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啃老十年,我假装破产,他卷行李走我笑了
发布时间:2025-09-26 16:09 浏览量:1
王瑞从他那间常年不见光的屋里晃出来的时候,我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说是看电视,其实屏幕上花花绿绿的影儿一个都没进我脑子。
我耳朵里全是“咔哒、咔哒”的鼠标声,还有时不时从门缝里飘出来的、游戏里人物的嘶吼。
那声音跟魔音一样,钻我天灵盖。
十年了。
十年。
我养的不是儿子,是尊菩萨。
一尊每天睡到自然醒,醒了就喊饿,吃饱了就坐回电脑前,需要人供着、养着、还不能说一句重话的活菩萨。
他趿拉着拖鞋,头发乱得像个鸡窝,身上的T恤皱巴巴的,散发着一股隔夜外卖和汗液混合的酸腐味。
“爸,还有吃的吗?”
他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径直走向冰箱。
我眼皮都没抬,攥着遥控器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没了。”
冰箱门“砰”地一声被拉开,冷气混着食物的味道扑面而来。
“怎么可能?妈早上不是买了包子吗?”他嘟囔着,在里面翻来翻去。
他老婆,李娟,立刻从厨房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出来了。
“瑞瑞,饿了吧?妈给你下了碗鸡蛋面,快趁热吃。”
李娟脸上堆着笑,那是一种近乎讨好的、小心翼翼的笑。
我看着那碗面,两个荷包蛋卧在翠绿的葱花上,汤头浓郁,香气扑鼻。
我的心,一下子就凉透了。
王瑞接过碗,连句“谢谢”都没有,坐到餐桌旁就“呼噜呼噜”地吃起来。
李娟站在旁边,满眼慈爱地看着,仿佛在欣赏什么稀世珍品。
“慢点吃,别烫着。”
我把电视关了。
刺耳的静默里,只剩下王瑞吸溜面条的声音。
李娟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快,给我递了个眼色,那意思是:孩子饿了,你别又找事。
我没理她。
我站起来,走到王瑞面前。
他头都没抬。
“王瑞。”我叫他。
“嗯?”他从碗里哼出一个鼻音。
“你今年多大了?”
他吸面的动作停了一下,终于抬起头,一脸不耐烦。
“三十了,问这个干嘛?”
“三十而立。”我一字一顿地说,“你立住了吗?”
他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面汤溅出来几滴。
“又来了是不是?我吃碗面你都不得劲?我没立住怎么了?我没偷没抢,吃自己家的怎么了?”
李娟赶紧上来打圆场。
“建华!你干什么!孩子吃个饭你也要说教!”她一边说,一边把王瑞往他房间里推,“瑞瑞,快回去,别理你爸,他今天不知道又抽什么风。”
王瑞借坡下驴,瞪了我一眼,端着那碗面,缩回了他的“洞穴”。
门“砰”地一声关上。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李娟。
“王建华,你到底想怎么样?”李娟压低了声音,但怒气冲冲,“儿子在家待着碍你眼了是不是?他也不是不想找工作,现在工作多难找你不知道吗?那些工作,要么钱少,要么累,能配得上咱们儿子吗?”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很可笑。
配得上?
一个大学毕业证都差点没拿到的三本,天天昼夜颠倒打游戏,浑身上下加起来不超过两百块钱行头的人,有什么工作配不上他?
这话,我跟李娟说过无数遍。
没用。
在她眼里,她儿子是天底下最优秀、最委屈的宝贝。全世界都对不起他。
我累了。
真的累了。
这十年的争吵,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精气神。
我没再跟她吵,只是慢慢走回沙发,重新坐下。
我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一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我心里破土而出。
既然这尊菩萨请不走,那我就把庙给他拆了。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就开始疯狂地生长。
我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来准备。
我叫王建华,今年五十八,从一个半死不活的国营厂子里退下来,拿着一份饿不死的退休金。李娟没上过班,家庭主妇,一辈子围着我和儿子转。
我们家的积蓄,是我年轻时跟着一个老乡倒腾建材攒下的。不多,但省着点花,也够我们老两口安度晚年。
前提是,没有王瑞这个无底洞。
他每个月换游戏装备、买皮肤、点外卖的钱,比我跟李娟加起来的生活费都多。
我的计划很简单。
我要“破产”。
我先是联系了我的老伙计,老张。他以前跟我一起倒腾建材,后来自己开了个小公司,前两年疫情,赔了个底朝天。
我请他吃了顿饭。
酒过三巡,我把我的想法跟他一说。
老张一拍大腿。
“老王,你这招儿绝了!对付这种混小子,就得下猛药!”
他非常仗义,立马给我找了几张早就作废的借款合同,又打印了几份看起来很吓人的“法院传票”复印件。
上面的金额,正好是我跟李娟提过的,我们家存款的大概数目。
然后,我又去了趟银行,把大部分定期存款都转到了我妹妹那儿。我妹夫是律师,嘴巴严,靠得住。
我只留下了几万块活期,用作“破产”后的生活费。
最后一步,是演戏。
我开始每天唉声叹气,接一些不存在的“催债电话”。
我在阳台上,故意把声音放得很大。
“喂?李总,再宽限几天吧!我真的在想办法了!”
“我没钱!我一分钱都没有了!你别逼我!”
“房子?这房子是我唯一的住处了,你们不能收走啊!”
李娟一开始还很担心,跑过来问我怎么了。
我红着眼睛,一脸颓败地告诉她:“我之前投的一个项目,跟着老张投的,爆雷了。不仅把咱们的积蓄全赔进去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李娟当场就懵了。
“多、多少?”她声音都在抖。
我比了个数字。
她的脸“唰”一下就白了,瘫坐在沙发上,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知道她心疼钱,但更多的是在担心王瑞。
“那……那瑞瑞怎么办?”她喃喃自语。
我心里冷笑,果然。
“我们都自身难保了,还管他?”我故意说得绝情,“从今天起,这个家,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那天晚上,李娟一夜没睡。
我在旁边装睡,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翻来覆去,还能听到她压抑的哭声。
我心里也不是滋味。
夫妻三十多年,骗她,我也不好受。
但我没办法。
长痛不如短痛。
这个家,再这么下去,就真的完了。
决战的时刻,选在了周五的晚上。
我特意让李娟做了几个王瑞爱吃的菜,还开了一瓶酒。
王瑞闻着味儿就出来了,看见一桌子菜,眼睛都亮了。
“哟,今天什么日子?这么丰盛?”
他坐下来就想动筷子。
我拦住了他。
“王瑞,坐好。今天,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我的语气很严肃。
王瑞愣了一下,李娟的眼圈已经红了。
“爸,你别吓我。”
“我没吓你。”我从抽屉里拿出老张给我的那些“证据”,一把拍在桌子上。
“你自己看吧。”
王瑞狐疑地拿起那些纸。
他看得很快,脸色从不耐烦,到惊讶,再到恐慌。
“欠……欠款两百万?爸,这是真的假的?你开玩笑的吧?”
“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我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我的喉咙,“我投资失败,血本无归,还背了一身债。这个家,从今天起,破产了。”
“破产了?”王瑞的声音拔高了八度,“什么叫破产了?那我的钱呢?我每个月的生活费呢?”
他最关心的,永远是这个。
“没有了。”我冷冷地看着他,“一分都没有了。从明天开始,别说生活费,我们连吃饭都成问题。”
李娟在旁边“呜”地一声哭了出来。
“建华,你别吓孩子……”
“我没吓他!”我打断她,指着王瑞,“他三十岁了!是个成年人了!这个家都这样了,他不该承担责任吗?”
王瑞彻底慌了。
他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那……那房子呢?房子不会被收走吧?”他突然停下来,死死地盯着我。
“暂时不会,但那些债主天天上门,我们以后没好日子过了。”我按照跟老张排练好的说辞,继续加码。
“还有,为了省钱,家里的宽带、你的游戏月供,从下个月开始,都得停了。”
这句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什么?!”王瑞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网都不能上了?那我还怎么活?”
我看着他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活?
你这十年,算是“活”着吗?
“你想活,就自己出去挣钱。”我把话说死了,“这个家,从今天起,养不起你了。”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像是被低气压笼罩的战场。
我严格执行“破产”标准。
一日三餐,从三菜一汤变成了白粥咸菜。
李娟心疼儿子,偷偷在厨房里给他煮鸡蛋,被我发现后,我当着王瑞的面,把鸡蛋扔进了垃圾桶。
王瑞气得脸都绿了,李娟哭得差点晕过去。
“王建华!你疯了!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娘俩!”
“我逼你们?”我指着垃圾桶,“他想吃好的,可以!让他自己出去挣钱买!这个家里现在没这个条件!”
我还真的去营业厅,把家里最贵的那个宽带套餐,降成了最基础的。
网速卡得像蜗牛爬。
王瑞的游戏打不成了。
他房间里第一次没了“咔哒咔哒”的鼠标声,也没了游戏人物的嘶吼。
死一样的寂静。
他开始变得暴躁易怒,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动不动就因为一点小事跟我们大吼大叫。
“这粥怎么喝?一点油水都没有!”
“咸菜怎么这么咸?想齁死我?”
“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能把钱还上?我同学下个月结婚,我连个红包都拿不出来了!”
李娟只会跟着哭,劝他忍一忍。
我一句话都不说,冷眼看着。
我倒要看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一个星期后,他终于忍不住了。
那天下午,我正在阳台侍弄我那几盆半死不活的花,王瑞冲了出来。
他双眼通红,像是熬了好几个通宵。
“爸,你给我五百块钱。”他开门见山。
“没有。”
“你别骗我了!你肯定藏私房钱了!就五百!我跟朋友约好了,今天有个重要的比赛!”
“我说过,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了。”
“王建华!”他嘶吼起来,“我才是你亲儿子!你现在为了点钱,连你儿子都不管了?”
我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
“是,你是我亲儿子。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废了。”
“我废了?我怎么就废了?我不就是在家待了几年吗?你至于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几年?”我笑了,“王瑞,是十年。整整十年。你人生的三分之一,都耗在那个十几平米的房间里,耗在那块发光的屏幕前。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你这叫‘待着’,还是叫‘等死’?”
我的话像刀子一样,戳进了他最痛的地方。
他愣住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
“我告诉你,钱,没有。路,你自己选。”
我丢下这句话,不再看他。
那天晚上,我听见他房间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然后是拉杆箱轮子在地上滚动的声音。
我和李娟坐在客厅里,谁也没说话。
李娟的手冰凉,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指甲都快嵌进我肉里了。
我知道她在害怕。
王瑞的房门开了。
他拖着一个半旧的行李箱,背着他的双肩包,站在门口。
他没看我们,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我走。”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李娟“哇”的一声就哭了,冲上去想拉住他。
“瑞瑞!你别走!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外面多苦啊!”
王瑞甩开了她的手。
“这个家都破产了,我还待着干什么?等死吗?”
他把我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我。
他走到玄关,换鞋,开门。
冷风灌了进来。
“走了以后,就别回来了。”我对着他的背影,冷冷地说。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
没有回头。
门“砰”地一声被关上了。
世界,瞬间安静了。
李娟瘫倒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我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胸口堵得厉害,又酸又胀。
但慢慢地,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了上来。
那是一种卸下千斤重担的轻松。
一种长久压抑后的释放。
一种,近乎残忍的快意。
我没去扶李娟。
我只是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
然后,我笑了。
无声地,咧开了嘴。
眼泪顺着眼角的皱纹,流进了嘴里,又苦又涩。
王瑞走后的第一个星期,家里像个冰窖。
李娟不跟我说话,不做饭,整天躺在床上流眼泪。
我默默地煮粥,把咸菜端到她床头,她看都不看一眼。
到了晚上,她就背对着我,身体因为抽泣而微微颤抖。
我知道,她在恨我。
恨我心狠,恨我绝情,恨我逼走了她的命根子。
我什么也没解释。
有些事,解释没用,得靠时间来熬。
我每天照常去公园下棋,去菜市场买菜,回家打扫卫生。
只是那个曾经让我无比烦躁的、属于王瑞的房间,现在空了。
我第一次推开那扇门,一股混杂着泡面、烟味和汗酸的、令人窒息的气味扑面而来。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屋里一片昏暗。
电脑桌上堆满了外卖盒子和饮料瓶,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地上扔着几件脏衣服。
那张他睡了十年的床,被子乱成一团。
这就是我儿子生活了十年的“世界”。
我没让李娟进来。
我一个人,戴着口罩和手套,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把那个房间彻底清理了一遍。
扔掉的垃圾,装了三大麻袋。
我把窗户打开,让阳光照进来,风吹进来。
房间里的味道,终于散了。
看着焕然一新的屋子,我突然觉得,这个家,好像也跟着透了口气。
第二个星期,李娟开始下床了。
她还是不理我,但会自己去厨房找东西吃。
她看到那个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空房间时,愣了很久。
然后,她默默地把王瑞的床单被罩都拆下来,扔进了洗衣机。
我知道,她心里的冰,开始化了。
一天晚上,我们俩坐在客厅看电视,一部家庭剧。
演的是一个溺爱孩子的母亲,最终把儿子送进了监狱。
李娟看着看着,眼泪又下来了。
“建华,”她突然开口,声音沙哑,“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我关掉电视,握住她的手。
“娟儿,我们没错。错的是我们过去十年,把他养成了一个巨婴。现在,我们只是在纠正这个错误。”
“可是……他一个人在外面,能行吗?他连衣服都洗不干净,饭都不会做。”
“他三十了,不是三岁。别人能活,他也能活。不逼他一把,他永远学不会。”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
我把我所有的想法,所有的无奈和痛苦,都告诉了她。
包括我假装破产的计划。
她听完,没有想象中的暴怒,只是怔怔地看着我,看了很久。
“你……你骗我?”
“我没办法。”
她沉默了。
良久,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把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建-华,我害怕。”
“别怕。”我拍着她的背,“有我呢。我们只是让他去学着长大,又不是不要他了。”
那一刻,我知道,李娟终于和我站到了一边。
这个家,开始有了新的温度。
王瑞走后一个月,来了第一个电话。
是他用公共电话打来的。
“喂,爸。”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也很生硬。
“嗯。”我应了一声。
“我……我没钱了。”他支支吾吾地说,“工作还没找到,房租快到期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李娟在旁边听着,紧张地抓住了我的衣服。
我稳了稳心神。
“工作为什么没找到?”
“那些工作都不行!不是让我去工地搬砖,就是让我在饭店端盘子!那是我能干的活吗?”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委屈和抱怨。
“为什么不能干?”我反问,“搬砖、端盘子,不偷不抢,靠力气吃饭,不丢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
“你给我打点钱吧,先打一千,我交了房租,再慢慢找。”他放低了姿态。
李娟在旁边对我拼命点头,嘴型说着:“给!快给!”
我捂住话筒,对她摇了摇头。
“王瑞,我跟你说过,家里破产了,一分钱都没有。你要是真活不下去了,就回来,家里有口粥给你喝。但钱,没有。”
“你!”他气急败坏,“算你狠!”
电话被“啪”地一声挂断了。
李娟急得直掉眼泪。
“你怎么能这么说!万一他想不开怎么办?”
“他舍不得死。”我斩钉截铁地说,“他比谁都怕死。你放心,他饿不死。”
话是这么说,但我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那晚,我和李娟都没睡好。
我甚至有点后悔,是不是话说得太重了。
又过了半个月。
电话又来了。
这次是他自己的手机号。
“爸。”
“嗯。”
“我找到工作了。”
我心里一紧。
“什么工作?”
“在一家物流公司,当分拣员。”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别扭,像是在说一件很丢人的事。
分拣员。
夜班,计件工资,又脏又累。
我能想象到他工作的样子。
“挺好。”我说,“好好干。”
“我……我想问问,家里的债,怎么样了?”
“还在还。”我继续演戏,“慢慢来吧。”
“哦。”他顿了一下,“那个……我过几天发工资,能……能给你们打点钱吗?”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
酸楚、欣慰、五味杂陈。
李娟在旁边已经捂着嘴,无声地哭了。
“不用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你自己留着花吧,刚开始工作,用钱的地方多。照顾好自己。”
“嗯。”
他挂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知道,我那棵养歪了十年的树,终于开始,试着自己扎根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秋去冬来。
我和李娟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没有了那个需要时时操心的“巨婴”,我们俩仿佛重新活过来了。
我们开始一起去逛公园,以前他嫌我们吵,我们连门都不敢大声关。
我们报了一个老年大学的书法班,李娟写得比我好。
我们甚至计划着,等明年开春,去南方旅游一趟。这是我们结婚三十多年,从没有过的奢侈念头。
家里的气氛,前所未有的轻松。
王瑞偶尔会打电话回来,说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抱怨夜班太熬人,抱怨食堂的饭菜难吃,抱怨同宿舍的工友打呼噜。
虽然都是抱怨,但我们听得出来,他已经慢慢适应了。
他不再开口要钱,只是问我们身体好不好,家里的“债务”还了多少。
每次我都告诉他,一切都在好转。
过年的时候,他没有回来。
他说公司过年三倍工资,他想多挣点钱。
除夕夜,我和李娟两个人,做了一桌子菜。
看着空荡荡的对座,李娟的眼圈又红了。
“也不知道瑞瑞在那边,吃得好不好。”
“放心吧,饿不着他。”
话音刚落,我的手机响了。
是银行的短信提醒。
您的账户尾号xxxx,入账5000.00元。
我愣住了。
紧接着,王瑞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爸,新年好。”
“新年好。”
“我……我给你们转了点钱,是我这个月发的工资和年终奖,不多,你们拿去买点好吃的。”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
五千块。
对他来说,可能是省吃俭用了好几个月才攒下的。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你……你留着自己用就行,我们不缺钱。”
“你们别骗我了,家里都那样了……”他顿了顿,“爸,妈,对不起。以前是我不懂事。”
这一声“对不起”,我等了十年。
李娟在旁边,已经哭成了泪人。
“儿子……你在那边好好的,妈就放心了。”
我们聊了很久,聊他的工作,聊他的生活。
他说他现在跟着一个老师傅学叉车,以后想考个证,工资能高点。
他说他租了一个小单间,虽然小,但是干净。
他说他学会了自己做饭,西红柿炒鸡蛋做得最好。
他说,他才知道,原来靠自己双手挣钱吃饭,是这么踏实。
挂了电话,我和李娟相对无言,泪流满面。
窗外,是万家灯火和璀璨的烟花。
我知道,这个年,我们过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踏实。
开春后,我和李娟真的去了南方。
我们去了杭州,看了西湖,吃了东坡肉。
我给王瑞发了张照片,是我和李娟在雷峰塔下的合影。
我们俩笑得像个孩子。
他很快回了消息。
一个大拇指的表情,后面跟着一句话:爸,妈,你们开心就好。
我把手机递给李娟看。
她看着那行字,笑了,眼角眉梢都是温柔。
“建华,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把真相告诉他?”
我想了想。
“再等等吧。”
有些事,不必说破。
过程比真相更重要。
他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所学会的一切,都是用汗水和辛苦换来的,这是最宝贵的财富。
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会不会觉得这是一场骗局?会不会重新回到原点?
我不敢赌。
就让这个“谎言”继续下去吧。
等到有一天,他真的长成了一棵可以遮风挡雨的大树,能够笑着跟我们说起他当初搬砖、端盘子、当分拣员的经历时,或许,才是揭开谜底的时候。
从杭州回来后,我把王瑞的房间,改成了我的书房。
我买了新的书桌,摆上了文房四宝。
李娟则在阳台上种满了花花草草。
这个家,彻底变成了我们两个人的样子。
我们偶尔也会想起王瑞,但不再是那种揪心的、沉重的牵挂。
更像是一种,看着远方风筝的坦然。
线在我们手里,但我们知道,他得自己去飞,去经历风雨。
夏天的时候,老张来我家吃饭。
他看着我如今的状态,羡慕得不得了。
“老王,你这招‘釜底抽薪’,真是神了!我那儿子要是有你家王瑞一半的觉悟,我做梦都得笑醒。”
我笑了笑,给他倒了杯酒。
“哪有什么神招,不过是被逼到绝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是啊,死马当活马医。
当初决定演这场戏的时候,我何尝不是在赌。
赌他心里还存着一丝对未来的渴望,赌他骨子里还没彻底烂掉。
幸运的是,我赌赢了。
那天,王瑞拖着行李箱走出家门,我靠在沙发上,笑着流泪。
那一刻的笑,是绝望中的孤注一掷,是痛苦中的自我解脱。
而现在,我坐在自己亲手改造的书房里,窗外是李娟种的、开得正艳的月季,手机里是儿子发来的、一切都好的消息。
我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下四个字。
“人间值得。”
这一次,我是发自内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