大家都能读得懂。就是有点长,需要费点心思,但读完肯定有收获。谢谢毕老师,也谢谢芳菲老师今天的主持。
刘芳菲:今天特别感谢毕飞宇老师,用同行的视角帮我们解读《山水》,也让我们更懂长篇小说的创作不易——把八百字的作文,放大到十几万、几十万字,还要理清人物关系、勾连前后情节,确实需要极强的把控力。
现在AI、新媒体发展得快,很多人半年都读不完一本书,但像《山水》这样的长篇,依然有穿透时光的力量——它能让我们看到,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过什么,有过什么样的人,人性有多复杂,善良又有多温暖。
最后,希望不管是现场的朋友,还是线上的观众,都能自己去“走”一趟《山水》,和路家的人“见见面”,感受那份“路行千里远,人间万物情”。感谢各位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