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我提干探家时故意没穿四个兜,归队时,女友肠子都青了

发布时间:2025-09-23 22:30  浏览量:1

引子

“卫东,回来啦!”

站台上人声嘈杂,我一眼就看到了她,李娟。她旁边站着她妈王婶,俩人伸长了脖子,像两只盼着归巢燕子的老燕。

我心里咯噔一下,攥紧了帆布行李包的带子,故意把戴着军帽的头低了低。身上这件洗得发白的“两个兜”的确良军装,是我特意从箱子底翻出来的。那件崭新的“四个兜”干部服,被我整整齐齐地叠好,压在了行李最深处。

火车汽笛一声长鸣,像是把我从部队拉回了现实。王婶的眼神从我脸上扫到我胸前,那原本热切的笑容,像是被初冬的寒风吹过,瞬间就僵硬了。她嘴巴动了动,没出声,只是不着痕迹地拉了一下李娟的袖子。

李娟的脸也白了。她眼里的光,就那么一寸一寸地暗了下去,像傍晚时分慢慢熄灭的油灯。

我知道,我的这场无声的考验,从踏下火车的第一步,就已经开始了。

一九七五年,我二十四岁,提干了。在那个年代,一个农村兵能在部队当上排长,是足以让整个村子敲锣打鼓的大喜事。我爹妈在信里激动得字都写不稳,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祖坟冒青烟了”、“给老陈家争光了”。

可我心里,却压着一块石头。这块石头,叫李娟。

我和李娟是娃娃亲,打小一起长大。她长得俊,白净脸盘,两个大辫子又黑又亮,走在镇上,回头率高得很。我当兵走的那天,她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往我手里塞了个亲手绣的鞋垫,上面歪歪扭扭地绣着“前程似锦”。她说:“卫东哥,我等你,等你穿着四个兜的干部服回来娶我。”

这话,当时听着是蜜,现在嚼着,却品出了一丝苦味。

这两年,她信里的话越来越短,问我什么时候能提干的话却越来越多。王婶更是隔三差五托人捎话,说镇上谁谁家的儿子当了工人,谁谁家又分了新房子。话里话外的意思,像锥子一样扎在我心上。

这次提干的命令下来,我第一个念头不是高兴,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我突然想知道,李娟和王婶看重的,到底是我陈卫东这个人,还是我身上可能出现的这身“四个兜”的皮。

于是,我做了这个决定。我要穿着这身旧军装回去,看看她们的反应。

“卫东啊,路上累了吧?”王婶终于开了口,声音干巴巴的,脸上挤出的笑比哭还难看。她那双精明的眼睛,又在我胸前的两个口袋上溜了一圈,像是在确认什么。

“还好,婶儿。娟儿,等久了吧?”我看向李娟。

她勉强笑了笑,接过我手里的行李包,手指触碰到我手背时,凉得像冰。“不……不久,车挺准时的。”她的声音很低,头也垂着,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心里叹了口气。这场景,比我想象的还要冷。就像一盆烧得正旺的炭火,突然被人浇了一瓢冷水,连烟都带着寒气。

回家的路,三个人,一路无话。王婶走在前面,步子迈得又快又急,好像后面有鬼撵她。我和李娟并排走在后面,隔着半尺的距离,那点距离,却像条跨不过去的河。

我偷偷看她,她的侧脸紧绷着,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这还是那个爱说爱笑,会偷偷在我兜里塞大白兔奶糖的姑娘吗?我有点恍惚。

内心独白:我这是在干什么?像个傻子一样,用这种方式去试探人心。可人心这东西,要是不试,你怎么知道它在太阳底下和阴影里是不是一个颜色?我只是想求个明白,求个心安。哪怕结果是心碎,也比将来抱着个空壳子过一辈子强。

到了家门口,我爹妈早就迎了出来。我娘一把握住我的手,眼泪就下来了,嘴里念叨着:“瘦了,黑了。”我爹则一个劲地拍我肩膀,咧着嘴笑,露出一口黄牙。他们的眼神里,只有儿子平安归来的喜悦,根本没在意我穿的是什么。

这才是家啊。我鼻子一酸,眼眶也热了。

王婶把李娟送到门口,就说家里还有事,转身走了,连口水都没喝。那背影,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子“晦气”。

晚饭,我娘炖了鸡,我爹拿出了藏了半年的高粱酒。饭桌上,他们问我在部队的情况,我捡好的说,提干的事,我一个字没提。

吃完饭,李娟说要帮我娘洗碗,我娘赶紧把她推出厨房:“去去去,跟卫东说说话,你们好久没见了。”

我俩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月亮被乌云遮着,只有几颗星星稀稀拉拉地挂着。

“部队……还好吧?”她先开了口,声音像蚊子叫。

“嗯,挺好。”我应了一声。

然后又是长久的沉默。空气里弥漫着尴尬,像发了霉的空气,吸进去都让人胸口发闷。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敲在我的心上。

“卫东哥,”她终于又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你……这次回来,待多久?”

“半个月。”

“那……以后有什么打算?”她问得很小心,像是在试探着过一条结了薄冰的河。

我看着她,在昏暗的光线下,她的脸有些模糊。我反问道:“你希望我有什么打算?”

她被我问得一愣,半天没说话。最后,她低下头,轻轻地说:“我不知道。”

这三个字,像三根针,扎进了我心里。

第1章 昔日情分一场空

“娟儿,你还记得我走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吗?”我看着她,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带着分量。

她绞着衣角,那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从前我觉得这动作很可爱,现在却只感到一丝烦躁。她不说话,但我知道她记得。

“你说,你等我,等你卫东哥穿着四个兜的干部服,风风光光地回来娶你。”我帮她说了出来。

她的身子猛地一颤,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胸口里。

“怎么,现在我还是两个兜,让你失望了?”我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嘲讽。

“不是的,卫东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急急地辩解,声音却没什么底气,“我就是……我就是觉得,这么多年了,你在部队也辛苦……”

“辛苦?”我打断她,“哪个兵不辛苦?我爹娘种地不辛苦?你妈在厂里上班不辛苦?”

我站起身,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脚下的石子路被我踩得咯吱作响,像是我心里压抑不住的怒火。

内心独白:我气什么呢?气她现实?还是气自己天真?或许都有。我曾以为我们的感情能抵得过千山万水,能熬得过岁月漫长。可现在看来,它脆弱得连一身军装的差别都经受不起。这感觉,就像你辛辛苦苦盖了一座房子,却发现地基是沙子做的。

“卫东哥,你别这样。”李娟也站了起来,声音里带了哭腔,“我妈……我妈也是为我好。女孩子家,有几个青春能等的?”

“为你好?”我冷笑一声,“是为你好,还是为她自己的面子好?我听说,纺织厂刘主任家的儿子,最近常去你家?”

这话一出口,李娟的脸“刷”地一下全白了。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都尖利起来:“你听谁胡说八道的!我们就是普通同事!”

“普通同事?”我逼近一步,“普通同事需要你妈天天挂在嘴边,夸人家年轻有为,还是个车间副组长?”

这些话,是我下午从邻居大妈那里听来的。她们说话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我这个当兵的听个一清二楚。她们说,王婶最近跟变了个人似的,到处说刘家那小子怎么怎么好,明眼人都看得出是什么意思。

李娟被我问得哑口无言,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一颗一颗,砸在干燥的泥地上,瞬间就没了踪影。

“陈卫东,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她哭着喊道。

“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想弄明白,在你心里,我陈卫东到底算什么?”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是一个能让你等的人,还是一个可以随时被替换掉的备胎?”

院子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我爹娘在屋里听到了动静,我娘想出来,被我爹拉住了。我知道,这是我跟李娟之间必须解决的事,谁也帮不了。

我们俩就这么对峙着,像两只斗红了眼的公鸡。

许久,李娟擦了擦眼泪,抬起头,眼神里多了一丝我看不懂的决绝。

“卫E东,我们都冷静一下吧。”她说,“你刚回来,可能不了解情况。镇上这两年变化很大,人心也……也变了。”

“是人心变了,还是你心变了?”我追问。

她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委屈,有无奈,还有一丝我当时没看懂的……怜悯?

“我累了,我先回去了。”她说完,转身就走,步子有些踉跄。

我站在原地,没有追。夜风吹来,带着凉意,吹得我心里空落落的。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嘲笑我的自作多情。

那一晚,我失眠了。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想帮我爹去地里干点活。刚出门,就碰上了隔壁的林家妹妹,林小梅。她比我小两岁,在镇上的小学当老师。

“卫东哥,回来啦。”她看到我,腼腆地笑了笑,露出一对浅浅的酒窝。

“嗯,小梅,去上课啊?”我点了点头。

“是啊。”她应了一声,又说,“卫东哥,你这次回来,好像有心事。”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这么敏锐。我苦笑了一下:“当兵的,哪天没心事。”

林小梅没再多问,只是说:“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我爸说,心里的疙瘩不解开,会生锈的。”

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莫名地感到一丝暖意。

上午,李娟没有来。王婶也没有来。我心里明白,昨晚的话,算是把他们彻底得罪了。

我娘看我情绪不高,小心翼翼地问:“卫东,跟娟儿吵架了?”

“没事,娘。”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下午,我一个人去了镇上。我想去看看,这个李娟口中“变化很大”的镇子,到底变成了什么样。

镇子确实热闹了不少,街上多了几家新开的铺子,人们的穿着也比我走的时候鲜亮了些。我在供销社门口,碰到了几个一起长大的发小。

他们看到我,热情地围上来,捶着我肩膀,问东问西。

“卫东,可以啊,还在部队干着呢?”

“啥时候喝你和李娟的喜酒啊?我们可都等着呢!”

我勉强应付着,心里却不是滋味。

就在这时,一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从我们身边骑过,车后座上,坐着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姑娘。

是李娟。

骑车的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戴着眼镜,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裤线笔挺。他一边骑车,一边侧头跟李娟说着什么,逗得李娟咯咯直笑。那笑声,像一把小刷子,在我心上来回地刷,又痒又疼。

“哟,那不是刘副组长和李娟吗?”一个发小碰了碰我的胳膊,压低了声音说,“卫东,你可得加把劲啊,这刘副组长追李娟追得可紧了。”

我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阳光下,那辆自行车闪闪发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第2章 街坊闲话如利刃

那辆永久牌自行车,像一根刺,扎进了我的眼睛里,也扎进了我的心里。

我没有追上去,也没有喊住她。我就那么站着,看着他们消失在街角,直到发小推了我一把,我才回过神来。

“卫东,你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白?”

“没事。”我摇摇头,从兜里摸出烟,点上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呛得我咳嗽起来,眼泪都呛出来了。

发小们看我这样,也不好多问,拍了拍我肩膀,各自散了。

我一个人在镇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乱成一团麻。李娟的笑声,刘副组长的白衬衫,还有街坊邻居们那些同情又带着点看热闹的眼神,像电影画面一样在我脑子里来回放。

内心独白:尊严是什么?以前在部队,我觉得尊严就是训练拿第一,就是保家卫国。可现在,我发现尊严这东西,有时候就体现在一辆自行车,一件四个兜的军装上。我陈卫东,一个七尺男儿,难道就因为没穿对衣服,就要被人这么比下去吗?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我不知不觉走到了李娟家所在的巷子口。我没进去,只是远远地站着。我看到王婶在门口的水泥台上跟几个邻居聊天,脸上挂着我从未见过的得意笑容。

“……我们家娟儿啊,眼光高着呢!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的。”

“那刘家小子可不错,人家是大学生,又是副组长,前途无量啊!”

“可不是嘛,人家昨天还托人送来两斤肉票呢,多会办事!”

王婶的声音不大,但顺着风,一字不落地飘进了我的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刀,在割我的肉。

我再也站不住了,转身就走。我怕我再听下去,会忍不住冲过去跟她理论。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爹看我脸色不对,敲了敲门:“卫东,出来吃饭了。”

“不饿,你们吃吧。”我闷声回答。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这间我睡了十几年的房间,此刻却让我感到无比的陌生和压抑。墙上还贴着我当兵前贴的《解放军画报》,画报上的军人一个个英姿飒爽,目光坚定。

可我呢?我的目光里,现在只剩下迷茫和愤怒。

晚上,李娟来了。

她是一个人来的,换了一身朴素的衣服,辫子也重新梳过。她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羹。

“卫东哥,我……我听我妈说你晚饭没吃,我给你做了碗鸡蛋羹。”她把碗放在桌上,不敢看我。

我坐起来,看着她。她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下午玩得开心吗?”我问,语气冰冷。

她身子一僵,咬着嘴唇说:“你看见了?”

“镇子就这么大,想看不见都难。”

“我们……我们只是碰巧遇到,他顺路带我一段。”她解释道,声音越来越小。

“顺路?”我笑了,“顺路能笑得那么开心?李娟,你把我当傻子吗?”

“陈卫东!”她也来了脾气,声音抬高了八度,“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回来就是为了审问我吗?是,我是坐了他的车,我是跟他笑了,那又怎么样?人家至少懂得关心我,不像你,一回来就摆着一张臭脸,好像谁都欠你的!”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从我头顶浇了下来。我愣住了。

内心独白:她说得对吗?或许有那么一点道理。我只想着自己的委屈,却忘了她也等了我好几年。这几年里,她面对的压力,可能比我在部队吃的苦还要多。可是,理解归理解,心里的那道坎,怎么就过不去呢?难道感情真的要在现实面前低头吗?

“我没有摆臭脸。”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下来,“我只是想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你觉得他比我好,你直接告诉我,我陈卫东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我……”李娟张了张嘴,眼泪又涌了上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卫东哥,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我脑子很乱。”

“给你时间?”我看着她,“给你时间去比较,看看谁的‘前途’更光明,是吗?”

我的话再次刺痛了她。她猛地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

“难道不是吗?”我反问。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娟的眼泪瞬间收了回去,眼神变得冰冷而陌生。她定定地看了我几秒钟,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陈卫东,既然你这么想我,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顿了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继续说道:“也许……我们真的不合适。你想要的,我给不了。我想要的,你也给不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门“砰”的一声被带上,震得我心口一阵发麻。

我看着桌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鸡蛋羹,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我知道,我们完了。彻底完了。

这天晚上,我爹陪我喝了很久的酒。他没多问,只是一个劲地给我倒酒,拍着我的背,说:“儿子,是爷们,就得挺直了腰杆。天塌不下来。”

我喝得酩酊大醉,嘴里反复念叨着一句话:“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青梅竹马的情分,几年的等待,为什么就抵不过一身军装,一辆自行车呢?

第二天,我提前去车站买了回部队的票。这个家,这个镇子,我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我娘知道了,红着眼圈给我收拾行李。我爹则默默地给我煮了十几个鸡蛋,让我路上吃。

离家的前一天,我哪也没去,就在家帮我爹劈了一下午的柴。我想用体力上的疲惫,来麻痹心里的痛苦。

傍晚,林小梅来到了我家。

她给我送来了一双新做的布鞋。“卫东哥,看你脚上的鞋都磨破了,我给你做了双新的。你别嫌弃。”

鞋子做得针脚细密,大小也正合适。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小梅,谢谢你。”

“谢什么呀。”她笑了笑,“卫-东哥,有的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

“李娟姐……她其实也不容易。王婶那个人,你也知道,好面子,爱攀比。李娟姐夹在中间,肯定很难受。”她说,“也许,你们只是需要多一点沟通和信任。”

我沉默了。信任?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信任了。

林小梅看我没说话,叹了口气:“算了,你们的事,我也不好掺和。卫东哥,你在部队,要保重身体。”

她走后,我看着手里的布鞋,心里像是打翻了调味瓶,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有。

第3章 最后试探的饭局

离家的日子越来越近,我的心也越来越沉。我和李娟之间,就像隔了一层毛玻璃,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的影子,却再也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我决定,做最后一次努力。不为挽回,只为给我自己这几年的感情一个交代。

我托我娘去请李娟和王婶来家里吃顿饭,就说是我这个当兵的,给她们娘俩赔罪。

我娘叹了口气,还是去了。

没多久,娘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王家嫂子说,她身上不舒服,就不来了。让娟儿代表就行了。”

我心里冷笑。不舒服是假,不想看见我这张“两个兜”的脸才是真吧。

李娟还是来了。她穿得整整齐齐,但神情很憔悴,眼下有淡淡的青色。看得出来,这两天她也没睡好。

饭桌上,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我爹娘努力地找着话题,一会儿说东家长,一会儿说西家短,但李娟只是低着头,偶尔“嗯”一声,很少说话。

我给她夹了一筷子鸡肉。“娟儿,多吃点,你看你都瘦了。”

她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轻声说了句“谢谢”,但没有动那块肉。

我爹给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我好好说话。

我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叔,婶,娟儿,这杯酒,我敬你们。”

我爹娘和李娟都愣住了。

我自顾自地说下去:“我这次回来,脾气不好,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惹得大家不高兴。尤其是我婶儿,还有娟儿你。是我不对,我自罚一杯。”

说完,我仰头就把一杯高粱酒灌了下去。火辣辣的酒顺着喉咙一直烧到胃里,呛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爹叹了-口气,我娘则心疼地看着我。

李娟的脸色更白了,她抬起头,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放下酒杯,我坐下来,看着她,语气平静地说:“娟儿,我知道你妈是为你好。刘副组长我也听说了,人不错,有文化,有前途,比我这个大头兵强多了。”

“卫东哥,你别这么说……”李娟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

“你听我说完。”我打断她,“我当兵这几年,聚少离多,确实给不了你想要的陪伴。你是个好姑娘,应该有更好的归宿。如果……如果你觉得跟他在一起更幸福,我……我祝福你。”

说出“祝福你”这三个字的时候,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疼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内心独白:我说的是真心话吗?一半一半吧。真心希望她能幸福,这是真的。但要说心里没有一点怨恨,那是假的。我像一个赌徒,把我们所有的感情都押在了这张桌子上,我想看看她的反应,哪怕是最后一眼。这既是成全,也是我最后的试探。

饭桌上死一般的寂静。我爹默默地抽着烟,一口接一口。我娘的眼圈又红了。

李娟怔怔地看着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她没有哭出声,就那么无声地流着泪,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陈卫东,你混蛋!”她突然抓起桌上的一个空酒杯,朝我砸了过来。

我没有躲。酒杯砸在我肩膀上,又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她站起来,歇斯底里地冲我喊,“是,我妈是喜欢刘副组-长,街坊邻居是羡慕我,可我在乎的是这些吗?我在乎的是你的态度!你从回来那天起,就在怀疑我,试探我!你根本不信我!”

她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

我愣住了。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我等了你四年,陈卫东!四年!”她哭着说,“我拒绝了多少个提亲的,你知道吗?我顶着我妈多大的压力,你知道吗?我只是……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点希望,一点盼头!可你呢?你回来就只看到我坐了别人的自行车,就认定我变心了!你的心,怎么就这么窄呢?”

她哭得喘不上气,扶着桌子,身体摇摇欲坠。

我娘赶紧过去扶住她,拍着她的背,嘴里念叨着:“好孩子,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我彻底懵了。我以为我看透了一切,以为我掌握了主动权,可现在看来,我才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我精心设计的考验,原来从一开始就充满了偏见和不信任。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娟慢慢止住了哭,她用手背抹掉眼泪,眼神里是化不开的失望和疲惫。

她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陈卫东,我累了。真的累了。”

“这几年,我像个傻子一样,守着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现在我明白了,我们之间隔着的,不是距离,也不是你胸前的两个兜,而是你的心。”

“我们……到此为止吧。”

说完这句话,她推开我娘,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我像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

“到此为止……”这四个字,像魔咒一样在我耳边回响。

我爹把烟袋锅在桌上重重地磕了磕,站起来,看了我一眼,摇着头走进了里屋。

我娘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开始收拾桌上的残局。那只摔碎的酒杯,被她小心地扫进了簸箕里,像是扫掉了我们之间最后的一点情分。

我瘫坐在椅子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原来,压垮我们感情的,不是现实,不是她变了心,而是我那可悲又可笑的自尊和猜忌。

我亲手,把她推开了。

第4章 真相大白悔断肠

离家的那天早上,天阴沉沉的,像是憋了一场大雪。

我一夜没睡,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我爹娘也没怎么睡,天不亮就起来给我准备路上吃的东西。烙饼,煮鸡蛋,还炒了一瓶子雪里蕻。

我娘一边装东西,一边偷偷抹眼泪。“卫东啊,到了部队,别想家里的事,好好干。跟领导、跟战友,都处好关系。”

“我知道,娘。”我的声音沙哑。

我爹则递给我一个信封。“这里面是五十块钱,你拿着。在外面,别亏了自己。”

我看着那叠得整整齐齐的、带着毛边的钞票,鼻子一酸。这几乎是家里大半年的积蓄了。我把钱推了回去:“爹,我不要。部队里什么都发,我用不着钱。”

“让你拿着就拿着!”我爹把眼一瞪,“你提干了,当了干部,迎来送往的,不能让人看扁了!”

他还是知道了。也是,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瞒得住他们一辈子。

我没有再推辞,默默地把信封收进了口袋。

临走前,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了那个帆布行李包。我把那件叠得方方正正的“四个兜”干部服拿了出来。崭新的料子,领口上缀着鲜红的领章,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显得那么精神。

我脱下身上那件旧军装,换上了这身新军服。

当我穿戴整齐,走出房门的那一刻,我爹和我娘都愣住了。

我娘捂着嘴,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哗地往下流。她走上前,用粗糙的手,一遍遍地抚摸着我胸前那四个口袋,嘴里喃喃地说:“好……好……我儿子出息了……”

我爹的眼眶也红了,他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咧开嘴,笑了。那笑容里,有骄傲,有欣慰,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走吧,爹送你去车站。”

我点了点头。

我们走出院门的时候,巷子里的邻居们都看到了。

“哎哟,这不是卫东吗?这是……提干了啊!”

“四个兜!乖乖,这是当上大官了!”

“我就说嘛,卫东这孩子,从小就机灵,肯定有出息!”

一时间,恭维声、羡慕声,不绝于耳。我爹的腰杆挺得笔直,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光彩。

我却笑不出来。这些我曾经无比渴望的荣耀和赞美,此刻听在耳里,却像一根根针,扎得我心口生疼。

我下意识地朝李娟家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她。

她站在她家二楼的窗户后面,王婶也在她旁边。她们显然也看到了我。

我看到王婶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她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难以置信,再到狂喜,最后化为一种深深的懊悔。她激动地抓着李娟的胳膊,指着我,嘴里肯定在说着什么。

而李娟,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我们的目光,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在空中相遇了。

她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那双曾经清澈如水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痛苦、悔恨,还有一丝绝望。她好像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的身体晃了晃,像是要站不稳。

我看到她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切换到第三人称全知视角)

李娟感觉自己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崩塌了。

陈卫东身上那身崭新的“四个兜”军装,像一道刺眼的闪电,劈开了她这些天所有的委屈、挣扎和自以为是的清醒。

原来,他不是没有希望。

原来,他不是让她遥遥无期地等待。

他成功了。他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也实现了她曾经最大的期盼。

可是,这一切,都发生在她说了那句“到此为止吧”之后。

“娟儿!娟儿!你快看!是四个兜!卫东他提干了!”王婶的声音在耳边尖叫,充满了狂喜和激动,“我的天爷啊!我就知道我闺女的眼光不会错!快快快,快下去,快去找他!跟他解释清楚,说前两天都是误会!”

王婶用力地摇晃着李娟的胳膊,恨不得立刻把她推下楼去。

可李娟却像被钉在了原地,浑身冰冷,动弹不得。

误会?现在还说得上是误会吗?

她想起自己前天晚上说的那些决绝的话,想起自己脸上那化不开的失望,想起自己转身离开时那毫不留恋的背影。

一幕一幕,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每一幕,都像一把刀,在凌迟着她的心。

她终于明白了他眼中的嘲讽,明白了他那句“祝福你”背后隐藏的巨大痛苦。

他是在试探她。

他用一种最残忍的方式,试探了她对他的感情,到底有多少是真情,又有多少是建立在物质和前途之上。

而她,用自己的行动,交出了一份让她自己都无地自容的答卷。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你还愣着干什么啊!快去啊!”王婶见她不动,急得直跺脚,“再不去,人就走了!这么好的金龟婿,你上哪找去啊!”

李娟猛地被母亲推了一把,一个踉跄,终于回过神来。

她疯了一样地冲下楼,连鞋都跑掉了一只。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追上他,告诉他,一切都不是他想的那样!

她冲出家门,冲进巷子。

她看到了他的背影。他和他的父亲,正朝着巷子口走去。那个背影,曾经让她觉得无比踏实,现在却让她感到绝望。

“卫东哥!”她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

(切换回第一人称视角)

我听到了。

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卫东哥”,让我的脚步猛地一顿。

我爹也听到了,他回过头,皱了皱眉。

我没有回头。

我不能回头。

我知道,我一回头,看到她流泪的样子,我所有的决心都会土崩瓦解。

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破了的镜子,再怎么粘,也回不到当初的样子了。

“走吧,爹,车快开了。”我拉了一下我爹的胳膊,加快了脚步。

“卫东哥!你别走!你听我解释!”她的哭喊声从身后传来,越来越近。

我能听到她急促的脚步声,能想象出她此刻梨花带雨的模样。我的心,像被一只手揪着,疼得厉害。

可我的脚,却一步也没有停。

走出了巷子口,上了大路,她的声音渐渐被街上的嘈杂声淹没了。

我始终,没有回头。

第5章 悔不当初泪满襟

(第三人称全知视角)

李娟追到了巷子口,眼睁睁地看着陈卫东和他父亲的背影汇入了人流,越走越远。

她想继续追,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再也迈不动一步。

她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模糊了视线。那个挺拔的、穿着四个兜军装的背影,最终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

一切都结束了。

王婶也追了出来,看到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个死丫头!我让你快点,你磨磨蹭蹭的!现在好了,人走了吧!”王婶上来就戳着李娟的额头骂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东西!放着金龟婿不要,非要去搭理那个什么刘副组长!人家能跟当官的比吗?”

李娟像是没听到母亲的咒骂,她缓缓地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发出了压抑不住的呜咽声。

那哭声,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绝望。

王婶骂了一阵,看女儿这个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她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行了行了,别哭了。人走了,还能再回来嘛。等他下次探家,我……我亲自上门去给他们家赔罪!我就不信,凭我们家娟儿这长相,他还真能铁了心不要你?”

李娟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她看着自己的母亲,一字一顿地说:“妈,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了?不就是前两天说了几句气话嘛,小两口吵架,床头吵床尾和……”

“不是的!”李娟打断她,“你不懂他。他那个人,看着老实,其实骨子里比谁都傲。我说了那些话,做了那些事,在他心里,已经给我们之间画上句号了。回不去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她太了解陈卫东了。他可以吃苦,可以受累,但他的尊严和信任,不容许任何人践踏。而她,恰恰是把这两样东西,都踩在了脚下。

王婶愣住了。她看着女儿脸上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心里也开始发慌。她这才意识到,事情可能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回到家,王婶坐立不安,在屋里来回踱步。

“都怪我,都怪我这张嘴!”她开始扇自己的耳光,“我干嘛非要在他面前提那个刘家小子!我干嘛非要逼你!”

李娟没有理她,她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她走到窗前,看着陈卫东离开的方向,眼泪又一次决了堤。

她想起了他们小时候一起掏鸟窝,一起在河里摸鱼。

她想起了他当兵走的那天,她哭着把鞋垫塞给他,他红着眼圈对她说:“娟儿,等我回来。”

她想起了他寄来的每一封信,信里描写的部队生活,字里行间都透着对她的思念和对未来的憧憬。

这些美好的回忆,此刻都变成了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反复切割着她的心脏。

她恨自己,恨自己的虚荣,恨自己的动摇,恨自己的愚蠢。

如果,在他回来那天,她看到他穿着旧军装时,能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而不是一脸的失望。

如果,在他问起刘副组长时,她能坚定地告诉他,自己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如果,在那顿饭局上,她能少说几句气话,多一点理解和体谅。

那么,现在站在他身边,享受着所有人的羡慕和祝福的人,会不会就是自己?

可是,没有如果了。

人生不是演戏,说错了台词,做错了选择,都没有重来的机会。

下午,刘副组长又骑着自行车来到了李娟家楼下。

“李娟,我买了电影票,晚上一起去看《闪闪的红星》吧?”他仰着头,笑着喊道。

王婶听到声音,赶紧从屋里跑出来,脸上堆着笑:“是小刘啊,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家娟儿今天身子不舒服,怕是去不了了。”

刘副组长脸上的笑容一僵:“不舒服?要不要紧?要不我带她去医院看看?”

“不用不用,老毛病了,歇歇就好。”王婶一边说,一边把他往外推,“你先回去吧,改天,改天阿姨请你吃饭。”

打发走了刘副组-长,王婶回到屋里,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儿,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女儿的心,跟着那个穿着四个兜的兵,一起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李娟像是丢了魂一样。不吃饭,不说话,整天就是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王婶想尽了办法,做好吃的,讲笑话,都无济于事。李娟整个人,就像一朵被霜打了的花,迅速地枯萎了下去。

王婶又悔又怕,跑到陈卫东家,想找他爹妈说说好话,看看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陈家父母态度很平淡,只是说:“孩子大了,他们的事,我们做父母的也管不了。随他们去吧。”

王婶碰了一鼻子灰,回来后,抱着女儿大哭了一场。

“我的儿啊,是妈对不起你!是妈害了你啊!”

李娟看着痛哭流涕的母亲,心里却没有一丝波澜。她知道,怪谁都没用了。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这个苦果,也只能她自己一个人吞下去。

她只是没想到,这苦果的味道,会这么涩,这么难以下咽,足以让她悔恨终生。

第6章 尘埃落定心如水

回到部队,熟悉的号角声、操练声,让我那颗纷乱的心,慢慢沉静了下来。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带着手下的兵训练,研究战术,写工作报告。我把自己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不给自己留下一丝胡思乱想的时间。

战友们都看出了我的变化。

“排长,你这次探家回来,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训练休息时,还跟我们开开玩笑,现在整天板着个脸,比连长还严肃。”一个跟我关系好的班长私下里对我说。

我笑了笑:“当了干部,就得有当干部的样子。”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当所有人都睡去,我躺在床上,李娟的脸才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在我眼前。她哭泣的样子,她绝望的眼神,还有那声撕心裂肺的“卫东哥”,像烙印一样刻在我心里。

我会不会做得太绝了?

这个念头,不止一次地冒出来。

但很快,我又会想起她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开心的笑脸,想起王婶那些刻薄的话,想起自己当时所受的冷遇和屈辱。

内心独-白:也许我残忍,但我并不后悔。感情里掺了杂质,就像眼睛里进了沙子,不把它揉出来,迟早会发炎流脓。长痛不如短痛,对她,对我,这或许都是最好的结局。我给过她机会,是她自己没有珍惜。

半个月后,我收到了家里的来信。是我爹写的,他的字不好看,歪歪扭扭,但信里的内容,却让我沉默了很久。

信里说,李娟病了,瘦得脱了形。王婶来过我们家好几次,哭着求我爹妈,希望能让我写封信回去,给她个念想。

信的最后,我爹写道:“卫东,爹知道你心里有委屈。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个好姑娘,陪了你这么些年。事情怎么处理,你自己拿主意。爹只希望你,将来别后悔。”

我拿着信,在操场上坐了一整个下午。

太阳从东边升起,又从西边落下。晚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我最终还是决定,写一封信。

不是为了挽回,而是为了彻底地了断。

我回到宿舍,在灯下铺开信纸,提起了笔。

“李娟:

见字如面。

听说你病了,望多保重。

家里的事,我已尽知。你我之间,青梅竹马,情分不浅。走到今天这一步,非我所愿,亦非你所想。缘分尽了,多说无益。

你是个好姑娘,值得更好的人。忘了我吧,开始新的生活。

人生路长,各自珍重。

陈卫东”

没有一句指责,也没有一句挽留。寥寥数语,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写完信,我感觉心里最后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我把信寄了出去。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打听过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日子一天天过去,训练、学习、任务,排得满满当-当。李娟这个名字,连同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被我尘封在了记忆的最深处。

我把所有的热情,都献给了这身军装。我带着我的排,在全团的比武中拿了第一。我的工作能力,得到了上级领导的一致认可。

我的“匠心精神”,就体现在这日复一日的操练和坚守中。把每一个动作都做到标准,把每一次任务都完成到最好。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尊严。

我不再去想,这身军装能给我带来什么,而是去想,我能为这身军装,做些什么。

当我的心境发生变化后,我发现,整个世界都变得开阔了。

我不再纠结于个人的得失,不再为过去的感情而伤神。我的心里,装下了更广阔的天地。

一年后,因为工作表现突出,我被派到军校去进修。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意味着我的军旅生涯,将迈上一个新的台阶。

临走前,我又获得了一次探亲假。

这一次,我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试探。我穿着崭新的军装,带着军校的录取通知书,堂堂正正地回了家。

第7章 新的开始是晴天

时隔一年,再次踏上故乡的土地,我的心境已然完全不同。

没有了上次的忐忑和戒备,心里一片坦然。

还是那个熟悉的站台,还是那些熟悉的乡音。我爹娘来接我,看到我,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好小子,又出息了!”我爹用力地拍着我的肩膀,眼里满是骄傲。

回到村里,我成了名副其实的名人。去军校进修,在那个年代,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家里的门槛,几乎要被前来道贺的乡亲们踏破了。

我平静地应酬着,心里却没有什么波澜。这些曾经让我无比在意的虚荣和面子,现在看来,不过是过眼云烟。

我没有见到李娟,也没有见到王婶。听我娘说,她们在我上次走后不久,就搬到镇上亲戚家去住了,很少回来。

我娘小心翼翼地问我:“卫东,你……还想她吗?”

我摇了摇头,笑了:“娘,都过去了。”

是真的过去了。就像一本翻过去的日历,虽然留下了痕迹,但日子,终究是要往前过的。

有一天下午,我在村口碰到了林小梅。

她刚从学校放学回家,怀里抱着一摞作业本。看到我,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那对浅浅的酒窝。

“卫东哥,你回来啦。”

“嗯,刚回来没几天。”我笑着回应,“小梅,越来越有老师的样子了。”

她的脸微微一红,低下了头。

“卫东哥,恭喜你,要去上军校了。我听我爸说了,你真了不起。”她的声音很轻,但很真诚。

“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做好分内事。”我顿了顿,说,“小梅,上次……谢谢你的鞋,很合脚。”

“不客气。”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清澈,“卫东哥,你这次回来,跟上次不一样了。”

“哦?哪里不一样?”我有些好奇。

“说不上来。”她想了想,说,“就感觉……你整个人都亮堂了,心里的事,好像都解开了。”

我笑了。她还是那么敏锐。

“是啊,解开了。”我说,“人总要往前看。”

我们并排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我们聊了很多,聊学校里的趣事,聊部队里的生活,聊未来的打算。

和她聊天,很舒服,很轻松。不用设防,不用猜忌。你说的话,她都懂。你没说的话,她好像也懂。

这是一种久违的、被理解的感觉。

临到她家门口,她停下脚步,对我说:“卫东哥,我爸常说,过日子,就像穿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面子是给别人看的,里子才是自己的。”

我看着她,心里微微一动。

“你爸是个明白人。”

“嗯。”她点了点头,转身进了院子。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涌动。

或许,这才是对的人吧。她不看重你身上有几个兜,只关心你的鞋子,合不合脚。

探亲假很快就结束了。临走前,我爹娘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我好好学习,别辜负了部队的培养。

我再一次踏上了离家的火车。

这一次,我的行囊里,装的不再是试探和迷茫,而是满满的希望和坚定的方向。

火车开动时,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想起了去年此时此地的情景。

那场幼稚的考验,像一场高烧,烧掉了我青春里最后的幻想,也让我看清了生活的真相。

我失去了李娟,但我也因此获得了成长。我明白了,真正的尊严,不是来自于别人的眼光,而是来自于内心的坚定和对事业的执着。真正的感情,不是建立在虚荣的攀比之上,而是根植于深刻的理解和无条件的信任。

那件被我刻意隐藏的“四个兜”军装,最终没有为我留住一段感情,却让我找到了更真实的自己。

李娟的悔恨,是她的结局。而我的未来,才刚刚开始。

我不知道将来会和林小梅发生什么样的故事,但那一刻,我的心里,充满了阳光。

车窗外,天高云淡,一片晴朗。