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年我在新疆当兵,帮当地老乡割麦子,临别时被他家的女儿表白
发布时间:2025-09-27 17:09 浏览量:1
那年我十九岁,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在新疆的戈壁滩上,感觉自己就像一棵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红柳。
我们连队驻扎的地方,叫“红山口”,听着挺有气势,其实就是两座光秃秃的土山夹着的一条风道。除了风,就是沙子,还有天上那轮能把人晒出油的毒太阳。
一九七九年的夏天,热得格外漫长。团里下了通知,要去附近的维吾尔族老乡聚居点“夏合勒克村”帮助抢收麦子。
对我们这些半大小子来说,这可比天天在训练场上练队列、挖工事有意思多了。
车开在颠簸的土路上,扬起的黄土像起了雾。我扒着卡车的栏杆,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心里头是种说不出的新鲜和激动。
戈壁滩太大了,大得让人心慌。天是灰蒙蒙的黄,地也是望不到头的黄,偶尔有几丛骆驼刺,倔强地戳在地上,像是大地的几根胡茬。
可当卡车拐过一个山口,眼前豁然一亮。
一片无边无际的金黄色麦田,就那么毫无征兆地铺展在眼前,像一块巨大的金毯子,一直延伸到天边。风一吹,麦浪滚滚,那沙沙的声音,比我们连里吹的号子还好听。
麦田边上,是一排排的白杨树,树下有土坯房,房前屋后,都挂着沉甸甸的葡萄藤。
这就是夏合勒克村。
跟戈壁滩的荒凉比起来,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第一章 麦浪与驼铃
我们被分到了村里叫热合曼的一户人家。
接待我们的是个皮肤黝黑、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他就是热合曼大叔。他话不多,脸上刻满了风霜,但那双眼睛,亮得像戈壁滩上的星星。
他只是冲我们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然后用不太流利的汉语说:“解放军,辛苦了,快,喝水。”
他的婆姨,我们叫她古丽娜大婶,端着一个大陶碗出来,里面是晾得凉凉的砖茶。她跟在热合曼大叔身后,总是低着头,脸上带着羞涩又淳朴的笑。
我一口气灌下大半碗茶,那股带着淡淡咸味的清凉,一下子就驱散了身上的暑气。
“好喝!”我抹了抹嘴,由衷地赞叹。
热合曼大叔笑得更开心了,指了指那片金色的麦田,说:“麦子,熟了,要快。”
我们点点头,放下背包,拿起镰刀就准备下地。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屋里闪了出来。
那是个姑娘,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件红底白花的连衣裙,头上扎着两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辫梢上系着红色的绸带。
她的皮肤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脸颊因为日晒,透着两团高原红。最让人忘不了的,是她那双眼睛,大而明亮,像两汪清澈的泉水,看人的时候,带着几分好奇,又带着几分胆怯。
她就是热合曼大叔的女儿,古丽米热。
她手里端着一个木盘,盘子里是刚出炉的馕,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她走到我们面前,低着头,把盘子往前送了送,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吃……馕。”
我们几个兵蛋子,平时在连队里见到的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哪见过这么水灵的姑娘,一个个都有些不好意思,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敢先伸手。
还是我们的班长,一个山东大汉,哈哈一笑,打破了尴尬:“谢谢小同志,我们干活前不吃东西,这是纪律。等干完活,我们再好好尝尝大叔大婶的手艺!”
古丽米热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她飞快地看了我们一眼,又赶紧低下头,端着盘子转身跑回了屋里。
我看着她像小鹿一样惊慌的背影,心里觉得好笑,又觉得这姑娘,真纯。
那一整天,我们都在麦地里。
新疆的麦子,长得比我老家的要瓷实,麦秆又粗又硬,割起来特别费劲。太阳在头顶上烤着,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没一会儿,我们这些人的军装就全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背上,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可谁也没叫一声苦。
热合曼大叔是把好手,他挥舞着镰刀,动作协调又有力,像是在跳一种古老的舞蹈。我们这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三个人加起来,还比不上他一个人割得快。
休息的时候,我们就坐在田埂上,喝着古丽娜大婶送来的茶水。
我注意到,古丽米热也总会跟着她母亲一起过来。她不说话,就默默地帮我们把水壶灌满,然后远远地站在白杨树的阴影里,看着我们。
她的目光,总是不经意地在我身上停留片刻,等我察觉到,看过去的时候,她又会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移开视线。
那眼神,清澈、干净,不带一丝杂质。
在那个年代,我们这些从内地来的兵,对男女之间的事,懂的很少,心里也单纯。我只是觉得,这个维吾尔族姑娘,有点特别。
傍晚,最后一缕霞光消失在地平线上,远处的沙丘被染成了暗红色。我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热合曼大叔家。
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已经摆好了一张小矮桌。
桌上是喷香的手抓饭,金黄的米粒上卧着大块的羊肉,还有黄萝卜和葡萄干,油亮亮的,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热合曼大叔拿出了家里最好的酒,非要我们喝几杯。
班长连连摆手,说部队有纪律,不能喝酒。
大叔有些失望,但还是一个劲地劝我们多吃肉。
那一晚,我们吃得很香。
古丽米热就坐在她母亲旁边,给我们添茶倒水,还是不怎么说话,只是偶尔抬起头,用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看看我们,然后抿着嘴偷偷地笑。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笑,或许是觉得我们这几个汉族小伙子吃抓饭的笨拙样子很可笑吧。
吃完饭,热合曼大叔弹起了他的都塔尔。
那是一种两根弦的乐器,声音苍凉又悠扬,像是从戈壁滩的深处传来,带着风沙的味道,也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忧伤。
古丽娜大婶和着琴声,低声唱起了歌。我听不懂歌词,但那旋律,却像一条小溪,缓缓地流进了我的心里。
就在这时,古丽米热站了起来。
她走到院子中央,在月光下,跳起了舞。
她的舞姿很轻盈,手臂像柔软的柳枝,腰肢像风中的杨柳。她旋转起来的时候,那条红底白花的裙子散开,像一朵盛开的花。
我们所有人都看呆了。
我从没见过那么美的舞蹈,也从没见过那么美的姑娘。
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睛里,好像有星星在闪烁。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第二章 坎土曼与汗水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每天的生活都很有规律。
天不亮就起床,跟着热合曼大叔下地割麦子,一直干到太阳落山。
我的手很快就磨出了血泡,火辣辣地疼。可我咬着牙,一声不吭。我是个兵,不能在老乡面前丢了部队的脸。
热合曼大叔看在眼里,没说什么。第二天,他递给我一副旧的帆布手套,手套的指尖都磨破了,但很厚实。
他还教我怎么用坎土曼。
那是一种新疆特有的农具,有点像锄头,但头是尖的,可以用来翻地、挖渠、收庄稼。
大叔告诉我,用坎土曼,力气不能只在胳膊上,要用腰上的劲儿。他给我做示范,身体微微下蹲,腰部一拧,坎土曼就“唰”地一下挖进土里,带起一大块土坷垃。
我学着他的样子,笨手笨脚地试了几次,累得满头大汗,效果却不怎么样。
他也不笑话我,只是拍拍我的肩膀,用他那生硬的汉语说:“慢慢来,不急。”
古丽米热也看在眼里。
中午送饭的时候,她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个水壶。我接过来的时候,我们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一起。
她的手很凉,我的手却滚烫。
我们俩都像触了电一样,飞快地缩回了手。
她的脸又红了,低着头,小声说:“你的手……流血了。”
我这才发现,手套已经被磨破了,血泡也破了,鲜血和泥土混在一起。
“没事,小伤。”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她却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干净的手帕,手帕是蓝色的,上面绣着一朵白色的小花。
“你……你擦擦。”她把手帕递给我,眼睛却不敢看我。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那手帕上,有一股淡淡的皂角香味,很好闻。
我小心翼翼地把手上的泥土擦干净,看着那道血口子,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
从那天起,我发现古丽米热对我的态度,似乎有了一些变化。
她不再那么躲着我了。
送水送饭的时候,她会特意把装着酸奶的碗递给我。那酸奶是她家自己做的,酸得掉牙,但上面撒了一层白糖,喝下去特别解暑。
她还会偷偷地在我的饭碗里,多放一块羊肉。
这些小动作,她都做得非常隐蔽,以为没人发现。可我们班里的战友,一个个都是人精,早就看出了端倪。
休息的时候,他们总拿我开玩笑。
“哎,小李,古丽米热姑娘又给你开小灶啦?”
“可以啊,李干事,走到哪儿都招桃花!”
我被他们说得面红耳赤,只能嘴硬地辩解:“胡说什么呢!人家就是……就是看我干活卖力,照顾一下。”
可这话,连我自己都不信。
我的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七上八下的。
我承认,我对古丽米热,是有好感的。她漂亮、善良、淳朴,像一朵开在戈壁滩上的雪莲花,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可我也清楚地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
我是个兵,是吃公家饭的。我的未来,是在部队,是在遥远的内地城市。而她,是这片土地的女儿,她的根在这里。
我们就像两条平行线,偶然有了一个交点,但最终,还是要各自走向不同的远方。
更何况,部队里有严格的纪律,严禁和驻地群众谈恋爱。这是条高压线,谁碰谁就要倒霉。
我一遍遍地在心里告诫自己:李卫东,你是个军人,要克制,要守纪律。
于是,我开始刻意地躲着古丽米热。
她来送饭,我就跑到队伍最后面去拿。她看我,我就假装看天。她想跟我说话,我就找借口跟班长汇报工作。
我的疏远,她一定是感觉到了。
我看到她眼里的光,一点点地暗了下去。她脸上的笑容也少了,常常一个人坐在葡萄架下发呆。
我心里也不好受,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慌。
可我又能怎么办呢?
长痛不如短痛。我不想给她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那对她不公平。
第三章 葡萄架下的歌声
麦子终于割完了。
金黄的麦秆被捆成一垛一垛,像一座座小山,堆在打麦场上。空气里弥漫着麦秆和泥土混合的清香。
热合曼大叔一家人,脸上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为了感谢我们,大叔决定在家里为我们办一个欢送会。他杀了一只羊,古丽娜大婶和古丽米热忙活了一整天,准备了丰盛的食物。
那天晚上,热合曼大叔家的院子里,点起了篝火。
火光映红了每个人的脸。
村里的乡亲们也都来了,大家围坐在一起,唱歌,跳舞,热闹非凡。
热合曼大叔破例允许我们喝了一点他自己酿的葡萄酒。那酒甜甜的,带着葡萄的果香,没什么后劲。
可我喝了两杯,脸就热得发烫。
不知道是酒的原因,还是因为篝火,又或者,是因为坐在我对面的那个姑娘。
古丽米热今晚穿了一件崭新的艾德莱斯绸连衣裙,五彩斑斓,像天边的彩虹。她还戴上了银耳环和项链,在火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她比平时更美了。
整晚,她都有些心不在焉,很少笑,只是默默地看着跳动的火焰发呆。
班长看出了我的不对劲,悄悄凑过来,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怎么了?蔫了?是不是舍不得走了?”
我心里一惊,赶紧掩饰道:“瞎说!我……我就是有点累了。”
班长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
酒过三巡,气氛越来越热烈。
一个维吾尔族小伙子站起来,唱了一首奔放的情歌,引来一片喝彩。
接着,大家开始起哄,让古丽米热也唱一个。
她连连摆手,脸涨得通红,一个劲地往她母亲身后躲。
热合曼大叔笑着说:“我女儿,害羞,但是歌,唱得好!”
在大家的鼓励下,古丽米热终于还是站了起来。
她走到篝火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她清了清嗓子,缓缓地开口唱了。
她唱的是一首维吾尔族民歌,叫《燕子》。我虽然听不懂歌词,但那旋律,却像一根无形的线,紧紧地揪住了我的心。
她的歌声,不像我想象中那么高亢,而是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和惆怅。那歌声在夜空中回荡,飘得很远很远。
我痴痴地听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她的歌声。
我看见,她一边唱,一边看着我。
她的眼睛里,有太多我看不懂的情绪。有不舍,有委屈,有期待,还有一丝绝望。
那一刻,我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我知道,这个善良的姑娘,是真的喜欢上我了。
而我,对她,也并非毫无感觉。
我的心,乱成了一团麻。
一曲唱罢,院子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古丽米热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没有回到座位上,而是转身跑进了屋里。
我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有。
欢送会一直持续到深夜。
我们告别了热情的乡亲们,回到了临时住的房间。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古丽米热唱歌时的样子,和她那双含着泪光的眼睛。
我感觉自己像个罪人。
是我,用我的冷漠和躲闪,深深地伤害了她。
第四章 一碗酸奶疙瘩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要离开了。
我们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把被子叠成了豆腐块,就像在部队里一样。
热合曼大叔一家人,早早地就等在了院子里。
古丽娜大婶的眼睛红红的,她拉着我们班长的手,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然后把一大包用布包好的东西塞到他怀里。
里面是烤得焦黄的馕和晒干的杏肉。
热合曼大叔则送给我们每人一把英吉沙小刀,作为纪念。那小刀做工非常精致,刀柄上镶着彩色的石头,漂亮极了。
我握着那把沉甸甸的小刀,心里沉甸甸的。
我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古丽米热的身影。
我的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的失落。
她……是还在生我的气吗?连送我们一下,都不愿意吗?
就在我们准备上车的时候,古丽米热突然从屋里跑了出来。
她手里端着一个搪瓷碗,径直向我跑来。
“等……等等!”她跑到我面前,气喘吁吁,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把碗递给我,低着头说:“这个……给你。”
我低头一看,碗里是白白的酸奶疙瘩,上面还撒着一层晶莹的白糖。
我愣住了。
酸奶疙瘩,是她家自己做的,用最新鲜的牛奶发酵,再过滤掉水分,晒干制成。工序很复杂,也很费时间。
我知道,这一定是她连夜为我做的。
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抬起头,看着她。
她的眼睛也红红的,像是哭过。她咬着嘴唇,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你……路上吃。”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我接过那碗酸奶疙瘩,碗还是温的,暖意顺着我的手心,一直传到我的心里。
“谢谢你,古丽米热。”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干涩得厉害。
她摇了摇头,没说话。
卡车发动了。
班长在催我们:“小李,快上车!”
我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车。
车子缓缓开动,我扒着车窗,看着那个站在院子里的姑娘。
她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看着我们的车越开越远。
她的身影,在扬起的尘土中,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我不知道,我们这一别,今生今世,是否还有再见的机会。
第五章 戈壁滩上的红纱巾
回到连队,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每天还是出操、训练、学习,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可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我的心,好像有一部分,留在了那个叫夏合勒克的小村庄,留在了那个种满葡萄藤的院子里。
晚上熄灯后,我常常会失眠。
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出古丽米热的脸。她笑的样子,她跳舞的样子,她唱歌的样子,她最后端着那碗酸奶疙瘩,含着泪看着我的样子……
一幕一幕,像放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反复上演。
那碗酸奶疙瘩,我一直没舍得吃。
我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在我的床头柜里,每天都会拿出来看一看。
战友们都笑我,说我魔怔了。
我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我只是一个过客,她也只是我生命中一段短暂的插曲。我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隔着不同的民族和文化,隔着无法逾越的现实。
我应该忘了她,把这段记忆,埋在心底。
可我做不到。
越是想忘记,她的影子,就越是清晰。
有一天,我们去戈壁滩上进行野外拉练。
正午的太阳,毒得像火。我们全副武装,背着几十斤的装备,在沙漠里行军。
水壶里的水,很快就喝完了。嘴唇干得裂开了口子,嗓子眼儿里像是在冒烟。
很多人都快撑不住了。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虚脱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了幻觉。
我看到,在不远处的一个沙丘上,站着一个姑娘。
她穿着红色的连衣裙,头上系着一条红色的纱巾。风吹着她的裙摆和纱巾,像一团跳动的火焰。
是古丽米热!
她正冲着我笑,向我招手。
我一定是中暑了。我闭上眼睛,使劲晃了晃脑袋。
可当我再次睁开眼睛,那个身影,还在那里。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向那个沙丘跑去。
“古丽米热!”我大喊着她的名字。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戈壁滩上,显得那么微弱,那么无力。
战友们都惊呆了,他们以为我疯了。
班长冲过来,一把拉住我:“李卫东,你干什么!快醒醒!”
我被他摇晃着,眼前的幻象,终于慢慢地消失了。
沙丘上,空空如也。
没有红色的连衣裙,也没有红色的纱巾。
只有一望无际的黄沙。
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像个迷路的孩子。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我不是对她有好感。
我是真的,爱上她了。
第六章 离别前的告白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秋天。
戈壁滩的风,开始变得刺骨。
我接到了调令。因为在助民劳动和军事训练中表现突出,我被保送去西安的军事院校学习。
这意味着,我要离开新疆了。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本该是天大的喜讯。这是我梦寐以求的机会,是我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可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我的心里,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
走了,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甚至,都还没有跟她好好地道个别。
临走前,我向连长请了半天假。
我撒了个谎,说要去县城里买点东西。
其实,我是想再去一次夏合勒克村。
我搭了一辆顺路的老乡的驴车,在颠簸中,又回到了那个让我魂牵梦绕的地方。
村子还是老样子,只是葡萄架上的叶子,已经开始变黄了。
我忐忑地走到热合曼大叔家门口,却迟迟不敢敲门。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古丽米热。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走出来的,正是古丽米热。
她看到我,也愣住了。我们俩就那么隔着一道门槛,傻傻地对望着。
还是她先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你……你怎么来了?”
那笑容,像秋日里最温暖的阳光,一下子就照亮了我的心。
“我……我来看看大叔大婶。”我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快进来!”她热情地把我让进院子。
热合曼大叔和古丽娜大婶看到我,也非常高兴。他们拉着我问长问短,问我在部队好不好,吃得惯不惯。
我一一回答着,眼睛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古丽米热。
她就坐在我对面,低着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我鼓起勇气,对大叔大婶说:“大叔,大婶,我……我要走了。”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走?去哪里?”热合曼大叔问。
“我去内地上军校,过几天就出发。”
大叔沉默了片刻,然后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好啊!是好事!有出息!”
古丽娜大婶的眼圈却红了。
我看到,古丽米热的身体,也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那天中午,我在他们家吃了最后一顿饭。
吃完饭,我就要走了。
我站起身,向他们一家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大叔,大婶,古丽米热,谢谢你们的照顾!我走了,你们多保重!”
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就在我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古丽米热突然开口了。
“李卫东,你等等!”
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我。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
她走到我面前,抬起头,直视着我的眼睛。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芒,那是混杂着羞涩、勇敢和决绝的光。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地对我说:
“李卫东同志,我……我喜欢你。”
“你……你还会回来吗?”
轰的一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能听到的,只有我自己“怦怦”狂跳的心跳声。
我看着她那张涨得通红的脸,看着她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我能说什么?
我能答应她什么?
我不能。
我给不了她任何承诺。我的未来,充满了未知。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耽误了她的一生。
我的沉默,已经给了她答案。
她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熄灭了。
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的心,像被一把刀子,狠狠地剜了一下。
疼得我无法呼吸。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条她送给我的,绣着白色小花的蓝色手帕。
手帕已经被我洗得很干净,叠得整整齐齐。
我把手帕,轻轻地放在她的手心。
然后,我转过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院子。
我没有回头。
我不敢回头。
我怕我一回头,就再也走不了了。
第七章 未曾寄出的回信
去西安的绿皮火车上,我靠着窗户,坐了三天三夜。
窗外的景色,从戈壁荒滩,到黄土高坡,再到八百里秦川。
我的心,却一直留在了新疆。
古丽米热最后那个含泪的眼神,像烙印一样,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子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到了军校,开始了紧张而又全新的生活。
我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和训练中。我拼命地看书,拼命地锻炼,想用身体的疲惫,来麻痹心里的痛苦。
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份思念,还是会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在一个周末的下午,铺开信纸,拿起了笔。
我想给她写一封信。
我想告诉她,其实,我也喜欢她。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喜欢了。
我想告诉她,我忘不了她跳舞的样子,忘不了她的歌声,忘不了她送我的那碗酸奶疙瘩。
我想告诉她,我之所以拒绝她,不是因为我不喜欢她,而是因为我太喜欢她了。我怕我给不了她幸福,怕我耽误了她。
我写了满满的三页纸。
每一个字,都浸透了我的思念和挣扎。
写完之后,我又一遍一遍地读。
读到最后,我的眼泪,打湿了信纸,晕开了一片一片的墨迹。
可这封信,我最终还是没有寄出去。
我把它撕得粉碎,扔进了垃圾桶。
我凭什么去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她应该找一个和她一样,属于那片土地的男人。那个男人会陪着她,在葡萄架下看日出日落,会陪着她,把他们的孩子养大。
那才是属于她的幸福。
而我,注定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写过信。
我把对她的所有感情,都深深地埋藏在了心底,成了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第八章 岁月的回响
几十年,弹指一挥间。
我从军校毕业,分配到了机关。后来,我又转业到了地方,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单位里,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干部。
我结了婚,有了孩子。我的妻子,是我单位的同事,一个温婉贤淑的女人。我们的生活,平淡,但也幸福。
我再也没有回过新疆。
不是不想,是不敢。
我怕触景生情,怕揭开心里那个早已结痂的伤疤。
只是偶尔,在看电视,看到关于新疆的节目时,我的心,还是会没来由地疼一下。
我会想起那个叫夏合勒克的小村庄,想起那片金色的麦田,想起那个在月光下跳舞的姑娘。
她现在,应该也当奶奶了吧?
她的头发,是不是也白了?
她还会记得,很多年前,有一个穿着旧军装的汉族小伙子,曾经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吗?
退休后,我迷上了摄影。
我喜欢背着相机,到处去走走看看,拍一些花鸟鱼虫,拍一些风土人情。
有一天,我在整理旧物的时候,无意中翻出了一个铁皮盒子。
盒子里,放着我的军功章,我的领章帽徽,还有一把做工精致的英吉沙小刀。
我拿起那把小刀,刀鞘已经有些陈旧,但刀刃,依然锋利。
在盒子的最底层,我还发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条蓝色的手帕,上面绣着一朵白色的小花。
手帕已经洗得有些发白了,但那股淡淡的皂角香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我拿着那条手帕,在阳台的藤椅上,坐了一整个下午。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就像很多年前,新疆的那个午后。
我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过得也算圆满。有过梦想,有过奋斗,有过爱人,有过家庭。
可心里,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我知道,我缺的,是那个十九岁的夏天,是我留在戈壁滩上的,那段青涩而又真挚的初恋。
它像一颗埋在心底的种子,虽然没有开花结果,却在我漫长的人生岁月里,时时提醒我,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美好,叫作曾经拥有。
我拿起相机,对着那条手帕,轻轻地按下了快门。
照片的背景,是窗外的一片夕阳。
那夕阳,红得像火,像极了当年,古丽米热头上那条飞舞的红纱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