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夫君找我和离时,我正在拨算盘,拿起厚厚的账册扔在他面前
发布时间:2025-09-25 16:20 浏览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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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拂衣?”我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就是那个‘一场春雨满城絮,不及拂衣半点愁’的柳大才女?”
季崇文的眼睛亮了,那是提起心爱之物才会有的光。
“你……你也读过她的诗?”
“读过。”我点点头,“还帮你花钱,把这句诗刻在了你‘竹林书院’门口的影壁上。花了三百二十七两银子。那块石头,是从昆山运来的太湖石,光运费就一百两。”
他脸上的光,瞬间就熄了。
他皱起眉:“雁行,我跟你说的不是这个。”
“我知道。”我站起来,走到身后那排顶天立地的大柜子前,抽出一本最厚的账册,扔在他面前的桌上。
“砰”的一声,灰都震起来了。
“季崇文,成婚三年。我嫁给你时,带了一百二十抬嫁妆,铺了整整半条街。金银、绸缎、商铺、田产,都在这儿。”
我翻开第一页。
“成婚第一年,你说要开书院,实现你‘有教无类’的理想。我卖了南城三个铺子,又动用了我娘给我的五万两压箱底的银子,给你建了这座‘竹林书院’。”
“书院开张,你说要请天下名士来壮声势。那一场的宴席,光是从岭南运来的新鲜荔枝,就花了两千两。”
“第二年,书院有了名气,你说要扩建。我把我名下的两个庄子都卖了。”
“你说柳姑娘的诗才天下无双,不能埋没。我出钱,给你办了‘京华诗会’,让你捧她当魁首。”
“你说柳姑娘体弱,冬天畏寒。我让人从关外买了上好的火狐皮,给她做了件斗篷。”
“你说柳姑娘住的地方太小,委屈了她的才情。我买下了城西那套带湖心亭的宅子,写在了你的名下,让你金屋藏娇。”
我一页一页地翻,一笔一笔地念。
我的声音还是那么平,跟平时跟账房先生对账没什么两样。
季崇文的脸,从青到白,又从白到红。
“别念了!”他终于忍不住,低吼了一声。
我停下来,看着他。
“雁行,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这些……这些我将来都会还你。”他攥紧了拳头,梗着脖子说。
“还?”我笑了,这是今天我第一次笑,“你拿什么还?拿你的诗,还是拿你的风骨?”
我把账本合上,推到他面前。
“季崇文,我不跟你算这些。这些钱,就当是我这三年,买了个教训。”
我从袖子里,拿出早就写好的和离书,一式两份。
“签了它。”
他看着和离书上“裴雁行”三个字,笔锋锐利,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他好像不认识我了一样。
他大概以为我会哭,会闹,会求他不要走。
我没有。
我裴家的人,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及时止损。
他拿起笔,手有点抖。
“我的嫁妆,明天我会派人来清点。一百二十抬,一样都不能少。至于这座宅子,还有那座书院……”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都是用我的钱买的,地契房契上,写的都是我的名字。你和你的柳姑娘,明天一早,就搬出去吧。”
他猛地抬头,眼睛里全是血丝,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你……你好狠的心!”
我没理他。
我走到门口,拉开门,外面我的陪嫁丫鬟阿金,带着四个膀大腰圆的护院,早就候着了。
“阿金,送客。”
2
第二天,季崇文和他的柳拂衣,是被我的护院“请”出去的。
场面有点难看。
柳拂衣哭得梨花带雨,说我仗势欺人,说我这个商贾之女,玷污了读书人的清高。
季崇文护着她,对我怒目而视,说我折辱斯文。
我让阿金搬了张太师椅,就坐在大门口,一边喝茶,一边看他们演。
“阿金。”我抿了口茶,“去告诉外面看热闹的,今天这出戏,本小姐请了。看完的,一人送俩肉包子。”
阿金憋着笑去了。
季崇文的脸,彻底成了猪肝色。
读书人最要什么?脸面。
我偏不给他这个脸面。
他以为的和离,是他潇洒地挥挥衣袖,留下我一个弃妇在原地哭泣。
我让他知道,什么叫净身出户。
东西清点得很顺利。
我那一百二十抬嫁妆,本来就单独放在一个库房里,钥匙只有我和阿金有。
至于这三年我为他花的钱,置办的那些东西,我一件没要。
就当是喂狗了。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我就让管家带人,把整个宅子,里里外外,用艾草水熏了三遍。
尤其是季崇文的书房,我嫌脏。
三天后,‘竹林书院’对面那块一直空着的地,叮叮当当地动起工来。
季崇文大概是被我赶出去后,找了些朋友接济,总算在‘竹林书院’里安顿了下来,勉强还维持着他院长的体面。
他大概以为,我只是想在那建个新宅子,好时时看着他,恶心他。
他想错了。
我要的,不是恶心他。
我要他死。
一个月后,我的新学堂,建好了。
青砖黛瓦,飞檐斗拱,规模比他的‘竹林书院’还要大上一圈。
揭牌那天,我请了全京城的头面人物。
商界的、官场的,都来了。
我爹,江南第一皇商裴万贯,亲自给我站台。
鞭炮声震天响,红绸布一揭。
三个烫金大字,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精卫学堂。
底下有人开始议论。
“精卫?精卫填海那个精卫?”
“裴小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跟对门的竹林书院打擂台?”
“这名字,有点意思啊,不屈不挠的。”
季崇文和他那帮酸儒学生,就站在对面的门口看着。
他的脸色,比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衫还要白。
柳拂衣站在他身边,大概是想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惜,她捏着手绢的那只手,指节都白了。
我爹拿起一个铜锣,用力一敲。
“小女不才,今日在此开办‘精卫学堂’,只为我朝女子,寻一条新出路!我这学堂,不教琴棋书画,不教诗词歌赋!”
他顿了顿,声音提得更高。
“我只教三样东西!”
“第一,算术!让天下女子,都能看懂账本,管好自己的嫁妆,不被奸人所骗!”
这话一出,底下那些商贾,眼睛都亮了。
谁家里没个待嫁的女儿?谁不担心女儿嫁出去被人坑?
“第二,律法!让我朝女子,都知法懂法,懂得如何用律法保护自己!”
这话,让那些官场上的人,也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第三,经商!我裴家的女儿,要让天下女子都知道,女人不止能相夫教子,更能开铺做坊,安身立命!”
我爹的话,掷地有声。
整个场子,都炸了。
我看着对面的季崇文,他整个人都在抖。
他大概是想骂我,骂我离经叛道,骂我伤风败俗。
可他不敢。
因为我爹身后,站着户部侍郎,站着大理寺少卿,还站着几个手握京城经济命脉的大老板。
这些人,以前都是他季崇文的座上宾。
现在,都成了我的。
我对着他,微微一笑,举起了手里的茶杯。
口型无声。
我说的是:好戏,才刚刚开始。
3
‘精卫学堂’开学第一天,来了三十个女学生。
不多,但我很满意。
来的,都是京城里那些商贾大户的嫡女或者庶女。
她们的爹,都是人精,知道什么东西最实在。
我没搞什么开学典礼,直接上课。
第一堂课,我亲自教。
我让人在学堂正中央,挂了一块巨大的黑漆木板,又准备了上好的石灰笔。
这玩意儿,还是我从一个西洋传教士那里学来的。
“今天,我们学第一课。如何计算,一家书院的倒闭时间。”
我话音一落,底下三十个姑娘,都愣住了。
然后,是一阵压抑不住的低笑声。
我没理会她们的反应,转身在黑漆板上写下四个大字:竹林书院。
“诸位请看,对面这家书院,是我们今天学习的案例。”
我拿起一根教鞭,指着那四个字。
“首先,我们来算算它的投入。地皮,是我买的,三万七千两。建造,用的是裴家自己的工程队,材料都是顶级,花了六万两。书院内的藏书,名人字画,桌椅器具,五万两。开张宴请,杂七杂八,一万两。”
我一边说,一边在木板上写下数字。
“总投入,十五万七千两。这笔钱,我们称之为‘本金’。”
“接下来,我们算它的收入。这家书院,号称京城第一,学生非富即贵,目前有学生一百人。每人每年的束脩,是一百两。那么,它一年的总收入,是一万两。”
“我们再算它的支出。书院有教习十人,杂役二十人,一年的薪俸,大约是五千两。笔墨纸砚,四季茶点,各类损耗,三千两。还有,院长本人,需要不定期举办诗会,画会,来维持他的‘名士’风雅,这笔开销,我们算他省着点花,一年两千两。”
我把支出项一一列出,加在一起。
“总支出,一万两。”
我放下石灰笔,转身看着我的学生们。
“现在,问题来了。”
“收入一万两,支出一万两。看起来,是不是正好持平,不亏不赚?”
一个胆子大的姑娘举手:“先生,是这样算的。”
我笑了笑。
“错。大错特错。”
我拿起笔,在“本金”那个数字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你们都忘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叫‘机会成本’。”
“这十五万七千两银子,如果不是用来盖了这间只懂风花雪月的书院,而是存在我们裴家钱庄,一年的利息,是多少?”
阿金就站在我身边,立刻递上一本册子。
我翻开:“按照我们钱庄去年的年利,一分二厘。这十五万七千两,一年的利息,是一万八千八百四十两。”
我把这个数字,写在了旁边。
“也就是说,这家书院,看起来不亏不赚,实际上,它每年,都在净亏一万八千八百四十两。”
“而这,还只是最理想的情况。”
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如果,它的生源开始流失呢?如果,它的赞助人,不再给它钱了呢?如果,它的院长,是个只会拿钱去讨好女人,却不懂经营的蠢货呢?”
“你们告诉我,它离倒闭,还有多远?”
整个学堂,鸦雀无声。
三十个姑娘,眼睛里放着光,死死地盯着那块黑漆板。
她们以前,只知道嫁妆越多越好。
现在她们第一次知道,钱,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我知道,一扇新的大门,在她们面前打开了。
而对门那座书院,通往的,是一条死路。
下课的时候,我让阿金把今天的课程内容,原封不动地抄录一份,匿名送到了对面‘竹林书院’的每一个学生手里。
我就是要让那些自以为是的富家公子哥看看。
他们爹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就是被季崇文这么个玩意儿,给糟蹋了的。
而他们的未来,可能还不如我学堂里的一个女学生,算得清楚。
4
事情发酵得比我想象的还快。
没过几天,就有‘竹林书院’的学生家长,找上门来,想把儿子转到我们‘精卫学堂’。
我当然是拒绝了。
“抱歉,张员外。我这‘精卫学堂’,只收女子。”
那个姓张的布商,急得满头大汗:“裴小姐,您就通融通融。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在竹林书院待了两年,账本都看不明白,就会拽几句酸诗。再这么下去,我这点家业,早晚得让他败光了!”
“那也是令郎自己的选择。”我端起茶杯,不为所动。
“我这不是后悔了吗!求您了,您开个价!”
我笑了:“张员外,我开学堂,不是为了赚钱。您请回吧。”
我就是要让这些人知道,现在,不是他们想来就能来的。
我要让他们求着我。
季崇文那边,显然也坐不住了。
他大概是听说了学生要转学的事,急了。
为了稳住人心,他决定办一场盛大的‘秋日雅集’。
请帖送到了京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手里。
也送到了我这里。
阿金把那张烫金的请帖递给我,一脸嫌弃:“小姐,这季崇文脸皮可真厚。还敢给您送帖子。”
我打开看了看。
上面写着,此次雅集,由柳拂衣女史亲自主持,将展出她最新的诗作,并有前朝大家的名画真迹供人品鉴。
噱头搞得挺足。
“他这是想用柳拂衣的名头,把他那些‘风雅’的拥趸再聚拢起来。”
我把请帖扔到一边,“可惜,他打错了算盘。”
“小姐,您有什么打算?”
“他做初一,我做十五。”
我吩咐阿金,“你,也去发帖子。就说雅集同一天,我们‘精卫学堂’,要举办第一届‘京城商业茶会’。”
“商业茶会?”阿金没听过这词。
“就是请大家来喝喝茶,聊聊天。”
我笑了,“聊聊最近的粮价,聊聊南边的丝绸,再聊聊,怎么让手里的银子,生出更多的银子。”
“雅集那天,我们还当场宣布,‘精卫学堂’将成立一支投资基金,由我亲自操盘,面向全京城招募合伙人。第一期,就投关外的皮货生意。”
阿金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小姐,这招高!太高了!”
季崇文想谈风月,我就跟他谈生意。
我倒要看看,在京城这帮人精眼里,是柳拂衣那几句酸诗重要,还是白花花的银子重要。
雅集那天,天气很好。
‘竹林书院’张灯结彩,布置得格外清雅脱俗。
门口的小厮都换上了新衣服,昂首挺胸,等着迎接贵客。
结果,从早上等到中午,来的都是些穷酸秀才,想来蹭顿饭,混个脸熟。
而我们‘精卫学堂’这边,门口停的马车,把整条街都给堵死了。
户部侍郎来了,京城最大的粮商王老板来了,绸缎庄的李掌柜也来了。
就连皇商总会的会长,都亲自到场。
我站在二楼的窗边,看着对面季崇文那张越来越黑的脸,心情好得不得了。
柳拂衣站在他身边,精心打扮过的脸上,脂粉都盖不住那层铁青。
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诗情画意,结果,根本没人来听。
听说,那天中午,‘竹林书院’准备的八大碗,最后全进了那些穷酸秀才的肚子。
而我们这边,光是投资基金的意向金,就收了三十万两。
我让阿金,把收到的银票,一张一张地,用托盘端着,从大门口招摇地抬回了账房。
就是要让季崇文看清楚。
他丢掉的,究竟是什么。
5
‘商业茶会’之后,‘竹林书院’迎来了第一波退学潮。
最先走的是那些商贾家的儿子。
他们的爹,都是人精。以前把儿子送来,是想攀附季崇文的“名士”身份,想着将来能在官场上有点人脉。
现在他们看清了,季崇文自己都快成泥菩萨了,哪还渡得了别人。
而且,经过我的“科普”,他们也意识到了,让一个不懂算术的败家子继承家业,有多可怕。
第一个来办退学手续的,就是上次那个张员外。
他这次没求我,直接去对门,把他儿子从课堂上揪了出来,连书都没要,扭头就走。
季崇文想拦,被张员外指着鼻子一通骂。
“季院长,我儿子在你这读了两年,花了老子几百两银子,结果连个‘利’字都不会写!你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吟诗作对能当饭吃吗?能换来米吗?”
张员外嗓门大,半条街都听见了。
季崇文被骂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有一个带头的,后面就跟着来了好几个。
不出三天,‘竹林书院’一百个学生,跑了三十多个。
全是书院里最有钱,交束脩最大方的。
季崇文这下是真慌了。
他书院的开销,全靠这帮有钱学生撑着。
现在金主跑了,他拿什么给教习发工资?拿什么买笔墨纸砚?
更别提,他还要养着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柳大才女。
柳拂衣的开销,可比整个书院都大。
她要用最好的松烟墨,最贵的澄心堂纸。
她喝茶要喝明前龙井,插花要用清晨带露的牡丹。
以前这些钱,都是从我的嫁妆里出的。
现在,得季崇文自己掏了。
我听说,他为了维持门面,开始变卖书院里的一些藏书和字画。
那些东西,当初可都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阿金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正在看新一期的商业简报。
“小姐,季崇文现在是拆了东墙补西墙。我看他那书院,撑不了多久了。”
“还早。”我头也没抬,“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还有些家底。”
“什么家底?”
“我当初给他置办的那些。”我说,“虽然我把嫁妆都拉回来了,但有些东西,比如宅子里的家具,书院里的摆设,当时为了图省事,没写在嫁妆单子上。他要是不要脸,把那些东西卖了,还能撑一阵子。”
阿金气得不行:“那不是便宜他了!小姐,那些东西加起来也值不少钱呢。”
“别急。”我翻了一页简报,“让他卖。他卖得越多,将来摔得越惨。”
“我不信,他能把当初我亲手为他挑选的紫檀木书架,也给当柴火卖了。”
我就是要看看,为了他的“风雅”,为了他的柳拂衣,他能有多不要脸。
果然,没过几天,京城最大的当铺朝奉,就托人给我递了个信。
说季崇文,把他书房里那对前朝大书法家亲手题字的镇纸,给当了。
死当,三百两银子。
那对镇纸,是我当年花了三千两,从一个没落的贵族手里淘来的,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他曾说,要与这对镇纸,相伴一生。
现在,为了三百两,就卖了。
我让阿金,带了三百零一两银子去,把镇纸赎了回来。
然后,我让人把镇纸,和我当年送他镇纸时写的那封信,裱在了一起,挂在了我们‘精卫学堂’最显眼的大堂里。
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见。
我没写一个字去羞辱他。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京城里,最好笑的一个笑话。
6
季崇文的脸皮,比我想象的还要厚。
镇纸的事情,让他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但他硬是撑着,没倒下。
书院的学生跑了一半,他就把剩下的合并到一个班上课,辞退了一半的教习和杂役,勉强维持着。
他和柳拂衣也从原先的大宅子,搬进了书院里一间偏僻的小院。
听说日子过得挺清苦。
柳拂衣好几次被人看见,自己提着篮子去买菜,再也不是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仙女了。
她大概是恨死我了。
我也没闲着。
‘精卫学堂’的第一批学生,已经开始实习了。
我把她们安排进裴家在京城的各个铺子里,跟着老掌柜们学本事。
绸缎庄的,学着辨认料子,跟客商谈价。
米粮行的,学着看行情,算囤货的周期。
钱庄的,学着怎么鉴别银票,怎么放贷收息。
这些姑娘,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学得飞快。
她们身上,再也没有那种小女儿的娇羞,一个个眼睛里都闪着光,走路都带风。
季崇文那边,终于撑不住了。
他把书院里能卖的东西,都卖得差不多了。
最后,他打起了我那些嫁妆的主意。
不是我拉走的那一百二十抬。而是那些当初没登记在册,留在那座宅子里的“小东西”。
比如,院子里那几缸名贵的锦鲤。
比如,库房里那几箱没用完的贡品料子。
再比如,他书房里,那套我专门为他寻来的,用整块黄花梨木打造的桌椅。
他派人联系了一个古董商,要把这些东西,打包卖掉。
消息传到我耳朵里的时候,我正在和户部侍郎的夫人一起喝茶。
侍郎夫人是我的“商业茶会”的忠实客户,在我这里投了不少钱,赚得盆满钵满。
“裴小姐,这季崇文也太不是东西了!连这点东西都不放过!”侍郎夫人气得直拍桌子。
我慢悠悠地吹了吹茶沫。
“夫人别气。他想卖,也得看我同不同意。”
送走侍郎夫人,我叫来了阿金。
“去,把咱们的状师叫上。带上所有的地契、房契,还有当初购置那些家具的票据。去告诉那个古董商,他要是敢收季崇文的东西,我就敢告到他倾家荡产。”
“另外,再带上一份和离书的副本。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季崇文现在,跟那座宅子,没有半点关系。他就是个非法闯入的贼。”
阿金眼睛一亮,领命去了。
场面,比我想象的还要热闹。
阿金带着我们裴家的状师,直接堵在了宅子门口。
那个古董商刚要带人进去搬东西,就被拦住了。
我的律师,是京城最有名的状师,一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地契、房契、和离书,一条一条地念了出来。
证据确凿,条理清晰。
围观的百姓,一下子就明白了。
“搞了半天,这季崇文是霸占着前妻的房子不走啊!”
“还想卖人家的东西,真是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不就是个贼吗?”
那个古董商吓得脸都白了,连声道歉,带着人灰溜溜地跑了。
季崇文从宅子里冲出来,指着阿金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阿金叉着腰,半点不怵他。
“季先生,说话可要讲证据。这是我们小姐的房产,您赖在里面不走,还想变卖财物,到底是谁欺负谁?要不要我们现在就报官,让京兆尹大人来评评理?”
提到“报官”,季崇文一下子就蔫了。
他一个读书人,要是闹到公堂上,这辈子都别想再抬起头。
他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金,带着护院,把宅子的大门,用一把大铜锁,彻底锁死。
还在上面,贴了张封条。
封条上,是我亲笔写的四个大字:
“私闯者,斩。”
7
宅子被封,彻底断了季崇文的最后一条财路。
‘竹林书院’的日子,越发艰难。
听说,书院的午饭,从三菜一汤,变成了一菜一汤,最后,连汤都没了,只剩下干巴巴的馒头。
教习的薪俸,已经拖了两个月没发。
有几个老教习,受不了这份清苦,也卷铺盖走人了。
剩下的学生,一看这情况,也跑了七七八八。
曾经门庭若市的京城第一书院,现在,只剩下不到二十个学生。
大多是些家里没什么钱,指望着科举翻身的寒门子弟。
他们交的那点束脩,连给书院买炭的钱都不够。
季崇文,这位曾经风光无限的季院长,现在,彻底成了一个笑话。
与他对门的萧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我们‘精卫学堂’的蒸蒸日上。
第一批实习的女学生,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我把她们正式推荐给了京城的各大商号。
起初,那些老板还有点犹豫。
“裴小姐,让一个女人当账房先生,这……这不合规矩啊。”
“王老板。”
我看着京城最大的粮商,“我学堂的姑娘,算盘打得比你手下最快的账房还快。一份十年的流水账,她半个时辰就能理清。你用还是不用?”
“可……可她是女的啊。”
“女的怎么了?女的算的账,出来的银子,会少一文钱吗?”
我没再多说,直接让那个叫巧儿的学生,当场给他表演了一段“飞珠走盘”。
那算盘珠子在她手里,跟活了一样,只听见一片噼里啪啦的脆响,快得眼睛都跟不上。
不到一刻钟,王老板带过来的,一本乱七八糟的陈年旧账,被她算得清清楚楚,还在旁边标注出了三处错漏。
王老板的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二话不说,当场就拍板,以双倍的薪水,聘了巧儿当他粮行的总账房。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很快,我‘精卫学堂’出来的学生,就成了京城各大商号争抢的香饽饽。
她们精明、能干、忠心,最重要的是,她们是我裴雁行教出来的人。
没人敢欺负,也没人敢克扣她们的工钱。
这些姑娘,拿着远超普通男账房的薪水,家里地位水涨船高。
她们的成功,成了‘精卫学堂’最好的招生活招牌。
现在,想把女儿送进我学堂的人,队伍都快排到城门口了。
我还听说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那个最早退学的张员外的儿子,被他爹逼着,天天来我们学堂门口旁听。
没资格进门,就在墙角下支个小板凳,听里面传出来的算盘声。
他爹说了,什么时候能光听声音,就知道里面在算什么,什么时候才许他回家。
这天,阿金兴冲冲地跑来跟我说。
“小姐!您猜怎么着?对面‘竹林书院’,彻底发不出钱了!今天早上,最后一个教习也走了!”
我一点都不意外。
“季崇文呢?”
“他呀,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倒是那个柳拂衣,又出来作妖了。”
“哦?”
“她写了一首诗,贴在书院门口。说什么是‘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还说‘高洁之士,不为五斗米折腰’。骂我们呢!”
我笑了。
“饿着肚子,还想着写诗。不愧是她。”
“嘴还挺硬。”我放下手里的茶杯,站了起来,“走,阿金。咱们去给她送点米。”
“送米?”阿金没明白。
“对,送一斗米,不多不少,正好五斗的一半。”
我就是要让她看看。
她那点可怜的清高,在我这里,连五斗米都换不来。
到了门口,我让阿金把那半斗米,重重地放在了她那首诗的前面。
柳拂衣果然被惊动了,冲了出来。
她看着地上的米,又看看我,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全是恨意。
“裴雁行,你不要欺人太甚!”
“柳姑娘,话不能这么说。”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听说你们断炊了,特地来接济一下。怎么,嫌少?”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
我凑近她,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柳拂衣,我知道你的底细。也知道你接近季崇文的目的。你背后那个人,让你来搅黄裴家的生意,他给了你多少钱?够不够你下半辈子,天天吃得上白米饭?”
她瞳孔猛地一缩,脸上血色褪尽。
她没想到,我什么都知道。
8
柳拂衣的反应,证实了我的猜测。
她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白月光,她是一条毒蛇。
是京城另一家皇商,我们裴家的死对头——钱家,派来的一条毒蛇。
钱家跟我们裴家斗了快三代了。
他们大概是觉得,在生意上斗不过我爹,就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他们选中了季崇文这个蠢货,让柳拂衣去迷惑他,让他用我的钱,去办那些虚头巴脑的书院和诗会。
目的,就是为了耗空我的嫁妆,让我这个裴家未来的继承人,元气大伤,甚至沦为京城笑柄。
这样,就能在声誉上,狠狠打击我们裴家。
好一招“釜底抽薪”。
可惜,他们算错了一点。
我裴雁行,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被男人冲昏头脑的女人。
我之所以容忍了季崇文三年,不过是想看看,他能为了一点虚无缥缈的“爱情”,蠢到什么地步。
而柳拂衣,我也早就派人去查了她的底。
一个扬州瘦马,被钱家买下,从小培养诗词歌赋,就是为了今天这颗棋子。
现在,鱼上钩了。
我看着脸色惨白的柳拂衣,笑了笑,直起身子。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这点小把戏,我裴雁行还没放在眼里。让他有什么招,冲我来,别拿季崇文这种废物当枪使,脏了我的手。”
说完,我带着阿金,扬长而去。
留下柳拂衣一个人,站在那半斗米前,摇摇欲坠。
她知道,她暴露了。
季崇文这颗棋子,也废了。
我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没想到,季崇文还能给我再提供一个笑料。
书院彻底没了收入,他和柳拂衣的日子,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为了弄到钱,他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对外宣称,为了筹集善款,重振书院,他将忍痛割爱,出售一幅他珍藏多年的,前朝画圣吴道子的《送子天王图》真迹。
消息一出,整个京城的收藏家都轰动了。
这可是吴道子的真迹,有价无市的宝贝。
拍卖会就设在‘竹林书院’的大堂里。
季崇文大概是想借此机会,最后风光一把。
他穿着最体面的衣服,站在台上,痛心疾首地讲述着这幅画的来历,和他对艺术的无限热爱。
柳拂衣就在他身边,抚着琴,营造着悲壮又高雅的气氛。
底下的人,都被他感动了。
觉得他真是一个为了理想,不惜一切的清高名士。
起拍价,一千两。
很快,就有人喊到了五千两。
就在价格一路飙升,即将破万的时候,我带着人,走了进去。
“慢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季崇文看到我,脸色一变:“你来干什么?”
“我来,当然是来买画的。”我笑了笑,走到那幅画前,仔細端详。
“不过,在买之前,我想请季院长,解释一下。”
我指着画卷右下角一个极其隐蔽的印章。
“吴道子的画,我见过几幅。他的私人印章,用的是‘道玄’二字。可你这幅画上,印的,却是一个‘拂’字。”
“你能不能告诉我,这《送子天王图》,到底是姓吴,还是姓柳?”
话音一落,全场哗然。
所有人都凑了过来。
果然,那个角落里,清清楚楚地刻着一个篆体的“拂”字。
柳拂衣的脸,“唰”的一下,白了。
季崇文也慌了,语无伦次地解释:
“这……这是后人收藏时,盖上去的……”
“是吗?”我冷笑一声,回头看向人群。
“钱老板,你家的生意,做到这个份上,开始卖假画骗钱了?”
人群中,一个穿着华贵的胖子,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就是钱家的家主,钱万金。
也是柳拂衣的幕后主使。
他大概是想来看我的笑话,没想到,自己成了笑话。
9
钱万金没想到我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点他的名。
他脸上的肥肉抽搐了一下,硬着头皮站出来:“裴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画是真是假,与我钱某何干?”
“没关系?”我走到他面前,把手里的一个信封拍在他胸口。
“这里面,是扬州瘦马市场的交易记录。十五年前,钱老板你花三百两银子,买下了一个叫‘小翠’的丫头。这个丫头,后来改名叫柳拂衣。”
“我还知道,你请了最好的先生教她琴棋书画,把她包装成一个才女。三年前,你让她故意接近季崇文,目的,就是为了败光我的嫁妆,打击我们裴家。”
“那幅画上的‘拂’字印章,是你专门找人给她刻的吧?让她在临摹名人字画的时候用,好以假乱真。这幅所谓的吴道子真迹,就是她的杰作。”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钱万金的冷汗,刷刷地往下流。
他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不解。
他想不通,这些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秘密,我是怎么知道的。
他不知道,我爹把裴家交给我之前,给我的第一件东西,不是账本,而是一个遍布全国的情报网。
京城里哪个官员收了多少礼,哪个商号的资金链出了问题,甚至谁家的小妾今天多吃了一碗燕窝,都瞒不过我的眼睛。
区区一个钱家,这点小动作,我从一开始就一清二楚。
我留着他们,只是想看戏。
现在,戏看完了。
“钱老板,造假画,欺骗买家,按照我朝律法,是什么罪名?用不用我帮你问问,那边坐着的大理寺少卿?”
我指了指角落里一个正在喝茶看戏的官员。
那位少卿大人,是我“商业茶会”的会员,女儿也在我学堂念书。
他放下茶杯,慢悠悠地站起来,对着钱万金笑了笑。
那笑容,比冬天的冰还冷。
钱万金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他知道,他完了。
而季崇文,从头到尾,都像个傻子一样,愣在当场。
他看看我,又看看柳拂衣,再看看钱万金,脑子好像转不过弯来。
“拂衣……她……你们……”
柳拂衣没有看他。
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她恨我,毁了她的一切。
我迎着她的目光,没有半点退缩。
“带走!”
大理寺少卿一挥手,几个官差冲了进来,把钱万金、柳拂衣,还有那个蠢得可怜的季崇文,全都铐了起来。
罪名是:诈骗,伪造文书。
季崇文被带走的时候,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冲着我嘶吼:“裴雁行!你这个毒妇!你早就知道!你一直在看我的笑话!”
我走到他面前。
“对。”我承认得很干脆。
“我早就知道。我就是想看看,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能蠢到什么地步。”
“季崇文,你不是爱风雅,爱清高吗?大牢里很清静,够你慢慢风雅了。”
看着他们被押走的背影,我心里,没有半点波澜。
这场闹剧,终于收场了。
阿金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杯热茶。
“小姐,都结束了。”
“不。”我摇摇头,“还没结束。”
我看向那座已经彻底空了的‘竹林书院’。
“我要把它,买下来。”
10
钱家倒了。
树倒猢狲散。
钱万金被关进大理寺天牢,钱家的生意,一落千丈。
墙倒众人推,以前跟他们有合作的,纷纷上门讨债。
那些被他们打压过的,也趁机落井下石。
不出半个月,曾经和我们裴家分庭抗礼的钱家,就宣告破产了。
柳拂衣,作为污点证人,指证了钱万金的所有罪行。
因为有功,被判了个流放三千里。
听说,她被押送出京城那天,形容枯槁,再也没有半点才女的影子。
而季崇文,因为是从犯,而且蠢得人尽皆知,大理寺少卿觉得他没什么威胁,关了三个月,就给放了。
但他的名声,已经彻底臭了。
‘竹林书院’也被查封,贴上了封条。
他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
他出来那天,阿金特地去看了热闹。
回来跟我学:“小姐,您是没看见。季崇文瘦得跟个猴似的,胡子拉碴,衣服也破破烂烂的。以前那些跟他称兄道弟的朋友,没一个去接他。他一个人站在大牢门口,站了半天,跟个孤魂野鬼一样。”
我正在写一份关于开辟北方商路的计划书,闻言,笔都没停。
“他去哪了?”
“还能去哪?回他那个破书院门口了呗。看着封条,一个劲地哭。哭完了,就坐在台阶上发呆。”
“挺好。”我说,“让他多看看。好好想想,自己是怎么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
过了几天,我听说,季崇文开始变卖他身上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了。
他那方他最宝贵的,号称是前朝名家刻的端砚。
还有他那支用了多年的,据说是用狼王颈下最软的那一撮毛做的毛笔。
这些,都是他曾经视若性命的“文人风骨”。
现在,为了换几个馒头钱,都送进了当铺。
京城里的人,都把他当成一个笑话来看。
有人甚至开了盘口,赌他什么时候会饿死街头。
我觉得有点无聊了。
一个被打趴下的对手,再踩上一万只脚,也没什么意思。
我让阿金,去把‘竹林书院’,从官府手里盘了下来。
没花多少钱。
那地方,现在名声臭了,地段也不算最好,没人愿意接手。
我拿到房契地契那天,季崇文找上门来了。
他是在‘精卫学堂’门口堵我的。
几个月不见,他已经完全变了个人。
又黑又瘦,眼神浑浊,身上有股馊味。
他拦住我的马车,没说话,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让车夫停下,掀开车帘。
“有事?”
他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厉害。
“把书院……还给我。”
我差点气笑了。
“季崇文,你脑子是不是被关坏了?那书院,是我花真金白银从官府买下来的。房契地契上,白纸黑字,写的是我裴雁行的名字。我凭什么还给你?”
“那是我毕生的心血!”他激动起来,冲上来想抓我的车辕。
护院立刻上前,把他拦住了。
“你的心血?”我冷笑,“你的心血,就是拿我裴家的钱,去给你和你的白月光,搭一个吟诗作对的戏台子?季崇文,你别搞错了,那不是你的心血,那是你的坟墓,你亲手给自己挖的。”
“裴雁行!”他嘶吼着,“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你已经赢了!你毁了我的一切!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
我看着他这张已经毫无风采可言的脸,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我不想怎么样,季崇文,从我签下和离书那一刻起,你在我眼里,就跟路边的一块石头,没什么两样。”
“我买下那座书院,也不是为了你。”
我放下车帘,吩咐车夫。
“走。”
马车缓缓启动,把他甩在了身后。
我没告诉他,我买下那座书院,是准备把它推平了,改建成一个女工住宿。
我的纺织厂,规模越来越大,女工也越来越多。
她们需要一个安全、干净的住处。
至于‘竹林书院’这个名字,我会让它,彻底消失在京城的地图上。
就好像,它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11
我以为季崇文会就此消沉下去,或者找个地方悄无声息地饿死。
没想到,他还挺能折腾。
不知道他从哪弄来一点钱,在城西租了个破旧的小院,又挂起了‘竹林书院’的招牌,想东山再起。
当然,没一个学生去。
他大概是想证明,他不是废物,他的理想到底还是有人懂的。
挺可笑的。
这种自我感动的把戏,我早就看腻了。
我没再关注他的事,我最近很忙。
我跟户部合作,拿下了皇家贡品的采办权。
同时,我在北方的商路也已经打通,第一批皮货和人参,已经运抵京城,利润翻了十倍。
‘精卫学堂’也开了第一家分校,就在江南,由我爹亲自坐镇。
我的生意,越做越大。
京城里的人,现在不叫我裴小姐了,都叫我“裴半城”。
意思是,半个京城的财富,都在我手里。
这天,我正在听取分校的报告,阿金走进来,表情有点古怪。
“小姐,有个人想见您。她说,她有关于钱家的秘密,要跟您做一笔交易。”
“谁?”
“柳拂衣。”
我愣了一下。
她不是被流放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逃回来了?”
“是。”阿金点头,“她说她买通了押解的官差,九死一生才逃回京城。她说,钱家虽然倒了,但在海外还藏着一批巨额的财富。她知道那批财富的下落,愿意用这个消息,换一个在您手下做事的位子。”
有意思。
一条被拔了毒牙的蛇,还想回来跟我谈条件。
“让她进来。”
柳拂衣走进来的时候,我几乎没认出她。
她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脸上布满了风霜,手也变得粗糙。
唯一没变的,是她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以前的清高和怨恨,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渴望。
对生存的渴望。
她看到我,没有行礼,也没有说话,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
“你想跟我做什么交易?”我开门见山。
“我知道钱家在南洋的一个小岛上,藏了他们家三代人积攒下来的所有黄金。那是一笔富可敌国的财富。”她的声音很平静,“我可以把藏宝图给你。我只有一个条件,让我留在‘精卫学堂’,当一个最普通的教习。”
“你觉得,你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我看着她。
“我没有。”她自嘲地笑了笑,“我只是在赌,赌裴小姐你,是个商人。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你不会拒绝任何一笔交易。”
“钱家的宝藏,对我来说,确实很有吸引力。”
我承认,“但是,我为什么要用你?一个背叛过旧主的人,我怎么相信,你不会再背叛我?”
“因为我没有退路了。”她看着我,眼睛里有一种灼人的光。
“我这样的人,除了依附强者,没有别的活路。以前我以为季崇文是强者,后来我以为钱万金是强者。现在我知道,全天下,只有你裴雁行,才是真正的强者。”
“我需要一个容身之处,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脏活,累活,见不得光的活,我都可以。”
这番话说得,倒是很坦诚。
她很清楚自己的情况:一个有用,但随时可以丢弃的工具。
我沉默了。
阿金在旁边,紧张地看着我。
她不希望我留下这个女人。
柳拂衣,太危险。
我敲了敲桌子,看着她。
“藏宝图,我可以收下,至于你……”
我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我‘精卫学堂’,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什么路?”
“城西,季崇文,你还记得吧?”
我笑了,“他最近不是又开了个书院吗?正缺人手,我觉得,你挺适合去给他当个助教的。”
“你们俩,一个痴心妄想,一个走投无路,正好,凑成一对。”
“裴雁行!”柳拂衣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是在羞辱我!”
“是啊。”我点点头,“我就是在羞辱你,怎么,你不服?”
我看着她那张绝望的脸,心里没有半分怜悯。
有些人,一辈子都学不会教训。
总以为可以靠着出卖别人,换来自己的荣华富贵。
我就是要让她知道。
在我这里,没有交易。
只有,清算。
12
柳拂衣最终还是走了。
她走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很复杂。
阿金不放心:“小姐,就这么放她走,会不会有后患?”
“她能有什么后患?”
我坐回椅子上,“一个身无分文的逃犯,能掀起什么风浪?至于那批宝藏,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就算是真的,我裴雁行想要的东西,也用不着靠她施舍。”
我把那张所谓的“藏宝图”,扔进了火盆里。
看着它化为灰烬。
我不需要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
我要的,是干干净净,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财富。
又过了一个月,京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城西一处民宅失火,烧死了两个人。
官府查明,是一男一女。
男的,是前‘竹林书院’院长,季崇文。
女的,身份不明。
起火的原因,是房主自己点燃了屋子里的书籍字画,自焚而死。
消息传到我耳朵里的时候,我正在试穿今年江南新出的云锦。
阿金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脸色。
我没什么表情。
“知道了。”
就三个字。
人死了,恩怨也就了了。
我对他,早就没了恨,只剩下无视。
他的死,对我来说,跟街上死了一只野狗,没什么区别。
但我没想到,这件事,还有一个后续。
几天后,京兆尹府的捕头,亲自登门。
说是,在火灾现场,发现了一封没有烧完的信。
信,是季崇文写给我的。
信上的内容,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季崇文在信里说,他早就知道柳拂衣是钱家派来的奸细。
他之所以配合她演了这么一出戏,假装被她迷惑,假装散尽家财,目的,就是为了报复我。
报复我当初,用钱“买”来了他们之间的婚姻。
他觉得,我玷污了他作为一个读书人的清高和爱情。
所以,他要用一种最惨烈的方式,来毁掉我最看重的东西——钱。
他想让我眼睁睁看着,我的钱,是如何被他挥霍一空,付诸东流。
他以为,这会让我痛苦,会让我后悔。
信的最后,他写道:
“裴雁行,你赢了天下,却输了我。我死,也要让你一辈子,都活在我的阴影里。”
捕头把信递给我,表情很复杂。
整个京城,都因为这封信,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一个清高到偏执的疯子,用自毁的方式,进行的一场荒唐的报复。
他们都在看我,想看我会有什么反应。
是震惊?是痛苦?还是愤怒?
我接过那封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然后,我笑了。
笑得很大声。
所有人都被我笑蒙了。
阿金拉了拉我的袖子:“小姐……”
我止住笑,看着那个捕头。
“大人,这封信,我可以留下吗?”
捕头点点头。
我拿着那封信,走到门口,把它贴在了‘精卫学堂’的告示栏上。
在信的旁边,我又贴了一张纸。
是我让人连夜统计出来的,我如今名下所有的产业,和我今年的总收入。
那是一个长得让人看了会眼晕的数字。
我什么都没说。
但所有人都看懂了我的意思。
季崇文,你以为你毁了我什么?
你毁掉的那些钱,在我眼里,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你以为你是我心里的阴影?
不,你连做我影子的资格,都没有。
你那场自以为是的、惨烈的报复,在我看来,不过是一个,我早就听腻了的,不好笑的笑话。
至于我赢了什么,输了什么。
我自己,说了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