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再见,我儿女双全,他仍孤身一人,我望着他_许知衍我不怨你了
发布时间:2025-09-29 16:59 浏览量:2
四年后,我推着婴儿车,牵着女儿,在老街的巷口,再次见到了许知衍。
他还是老样子,穿着熨帖的白衬衫,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藏不住的疲惫,身影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有些单薄。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拉成了一根细长的丝线,一头是我,一头是他,中间缠绕着的是整整四年的光阴,还有那场几乎撕碎了我们所有人的风波。
女儿不懂事,指着他,奶声奶气地问:“妈妈,那个叔叔在看我们。”
我蹲下身,摸了摸女儿的头,再抬眼时,他已经转过身,只留给我一个略显萧索的背影。
看着那个背影,我心里那点残存的怨气,忽然就散了。
许知衍,我不怨你了。
第1章 旧绣坊里的新声音
四年前的那个夏天,天热得像个蒸笼,知了在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搅得人心烦意乱。
我妈的“晚晴绣坊”,就开在这条深巷里。
那是个传了我外婆两代的老店,靠的是一针一线的真功夫和街坊邻里的好口碑。
我和许知衍,就是在这间绣坊里长大的。
他是对面开五金店的许叔叔家的独子,从小就跟在我屁股后面,帮我穿针引线,听我妈讲那些苏绣的典故。
那时候,我们都以为,这辈子就会这样,守着这间小小的绣坊,平平淡淡地过下去。
大学毕业后,我顺理成章地接手了绣坊,他则进了市里一家大型的纺织企业,做市场开发。
我们忙着恋爱,忙着规划未来,连婚房都看好了,就在离老街不远的一个新小区。
变故,就发生在他从那家企业辞职之后。
那天下午,他兴冲冲地跑到绣坊,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计划书,眼睛里闪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
“晚晚,妈,”他把计划书摊在绣桌上,上面的图表和数据晃得我眼花,“我辞职了,我要创业!”
我妈正戴着老花镜,细细地补一幅《百鸟朝凤图》的细节,闻言,抬起头,扶了扶眼镜:“好好的工作,怎么说辞就辞了?”
“妈,那不是我想要的。”许知衍的声音里充满了激情,“我在公司里看透了,咱们这种传统手艺,守着这一亩三分地,早晚要被时代淘汰!我们必须改革,必须产业化!”
他指着计划书,唾沫横飞地讲着他的宏伟蓝图。
什么引进电脑绣花机,什么流水线生产,什么打造“快时尚”刺绣品牌,把我们的产品铺到全国的商场里去。
我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那些冰冷的商业术语,跟我们这间充满了丝线和人情味的小绣坊,格格不入。
我妈听完,沉默了很久。
她摘下眼镜,慢慢地揉着眼睛,声音很轻,却很坚定:“知衍,我们这门手艺,快不了。”
“一针一线,都带着人的心意和温度。机器绣出来的东西,再精美,也是死的,没有魂。”
许知衍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
“妈,都什么年代了,您还讲这些虚的?魂?魂能当饭吃吗?现在讲的是效率,是市场!您看看,您和晚晚两个人,一个月累死累活,能出几件活?赚的钱还不够付店租的!”
我心里一沉,忍不住开口:“许知衍,我们不图赚大钱,能养活自己,守住妈传下来的手艺,就够了。”
“够了?”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都拔高了八度,“林晚,你的追求就这么点吗?我不想看到你一辈子就窝在这个小巷子里,跟这些丝线打交道!我想让你过上好日子!”
“我现在过的就很好。”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那天的谈话,不欢而散。
我以为这只是我们理念不合,吵一架就过去了。
我没想到,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一个把我们所有人都拖进旋涡的,开始。
第2章 一根丝线掰成两段
那次争吵之后,许知衍像是变了个人。
他不再是那个会耐心陪我选丝线、会笑着听我讲配色的小伙子了。
他每天都来绣坊,但不再看我手里的绣活,而是拿着个本子,在店里走来走去,嘴里念叨着“空间利用率”、“坪效”、“改造成本”。
他甚至请来了所谓的“专业团队”,对着我们那张用了几十年的老绣桌指指点点,说什么“工作台设计不合理,影响效率”。
我妈气得手都发抖,好几次都想把他赶出去。
但我拦住了。
我总觉得,他只是一时被外面的世界迷了眼,总会明白过来的。
毕竟,我们有那么多年的感情基础。
可我错了。
那天,他爸妈,许叔叔和王阿姨,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上门了。
他们是我看着长大的长辈,平时待我像亲闺女一样。
我妈热情地把他们迎进来,我忙着沏茶倒水。
寒暄了几句,王阿姨就拉着我妈的手,切入了正题。
“亲家母,知衍那孩子,最近魔怔了,一门心思要搞什么大事业。我们劝也劝不住。”
我妈叹了口气:“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就是……太急了点。”
“可不是嘛!”许叔叔接过了话头,他是个实在人,说话直来直去,“不过我们老两口琢磨着,孩子有闯劲,我们做父母的,也该支持。我们商量好了,把家里那套老房子卖了,再加上这些年的积蓄,凑了五十万,就投给知衍,让他折腾。”
我心里咯噔一下。
许知衍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和期待:“晚晚,叔叔阿姨把养老本都拿出来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只要你点头,我们把绣坊重新装修,扩大规模,我保证,一年之内,就能回本!”
他把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投资合作协议”推到我妈面前。
我妈看都没看那份协议,只是抬头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失望。
“知衍,你这是在逼我们。”
“妈,我不是逼您,我是想带你们走出困境!”许知衍的声音里带着委屈,“您守着这手艺,守了一辈子,得到了什么?一身的颈椎病,还有这间随时可能开不下去的破店!”
“破店”两个字,像一根针,狠狠地扎在了我的心上。
我猛地站起来,指着门口:“许知衍,你出去!”
“林晚!”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让你出去!”我浑身都在发抖,“这里不欢迎你。这间‘破店’,是我妈的心血,是我的根。我们不需要你来拯救!”
那天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许叔叔和王阿姨尴尬地劝了几句,最后也被许知衍拉走了。
临走前,王阿姨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看不懂。
那天晚上,我跟许知衍在电话里大吵了一架。
他指责我固步自封,不思进取,不懂他的苦心。
我骂他利欲熏心,忘恩负义,不懂手艺人的坚守。
我们把所有能想到的,最伤人的话,都扔向了对方。
最后,我在电话这头泣不成声,他则在电话那头沉默。
良久,他用一种极其疲惫的声音说:“林晚,或许我们真的不合适。你想要守着你的小确幸,而我想去看看更大的世界。”
“我们……还是算了吧。”
电话挂断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心里那根和他牵了二十多年的丝线,啪的一声,断了。
碎得一塌糊涂。
第3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分手后的日子,像是被抽掉了主心骨。
我每天还是照常开店,穿针,引线,刺绣,但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指尖的丝线是彩色的,可我的世界,却是一片灰白。
我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晚上陪我坐到很晚。
我知道,她比我更难过。
许知衍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早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半个儿子。
许叔叔和王阿姨再也没来过我们家。
有时候在巷口碰见了,他们也只是匆匆点个头,眼神躲闪着,像是在躲避什么瘟神。
老街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
我刻意避开他家的五金店,宁愿绕远路,也不想看到那熟悉的门脸。
可我还是听到了他的消息。
街坊邻居的闲聊里,总会提到他。
“许家那小子,真出息了,在开发区租了个大厂房,当老板了!”
“听说是搞什么高科技绣花,一件衣服几分钟就搞定,订单都排到国外去了。”
“啧啧,到底是读过大学的,脑子就是活络。”
这些话,像一把把小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我的心。
我把自己关在绣坊里,拼命地干活,想用身体的疲惫来麻痹心里的痛。
那段时间,我完成了一幅我绣艺生涯里最复杂的作品——《姑苏繁华图》。
那幅长卷,密密麻麻的人物,层层叠叠的亭台楼阁,我绣了整整三个月,熬了无数个通宵。
绣完最后一针的时候,我的眼睛又干又涩,几乎睁不开。
我妈端着一碗银耳羹走进来,心疼地摸着我的脸:“晚晚,别这么折磨自己。缘分尽了,就放手吧。”
我抱着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那场哭,仿佛要把这几个月积攒的所有委屈和不甘,都哭出来。
哭过之后,心里好像真的轻松了一些。
我把那幅《姑苏繁华图》挂在了店里最显眼的位置。
我告诉自己,林晚,你没有许知衍,一样可以活得很好。你的手艺,就是你最大的底气。
转机,发生在一个雨天。
一位从苏州来的老教授,撑着伞,走进了我的绣坊。
他站在那幅《姑苏繁华图》前,足足看了半个小时,然后激动地握着我的手说:“姑娘,你这手乱针绣,深得大家神韵啊!这年头,能静下心来做这种细活的年轻人,不多了!”
老教授是国内研究民间工艺美术的权威。
他把我的作品拍了照,写了文章,发表在专业的期刊上。
一时间,“晚晴绣坊”这个藏在深巷里的名字,开始被一些真正懂行的人知道。
一些订单,开始从四面八方飞来。
不是那种大批量的流水线产品,而是真正有品位、有要求的高端定制。
有人定制旗袍上的领花,有人定制屏风上的山水,还有人,专门请我为他们修复家传的古董绣品。
绣坊渐渐忙碌起来,我甚至请了两个手巧的年轻姑娘来帮忙。
我的生活,似乎终于回到了正轨。
然而,就在我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放下的时候,许知衍却以一种我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再次闯入了我的生活。
那天,我接到了工商部门的一个电话,说有人举报我们“晚晴绣坊”的一款原创荷花图样,侵犯了他们的专利权。
而那个专利的持有人,赫然就是许知衍的公司。
那个荷花图样,是我妈多年前的得意之作,是我从小看到大的。
许知衍把它申请了专利,然后,反过来告我们侵权。
我拿着电话,浑身的血液,一瞬间都凉了。
我终于明白,什么叫釜底抽薪,什么叫赶尽杀绝。
第4章 尘埃落定后的新生
接到电话的那一刻,我没有愤怒,也没有哭。
心里反而平静得可怕。
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我挂了电话,对我妈说:“妈,许知衍把我们的荷花图样,拿去注册了专利,现在告我们侵权。”
我妈正在指导新来的学徒,听到这话,手里的针颤了一下,扎进了指头。
一滴鲜红的血,渗了出来,落在洁白的绣布上,像一朵刺眼的梅花。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手指含在嘴里,眼神里是我看不懂的悲凉。
那几天,绣坊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两个学徒看我们的眼神,也充满了同情和担忧。
街坊邻居们看我的眼神,更是五花八门。
有同情的,有看热闹的,也有在背后指指点点的。
“我就说嘛,许家那小子那么精明,怎么可能让林家占了便宜。”
“这叫什么事啊,青梅竹马,闹到对簿公堂,太难看了。”
我把这些闲言碎语都当成耳旁风。
我知道,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
我必须为我妈,为这个绣坊,讨回一个公道。
我开始四处奔波,找律师,查资料,搜集证据。
我翻出了我妈几十年前的素描稿,找到了当年刊登过这个图样的老旧杂志,还请了街坊里几位看着我长大的叔叔阿姨,来为我们作证。
过程很艰难。
许知衍的公司请了最好的律师团队,他们抓住我们没有及时申请专利的漏洞,步步紧逼。
开庭那天,我见到了许知衍。
他坐在原告席上,西装革履,面容憔悴,瘦了很多。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他很快就避开了。
整个庭审过程,他一言不发,全程由他的律师代理。
我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最终,法官采纳了我们提供的证据,认定荷花图样的著作权归我母亲所有,许知衍公司的专利申请,属于恶意抢注,被判无效。
我们赢了。
走出法院的时候,阳光正好。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压在心头几个月的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我妈拉着我的手,眼睛红红的:“晚晚,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这场官司,像是对我过去二十多年感情的一场公开凌迟。
虽然赢了,但也把我们之间最后一点情分,消磨得干干净净。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许知衍。
听说,官司输了之后,他的公司信誉受到了很大影响,很多合作商都撤了资,资金链断裂,很快就倒闭了。
许叔叔卖房子的那五十万,也打了水漂。
王阿姨因为这事,大病了一场。
他们一家,搬离了这条老街。
听人说,许知衍背了一身的债,去了南方打工。
这些消息,我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听过之后,心里并没有快意,只有一声叹息。
生活还要继续。
绣坊的生意,因为那场官司,反而因祸得福,名气更大了。
很多人都佩服我们这种坚守原创、不向资本低头的精神。
订单越来越多,我开始尝试着把现代审美和传统苏绣结合起来,设计出一些更符合年轻人喜好的新产品。
也是在这段时间,我认识了陈阳。
他是来我店里,为他奶奶定制一幅祝寿图的客人。
他是个木匠,在城郊开了一家自己的工作室,专门做一些中式的原木家具。
他不像许知衍那样,有那么大的野心和抱负。
他很安静,话不多,但身上有种让人很安心的气质。
他懂我绣的每一幅画,懂我说的每一个典故。
他会看着我飞针走线的样子,一看就是一下午,眼神里满是欣赏和尊重。
他说:“晚晚,你做的事情,很有意义。这跟赚多少钱没关系,这是一种传承。”
那一刻,我知道,我遇到了对的人。
我们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
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只有细水长流的陪伴。
他会用最好的木料,为我打磨绣绷和针线盒。
我会用最细的丝线,为他做的家具,绣上别致的纹样。
我们的结合,就像木与线,温润而坚韧,彼此成就,相得益彰。
一年后,我们结婚了。
婚礼很简单,就在老街的院子里,请了街坊邻居,摆了几桌酒席。
我妈那天笑得合不拢嘴。
她拉着陈阳的手,嘱咐了很久,最后说:“我把晚晚交给你,放心了。”
第5章 岁月静好,儿女双全
婚后的生活,平淡而温馨。
陈阳是个行动大于言语的人。
他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却会记得我无意中提过的每一件小事。
知道我长时间刺绣对颈椎不好,他特意为我设计了一款可以调节角度的绣架,还每天晚上雷打不动地帮我按摩肩膀。
绣坊的生意很稳定,我不再追求数量,而是更注重每一件作品的质量和创意。
我收了几个真心热爱刺绣的徒弟,把妈妈教给我的手艺,毫无保留地传给她们。
看着她们从一开始的笨拙,到后来能独立完成一幅完整的作品,那种成就感,是任何金钱都无法衡量的。
两年后,我的女儿出生了,取名“思安”,意思是“岁月静思,生活安稳”。
又过了一年,我的儿子也来到了这个世界,叫“念诚”,希望他“心怀信念,待人真诚”。
儿女双全,凑成了一个“好”字。
家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陈阳主动承担了大部分家务和照顾孩子的责任,让我能有更多的时间投入到我热爱的事业中。
他说:“晚晚,你只管去做你喜欢的事,家里有我。”
我常常看着他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女儿在院子里玩耍的背影,心里就充满了暖意。
这,大概就是我曾经梦想过的,最幸福的模样。
有时候,夜深人静,我也会偶尔想起许知衍。
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是不是还在为了他那个“更大的世界”而奔波?
心里的那点怨恨,早已在日复一日的幸福生活中,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剩下的,只是一点淡淡的,对逝去青春的怅惘。
我甚至会想,如果当初我点头了,我们一起开了那家公司,现在会是什么样?
或许,我们会赚很多钱,住在市中心的大房子里,开着豪车。
但我们,还会像现在这样,拥有内心的平静和安宁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
人这一辈子,求的到底是什么呢?
是账户上不断增长的数字,还是身边触手可及的温暖?
是别人眼中所谓的成功,还是自己内心的那份坚守和满足?
我想,我已经找到了我的答案。
那天,我带着两个孩子去公园玩。
回来的路上,路过老街的巷口。
女儿指着一家新开的甜品店,吵着要吃蛋糕。
我推着婴儿车,牵着她,正准备过去。
一抬头,就看到了马路对面的许知衍。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看着我们。
四年了。
时间在他脸上刻下了痕迹,曾经的张扬和锐气,都被一种沉淀下来的沧桑所取代。
他看起来,很孤独。
那一瞬间,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第6章 一碗馄饨,两种人生
巷口的那家“千里香馄饨”,是我们从小吃到大的。
老板娘还是那个胖胖的王阿姨,见到我,热情地招呼:“晚晚来啦!带着孩子出来玩啊?”
我笑着应了,点了两碗小馄饨。
女儿坐在我对面,用小勺子笨拙地舀着馄饨,吃得满嘴是油。
我一边给她擦嘴,一边不经意地朝窗外看了一眼。
许知衍还站在那里,没有走。
他似乎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迈开步子,朝馄饨店走了过来。
店里的门帘被掀开,他走了进来。
王阿姨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哟,知衍回来啦?快坐快坐,想吃点什么?”
他没有看我,只是低声说:“一碗馄饨。”
然后,他就在离我们最远的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
小小的馄饨店里,一时间安静得只剩下女儿吃东西的声音。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我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喂儿子吃辅食,假装没有看到他。
可我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瞟向他。
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却掩不住一身的落寞。
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了上来。
他拿起勺子,慢慢地吃着,动作很斯文,像是在完成一个任务。
我记得,他以前最喜欢吃这家的馄饨,每次都要加很多醋和辣椒,吃得满头大汗。
可现在,他面前的调料瓶,动都没动一下。
我的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酸楚。
我们曾经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分享过彼此所有的秘密和梦想。
可现在,我们坐在一间小店里,近在咫尺,却像隔着千山万水。
女儿吃完了,嚷着要回家。
我抱着儿子,牵着女儿,起身去结账。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我停顿了一下。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该像个老朋友一样,问一句“你还好吗”?
还是该像个陌生人一样,直接走开?
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
“林晚。”
我转过头,看着他。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眼神复杂,有愧疚,有悔恨,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脆弱。
“你的孩子……很可爱。”他说。
“谢谢。”我礼貌地回答,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意外。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苦笑。
“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阿姨。”
我摇了摇头。
“都过去了,许知衍。”
我望着他,认真地说:“我不怨你了。”
真的不怨了。
当我自己也为人父母,当我拥有了需要用一生去守护的家庭和事业时,我才慢慢理解了他当年的那种急切。
他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为我们创造一个他认为更好的未来。
只是,他选错了路,也用错了方法。
他不懂,我想要的未来,从来都不是金钱堆砌起来的空中楼阁。
我想要的,不过是眼前这般,一蔬一饭,一儿一女,一个知我懂我、愿意陪我一起守着这份手艺的爱人。
他输了,不是输给了我,而是输给了他自己的执念。
而我,也没有赢。
我们只是选择了不同的人生道路,然后各自去承担选择的后果。
第7章 他的故事,我的过往
从馄饨店出来,陈阳开着他那辆半旧的面包车,正好来接我们。
他看到许知衍,只是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然后,他很自然地从我怀里接过儿子,又弯腰抱起女儿,把他们一一安置在车里的儿童座椅上。
“都安顿好了,上车吧。”他为我拉开车门,手在我身后虚虚地护着。
我坐进车里,从后视镜里,看到许知衍还站在馄饨店的门口,像一尊雕塑。
车子开动,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街角。
女儿在车上叽叽喳喳地问:“妈妈,刚才那个叔叔是谁呀?”
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陈阳已经温和地开口了:“那是一位……妈妈以前的朋友。”
女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回到家,哄睡了两个孩子,我和陈阳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
他泡了一壶茶,递给我一杯。
“心里不舒服?”他问。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有点复杂。”我靠在他的肩膀上,“看到他现在那个样子,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阳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我的背。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下午,许叔叔来我店里了。”
我惊讶地抬起头:“他找你做什么?”
“买木料。他说家里的桌子腿坏了,想自己修修。”陈阳叹了口气,“他老了很多,头发都白了。我们聊了一会儿。”
从陈阳的叙述里,我拼凑出了许知衍这四年的经历。
他当年带着一腔热血和父母的养老钱南下,确实风光了一阵子。
他的“快时尚”刺绣产品,靠着低廉的价格和新颖的款式,迅速占领了市场。
但他忽略了最根本的东西——质量和原创。
机器绣出来的东西,千篇一律,毫无特色。
为了追求速度,他们不断地抄袭、模仿大牌的设计,很快就官司缠身。
而那场和我家的官司,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恶意抢注”的标签,让他的公司声名扫地。
合作伙伴撤资,订单取消,工厂倒闭,他欠下了一屁股的债。
这几年,他一直在外面打工还债。
什么苦都吃过,在工地上搬过砖,在餐厅里洗过盘子。
前几天,才刚刚还清了所有的债务,回到了这个城市。
“许叔叔说,知衍这次回来,哪儿也不去了,就踏踏实实地在五金店里帮忙,守着他爸妈。”
陈阳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温柔:“晚晚,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他已经付过了。”
我沉默了。
是啊,他已经付出了代价。
用四年的青春,用父母的期望,用我们曾经的感情。
这个代价,太沉重了。
“其实,”我轻声说,“我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当初我们没有闹得那么僵,如果我能多理解他一点,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没有如果。”陈阳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充满了力量,“就算你们当初合作了,你们的理念根本不同,迟早还是会分道扬镳。你守的是‘根’,他追的是‘风’。风没有根,是飘不久的。”
我看着他,心里那最后一丝的迷惘,也烟消云散了。
是啊,风没有根,是飘不久的。
许知衍追逐了一场资本的风口,最后被吹得遍体鳞伤。
而我,守着这门古老的手艺,守着这家小小的绣坊,虽然走得慢,却走得无比踏实。
第8章 针尖上的岁月,心底里的安宁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绣坊的门被推开了。
我正低头绣着一幅新的作品,以为是客人,便头也不抬地说:“您好,随便看看。”
门口的人没有说话。
我感觉光线被挡住了,疑惑地抬起头,看到了许知衍。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工装,手里提着一个工具箱,看起来比那天在馄饨店里,精神了一些。
我有些意外:“你……”
他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指了指店里那几根用了几十年的木质房梁。
“我听我爸说,你这里……房梁有点旧了,有些地方被虫蛀了,我……我懂点木工,过来帮你看看,加固一下。”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底气不足。
我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好,那麻烦你了。”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从工具箱里拿出工具,架起梯子,就开始忙活起来。
他干得很认真,很仔细。
检查,测量,打磨,上漆。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细小的灰尘在光柱里飞舞。
他专注的侧脸,让我有些恍惚。
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下午,他也是这样,坐在我身边,帮我修理那张嘎吱作响的旧绣桌。
岁月,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
它能把两个人狠狠地撕开,也能在多年以后,用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让他们平静地共处在同一个屋檐下。
我的徒弟们好奇地看着他,小声地议论着。
我没有解释。
有些过往,不必说给别人听,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他忙了整整一个下午。
完工后,他从梯子上下来,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好了,我用最好的防腐木给你加固了,至少能再撑二十年。”
“多少钱?”我问。
他连连摆手:“不要钱,不要钱。就当是……就当是我替我爸妈,还你们家的一点人情。”
他收拾好工具箱,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那幅《姑苏繁华图》。
“你绣得真好。”他由衷地赞叹道,“比以前更好了。”
“谢谢。”
“林晚,”他看着我,眼神很真诚,“好好守着这家店,守着这门手艺。你做的是对的。”
说完,他朝我笑了笑,那笑容里,有释然,也有祝福。
然后,他转身,走出了绣坊,消失在巷子深处。
看着他的背影,我知道,我们之间那段纠缠了多年的故事,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没有怨恨,没有遗憾。
只有各自安好。
晚上,陈阳回来,看到焕然一新的房梁,我把下午的事情告诉了他。
他听完,只是笑了笑,把我揽进怀里。
“这样挺好。”
是啊,这样挺好。
我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心里一片安宁。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上,静谧而美好。
我想,人这一生,可能会遇到很多人,走很多条路。
有的人,陪你走过一程,教会你成长,然后分道扬镳。
有的人,会在终点等你,牵起你的手,陪你看细水长流。
重要的是,你要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并有勇气去坚守。
就像我指尖的这根丝线,看似纤细,却能穿越千年的时光,绣出最美的风景。
而生活的真谛,或许也正在于此。
用一颗平静而坚定的心,一针一线,绣出属于自己的,那份独一无二的,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